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走水了!夫人院子里走水了!
侍卫的惊呼划破夜空,霍无咎从睡梦中惊醒,推开怀中的司瑶,披衣冲出门外。
远处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
那是林柚清的院子!
霍无咎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攥住了他的喉咙。
他发疯般冲向火场,却被热浪逼退。
将军小心!
侍卫死死拦住他。
林柚清呢!
他厉声喝问,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司瑶匆匆赶来,眼中闪过一丝阴毒,却故作焦急地喊道:快救姐姐啊!
她暗中对心腹使了个眼色。
本可扑灭的小火,因人为阻挠,转眼吞噬了整个院落……
当侍卫终于从废墟中抬出一具焦黑的尸体时,霍无咎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那具尸体蜷缩在床榻的位置,怀中紧紧搂着一个烧焦的木盒。
那是他三年前送她的生辰礼,里面装着一对泥塑小人,是他们大婚时的模样。
不可能……
他伸手想碰,却在触到焦骨的瞬间如遭雷击。
将军节哀,夫人她确实已经……
府医的话像钝刀般割着霍无咎的神经。
滚!都给我滚出去!
霍无咎暴怒的吼声震得房梁都在抖。
待众人退尽,他颤抖着伸手触碰焦尸指骨上那枚烧变形的银戒。
内侧刻着霍林永结
四个小字,是他大婚当日亲手为她戴上的。
柚清……
他喉头涌上腥甜,突然发疯似的刨开废墟,不可能!你怎么敢死!
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消失了。
与此同时,京城郊外的小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正缓缓南行。
车内,林柚清揭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苍白如纸的面容。
她轻轻抚摸着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春桃生前偷偷塞给她的。
小姐,前面就到渡口了。
车夫低声道,林老爷安排的人会在那里等您。
林柚清点点头,掀开车帘一角。
渡口边,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早已等候多时。
船行半月,林柚清旧伤复发。
那日跪碎瓷片留下的伤口本就没有好好处理,加上连日奔波,膝盖已经肿得不成样子。
高烧中,她恍惚看见母亲站在床前,温柔地为她擦汗。
娘……
她伸手想抓住那幻影,却扑了个空。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一间素雅的房间里,窗外是摇曳的竹林。
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正背对着她煎药,修长的手指握着蒲扇,动作娴熟而优雅。
你醒了
男子转过身,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
在下沈时叙,是这艘船的东家,姑娘高烧三日,可把船上的嬷嬷们急坏了。
林柚清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
面具还在。
多谢沈公子相救。
她声音嘶哑,强撑着要起身行礼。
姑娘不必多礼。
沈时叙虚扶了一下,膝盖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但旧伤新疾,还需静养。
他递来一碗褐色的药汁:这是祛瘀活血的方子,趁热喝效果最好。
林柚清接过药碗,警惕地嗅了嗅。
药味苦涩中带着一丝甘甜,确实像是活血化瘀的方子。
她小抿一口,眉头微蹙。
加了甘草和蜂蜜,
沈时叙仿佛看出她的疑虑,不会太苦。
沈公子懂医理
略通皮毛,家母体弱,从小耳濡目染了些。
沈时叙微微一笑,姑娘的伤不似寻常跌打损伤。
林柚清心头一紧,握紧了药碗。
前夫好酒,酒后常有失手。
她垂下眼帘,编造着早已准备好的谎言。
沈时叙目光在她手上停留片刻。
那双手虽然粗糙了不少,但修长的指节和执碗的姿势,分明是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才有的仪态。
原来如此。
他没有拆穿,只是轻轻点头,姑娘好好休息,到下一个码头还有两日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