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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淮没能如愿。
再睁眼时,他已经回到了深市。
医生对他情况的评价不容乐观。
其实在宋安安跳崖后,季淮就有预感自己迟早如了那波人的意。
之前靠对抗沈知雪一家撑着。
而现在,沈知雪一家破产,宋安安不愿意原谅他。
他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赵修齐推门进来时攥着一个单子。
季淮手搭在眼睛上,十分疲惫。
赵修齐整理了一下话,还是说出了这个消息:
李村那边的人说,宋小姐把茶山捐了出去。
善款用来给李村盖希望小学......
季淮溢出一丝苦笑。
这是他熟悉的宋安安。
为什么当初没有认出来呢
她的作品本就有个极富个人特色的坚韧,仿佛不会被任何挫折击垮。
他怎么会相信沈知雪嘴里被盗取原稿,导致不愿意动笔的鬼话!
其实这么多年,他未必没有怀疑。
只是像宋安安说的,他看不起宋安安的身份,先入为主觉得更具气质的沈知雪才有设计这些稿子的能力。
而之后,他惧怕真相。
他想之后慢慢补偿宋安安,失去生存技能的宋安安离不开自己,总有机会让她忘记这些痛苦。
但是一步错,步步错。
时至今日,覆水难收。
那些情绪裹挟着他,让他想沉沦其中。
赵修齐看出他的消极,有些心惊肉跳。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季淮。
因为这些事,李燕也拒绝跟他交流。
李村上下更是铁了心不把他们放进去。
他木讷地张了张嘴。
算了,你出去吧。
季淮叹了一口气,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响起。
季淮皱眉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助理语气带着急促:
淮哥,有人举报茶园违规营业,压榨员工。
季淮瞳孔一缩。
他声音开得不小,一旁刚准备离开的赵修齐听得真切。
他打开手机,就这一会儿时间,这些消息铺天盖地冲上热搜。
这几年在季淮的运营下,季氏的业务在业界口碑一直不错,发展也比较良性。
但潜藏的隐患也存在不少,股东总是有着更高的要求。
为了获得这些人的支持,抗衡那些和自己作对的力量,季淮只能退步。
也就造成了一些黑暗的存在。
其中万香茶园是最重要的地带。
廉价的劳动力、扣减的工资、简陋的住所,对应着包装后一罐罐高价售出,普通人难以企及的茶叶。
丰厚利润下,是采茶工人时刻面对的危险和日复一日的劳作。
用命换取的微薄薪资,也许不及普通人家一顿饭钱。
季淮清楚地知道里面的门道,所以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万香茶园折磨宋安安。
而现在,这些清晰的笔记几乎彻底地披露,出自谁的手笔自然一目了然。
赵修齐没想到宋安安会做出这件事。
动了万香茶园的蛋糕,惹了那些难说话的股东,她一个普通人哪里来的胆子!
季淮低头嗤嗤地笑了。
原来即使在逆境中,宋安安依然没放弃遵循本心。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一切结束后披露这些内幕。
不是因为自己,是想为那些采茶人寻得帮助。
就像她现在在李村做的事一样。
先捐了茶山吸引一些流量,然后顺理成章地掀开万香茶园的内幕。
在流量的加持下,这波反噬以常人难以察觉的速度,声势浩大地直指季氏。
季淮有些开心,也有些怅然。
他开始明白,没有自己,宋安安只会生活得更好。
她生活里的苦难,大部分来源于自己。
但这场动了资本蛋糕的讨伐,她不会有一个好下场。
季淮捏紧了电话,沉声对着里面嘱咐:
召开股东大会,那些消息暂时不用管。
助理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难道不该压热度,然后找信息散播的来源威逼利诱把损失缩小吗
但是季淮语气坚决,他只能收下疑惑,匆匆挂断电话,按照上司的指示准备。
赵修齐焦急上前:
淮哥,股东里那几个巴不得你出错好把你踢出公司。
不行,我去找宋安安给她说清楚,这种事不是这么简单的。
如果这件事不妥善处理掉,她也非常危险。
季淮看了眼窗外,再看向赵修齐时,赵修齐打了个寒颤。
现在的季淮好像恢复了生机。
但他总觉得不太对,有点像......回光返照
不等他细想,季淮开始安排:
你带人去李村,如果不能进村,就想办法就近保护。
然后把安安做慈善的事情扩大,有人关注,那些老东西不敢太放肆。
万香茶园不太平,这几年也辛苦你了,茶园那些老东西应该会接过去。
赵修齐张大了眼睛:
可是这样,淮哥你就成为众矢之的的人了!
外界的舆论谩骂,内里的质问谴责。
赵修齐觉得季淮像疯了,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金钱。
为了向宋安安赎罪,他赔上了全部身家。
季淮垂下头,语气居然有几分轻快:
这是我欠她的,她想要就给她吧。
你不是喜欢那个李燕吗也许这件事后你也不用这么为难。
赵修齐鼻头一酸。
其实季淮和宋安安初见时,他也正是年少的时候。
只不过豪门的龌龊,让他成长得太早。
没人教他爱,只教了计谋,教了不择手段,教了利益。
那个网页是他第一次察觉到来自外界的关心。
在禾子这个网名下,他感觉到了安心,然后凭借那些传递而来生生不息的坚韧,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可惜他学得笼统,迫不及待地找人报恩。
结果认错了人,还不知道悬崖勒马。
赵修齐跟着他一步一步走来,见证过他的艰难处境。
现在自食其果的局面,他不愿意看到,但也没有改变的能力。
淮哥,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千辛万苦走到这一步,你在里面投入了多少心血,怎么就要放弃。
季淮漫不经心,比起情绪激动的赵修齐,他好像真的将这些置身事外。
没什么不能放弃的。
如果不是安安,或许我早就被那些人折磨疯了,不知道死在哪里了。
这几年,都是我偷来的。
赵修齐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对季淮深深鞠了一躬,退了出去。
既然这是季淮的嘱咐,即便他不情愿也会完成。
哪怕他们都心知肚明,这次季淮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