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秦玉景带着愿望清单,独自开始了旅程。
他去了海边,在晨风中等日出。
他去了游乐园,在旋转木马上发呆。
他去小吃街点了我最爱吃东西,却一口都咽不下去。
我就这样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在这些地方游荡。
就当作是死后,替自己完成这些未了的心愿吧。
即使我已经不再爱他了。
但我很怀念曾经奋不顾身的自己。
他又打开了我的信,贪婪地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答应我好好活着。带着我的心,去经历那些我未能完成的风景,去感受那些我无法触及的温暖。
他可能是没办法忘了我,回来之后每天酗酒。
深夜里没完没了地抽烟。
有时候他会伸出手,碰到空气后叫我的名字,然后再度崩溃大哭。
程早早不死心找他求和,被他毫不留情地打骂了出去。
我看着他这样作践自己,心里其实也有些复杂。
他可能是想减轻自己的愧疚。
我不想让他浪费我的心脏。
但既然心已经在他身体里,那他怎么处置,也和我无关了。
他再怎么痛苦和悔恨,我都回不去了。
生死相隔,不可逾越。
医生又一次给秦玉景打电话,语气严肃地催促他去医院复查。
他依旧拒绝了,说自己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不需要去医院。
可我知道他不好。
他的身体,因为他这一系列的折腾和自我放纵,开始出现非常严重的排异反应。
医生说如果再不及时干预治疗,按时服用抗排异药物,后果非常危险,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可他根本就不在乎,照样作践自己。
他把医生开的那些昂贵的抗排异药物,整瓶整瓶地扔进了垃圾桶。
他说他不想活了,希望用死亡去追寻我的脚步,向我赎罪。
我飘在他身边,听着他这些可笑又可悲的念头,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赎罪
他以为死亡就是解脱吗,太便宜他了。
他欠我的,永远都还不清。
终于他的身体撑不住,迅速地垮掉了。
而程早早大概是走投无路了,又一次联系他。
电话里,她哭诉着说自己被人骚扰,还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希望秦玉景能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她。
秦玉景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什么都没说,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没有秦玉景的庇护,也没有我父母那边的帮扶,程早早的日子过得异常艰难。
她这些年一直依附别人,没有自己的房子,只能租住环境恶劣的城中村。
坐吃山空后,她勾引邻居被人家老婆当众扇了好几个耳光摔在地上,引来一片哄笑。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她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来。
最终冻死在了门外。
我不悲不喜地看着,摇了摇头离开。
而秦玉景,因为严重的心脏排异反应拒绝治疗,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死在了我们曾经的那个家里。
手里还紧攥着我写的信和那张被泪水浸透、模糊不清的愿望清单。
我在秦玉景尸体上方徘徊。
他的眼睛张开,死不瞑目,空洞地对着天花板,似乎在透过它看着什么遥远的地方。
我的魂魄也随着他的死去,逐渐变得稀薄与透明。
对他而言,死并不是解脱。
而是他应得的报应。
真好。
意识彻底消散前,我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