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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错灯
我用了几乎所有的力气,打完之后自己都站不住。
姜雪显然是被打蒙了,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而原本站在次卧门口的裴照野几乎是下意识向前,把那一巴掌还给了我。
男人的手劲本就更大些,更别提此时的裴照野是在盛怒之下,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头磕在了二楼的栏杆上,太阳穴上面的一点的位置都划开了一个口子,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鼻子里嘴里也都冒出了血珠,我不知道是哪里破了,只听见脑子里嗡的一声响。
这是裴照野第一次打我。
很晕,好疼。
我在晕晕乎乎的时候想,刚刚怎么忘了先打裴照野一巴掌呢。
晕过去之前,我似乎看到一个奶团子冲了出来,哭叫着扑向了裴照野。
「不许你打我妈妈!」
还好,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在爱我。
05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得病之后我似乎更嗜睡了,偶尔会做梦,有时候梦见父母,有时候梦见裴父裴母。
其实裴父裴母对我都算不错,但是随着年岁的增高,他们开始出现一些老年痴呆的症状,见到我和星星的时候会稍微好一些。
「小灯小灯,到阿姨这里来,这是阿姨的嫁妆,从今天起,阿姨就给你了。」
别墅里并不安静,我似乎听见了小孩的哭声。我挣扎着站起来,才发现脸上青紫了一大块,脑袋上还缠着绷带。
好疼,不过没有化疗的时候疼。
我晃了晃头,走到客厅的时候才发现哭的那个人不是星星,而是姜雪的儿子。星星正骑在他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打着。
「都是因为你们来了,爸爸才打妈妈的!都是因为你们!」
星星的拳头都打红了,我看着心疼得很,她见我来了,有些心虚地站起来,把小小的拳头藏到身后。
「妈妈......星星错了,星星不应该打人......」
我故作生气地走过去,把她藏在身后的拳头拿了出来,轻轻地吹了一下。
「打人怎么能用自己的手,多疼呀。」
「妈妈也用......」星星指了指我的脸,心疼得很,在上面轻轻地啄吻着,「痛不痛,妈妈痛不痛」
「妈妈不痛。」
安抚好了星星,我才发现姜雪正端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这边的闹剧。
也不算冷眼,毕竟她的脸也肿的像个猪头。
「看着你儿子挨打,你倒是沉得住气。」
「当然了,他现在挨得越狠,等到了裴照野那里,回报得就越多。」姜雪喝了一口红茶,「小女孩的拳头罢了,能有多疼。」
姜雪很清醒,这也是为什么她能让裴照野心心念念那么多年。
那个雨夜之后,是她来找的我,让我给她一笔钱,还清她父亲的赌债,再送她去美国留学。条件当然是裴照野,我给了她钱,却没提裴照野。
我不想他成为有价格的交易。
但是姜雪却让他跟我结婚了,因为裴家的钱不够,还要宋家的,还要更多,更多。
「不过你昨天的那巴掌,有点太疼了,宋小姐。」姜雪的手贴着她自己的脸,我的脸比她的肿的更高一些,这让她看起来很满意。
「不然怎么让你相信呢。」
我把星星送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姜雪的神色却很是玩味。
「不过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你头上的绷带,是裴照野给你包扎的,也是他把你送回房间里的。」
「然后呢。」我问,姜雪却挑了挑眉头:「你看上去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要惊讶什么呢惊讶裴照野对我还有一点温情还是惊讶他能抱我起来这家就他这么一个男的,如果连我都抱不起来,那我建议你也赶紧另觅良人吧。」
姜雪很大声地笑了出来,倒不像是故事里那个设定的样子。
「你蛮有意思的。」
「谢谢你的夸奖。」
我把头上的绷带取了下来,伤口其实不大,过了一夜结了痂也不再流血了。我随意地把绷带扔进垃圾桶里。
「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呢。」
绷带落地的时候,裴照野推门走了进来,他平时不会那么早回家。
可是最近不一样,姜雪在这。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姜雪肿起来的脸上,然后看我,我能够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眼神在我的脸上逡巡。
从肿起来的脸到额头的伤口。
「道歉。」
他看着我说,姜雪很公式化地在这个时候滴了两滴眼泪下来。
「裴哥,是我没做好,灯灯怪我也是应该的,别因为我坏了你们夫妻的感情。」
她掉眼泪好快,应该早点跟她学一学的。
温热的泪珠掉了几滴在我的手背上,看来也掉在了裴照野的心口上,因为他看着我的目光更冷了一些。
「装了那么多年,果然还是大小姐脾气。」
「哦这叫大小姐脾气」我冷笑一声,尖利的指甲摁在自己的伤口上,「裴少爷,你也没伺候过什么大小姐,不如让你和你这位姜小姐体验一下」
裴照野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不懂人话我的意思是,我不装了。」
06
这是我和姜雪说好的,我要让姜雪非常确定,裴照野不爱我。
能怎么做呢,那就撕掉这些年定制的裴太太的伪装就好了,做回我最开始的样子,做回裴照野最不喜欢的那个样子。
于是第二天,色彩缤纷的家具都被搬进了这个家里,替换了以黑白灰为主色的冷淡风家具。鲜艳而丰富的颜色让早起的裴照野不禁皱起了眉头。
但现在的我已经懒得管他的死活,这样的家具我很喜欢,星星也很喜欢。
过去整个家里都只有裴照野的影子,只有他喜欢的东西,连女儿都按照他要求的那副冷淡千金的模样长大。
但其实她喜欢勇敢的冰雪女王,喜欢鲜艳的粉色,喜欢笑。
她抱着我的腿小声地问:「妈妈,爸爸会不开心吗」
「星星开心吗」
「星星开心!星星好喜欢那个颜色的沙发,星星想把朋友带回家来。」
「好,那妈妈让阿姨准备些好吃的,你邀请你的朋友来吧。」
奶团子高兴地抱着我轻轻地晃,而餐桌另一头的裴照野只是皱着一对眉头吃粉红色盘子盛上来的煎蛋。
挺好笑的。
姜雪坐下来的时候尴尬地笑了几声:「灯灯真是,童心未泯。」
「嗯,毕竟我还年轻,比你们要小几岁。」
「我一会儿要跟裴哥去公司,可能要麻烦一下灯灯帮我带一下小俊。」姜雪拍了拍她儿子,小男孩昨天被星星狠揍了一顿,此时看到星星还会怕的缩缩脖子。
「不带,我也要去公司。」
「你去做什么。」
「你别忘了,这家公司我们是共同持有的。」我看着裴照野的眼睛,眼里满是挑衅,「作为老板娘,去查下账也不算奇怪吧。」
「你能看懂什么」
「能看懂中国字。」
我莞尔一笑,摸了摸星星的头:「星星乖乖的在家跟朋友玩,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就打回去。」
「嗯!」
星星很用力地点了下头,扭头看着姜雪儿子捏了捏拳头。
我喜欢她这个样子。
而裴照野的不耐烦已经满溢出来了,有我在,他心心念念的姜雪也只能坐在副驾和司机同排,我还十分不客气地拉上了前后的挡板。
除了结婚的时候,我和裴照野似乎都没有这样坐在一起过。
他的手指在膝盖上不停地点着,我知道,这是他烦躁的体现。
我倒是挺怡然自得的,翘起一边二郎腿,抬腿的时候微微的痛意从骨头深处泛了上来。
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吃止痛药了。
「我有多久没有去公司了。」
「这辆车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不知道。」
他对我的问句没什么反应,直到我漫不经心地问出来。
「你和姜雪在这里做过吗」
「宋错灯,你是疯了吗」
裴照野终于有了反应,他冷眼看了过来。
「我问的难道不对吗哦可能有一点错了,是不是应该问来不来得及做,更合适一点」
「你想要什么宋错灯,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压低了声音问我。
「声音那么小,怕你的白月光听见吗」我一边说话一边放下中间的挡板,朗声开口,「我要你在这跟我做。」
「疯子!」
裴照野厉喝出声,叫停了司机,他下了车拉走了姜雪,重重地摔上了门,车门合在一起的声音让我陷入了持续的耳鸣之中。
直到司机担忧的声音响了起来。
「太太,太太您没事吧,我们要不要去医院」
「不......不用,去公司。」
司机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发动了车。眼前恍惚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裴照野和姜雪在路边拥吻,姜雪面朝着我,眼睛睁着。
一派赢家的模样。
大冷的天,我是不下车。
07
我比他们的速度快,等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坐在裴照野的办公椅上转圈了。
恶心裴照野是一回事,来公司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我手里的股份和遗嘱处理好。
我把我持有的财产全都写在了星星名下,在成熟的法务和信托基金的控制下,她这一辈子都不会为金钱担忧。
同步转移的还有我手上的股份,会在星星成年之后全部移交给她,而在她成年之前的实操者一栏里,我填的名字是姜雪。
这也是我和她的交易之一。
「你怎么会信任我呢。」
「比起裴照野,我更相信你的商业能力,毕竟能为了挣钱牺牲那么多的女人不多见。」
「我喜欢有野心的人。」
姜雪那时候还在美国,她的冷笑传了过来:「那你不怕我为了钱,不把这些还给你的女儿」
「姜小姐,你是觉得我们宋家的法务和财务团队都是吃干饭的吗」
「成交。」
而这些变动在我离世的消息公开之前,其他股东都不会收到消息。
做完这些,我才安定地坐在了裴照野的位置上。
这把头层小牛皮定制的老板椅,五十六万一把,是我亲自去意大利采买回来的,就为了让裴照野那个金贵的屁股坐在上面的时候舒服一点。
把人放在心尖上的时候的,他的一切都是很重要的。
可如今我坐在上面,只觉得腰托太矮,靠背太硬。
什么烂椅子。
「起来。」
裴照野和姜雪是并肩进来的,身后还跟着人力总监,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露出了一点笑容。
「哟,奸夫淫一妇。」
毕竟还有员工在,裴照野的脸上立即就挂不住了,他最要脸面。察觉到这的姜雪立即带着一点哭腔质问我。
「灯灯,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裴哥呢,裴哥!」
「叫什么哥,我记得你俩同届。」我站起身,很是嫌弃地看着这把椅子,「脏死了,不知道上面干过什么呢。」
「宋错灯,你如果是想发疯的话可以回家,不要在公司。」
我往会客的沙发上一躺,听着裴照野让人力总监安排姜雪空降市场部经理,不再说什么话,不过不是因为裴照野的警告,而是身体的痛意愈发浓郁,痛到我说不出话,迷迷糊糊间好像走马灯一样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想起裴照野也曾经在一帮人面前挡在我的身前。
说这是我妹妹,谁也不能欺负她。
五岁的裴照野,十岁的裴照野,十五岁的裴照野。
都很好,好到我可以用之后的余生舔舐曾经的那些甜蜜。
舔舐一些叫做妹妹的瞬间。
疼痛的缝隙里,我听见了开关门的声音,是人力总监走出去的声音,我强撑着坐起来,额间有些汗,但好在并不明显,不认真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裴照野怎么可能认真看我呢。
但是现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我和他。
他就坐在那把我精挑细选的椅子上看着我。
「宋错灯。」
「你应该管我叫,老婆。」我笑,然后站起身坐在他的对面,「是忘记这个词怎么叫了,还是这已经是谁的专属称呼了」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夹枪带棒的吗」
「不然呢你把她和她的小孩接回来放在我面前,难道要我好言好语的喝她一杯妾室茶吗宅斗剧看多了吧你。」
「你在吃醋」
「我他妈在吃屎。」
「我以为前七年,我们两个之间已经有默契了。」
「享受我和姜雪都围着你转的默契吗,她做她的白月光,我做我的蚊子血。」我似乎是第一次和裴照野说这样的话,也是第一次把可笑的七年剖开来放在这,「我宋错灯这辈子就做过一件错事,就是答应你的求婚,裴照野。」
是的,当初是他求的婚。
是他在姜雪离开之后郁郁多年,然后为了他裴少爷的身份和我求的婚。
可利益都是你们的,为什么痛苦都在我的头上。
这不公平,可我贱。
贱了整整七年才想起贵卖自己一次,结果是在病床前。
「所以呢,你现在要讨回什么吗为了什么,为了你那个孩子」
「为什么你一直觉得那不是你的孩子呢。」我气笑了,「我没有想到我人生中最大的黄谣会是你造的。」
「因为我和你没有过......」
「到底是没有过,还是你自己太小了没有感觉」
我站起身,不忘找补了一句:「不过确实可能不是你的,我看她都不像你。」
「她只像我。」
我摔了门走出去,姜雪靠在拐角处,像是在等我。
「咳......其实还行。」
「喝多了是真不行。」
08
往后几天,我把需要托付的事情一点一点托付好了。
办公室之后,我和裴照野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对于此,姜雪很满意,我和她的合同也正式签订。
对于她这样一个利益至上的人来说,合同和金钱比感情有用得多。
正如她说的,裴家有很多钱,一个孩子花不了多少。裴照野不爱我,也不爱星星,对于她来说,这更好。
我带着星星去见了一次裴父裴母,听保姆说二老痴呆的情况越发严重了,但我和星星去的时候他们还算清醒。
他们抱着星星玩,拉着我说一些家常,临走的时候裴母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磕磕绊绊地说出一句话。
「小灯,阿姨,对不住你。」
原来他们是知道的,那么多年我的苦我的痛,他们都是知道的。
可人都自私,都自私。
我转身离开那里的时候没有一点眷恋,反倒是星星回了好几次头。
「妈妈,奶奶刚刚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
至于我爸爸妈妈的坟,我是自己去的,私人墓园的风景很好,也有人定期打理。我在那里坐了很久,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也是因为毕竟很快就要和他们相遇了。
好在他们到死,都觉得我在的裴家过的很幸福。
这也是裴照野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了。
回家的时候,保姆焦急地告诉我星星发了高烧送去医院的消息,她不加掩饰地告诉我。
「那个......那个姜小姐跟着去了。」
我出乎意料地冷静,只点头嘱咐保姆。
「往后你要叫她裴太太。」
「什么......」
我没有解答保姆的问题,而是花了一点时间把我存在的痕迹在这个家里尽数抹除了,无论是照片,还是衣服。
就如我和姜雪说好的那样,让星星,以为她才是妈妈。
这样对孩子不残忍。
对我残忍。
不过我的时间,也到了。
姜雪给我发来星星住院的照片,与此同时,我也住进了那个被准许使用特殊药物的特殊病房。
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她成了我最后的同盟。
说起来好笑,不过七年教会我一件事。
让所有人都痛苦的,是那个男人。
裴照野。
听说给我取名字的时候,妈妈就想到了他,照野之灯,她说我们两个在一起,能看清往后的旷野。
可是多取了一个错字,就成了错灯。
一生都是错的。
止痛药起效的时候,我会想起星星。
她第一次叫妈妈的时候,我开心了整整一天,不过那时候的开心和裴照野有关系,我觉得我终于有了跟他有关联的事物。
人贱的时候就是这样,把自己的一切都和另一个人关联在一起。
09
而那个人,来了一次。
姜雪没有遵守她跟我的约定,不仅打扰了我的治疗,还把裴照野带来了。
不过还好,她没有带星星来,我谢谢她。
裴照野来的时候我刚打完一针止痛药,这让我看上去多少还体面一些。
不过假发就来不及带了,之前的化疗已经让我的头发差不多都掉光了,只留下很稀疏的一点。
裴照野满目震惊,而我先是看了一眼姜雪,才看向他。
「灯灯,你......」
他叫了我的小名,我却只觉得恶心,正好吐出了声音。
「怎么了,裴少还有什么吩咐」我轻笑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下,「不过我现在做不到随叫随到了,也没办法亲手给你洗娇贵的衬衫。」
「裴少爷你最好记得住自己不吃的,过敏的那些东西。还有......」我下意识地想接着说下去,但又觉得可笑,「你该庆幸我过去是那么爱你,爱到能把关于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位姜小姐。」
「对了姜小姐,那年你说要把裴照野卖给我的价码,我现在回答你。」
「太高了,他不配。」
我抽出被裴照野握住的手,他的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神色,似乎有一些柔情,多的却是悔恨。
不过裴照野,你有什么资格后悔。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裴少是去进修了医术吗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我轻笑,却在这个时候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咳得发疼,「还有事吗没事就滚。」
「我......」裴照野还想说什么,主治医师却在这时公式化地敲了敲门,「不好意思,病人现在需要休息,家属请出来。」
裴照野红着一双眼睛,一步三回头地退了出去,关上门之后,我听见他质问主治医师的声音。
真虚伪啊。
「你们为什么不通知家属!」
「宋小姐是成年人,她有自己决定的权利。」主治医师冷冰冰道,「宋家是我的贵人,所以我多嘴说几句,宋小姐是胃癌,除了遗传的可能之外,长期的饮食不规律也是诱发的原因之一。」
「胃癌的疼痛是极其难忍的,病人在形体上的表现会非常明显,也非常影响她的日常生活。换句话说,裴先生您但凡是有那么一点关心宋小姐,绝不可能没发现她患病。」
医生扔下这句话就走了,留下裴照野一个人瘫坐在地上。他坐在那里自言自语。
「她这样一个千金大小姐,怎么会饮食不规律呢。」
边上跟着的司机有些看不下去,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裴总,夫人之前好像每天都会亲自下厨做饭,然后等您回家。」
他裴照野当然不知道了,因为他一顿都没有回来吃过。
每一次,都是我兴高采烈地烧好,然后等到所有的菜都凉透,再把他们都扔进垃圾桶里。
只因为在我们都很小的时候,裴照野曾经扬着头说。
「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饭了,如果饭是我妈妈亲手烧的就更好了。」
我做到了,而他没有。
他在我的病房前待了整整三天,只求我能原谅他,甚至没有求原谅,他只求和我再说一次话。
「灯灯,你能不能......」
「滚,除非你想让我死的更快一点。」
他走了,我的世界终于,清静了。
我临终的时间,想留给我自己,完完全全属于我自己。
还能说话的时候,我求了主治医生一件事,让他替我找一个师傅来,哪门哪派的都行,只要会念能让我不疼着睡一觉的经。
他说师傅没用,帮我加强了止疼药的剂量。
在难得的舒适的睡眠中,我看见了星星长大的样子,我看见十八岁的她考上大学,看见二十三岁的她拥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看见她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事业,看见她长成意气风发的样子。身边没有男人。
是啊,不要爱上谁,我的宝贝。
可以喜欢,可以爱,但不要托付终身。
「妈妈,星星爱妈妈。」
这次痛苦的声音换成了星星,我听完了最后一句,只觉得身体轻飘飘,随后我看见了那个躺在病床上,不体面的。
我自己。
我死了。
「姜雪」
01
做一个小三,挺累的。
刚和裴照野在一起的时候,自然是有爱的,爱的也很深,尤其是知道他是个富二代的时候,这种爱就变成了我必须要跟他在一起的执念。
因为命运派给我一个很烂的剧本,烂赌的爸,逃跑的妈,辍学的小混混弟弟。
和我。
我不如宋错灯命好,生来就衣食无忧,千金小姐。
但裴照野爱我,可他妈妈不同意。说真的,我挺理解的,如果易地而处换作是我,我也不会同意我儿子带这样的女孩结婚。
尤其我这个儿子并不那么优秀。
可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个千金小姐抱着伞冲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能把裴照野卖给她,她能给我很大一笔钱。
我终于能去美国念书了,资本主义的空气不太香,但比我的家能让我喘过气。
而裴照野那个小少爷重新找到了我,他说他不能离婚,却能照顾我一辈子。
好讽刺,那个小姑娘满心满眼的人,不仅不爱她,还让自己爱的人做小三。
男人。
我当然不会拒绝,因为裴家有很多很多钱。
就像我不会拒绝宋错灯的托孤,因为裴家有很多很多钱。
一个孩子而已,她有她的命运,我也要积德。
小三说积德,还挺有意思的。
所以我违背了和宋错灯的约定,带裴照野去看了她。
因为我太期待看到裴照野知道这一切的表情了,我也太想知道裴照野对她,究竟有没有爱了。
病床前宋错灯把一切都说了出来,关于她的部分,关于我的部分。
裴照野从病房出来之后,没再和我说话,好像就在那一瞬间,他把自己的爱全部还给了那个爱了他十几年的女孩。
尽管十五天之前,他都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
男人就是这样,可笑。
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和宋错灯有条件很不错的交易。
一个月后,我受到她主治医生的消息,去为她办理了后事。
她看上去骨瘦如柴,我怀疑我都能给她打横抱起来,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药味儿,医生说癌症到了晚期的人都这样,因为长久用药的缘故他们在刚死时不会有尸臭味,反倒会是一种药香气。
按照我和她的约定,火化,然后埋在了她父母的坟边。
她说不要立碑,什么都不要写,只要把她放进去就好了。
02
宋错灯的死讯传到裴照野耳朵的时候,他不信。
他疯了一样在办公室里辱骂遗嘱团队,他去医院找到了主治医生,却依然不相信这件事,他甚至觉得这是一场宋错灯伙同所有人为他精心准备的骗局,就像《消失的她》一样。
可他确实如那个男主一般畜生,却没有朱一龙那张脸。
他不配。
直到我把他带到宋父宋母的坟前,揭开那个石盖,指着里面的骨灰盒告诉他。
这就是宋错灯。
他才完全安静下来。
其实宋错灯不希望我让裴照野知道她埋在哪里,但我违背了这个约定。
我是一个坏女人。
我很享受看着裴照野在宋错灯的骨灰盒前错愕迷茫,痛哭流泪的样子。
现在好了,蚊子血变成了朱砂痣,又成了他裴照野的爱而不得。
我不知道裴照野有没有爱过宋错灯,有许多个瞬间我都觉得自己看错了,他会把宋错灯设为唯一那个置顶,会在打了她之后立刻冲上去替她包扎,会在那一夜照顾她直到天明。
是爱吗,好像不多。
不爱吗,好像也不是。
他似乎在演一种深情和无情,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宋错灯。
裴照野抱着宋错灯的骨灰盒瘫坐了一天一夜,晚上还下了一场大雨,大得好像台风夜那一天,有些可惜,怎么不是下冰雹呢。
我去接他的时候好像去接一条落水狗。
还好,宋错灯给自己挑的骨灰盒是防水的,不知道算不算一种先见之明。
「你还好吗」
「你都知道,你早就知道,你又有什么资格不告诉我」
原来不是落水狗,是疯狗。
那天起,裴照野开始酗酒,我想起宋错灯说他喝多的时候不行,所以我会下意识地离他远一点。
原来少年郎破碎成一滩烂泥是这样的。
撞成一滩烂泥的时候也不是很好看。
他酒驾,高速上开了智驾然后翻出了他珍藏的威士忌,听说是宋错灯送他的。
结果直接醉死了过去,以一百三十码的速度撞在了护栏上,进口的性能猛兽诚不欺我。
他死了。
巧合的是,他死在了宋错灯忌日的这一天。
事故调查组在调查时恢复了他的手机,发现他给亡妻发了无数条没有人回复的微信。
说的最多的是对不起,然后是我爱你。
他又成了一个深情的男人。
不过我没有揭穿他的真相,因为这个深情的人设,让裴氏的股票在舆论中高歌猛进。
我似乎是难过了一些日子,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03
在我和宋错灯的约定里,只有一件事我没有完成。
就是裴悬星。
我没有接替她的母亲角色,而是在她更懂事之后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她,还有宋错灯藏起来的那些照片和东西。
我没有给人当妈的爱好。
在我们共同生活的日子里,她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无论是对她父母的死还是对我这个小三鸠占鹊巢的这件事。
她都全盘接受了。
我偶尔会在她的脸上看到宋照灯的影子,不过不是爱着裴照野的宋照灯,而是那个最后的时间里什么都敢说,什么都乱来的宋照灯。
就像她小时候一拳一拳打我儿子那样。
她成年之后没有进入裴氏,而是将她持有的所有股份都卖给了我,随后就消失了。
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也并没有那么关心她,全盘控股裴氏之后我开始变得非常忙碌,随着宋家经理团队的退出,企业的经营更让我焦头烂额,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裴照野哪有什么管理才能可言,更多的都是职业经理人的保驾护航。
失去他们之后,裴氏开始每况愈下,风雨飘摇中,我坚持了二十年,但裴氏还是破产了,还搭上了我的个人资产。
破产清算那天,我想起了我曾经给宋错灯发过的微信。
「这是报应。」
真是唯有孽随身。
一家新生的互联网企业在最后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裴氏,低到只够我支付人员遣散的费用,而他们前来签字的负责人是一个极其年轻的小姑娘,她有一张和宋错灯无比相似的脸。
却不姓裴。
姓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