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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直升机缓缓降落。
舱门打开,一股带着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我睁开眼。
眼前是无垠的碧海蓝天,脚下是细腻柔软的白色沙滩,不远处摇曳着青翠的椰林。
海浪温柔地拍打着岸边,发出规律的哗哗声。
这里......
和我小时候画在草稿纸上的地方好像啊!
那时我总幻想,自己有一天能去一个只有阳光和海风的小岛度度假。
霍云廷扶着我下机。
喜欢吗他问。
我用力点头。
一座漂亮的白色别墅掩映在绿树中,面朝大海。
霍云廷带我走进去。
他从客厅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医药箱。
他让我坐在沙发上,熟练地打开药箱,取出药膏和棉签。
冰凉的药膏轻轻涂抹在红肿的脸颊上,刺痛感稍稍缓解。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很长。
霍云廷,我轻声开口,谢谢你。
他动作一顿,抬眸看我,眼神复杂,对我没必要这么生疏。
我垂下眼,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天,我就住在这座海岛别墅里。
霍云廷没有过多打扰我,只是每日三餐会准时出现,陪我一起吃。
更多的时候,他会坐在远处的沙滩椅上看文件,或者接听一些我听不懂的商业电话。
我常常一个人在海边散步,任由海风吹拂我的长发。
脸上的伤渐渐消退,心里的郁结也仿佛被这海风吹散了不少。
在这里,我体会到了前所从未有过的轻松。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
我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看着海鸥在远处盘旋。
霍云廷端着一杯果汁走过来,递给我。
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坐到我对面,神色有些微妙。
我接过果汁,抿了一口,什么事
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那天谢宁流血是怀孕了。
我端着杯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随即恢复平静,继续小口喝着果汁,没有说话。
霍云廷看着我的反应,才说道:宴会上那一跤,动了胎气。听说,胎像一直不稳。
我终于抬眼看他,淡淡问道:顾临渊呢
他不是那么在乎谢宁吗此刻应该衣不解带地守着吧。
霍云廷对我倒是没有隐瞒。
他有些沉溺于酒吧,一直没去医院,具体原因,没人说得清,反正最后谢宁流产了。
我有些错愕。
顾临渊可是哲学和清规戒律刻在骨子里的人,竟然会沉溺酒吧
为了谢宁还是因为......我离开了
我甩甩头,不再去想。
霍云廷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看向窗外,海风吹拂着椰林,沙沙作响。
我想学设计。
我以前特别喜欢画画。
很多女孩子都想结婚时,穿着自己设计出来的婚纱结婚。
我也不例外。
可顾家的人却是认为,我穿自己设计出来的婚纱不登大雅之堂拒绝了。
霍云廷伸手拍了拍我的肩,
去做你想做的别有其他的想法。
我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在这座海岛的几个月,我真的开始做我想做的事。
霍云廷给我准备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工作室,里面堆满了各种画具和布料。
我将那些压抑在心底多年的设计,一一画了出来。
那些曾被顾家嗤之以鼻的图稿,那些只敢在深夜独自描摹的线条。
我将它们陆陆续续发布在一些匿名的设计网站上。
起初无人问津。
后来,开始有零星的评论。
再后来,一些知名的时尚品牌通过网站联系我,希望能购买我的设计,甚至邀请合作。
我的婚纱设计,尤其受欢迎。
我成了别人口中,那个风格独特,充满灵气的小众婚纱设计师,笔名朝汐。
取自面朝大海,潮汐不息。
这天,我照常打开邮箱,处理合作邀约。
一封新的设计图购买订单,静静躺在收件箱里。
付款人的名字,很熟悉。
我盯着那个名字,怔住了。
在看什么
霍云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迅速关掉邮箱页面,没什么,一些合作邀请。
霍云廷尊重我,并没进一步探究,只是告知我,
律师那边传来消息,离婚手续办得差不多了。
你可以回去一趟,签最后的字。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了一些,如果你不想回去,也没关系,我可以代你处理。
回去。
我愣了愣,在海岛上我也逃避了几个月。
这样的日子太安逸了,安逸到我差点忘了以前了。
我犹豫了一会儿后道:
我还是想回去看看。
有些事,还是亲手了结的比较好。
霍云廷再一次带我上了直升飞机,与来时仓皇逃离不同,这一次,我主动踏上。
飞机升空,海岛在视野中逐渐缩小,变成一个绿色的圆点。
熟悉的城市轮廓,再次映入眼帘。
霍云廷先一步下去,然后转身,朝我伸出手。
乔乔。
他突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不像平时的他。
我抬头看他。
他的眼神深邃,像是藏了千言万语。
这一次,他顿了顿,呼吸似乎都重了几分,离婚后,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他的目光,却牢牢锁着我,执拗,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在我最狼狈不堪时,一次次伸出援手的男人。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