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行宫,宣德门外。
刘禅背着手,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铺着青石板的宫门口来回踱步。光滑的下巴随着他焦躁的嘟囔一颤一颤:“怎么还没到…枢密使的任命都发出去三天了!相父…岳将军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还是路上被金兵截了?王德用!再去探!”
老太监王德用哭丧着脸,刚想劝陛下回殿等候,一阵由远及近、急促如骤雨般的马蹄声猛地撕裂了宫门前的寂静!
“来了!!”刘禅耳朵瞬间竖了起来,眼睛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整个人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他猛地推开试图搀扶他的王德用,像只发现猎物的兔子,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死死盯住宫门大道尽头扬起的烟尘。
烟尘中,两骑如离弦之箭,风驰电掣般冲来!当先一骑,通体墨黑,神骏非凡,马背上的骑士身形挺拔如松,一身半旧的青色战袍沾满尘土,却掩不住那股扑面而来的凛冽锐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的嘴唇如同刀削斧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刚毅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正是日夜兼程、满腹疑云赶来的岳飞!
“岳将军!是岳将军!”旁边有眼尖的禁军侍卫低呼。
刘禅的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像擂鼓一样!是他!没错!就是他!这身板!这气势!这扑面而来的忠臣良将气息!和他梦里、和他想象中、和他刻在骨子里的“相父2.0”形象完美重合!甚至比画像上还要英武!还要正气!
巨大的惊喜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强烈情感如同火山般在刘禅胸腔里爆发!五丈原的遗憾,成都沦陷的悔恨,对相父的无限愧疚和思念,在这一刻,全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啪”地一声,彻底绷断了!
“相父——!!!”
一声凄厉、狂喜、带着无尽委屈和孺慕之情的尖啸,猛地从刘禅喉咙里爆发出来!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宫门前!他像一枚被点燃的人肉炮弹,完全无视了帝王的威仪,无视了周围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更无视了岳飞脸上瞬间凝固的惊愕和警惕,张开双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刚刚勒住马缰、翻身下马的岳飞,饿虎扑食般猛冲了过去!
目标——抱住大腿!
这一扑,凝聚了刘禅穿越以来所有的委屈、恐惧和期盼,速度快得惊人!力道更是带着一股蛮牛般的冲劲!
岳飞是什么人?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绝世名将!警觉性早已刻入骨髓!宫门前这诡异的气氛,皇帝那一声石破天惊的“相父”,再加上这状若疯虎、直扑下三路的冲击…电光火石之间,岳飞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离间计!果然是离间计!而且是如此阴险歹毒、匪夷所思的当众构陷!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岳飞的脑海!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皇帝为何如此失态,身体的本能已经做出了最迅捷的反应!就在刘禅即将扑到他腿上的千钧一发之际,岳飞左脚不动如山,右脚如同灵蛇般向后闪电般撤了半步,同时腰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
“呼——!”
刘禅只觉得眼前一花,预想中抱住坚实大腿的触感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荡荡的疾风!他收势不住,整个人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一只被抽飞的陀螺,直挺挺地、脸朝下,狠狠地朝着岳飞刚才站立位置旁边的青石板地面栽了下去!
“噗通!哎哟——!”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一声痛呼响起。刘禅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明黄色的龙袍沾满了灰尘,束发的金冠歪到了一边,几缕发丝狼狈地贴在光滑的额头上。
整个宫门前,死一般的寂静。
落针可闻。
只有刘禅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痛呼声。
王德用和一众宫人内侍吓得魂飞魄散,呆若木鸡。
周围的禁军侍卫们,下巴掉了一地,眼珠子瞪得溜圆,仿佛集体中了定身咒。
刚刚赶到宫门口,准备“迎接”新晋枢密使的几位大臣(包括脸色依旧苍白的秦桧),看到这一幕,更是如同被雷劈中,集体石化!
岳飞保持着侧身闪避的姿势,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青铜雕像。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困惑、警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他看着地上那个穿着龙袍、摔得灰头土脸、哼哼唧唧的年轻皇帝,大脑一片空白。这…这到底是什么路数?!苦肉计?栽赃?还是…皇帝真的疯了?!
刘禅哼哼唧唧地抬起头,额头上沾着灰,鼻子有点酸,但他顾不上疼!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抬起沾满尘土的脸,看向那个近在咫尺、却如同远隔天涯的高大身影。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委屈的水雾,声音带着哭腔和浓浓的孺慕:
“相父…将军!”他及时改口,但语气里的亲昵和依赖丝毫不减,“摔死朕了…您怎么躲开了啊?朕…朕这次真的改了!北伐粮草管够!要肉有肉!要酒有酒!朕连…连太上皇的字画都卖了给您凑钱!这次绝不拖您后腿!您信朕啊相父…将军!”
这一连串语无伦次、信息量爆炸的话语,如同又一记精神重锤,狠狠砸在岳飞本已混乱不堪的神经上!北伐?粮草?卖太上皇字画?不拖后腿?还有那一声声魔音穿脑的“相父”?!
巨大的信息冲击和眼前这超乎想象的荒诞场景,让这位心如铁石的名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茫然和一丝…恐惧。他僵在原地,看着地上那个眼神“纯真”、表情“委屈”的皇帝,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声音低沉而僵硬,带着一种极力维持的臣子礼仪:
“陛…陛下…您…您认错人了。臣…臣是岳飞,岳鹏举…并非…并非您的相父…”
“没错!就是您!鹏举就是亮!亮就是相父!”刘禅一听岳飞否认,急了!他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脚下一滑,又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王德用眼疾手快,连滚爬爬地扑过来把他搀扶起来。
刘禅也顾不上拍打身上的灰尘,站稳后,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岳飞,仿佛要把他刻进灵魂里。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猛地伸手在自己那宽大的龙袍袖子里掏啊掏,掏啊掏…
岳飞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这位行为模式完全无法预测的皇帝,又要掏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东西。
终于,刘禅脸上露出了“找到了”的狂喜表情!他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把东西——那东西红艳艳、干瘪瘪、皱巴巴,散发着一股子浓烈、陌生、极其刺激的辛香气味!
那是一把晒干的红辣椒!在成都时,相父最爱用来炒豆瓣酱的宝贝!是刘禅穿越时身上唯一带着的“蜀中特产”,他一直当宝贝藏着!
在岳飞惊骇欲绝、全身戒备的目光注视下,刘禅几步冲到岳飞面前,脸上带着一种“献宝”般的虔诚和急切,不由分说地、硬生生地抓起岳飞那只布满老茧、刚刚下意识按在剑柄上的右手,将那一把干辣椒,郑重其事地、狠狠地塞进了他的掌心!
“相父…将军!您看!”刘禅指着岳飞掌心里那把红得刺眼的干辣椒,眼神炽热如火,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信物!成都特产!和您当年那把羽扇…一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