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赵轩工作室的牌子,低调却坚定地挂在了帝都三环一栋创意园区的小楼上。没有盛大的开业仪式,只有杨秀带着几个她精心挖来的核心团队成员,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工作。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纸张油墨和一种破釜沉舟的紧张感。新专辑的名字被定为《涅槃》,寓意浴火重生。主打歌正是那首字字泣血、充满讽刺与控诉的《演员》,以及为柳研量身打造、旋律抓耳又蕴含深意的《体面》。赵轩将自己关在专属的录音棚里,一遍遍打磨着编曲和演唱,每一个音符都承载着他被碾碎又重塑的灵魂。
而与此同时,韩菲菲的世界却开始崩塌。
她寄予厚望、投入巨大的古偶大剧《凤唳九天》在一片唱衰声中开播了。然而,预期中的爆火并未出现,反而因为她和贺墨白过于高调且充满争议的恋情,以及此前一系列风波（尤其是打压赵轩、强塞贺墨白的行为被网友深扒）,遭到了大量观众的自觉抵制。收视率一路走低,网络评分惨不忍睹,恶评如潮：
【剧情老套,演技尴尬,全靠营销！】
【看到韩菲菲和贺墨白就出戏,弃了弃了！】
【资本强捧之耻！心疼其他演员！】
【抵制劣迹艺人！支持真正有实力的作品！】
更让韩菲菲措手不及的是,她倾注了感情、甚至不惜得罪赵轩力捧的贺墨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狗仔拍到深夜与一位新晋小花在私人会所举止亲密,共度良宵！绯闻瞬间引爆网络,贺墨白阳光深情的男友人设崩塌,形象跌入谷底。
韩菲菲试图联系贺墨白质问,得到的却是对方经纪人敷衍的回应和贺墨白本人的冷淡回避。曾经在她面前温柔体贴、深情款款的男人,此刻却像躲避瘟疫一样躲着她。巨大的背叛感和事业上的双重打击,让一向骄傲的韩菲菲彻底慌了神。她引以为傲的资本、美貌和人气,在现实的残酷面前,似乎都变得不堪一击。
焦头烂额之下,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无处宣泄的痛苦,让她再次选择了酒精麻痹自己。又是一个深夜,她喝得烂醉如泥,凭着模糊的记忆,竟然让司机把她送到了宋明宇帮赵轩租住的公寓楼下。
她踉踉跄跄地下了车,不顾司机的劝阻,摇摇晃晃地冲进单元楼,凭着残存的记忆找到了赵轩的房门。她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防盗门,声音带着浓重的醉意和哭腔：
赵轩！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赵轩！你开门啊！我有话跟你说！
他们都骗我！都欺负我！只有你......只有你不会......
公寓内。
赵轩正戴着耳机,在监听白天录制的《演员》人声部分。门外传来的拍打声和模糊的哭喊穿透了隔音并不完美的门板,打断了他的专注。
他皱了皱眉,摘下耳机。走到猫眼前一看——门外,是韩菲菲。妆容被泪水糊花,头发凌乱,昂贵的套装也皱巴巴的,整个人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分顶流女星的光鲜亮丽她正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用力拍打着门,嘴里含糊不清地哭喊着。
若是从前,看到她这副模样,赵轩的心早就疼碎了,会不顾一切地开门将她拥入怀中。
但现在,赵轩的心,如同他录音棚里那些冰冷的金属设备,毫无波澜。韩菲菲的狼狈和哭喊,只让他感到一阵厌烦和......可笑。
他转身,没有开门,甚至没有出声回应。他直接拿起手机,拨通了小区物业保安室的电话,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好,我是302栋的业主赵轩。我家门口有个醉酒闹事的陌生女人,严重扰民,麻烦你们尽快派人来处理一下,把她带走。谢谢。
挂断电话,他重新戴上耳机,将《演员》那充满讽刺力量的旋律音量调大,彻底隔绝了门外的一切噪音。
赵轩！你混蛋！你开门！韩菲菲的哭喊变成了愤怒的咒骂。但很快,脚步声传来,两名保安出现在她身后,客气却强硬地架住了她的胳膊。
女士,请您离开,不要在这里扰民。
放开我！我是韩菲菲！我找赵轩！韩菲菲挣扎着,尖叫着。
女士,请您配合,否则我们只能报警了。保安不为所动。
韩菲菲被半拖半拽地带离了公寓楼。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在她单薄的衣衫和泪痕交错的脸上,让她酒醒了大半。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全世界抛弃的冰冷绝望,瞬间将她吞噬。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冰冷的门,终于明白,那个曾经会为她敞开怀抱、为她遮风挡雨的赵轩,真的......彻底消失了。是她亲手将他推开的,推得远远的,再也无法触及。
......
几天后,一个高端护肤品牌的周年庆典晚宴。
韩菲菲作为代言人之一,不得不强打精神出席。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光鲜,精致的妆容掩盖了憔悴,但眼底深处的疲惫和空洞却无法完全遮掩。她端着香槟,在衣香鬓影中周旋,笑容得体,心却如同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王美凤。那个曾经星河影视的高层,也是当年酒店事件照片的女主角。此时的王美凤显然已经喝高了,正被一群人围着,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自己的光辉事迹。
韩菲菲本想避开,却被王美凤眼尖地看到。王美凤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带着一身浓烈的酒气,眼神迷离地打量着韩菲菲,语气轻佻：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影后韩菲菲嘛！怎么,今天没带你的小奶狗贺墨白来听说他最近挺忙啊哈哈！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投来看好戏的目光。韩菲菲脸色一白,强忍着怒意：王总,您喝多了。
喝多我没喝多！王美凤大手一挥,声音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我清醒着呢！倒是你,韩菲菲,在这儿装什么清高当年为了解约,还不是让你那个傻老公......哦,前夫,赵轩,卖房子卖地,签卖身契才把你捞出来
韩菲菲浑身一僵！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猛地看向王美凤：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王美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更加尖利刺耳,充满了怨毒,我说赵轩那个傻X！为了你,把祖宅都卖了！还跟我们签了五年的垃圾片约！就为了填你那笔天价违约金的窟窿！
她指着韩菲菲,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
结果呢你倒好！红了就把他踹了！还怀疑他跟我有一腿呸！老娘才看不上那种又穷又硬骨头的男人呢！
王美凤越说越激动,全然不顾场合：
我告诉你！当年酒店那照片,就是老娘找人拍的！故意发给你挑拨离间的！谁让他不识抬举,不肯陪老娘喝酒还敢甩脸子走人
他在房间里连碰都没碰老娘一下！还说什么‘王总请自重,我有老婆’！哈哈,可笑不可笑他把你当宝贝,你呢你把他当什么了垃圾！
还有星河！要不是他签了那份‘卖身契’,答应拍那些烂片给我们赚钱,你以为星河会那么痛快放你走做梦吧你！
王美凤的话如同一个个炸雷,在韩菲菲耳边轰然炸响！
卖祖宅
签卖身契
五年垃圾片约
替她赔偿天价违约金
酒店照片是陷害
他在房间里......根本没碰王美凤还说了我有老婆
所有的信息碎片如同狂风暴雨般冲击着她的大脑！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那些赵轩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些他隐退后拍烂片被骂的新闻......此刻都串联了起来,拼凑出一个让她肝胆俱裂的真相！
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原来,她所拥有的风光,是建立在赵轩的牺牲和屈辱之上！
原来,那个她认为恶心的男人,才是唯一真正爱她、为她付出一切的人！而她却用最恶毒的方式,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不......不可能......韩菲菲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手中的香槟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如同她此刻彻底崩溃的世界观！
巨大的悔恨、愧疚和一种灭顶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晚宴,什么形象,推开试图扶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出宴会厅！
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赵轩！立刻！马上！
......
赵轩工作室。
赵轩刚结束一个漫长的编曲会议,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准备离开。刚走到楼下,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就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他面前！
车门打开,韩菲菲冲了下来！她头发凌乱,妆花了,昂贵的礼服裙摆甚至被刮破了一道口子,整个人狼狈不堪,眼神却充满了疯狂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她死死抓住赵轩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赵轩！韩菲菲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王美凤说的是不是真的！
当年星河解约的违约金......是你卖了你妈妈的祖宅还......还签了什么卖身契去拍那些烂片！
酒店的事......是王美凤陷害你的你根本没碰她是不是你说话啊！
她死死盯着赵轩的眼睛,仿佛想从中找到一丝否认,或者一丝......怜悯。
赵轩被她抓得生疼,眉头紧锁。他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状若疯癫的女人,看着她眼中那迟来的、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心底却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厌烦和......荒谬感。
真相现在才来问真相
在他心死如灰、糖罐空空、尊严被碾碎之后
在她一次次用恶心来形容他之后
他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韩菲菲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动作冰冷而决绝。他的眼神,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没有丝毫温度。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赵轩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淬了冰的嘲讽,韩小姐,这些陈年旧事,与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关系吗
他整理了一下被她抓皱的衣袖,仿佛要拂去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