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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铃响。
不是普通的叮铃,而是小孩的哭声。
开场就是一个三秒啼哭,尖锐、湿润、带着喉咙撕裂感,像一只刚出生的婴儿,被直接扔进垃圾桶。
教室里没有耳机,也没有听力播放设备。
哭声从教室四周墙缝里渗出来的。
我看向讲台,红袍考官平静宣布:
第六场科目:英语听力。共五道听译题。
听清楚,翻译她们在哭什么。
理解错者,替死。
黑板上写着五个编号:
1.
女童(七岁)
2.
女生(十六岁)
3.
女子(孕七月)
4.
女童(八岁)
5.
女生(死前二十秒)
她们的身份,不是虚构。
每一个,都是真实下线考生或其亲属。
第一段哭声开始播放。
女童,七岁,哭了足足四十五秒,声音尖、快、混着鼻涕,像被打的孩子。
考场上,全员沉默,没人敢动笔。
我们都听懂了哭声的情绪,但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这是整场听力的杀点。
它不是语音翻译,是共情解码。
你不能用脑子听,得用,心脏、骨头、被压抑过的自己去听。
红裙徐红第一个动笔。
我扫了一眼她的卷子,她写下:我找不到妈妈了。
考官看完,微笑点头。
她答对了。
那不是翻译,是触达原始哭声的情绪核心。
我低头,看着卷子。
我闭上眼,去回忆自己小时候的哭。
爸打我,我不敢哭出声,只敢在被子里哼。
妈不回来,我不敢睡,躺着发抖。
我终于落笔:
我害怕,但不敢说。
试卷颤了两下,吸进讲台。
系统播报:
共情等级:B
准确度:73%
候补记忆链接开启。
我的后脑发热,像是插进一根金属针,有某种音轨被送入意识。
下一段哭声来了。
这次是女生的哭。
年龄十六岁,哭得断断续续。
我听出那种哭法。那是硬撑着不哭的哭,压着嗓子、咬着牙,胸口的颤音更重。
我曾听我初恋在电话里这么哭,高二那年,她打胎。
我知道这不是她的声音,但哭法一模一样。
我开始脑中冒出画面:
白色病床、褐色血迹、她抓着床栏的手指抠到流血,医生说:
再喊,就打麻药。
我落笔写下:
我痛,但我怕他们听见。
试卷出现微弱蓝光,系统语音:
个人情感共鸣率:81%
附加内容捕获成功
解锁主动听力拼接权限
拼接权限
我突然听懂了规则。
这不是听一段答一段,是一套完整的灵异听力系统,你能跳题,也能插入过去。
我抬头看考官:我能听第五题。
他点头,脸上罕见地浮现一丝兴趣。
第五题,女生,死前二十秒的哭声。
声音极低,像藏在喉咙里的腥臭血水,她边哭边咳。
呃…呃呃......咕......
我心脏猛跳。
那不是单纯的哭,是呕血时发不出完整语言的挣扎。
我浑身冷了。
这是我曾亲耳听过的声音。
七年前,我家对门的女孩从五楼跳下去,死前在地上抽搐,嘴里发出这种声响。
没人敢下楼救她。包括我。
我十三岁,窝在阳台上,吓得不敢动。
我写下:
我不想死,我还没说再见。
考官走到我面前,看了我的卷子三秒。
你能听出这个,是因为你在场。
我没否认。
你是她的同班同学
邻居。
你为什么没救她
我死盯着他:我怕。
他笑了,伸出手在我额头点了一下。
个人罪责评分:合格
听力等级:A级
接受额外听力题一项——补全第四号哭声(女童,八岁)未完成音轨。
我头皮炸开:还有额外题
她死的时候,嘴是闭着的。你要,打开她的嘴,听她说什么。
我坐回位子,闭眼深呼吸,脑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张蓝色小脸,嘴唇发紫,眼珠翻白。
我知道这是谁了。
这是我的表妹,夏彤。
她八岁那年淹死在澡堂池子里,嘴里灌满热水,根本发不出声。
只有我看到她在水下挣扎,却——假装没看到。
我怕被骂,不敢喊人。
我闭眼写下:
我没死,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名字。
广播沉默十秒后,响起:
答题者编号AB-3-49
听力表现:特级
共情能力临界,已接近死者沟通阈值
建议引导至死语写作课
我感觉全身发麻,像是灵魂开始泛冷。
我明白了。
我再多听一秒,可能——就真的进去了。
考试结束。
榜单再次更新。
我,第二。
徐红,第三。
第一名,变成了一个新名字,沈七安
备注:主观选择替死、未填写任何答案,自愿清零分数,送他人上岸。
系统评语:愿牺牲,已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