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人间之行（三）
此时正值夜市喧闹处,人越发多了起来。出了街头,一蜿蜒的河横亘而过。不大的沿岸两处,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皆因那河上一艘小小灯船,高歌载舞,摇摇荡荡漂流而过。
简陋的码头被一片烛光围绕,许许多多的人聚在一起放河灯、孔明灯。
终黎小瞳指着河边一处小楼屋檐,轻扯南篁：夫君大人,我们上那去坐。
占了个至高位,河边风景尽收眼中。吃饱喝足,逛也逛过了,终黎小瞳腆着肚子,歪倒在屋顶上。南篁宠溺地摸着她的头,眼中倒映着她一人,这世间万物,也看不进去许多。
你开心吗夫君大人。本是为逗南篁开心,结果自己玩得尽了兴,得隆望蜀,一想起来此行目的,就觉得心中抱歉。
还不错。以往总觉万事都是无趣的,千年如一日地过,而今居然开始期待往后的日子,这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至少不讨厌。
好多孕妇......终黎小瞳撑起身子,打断了南篁的思绪,讶异地望着楼下街道。华灯初上,人山人海,很多妇人挺着圆滚滚的肚子出来散食。
南篁轻轻一笑,指着人群中一个个隆起的肚子：这个是四胞胎,那个是三胞胎......那个,母体康健,所以投了五胞......
夫君大人好像送子菩萨嘛。终黎小瞳咯咯地笑了起来,眸光好似两弯轻舟会荡漾。
楼下正在上演皮影戏,皮影匠绘声绘影解半念半唱解说着一出大闹元宵。说的是很久以前,凶禽猛兽四处伤害百姓,人们就组织起来反抗,失手射死了天帝座下的神鸟,天帝下令正月十五日到人间放火,烧毁人间的人畜财产。天帝的女儿心地善良,不忍看百姓无辜受害,就偷偷下凡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人们。众人合力想出了一个办法,在正月十五这一天,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点响爆竹,燃放烟花,这样一来,天帝一看人间一片红光,响声震天,就误以为人们已经被烧死了,百姓得以保命。
后来便把这一天命为元宵,悬灯笼,放烟火来纪念这个日子。
终黎小瞳听着皮影,觉得有趣,伴着皮影匠的解说演绎了起来。一会儿是猛兽,一会儿是神鸟,一会儿又是仙女,为南篁一个人倾情演出这戏剧。
看着她一会儿是笨拙可爱的猛兽,一会儿是纤尘不染的仙女,南篁双手覆着眼睛,开怀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发至肺腑,仿若干涸的小溪溅起了欢腾的水流......
有那么可笑嘛她嘟起嘴吧埋怨。
南篁一把将终黎小瞳扯入怀中：我笑这戏太假,天帝何曾有女儿。
何必太认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
当夜灯火阑珊之时,尽兴而归,终黎小瞳心虚,怕被纪鹤堵住,轻手轻脚路过三官门前,没料到,纪鹤突然打开门,撞个正着。
扑鼻的酒味和廉价的香脂水粉味撞入鼻中,两人对视一眼,各怀心事双扭头。
好吧,三官也没闲着,当晚喝花酒去了,好好体验了一把青.楼意趣,人间享受。
二日,退了客栈的房,悠悠闲闲准备干正事儿去。却说路上再起风波,刚刚离开天子脚下,跋山涉水至一处农庄,恰好两家对门媳妇生孩子,半村子的人就聚在一起看热闹。
女人生孩子有啥热闹可看别人生孩子或者平淡无奇,这两家同时生孩子却有热闹可看。
这两对门的两家人,是这个农庄上顶有钱的两大财主,两大家主又是从小儿一块长大的,凡事两家都要暗自较劲一番,非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因此买房置地挤在一块,孩子上的学堂是同一个,就连两家媳妇儿,娶的都是同一家的姑娘姐妹花。正好怀孕和生孩子都赶在了同一时辰,两家摆起了赌桌,邀庄里人同下注,这年头,不比生儿生女,比的却是生多生少！
从月前开始,庄里但凡孕妇,生了都不止一胞。
买这里啦买这里啦,一赔五百了啊。年过六旬的老人,挽起袖子站上赌桌,不服气地朝对门另一动作相似的老头比了个不雅的手势。
一赔五百诶,我们也玩玩终黎小瞳雀雀欲试,掏出身上所有银子。正待下注,南篁拦住她,示意纪鹤。
时过这么久,大人终于理会自己了。纪鹤立即会意,声音比平时得意了好几个度,老人家,我买两家平手,怎么下注啊
去去去,不能买平手。没想到两家同时出声,均是不屑于与对方打成平时。其实两老人相争了半辈子,这一路走来,都是平手,从来没有分出个胜负雌雄。
难得南篁缓和了态度,纪鹤怎肯落了个办事不利的不是,雄赳赳气昂昂上前去理论：怎么就不能买平手了啊,你们这样是黑人啊,万一就都生了一样多,那不是血本无归,乡亲们,是不是啊
听来纪鹤说得好像有理,慢慢有人附和纪鹤,人越聚越多,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
终黎小瞳被迫与南篁挤散,挤在了人群之外。
突然一双皮质疏松的手从背后伸了过来,拉住终黎小瞳身子就拿绳子捆绑了起来,还不断抱怨：笨丫头,你可要老身好找,大好的日子偷跑出来,急死我了,还不快快回去,要了我的命。这下可不能让你偷跑了......她嘴里碎碎念的,终黎小瞳都听不明白,然后她就被人半拉扯半推搡着越来越远离人群。
呆呆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那陌生的半老徐娘,一张嘴巴染得血红,张张合合间笨丫头长笨丫头短,还说什么误了吉时,硬是把终黎小瞳塞进了一顶破落的,狭小的红轿子,红布一盖,轿门一关,吧嗒一声,锁了起来。
然后就是在晃晃悠悠中,吹吹打打,一路越来越远去。
喉咙竟然发不出一声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