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人间之行（一）
且说为终黎小瞳续上胳膊以后,当下还有件美差：从三途河投下的婴魂流经人间各阴盛阳衰部落,饮水可孕,对人界来说,是史上从无记载的一大奇闻异事。为了探视此举对人间造成的影响,南篁必须派人下凡巡视。
本是三官领命而去,偏偏终黎小瞳得知了,好奇之心与贪玩之心大开,也要跟着去。名义上是下凡巡视,但是料知事情并无大碍,故此南篁只是派人看看以保万无一失,可谓是人间走一遭游玩之行罢了。本是没什么危险,终黎小瞳要去,也找不到借口反驳,南篁却很不爽,最后演变成阎君,阎君夫人,门下三官,浩浩汤汤出行的局面。
除了终黎小瞳年幼时跟着母亲到过一趟人间,其余几人都是没有见识过人间景象的。一来平常官务多,二来,寒面阎君,降临凡间大概是会吓坏凡人的吧。所以此行,几个男子未免行事太过招摇,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都戴上了人间普通的面具。
特特挑的日子是人间的元宵佳节,因此这样的装束便不算太过乖张。
此番游手好闲的三官与爱玩的阎君夫人不谋而合,阎君便有了几分管束不力的无奈,主要是拿终黎小瞳没有办法,因而,本应该直接前往婴魂投胎所至的村庄部落的,偏偏落到了人间天子脚下繁华的都城。
赶集的日子,街上可谓是人头幢幢,挤得水泄不通。车马通行的道路堵起了长长的队伍,寸步难行,便有些千金小姐富家公子们下车来,共赴这热闹集市,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脚下是平坦的大石板,有些石缝间攘攘挤挤冒着青苔茸毛,可爱得紧。街道上方每隔一段路就横着几根木梁,上面吊挂着红红的灯笼,好一派喜庆的景象。
无论是这人声鼎沸,还是两旁卖力吆喝的商家,都让终黎小瞳感到新鲜。终日里在沉闷的冥府里呆久了,呼吸得新鲜的空气,马上满血复活了,活泼胜似麻雀。
反之,阎君大人却非常郁闷,紧握的拳头青筋暴起。一会功夫间无良的三官和终黎小瞳如鱼得水般分散开去凑热闹了,剩下南篁一动不动杵在人群中间,平时非常嫌弃生人靠近的高高在上的大人,不得不忍受凡夫俗子不断擦肩而过,有时候踩到他的衣袍,有时候蹭到他的袖子,甚至擦到他的屁股......在一个孩子把冰糖葫芦蹭到南篁身上的时候,他几乎忍无可忍。好在爆发的前一刻,终黎小瞳后知后觉般回来拉紧他,把南篁解救出人群之外。
蠢货！南篁燃烧着眸中怒火,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恢复一贯的冷淡之色。他甩给终黎小瞳一个阴狠的眼色：你敢再离开试试
终黎小瞳傻兮兮弯着眼睛,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明亮皓齿,拉住了南篁充满凉意的手,指向对面的包子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香喷喷的味道：我们去吃那个
南篁轻哼一声,任由她拉着,往对面七里飘香的包子铺而去。才行至一半,突见那包子铺一个小二急急忙忙探出头来,大呼一声：钱呢有人吃包子不给钱,快来人......
然后一大群壮汉从包子铺蜂拥而出,追着前方几个背影而去。
那背影怎么看都觉着有些熟悉,终黎小瞳歪着脑袋,愣了很久,直到吃霸王餐的人被围在地上踢打得直呼救命,才咋舌般惊呼：是纪鹤锦玥他们！
不管。南篁淡定地从嘴里吐出两个字,当真拉着终黎小瞳从另一边走过,比路人更加陌生。
终黎小瞳于心不忍,围在观望叫好的人群外面,凑过小小的脑袋去望,那包子铺的小二揪着纪鹤衣领,正在愤怒地责骂。
诶诶,我们付过帐了,这位爷是不是搞错了纪鹤抓着手中没吃完的包子不放,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大概是在找阎君,只可惜大人已经决定见死不救啦。
你他娘的就给我这些冥币拿回去自己烧着用吧,我呸！倒霉见得！小二甩手把一沓纸币散在纪鹤等人身上,又连踹了好几脚才泄了愤,唾了几口带着人骂骂咧咧走了。
人群渐渐散去,终黎小瞳好不容易挤了进来,扶起几人,纪鹤还在埋怨：你们有没有常识,冥币是死人才用的东西,就没有带人间流通的钱财来吗
锦玥一成不变的音调：我没带。
麋烋也附和着摇了摇头之后,纪鹤只能耷拉着脑袋来求南篁。他猫着腰,掐媚献上笑颜：吾等都没有常识,大人向来英明,肯定准备了金银,能否分一点救济救济
南篁几乎是不屑于理会纪鹤,看都不看他一眼。
纪鹤百折不饶,继续献媚：大人宽宏大量,就看在吾等这些年间兢兢业业为您效力,稍微赏赐那么一点钱财应急可否大人您说吾等强抢蛮掠也不太好,丢大人面子是不
几乎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是只见南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狠瞪了纪鹤一眼,紧紧抿着唇。
大人
......
讨要几次均无果。纪鹤恼羞成怒,把包子往地上一甩,撕破了脸：大人可真小气！不就是几个钱嘛,值当那么吝啬吗一边斟酌着骂一边望向南篁后背,希望激将法见效。
可惜南篁几乎软硬不吃,反常得连终黎小瞳都纳闷了。
小气鬼小气鬼！真是想不到大人竟是这样的人,本官白白看错你了,亏我还尽心尽力为你效力,真是情在钱财上见真章,本官看透大人了......等着,回去我就辞了这官,干不下去了,有这样的主子！喂喂,麋烋,锦玥,一起辞官吧......纪鹤碎碎念叨着,没有发觉一旁的麋烋和锦玥已经颤颤巍巍抱在一起,站到另一旁,要与他划清界限以示清白了。
南篁始终背对着,周身的气流似乎都冷了三度,光看后背都觉得周身汗毛竖起,气压低得难以呼吸。
他缓缓抬起右手,狠狠甩了纪鹤一身的纸币,咬牙切齿道：拿、去、花。
......
半天飞扬的纸币中,纪鹤愣了好一会,才看清全是冥币。
......
回去本王就批你休养生息。
啊啊,大人,小的知错了......你没带金银就直说嘛,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