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碰过头之后铁衣又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里,连温良也不知道。
他与刀王的约会,也没有人知道时间、地点。
这恐怕就是高手吧。
凡事不假于人。
生死由天。
温良躲在屋里,看着天色慢慢黑了下来。
不知明天天亮以后,铁七叔是否能活着回来。
温良心情烦躁,静不下心来运功打坐。
吃过晚饭,温良跃起身,走出屋外。
他来到风灵的屋前,轻轻敲了敲窗户。
没有人,屋子里面黑乎乎的。
风灵忙了一天,此刻也不知到哪去了。
旁边一间屋的房门打开,陈可心跳了出来,看见温良,道:温良,你、你找我
温良道:不是,我找风灵。
陈可心立时黯然,道:哦,灵姐她好像不在。
温良道:哦,没关系,我找她也没什么事。转身往回走。
我看见她,好像跟三龙哥出去了。
温良的背影定了一下,道:是么又往回走。
陈可心急忙道:等一下,我给你问一下。不待温良阻拦,便向楼下喊道:大龙哥!大龙哥!二龙哥!
猛龙、狂龙应声而出,猛龙走出两步,抬头望着二楼过道上的陈可心和温良:什么事啊小师妹,这么大喊大叫的。
你看见灵姐了吗
没有。
那三龙哥呢
不知道。我俩正喝酒呢。
好吧,你们喝去吧,我也没什么事。
好,一会儿过来一起喝点啊。猛龙与陈可心说着,又看看温良:温良
温良忙道:你们先喝。
陈可心带着我说得没错吧的神情转过头来,看着温良。
温良垂下眼帘,道:我本来也没什么事。
铁衣盘膝坐在一颗大树下。
他又早到了。
除了没什么事情以外,他也习惯于早到约会现场。
他得将每一处地形都观察一遍,何处利于攻、守、逃。
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没有败过的原因之一。
高手相搏,败往往就意味着死。
他坐在树下打坐,神游物外,倾听着一点一滴的风吹草动。
他有的是耐心。
温良心浮气躁,终于推开门,走出客栈。
我只是散散步而已,又不是非要找她。
月亮快圆了,快到中秋了吧。
七叔不知怎么样了,与刀王动手了吗
刀王。
刀王慢慢地、悠闲地走了过来。
刀王嘶哑地说了一声:铁七。
铁衣点头。
刀王距他十步,也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天上的月。
两个人再也没有声息。
温良好像听见了一点动静,他紧走了几步。隐约听到前面树林间有人说笑声。
温良提气蹑足,又往前走了数步,然后飞身上了一棵树。
前面两道人影相拥着并肩坐在一棵树下。
男的好像是怒龙,女的,肯定是风灵。
一阵风吹过,树冠摇动,林间发出刷刷的声响。
铁衣与刀王相对遥坐,冥神静虑。不知今世何世,今夕何夕。
温良躲在树枝上,也不知过了多久,精神恍惚。
怒龙与风灵依旧在那里低声说笑,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温良想听清楚,又怕听清楚。
温良好像看见风灵眼眸流转、巧笑倩兮的样子,好像能感受到她的莺声婉转、吐气如兰。
温良呆呆地坐在树枝上,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抬起眼,觉得眼睛上蒙了一层亮光。
刀光。
刀王一抬手,便有刀光射出。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的刀光。
铁衣目光收缩,身子却依旧没有动。
他所知道的是,其他十一个刀王在此刀王面前,都变成了不会用刀的小孩子。
这才是真正的刀、真正的刀光、真正的刀法、真正的刀王。
不,
是刀神。
温良身子一抖,清醒一些。
忽见怒龙站起身来,喝道:谁!出来!
温良只道行踪泄漏,只得从树上跳下来。不料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三龙哥!你看见我了
怒龙看见温良跳下来,吓了一跳。又见是陈可心,笑道:小师妹,原来是你啊!
陈可心道:三龙哥,你的耳朵真灵啊,我刚到这,就被你发现了。
怒龙看到温良和陈可心同时出现,想了想,笑道:哎哟小师妹,对不住了,我不知道是你们俩,喊了一声,打扰了你们俩......
陈可心红晕上脸,在黑暗中也觉着烧得慌:什么啊,三龙哥!你净瞎说。我、我一个人,出来走走的。哪和他在一起。
怒龙笑道:好好好,你一个人,一个人。
温良一直不言不语,盯着风灵。
风灵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有些手足无措,向怒龙道:三龙哥,咱们回吧。
怒龙奇怪地看看二人,忽又笑道:好好好,咱们回,小师妹还要一个人在这里散步呢。
陈可心顿足道:三龙哥,你说什么啊!我不玩了,我也要回了。
怒龙与风灵走在前面,温良出了一下神,也跟上。陈可心看他动身了,也跟在他后面。
怒龙走过一片草丛旁,踢了一脚,哇的一声从里面蹦出一个人来,是田长发。
怒龙看了看,知道是和小师妹在一起的,看了看几人,口中嘟囔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莫非他来拉屎不成
陈可心一看是田长发,横眉立目刚要喝叱,看了看怒龙,又看了看温良,便什么也没说。紧跟上一步,也踢了田长发一脚。
田长发蹲在地上,看着众人从眼前走过。
铁衣出手了。
他的振衣神功已经炉火纯青,只见他的手一振、一拂,一道劲气斩向刀王。
笔刀王就是死在他的这一招之下。
可是像笔刀王这样的最少有十一个,而刀王只有一个。
刀王眼睛一睁,随手挥出他的绝学:
天下一刀。
温良定定地坐在床边,脑子里一团乱麻。
一直在想,可什么都想不清楚。
风灵,怒龙,风灵,怒龙......
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温良心中一动,停了一停,又匆忙走过去开门。
风灵。
血光迸射,铁衣右肋中刀,连着日前所受的旧伤一起迸发。
最强的刀,总能砍中最弱的地方。
这就是刀王。
可惜铁衣丝毫不为所动,双臂齐出,气劲十足。
刀王怪叫一声,倒翻,收刀。
铁衣看着自己的鲜血顺襟流下,已经成了一小滩。可是他不敢稍动,伸手封住周围穴道。
因为刀王一直死盯着他。
只要他有一点多余的小动作,刀王的刀就会趁虚而入,一击致命。
所以他只有等,只有一动不动。
只是一个人的血,能有多少可流呢
温良与风灵轻轻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风灵道:他是我三龙哥,他受了伤,我陪他一起坐坐。
......
他就像我亲哥哥一样,一直很照顾我。
......
当年就是他把我从金马堂救出来的。
......
你、你怎么不说话
温良迟疑道:我,我看见你们坐在一起。
坐在一起风灵眉稍一挑,笑了起来:我们坐在一起有什么不可以吗
我、我还看到他把胳膊搭在你的肩上......
风灵嗤的一声笑了,道:你啊,就是心太重、太多疑。他是我的兄长,兄长把胳膊搭在妹妹的肩上,又有什么不可以了
温良没有说话。
当时的情形并不是简单的搭住肩膀,可他想了想,没有说话。
刀王转身走了,很快身形就消失在密林中。
铁衣依旧低着头,看着血浸透衣裤,流在地上。
他知道,他和刀王都在等,都在等那一个机会。
他更知道,刀王已经被他的振衣神功所伤,重伤。
所以再耗下去,即使铁衣的鲜血流尽,刀王也不见得有气力再杀铁衣。
所以只有走。
铁衣抬指,轻轻地将伤口周围的穴道封了。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的手在抖。
这时候,他听见了后面的脚步声。
风灵忽然站住,握住温良的手,仰面看着他。
温良把脸侧过一边。
风灵轻声道:良哥,你的心思我知道。难道你不明白我的心思吗
温良定定地看着她,定定看着她如秋水般的双瞳,忽然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铁衣转头一看,认识走过来的这个人。
龙虎派兴城分舵的小头目晓石。
晓石面露欣喜之色,快步走过来,道:铁大侠!可算找到你了!我们大家都在分头找你呢,生怕你出什么事
铁衣没有说话。
晓石忽然惊道:怎么了!铁大侠!受伤了吗重不重
铁衣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摇摇头,好在他平时寡言少语,谁也看不出他已连说话都困难。
晓石的目光忽然集中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在抖。
风灵的身子在轻轻抖动。
风灵贴在温良耳边低语道:良哥,我、我把什么都给了你,好吗以后你就不会再......
温良愣住了,身体僵直。
风灵口中的热气,轻轻拂着温良的脸颊: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醉......
说到此处她笑了笑,娇喘道:
还要让你知道什么是沉醉!
晓石扶住铁衣道:铁大侠,我扶您回去!
铁衣从来不用人扶,刚要甩脱他的手,忽然心中一凉。
一柄比纸还薄的尖刀已经插入了他的心口。
铁衣低吼一声,双目圆睁,双手抓向晓石。
晓石早已一个跟头翻了出去,笑眯眯地看着铁衣。
铁衣道:谁......
晓石脸上还存着笑意,眼中却是冷若寒锋,道:我是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