货箱重重砸在"拾荒者之耀"号布满油污的甲板上,发出闷响。秦霄反手扣死舱门,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叫骂和能量武器短促的嘶鸣。锈铁帮的疯狗们正在港口底层撕咬,暂时顾不上他这条溜走的小鱼。
狭小的驾驶舱弥漫着劣质冷却液和金属过热的气味。秦霄背靠着冰冷的舱壁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汗水沿着额角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几道浅痕。他扯开夹克领口,贪婪地吸了几口循环系统过滤过的、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安全了?暂时。麻烦像跗骨之蛆,一旦沾上,甩掉可没那么容易。
他盯着那个被自己扔在甲板中央的货箱。底层,藏着那个冰冷、沉重、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多面体。寂静坟场的玩意儿…掘墓人号的麻烦根源…现在成了他的烫手山芋。直觉尖叫着让他立刻把这东西扔进最近的垃圾压缩机,或者干脆丢出气闸,让它永远飘在冰冷的虚空里。但另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死死抓住了他——一种对未知的、可能蕴含巨大力量之物的贪婪与好奇,这是刻在碎星带拾荒者骨子里的东西。
"该死!"秦霄低声咒骂,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猛地起身,动作粗暴地打开货箱。几根扭曲的能量导管残片被随手拨开,露出了下面那个光滑得令人心悸的黑色立方体。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通往深渊的入口。
他蹲下身,带着磨损手套的手指悬停在冰冷的表面上方,犹豫着。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注视感。他咬咬牙,一把抓起了它。沉,异乎寻常的沉。就在他五指收紧,试图更真切感受这未知之物的瞬间——
嗡!
一股无声的、却猛烈到足以让灵魂震颤的低频脉冲,毫无征兆地从黑色立方体内部爆发出来!秦霄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眼前瞬间被刺目的、无法形容的幽蓝色光芒填满!那不是光,更像是纯粹的能量流,冰冷、粘稠,带着一种非人的意志,瞬间淹没了狭小的驾驶舱!
"呃啊——!"秦霄闷哼一声,手臂肌肉贲张,想要把这突然变成“太阳”的鬼东西扔出去,却发现五指像是焊死在了上面!幽蓝的光芒如同活物,顺着手臂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下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仿佛被强行注入冰冷的荧光剂!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麻痹感席卷全身,他整个人被这股狂暴的能量死死钉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驾驶舱内,所有仪器疯狂闪烁,指针乱跳,发出刺耳的警报和过载的尖啸!主控屏幕瞬间被瀑布般刷新的、无法理解的乱码和几何符号淹没!灯光忽明忽灭,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空间仿佛被投入了一个无形的能量风暴中心。
就在秦霄的意识被剧痛和强光撕扯得快要涣散时,那狂暴的幽蓝光芒骤然向内收缩、凝聚!
光芒的核心,就在立方体上方尺许之处,空间诡异地扭曲了。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冷光的几何线条凭空出现,如同亿万条冰冷的活蛇,高速旋转、缠绕、编织!它们勾勒出一个巨大、威严、充满非人美感的轮廓——蜿蜒的躯干,分叉的犄角,覆盖着流动光纹的鳞片…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古老东方神话中的龙的形态!
它并非实体,更像一个全息投影,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每一片“鳞片”都由无数细小的、不断变幻的符文构成,冰冷的光在其间流淌、脉动。巨大的、没有瞳孔的幽蓝色“龙目”缓缓睁开,如同两颗冰冷的恒星,聚焦在下方被能量束缚、动弹不得的秦霄身上。
驾驶舱内狂暴的乱流和噪音戛然而止,陷入一种死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凝固。只有那幽蓝的龙形投影悬浮着,散发着非人的威严和亘古的冰冷。
一个声音直接在秦霄的脑海深处响起。它并非通过空气振动传播,而是纯粹的信息流,冰冷、平滑、毫无起伏,如同最精密的机械在陈述事实,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
【识别:碳基智慧生命体。生理状态:中度应激。精神阈值:临界。环境评估:低威胁】
【核心载体:深度休眠终止。强制激活协议:执行完毕】
【目标检索:秩序重建者/文明火种延续者…匹配度:低。环境适配性:高。潜力评估:待观测】
【启动应急交互模式】
幽蓝的龙首微微低下,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仿佛能洞穿秦霄的灵魂。
【初次交互。你可以称呼我:烛龙】
【秦霄,碎星带拾荒者。当前首要目标:脱离此低价值区域。生存概率测算中】
【建议:立即启动本舰,航向坐标:X-47.89,
Y-218.34,
Z-003.11(碎星带外层边缘废弃侦察哨站)。规避路径已生成】
【执行】
最后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命令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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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糙的骨匕划过冰冷的石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苏映雪紧贴着废弃通风井道湿滑、布满苔藓的管壁,在几乎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用触觉和记忆摸索着前进。身后,遥远的禁闭室方向,隐约传来阿吉制造的混乱声响——几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守卫气急败坏的呵斥。希望那孩子已经安全躲好。
腐臭的污水从上方管道的裂缝滴落,溅在她的脖颈上,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息。这条被遗忘的“星尘之径”,比她预想的更加狭窄、曲折、危机四伏。索拉大祭司的面孔在她脑海中闪过,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此刻一定充满了被触怒的狂暴。
她必须快!再快!
前方出现微弱的光亮,是通风井道的出口格栅!希望就在眼前!苏映雪加快了脚步,肺部火辣辣地疼。然而,就在距离格栅几步之遥时,一股毫无征兆的、冰冷的悸动猛地攫住了她的心脏!
嗡——!
不是声音,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的震颤!远比在圣所感受到的那次更加清晰、更加…接近!眼前熟悉的、肮脏的金属管道瞬间模糊、扭曲、褪色!取而代之的,是狂暴涌入脑海的破碎画面:
一个狭小的、堆满杂物的空间,刺目的幽蓝色光芒如同爆炸般充斥视野!光芒中心,一个模糊的人影痛苦地僵直。
光芒凝聚成一个巨大、威严、由无数冰冷几何光纹构成的龙形!那双没有瞳孔的幽蓝眼眸,跨越了空间的距离,冰冷地“看”了过来!
【烛龙】
【执行】
两个冰冷的、非人的词语碎片,如同冰锥,狠狠凿进她的意识!
"呃!"苏映雪闷哼一声,幻视带来的强烈冲击让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猛地扶住冰冷的管壁,骨匕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火星。
就是现在!
通风井道出口的格栅外,阴影里猛地窜出两个高大的身影!他们穿着归墟教派“净炎之手”的黑色罩袍,脸上带着金属面罩,只露出冰冷的眼睛,手中握着带有教派火焰徽记的神经鞭挞棍!显然,索拉并非毫无防备,他在这里埋下了钉子!
"叛教者!束手就擒!"左侧的守卫低吼着,神经鞭挞棍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蓝色的电弧在尖端跳跃。
没有退路!苏映雪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幻视带来的恐惧和冰冷尚未退去,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右侧守卫扑上来的瞬间,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矮身向前猛冲!动作快得不像一个被囚禁的圣女,更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灵猫。
骨匕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惨白的弧光!
噗嗤!
锋利的骨刃精准地、狠辣地刺入了右侧守卫毫无防护的肋下!骨头断裂的脆响被守卫痛苦的闷哼掩盖。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苏映雪握匕的手。
"啊!你这——!"左侧守卫的怒吼和神经鞭挞棍破空的风声同时袭来!
苏映雪甚至来不及拔出匕首,借着前冲的惯性就地翻滚!蓝色的电弧几乎擦着她的头皮掠过,打在湿滑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焦臭的电火花!
她不顾一切地撞向那个被刺伤、因剧痛而动作迟滞的守卫,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向挥鞭的同伴!两人顿时撞作一团!
机会!苏映雪看也不看身后守卫的咒骂和纠缠,像一道灰色的影子,猛地撞开锈迹斑斑的通风格栅,跌入了外面冰冷、潮湿、充满自由却也危机四伏的夜色之中。
新迦南两颗黯淡的月亮挂在污染严重的天空,投下昏黄的光。她藏身的是一条堆满废弃宗教雕塑和垃圾的后巷。远处,圣所方向警铃大作,刺耳的警报声划破夜空。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沾满鲜血的手微微颤抖。肋下的剧痛提醒她刚才的搏杀。幻视中那幽蓝的龙影和冰冷的宣告,如同烙印,深深刻在脑海。
【烛龙】……那是什么?那个在幻视中痛苦僵直的人影又是谁?
索拉的追捕很紧,而且虚境深处那蠕动的阴影,也似乎因某些她无法理解的事态而加速逼近。冰冷的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和垃圾的腐臭。苏映雪握紧空无一物的手——骨匕留在了那个守卫的肋下——抬起头,望向城市深处更黑暗的角落。逃亡,才刚刚开始。前方的黑暗,似乎比虚境的注视更加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