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流光划开夜幕,祁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群人的搏杀。
白附子分明已被孔静重伤,外加上隐疾,理应力不从心。
祁兰眼看他与欢都煌等人交战却是游刃有余,忆及白附子此前虚弱的表现,她心里一紧,越想越怪。
白附子操纵着地宫藏的石柱,将它们作为手中利器,攻向欢都煌三人。
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掌一翻,拂尘散发出浓重的黑气,溢向周遭,将欢都煌三人纷纷束缚。
祁兰盯着白附子手中的拂尘,心脏莫名加速,只觉慢慢喘不过气来。
“就凭你们这些货色,还妄想威胁本道!”白附子手握拂尘得意道。
欢都煌试图挣扎,可这黑气像是长在了他们身上一样,根本挣脱不开。
无可奈何之下,欢都煌冲着对面的何阔急色道:“何郎,你还不动手吗!”何阔听闻此话,便知时机已到。
他的面前凭空出现一把长刀,刀身三尺有余,寒光凌冽,锋利异常。
此刀随心而动,银白的刀光闪过,似有霜雪从耳边飘落,无声无息,留有寒意。
欢都煌三人接连摆脱束缚,瞬间合力反制白附子。
欢都煌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周身翠光浮现。
“覆蔓!”破空之声响起。
霎时间白附子被一双藤蔓巨手牢牢握住,令他动弹不得。
这双藤蔓巨手“嚓”的用力,似誓要将白附子挤成肉泥,即使枝蔓崩开也不在乎。
何阔看准机会,猛然冲出,提刀向白附子劈去。
白附子慌忙拿出拂尘抵挡,刀光似雪,拂尘仅剩半截柄骨,他嘴里也溢出一股股血沫顺流而下。
白附子疾步向后撤去,却不想孔静早已等候多时。
孔静双足好似铜金,当胸一脚,狠狠踢向白附子,将他踢得倒飞出去。
“砰”白附子应声倒地。
何阔稳稳落地,信步向白附子走去,睥睨道:“死到临头还不肯交代?”“没!有!”白附子以手抓地,恨声道,“你这老畜生!”何阔说着便踩向白附子。
孔静叹了口气,垂目俯视白附子,居高临下道:“师弟,都到如今了,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你原本就没有道缘,资质劣等,要不是谭师兄见你可怜,一直帮衬你,扶持你!你怎么会有如今的地位!”“而这一切本该是我的!”孔静阴沉着脸,冷声补了句,“你这种废物根本就不配得到这些。
”白附子狼狈地瘫倒在地,面色苍白,断断续续道:“心胸狭隘,你只是嫉妒我罢了。
”“你!”孔静被刺中心结,眉眼瞬时阴郁起来。
“孔兄莫急,待我将那宝物的去向审问出来,再杀了他也不迟。
”何阔唯恐孔静被气得一时糊涂,耽误了自己的大事。
白附子:“本道说了,没有!”眼看白附子还不识相交代,何阔当下就要拿刀威逼。
欢都煌却在此时突兀地出声。
“他没说错,宝物确实没有了。
”欢都煌幸灾乐祸道。
“煌儿,你在说什么!这种事可不能拿来开玩笑!”何阔转身冷脸瞥向欢都煌。
欢都煌一袭白衣,逆风站在石柱的边缘,她眉眼微垂,温柔地抚摸着身旁半人高的藤蔓,轻点指尖勾唇道:“这可不是玩笑哦。
”“宝物?拂尘不是刚刚才被你毁掉吗?”“毕竟他的宝物从头到尾也就只有这一件啊。
”何阔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怀疑的种子在这一刻彻底生根发芽,他握紧手中的长刀,声音平静到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冰渣里滚出来一样。
“欢都煌,你耍我?”欢都煌轻蔑笑道:“耍你?不是你自己贪心,想杀人夺宝?不是你愚不可及,真信了我说的鬼话?”祁兰贴身靠在远处的石壁旁屏息静听,闻及欢都煌的话是大气都不敢喘。
“贱货!”何阔双目赤红,脸色骇人渗着寒意,提着刀就毫不犹豫地面朝欢都煌冲了上去,皮笑肉不笑地道:“今日就拿你这贱人的血来祭我的刀!”“哦?有本事你就来试试看。
”欢都煌纵声笑道。
骤然间,二人身影如两道贯日之箭,彼此绞斗缠杀起来。
“青木鸾!”欢都煌咬破手指,玉手一挥,滴滴血珠融入藤蔓,顿时天地色变,一声尖锐的鸾鸣响彻地宫藏,清脆婉转,悠扬缥缈。
祁兰几乎错不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空中的木鸾鸟,苍叶为羽,褐枝作躯。
鸟目青黑,好似要把人吸进去般。
等祁兰回过神,才猛然察觉自己差点一脚踏空,摔下峭壁。
庞大的青木鸾鸟盘旋在众人头顶,煽动叶翅,掀起狂风,而欢都煌凌驾其上。
她白衣胜雪,眼神冰冷漠然。
何阔不甘示弱,以刀为轮,旋刀向鸾鸟斩去。
刀气凶悍,欢都煌两手已化作枯细的枝杆,但何阔也没讨得好处,鸾鸟虽被他砍伤,却有灵力为它续枝。
二人苦战,僵持不下。
恰在此时,何阔劈刀跃至半空,喉间涌上腥甜,猛地吐出一口黑血。
“噗!”他脚步虚浮,撑刀单跪在地。
“怎么如此。
”何阔捂嘴慌张道。
欢都煌张开手,低眉摆弄着掌心的蛊虫,故作天真道:“啊呀,我忘记同何郎你说了。
当年我还是个弱女子,怕你像其他男人一样变心,便偷偷向师门讨要了一枚子母蛊。
这母蛊嘛,自然是我手中这枚。
”“毒妇!”何阔嘴角溢血,憎恨道。
“谁让这世道对我们女子如此不公呢,你说是吧,好姐姐。
”祁兰正小心翼翼地向西南角挪去,措不及防地被点到,苦笑着回头:“前辈所言极是。
”“谁实话,我本来打算放你一马的。
毕竟你是我那小婢女的姐姐。
”“我呢,又确实欠她一个人情。
”欢都煌说完便陷入了回忆,出神喃喃自语道:“当年我与白附子这厮结为道侣,恩爱有加,谁曾想他背地里心有所属,与我结为道侣不过是看上了这具纯阴之体。
”“纯阴之体啊…他想将我炼作药傀以供修炼,可怎么也没想到,我那身为凡人的小婢女,也就是你的妹妹祁怜,竟主动给我当了替死鬼。
”欢都煌拧眉继续道:“我对那小丫头并不好,非打即骂,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说我像她的姐姐。
”祁兰呼吸一滞,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手指无意识的攥紧,脑子里一团乱麻。
欢都煌立在鸾鸟上,轻掀眼皮,神情冷冽:“我们像吗?”一个尊如皓月,一个卑如蝼蚁。
“晚辈…不敢高攀。
”祁兰干哑着声开口,宛若一滩死水。
“事已至此,你表现得却还是如此平淡,让我提不起兴致。
”欢都煌睥睨众人,幽幽道:“我有句话倒是没骗你,失败的阴女药傀确有其人,不过并非我,而是你的妹妹祁怜。
至于我欠她的人情,也早已在传授你功法的时候还清了。
”“你的妹妹就是白附子的宝物!他杀了她,将她炼成半药傀,食肤饮血!骨造拂尘!”欢都煌癫狂地望向祁兰,见她脸色发白,眼神阴狠怨毒,唇瓣无声颤抖,才大声嬉笑道:“白附子!你的好徒弟和师兄都见不得你活着!你这彻头彻尾的废物!”白附子无力道:“徒儿莫听信这妖女谗言,为师从头到尾就没见过…咳…”欢都煌倏地以身化树,藤蔓遍覆地宫藏,将众人拖拽至面前。
“这座道观是我一辈子的耻辱!我不会让任何人活着出去。
”欢都煌恨恨的补了句:“五十年,我等了整整五十年!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被困在地宫之中,暗无天日!”“多亏了你们这群道士养的药人,让我有无穷无尽的血肉,就算半截身子入土又能奈我何?”看不出人形的参天大树笼罩着众人,树根深扎在地宫藏中央的窟窿之中,根须蔓延,连绵不断,藤蔓狂舞,妖气四溢。
祁兰被藤蔓死死束缚着,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机正在慢慢地流逝,危急时刻,她忆起那场淅淅沥沥的雨,深吸一口气,在心中默念,敛气凝神至内府空盈…容阳还阴于内…她的识海中再一次泛起云雾,似乎是稍稍缓过来了一点,祁兰慌忙右手掐诀,掌心霎时一片灼热,她下意识地想像摆脱血玉门的吸力一样,让火焰融进自己的脉搏。
可微微细想,便发觉这点威力根本不足以摆脱藤蔓的束缚。
它们在她的躯体上游走,越收越紧,似是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给挤出来。
祁兰面色扭曲,心里暗自叫苦,干脆将她烧死吧。
掌心的火焰好似听到了她的想法,瞬间变得异常暴躁,迎风起舞,热度透过皮肤,钻入她的骨髓。
祁兰咬紧牙关,不管不顾地让自己的手臂烧了起来,火焰舔舐着她的皮肤,灼热滚烫,她宛若落进了一片岩浆,连鼻翼的呼吸都变得刺痛。
祁兰已然成了一个火人儿,她痛苦地看着身上熊熊燃烧的火焰,意识模糊间竟把它们看成了一条火蟒,张开血盆大口,要将她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