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在异地的一家小旅馆住下。
一个没有监控、没有问询、连床单都是泛黄的地方。
老板是个耳背的老人,问我:一个人住
我点头。
他没再多问,只是把钥匙丢给我,慢吞吞地说:退房前记得交钱。
我笑了。
世界上最后一个还管我死活的人,是个只关心房钱的旅馆老板。
我躺在床上,把身份证和病历本放在床头。
手机关机,银行卡取空,密码全清除。
身上唯一留下的,就是沈砚舟的联系方式。
我想,他应该会来吧。
起码,会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死了。
我从包里取出那瓶药,一颗一颗数着吞下去。
没有犹豫,没有哭,只有安静。
窗外有风吹过,像某种叹息。
我在最后一秒,闭上眼。
三天后,医院的人整理病房时把那封遗落在病房的信寄给了沈砚舟。
沈砚舟终于拆开那封信。
他本来没当回事,以为又是她的苦情戏,演完就会回来求他。
可他越看,心越冷。
沈砚舟从不信什么天命注定,可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
她是真的,走了。
真的,再也不回来了。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
砚舟,我走了。
不是赌气,不是博爱,也不是想让你后悔。
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你说我恶毒,我认。你说我不配活,我也认。
那这条命,还你了。
不欠你了。
——知言
那一行字,像锤子一样,一下下砸在他心上。
手机响了。
他烦躁地接起来,声音不耐:喂
您好,这里是市公安局。我们在一家旅馆内发现一具女性尸体,身上留有您的联系方式,请您尽快前来确认身份。
沈砚舟猛地站起:什么你说谁
死者为女性,初步怀疑是自杀,现场留有遗书。身份证姓名为宋知言。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沈砚舟冲出办公室,连司机都没叫,自己开车飙了三个小时,闯红灯、逆行......
可他全然不顾。
他只怕,太晚了。
可当他推开那扇冰冷的铁门,看见冷藏柜里盖着白布的那具身体时。
他还是晚了。
殡仪馆工作人员小声提醒:
准备好了可以认一下。
沈砚舟颤着手,掀开了白布的一角。
一张苍白的脸,闭着眼,嘴角还残留着一点笑。
是她。
是宋知言。
她死了。
真的死了。
他踉跄地后退一步,却踩空了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脸色比尸体还白。
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
林瓷在家发了条信息:
砚舟哥,你是不是在生我气我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炖汤......
沈砚舟看着手机,手指微微颤抖。
那一瞬,他忽然回忆起很久以前,宋知言笨拙地问他:
你最喜欢吃什么,我学着做。
他那时笑着说:你做的,我都吃。
可如今,她再也做不了了。
她真的,走了。
彻底的,走了。
当夜,沈砚舟关上门,独自坐在旅馆的房间内一整夜。
他看着宋知言留下的遗书,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嘴唇几乎咬破。
那这条命,还你了。不欠你了。
每念一次,他就像被刀捅一次。
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那天在病房,她说我已经不配活了,不是赌气,是告别。
她没想过求他信她。
她只是在和这个世界,最后地告别。
而他还以为她在演戏。
现在,他终于知道,这场戏的剧终,是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