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门收徒大典上,当世第一宗门万仙门长老亲自递来入门玉牌。
林玄眼皮都没抬:不去。
轻飘飘两个字,如同九天玄冰坠入滚油,炸得整个喧嚣鼎沸的登仙台瞬间死寂。
万仙门长老脸上的笑容僵成石雕,玉牌停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住。
第一章:开局拒入万仙门
登仙台。
巨大的汉白玉广场悬浮于万仞云海之上,仙气蒸腾,霞光万道。今日是万仙门十年一度的开山收徒大典,人声鼎沸,喧嚣直冲云霄。来自下界九州四海、亿万生灵中筛选出的数千名少年天骄,如同等待检阅的星辰,密密麻麻挤满了广场。他们眼中燃烧着渴望,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广场尽头那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山门——万仙门。
那是此方天地的顶点,是凡人一步登天的唯一阶梯。
山门前,数名身着万仙门标志性云纹白袍的长老端坐高台,神情肃穆,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灵压,如同九天神祇俯视凡尘。负责主持大典的,正是外门首席长老,赵无极。他面如冠玉,三缕长髯飘洒胸前,目光如电,扫过台下每一个紧张又期待的面孔。每一次他念出名字,都伴随着一道璀璨光柱落下,被选中的少年少女狂喜叩拜,在无数艳羡目光中,被接引仙光带上云端。
……王腾!
这个名字被赵无极以蕴含灵力的声音洪亮念出,登仙台上瞬间爆发出更大的骚动。只见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眉眼间带着天生傲气的少年越众而出,他腰间玉佩灵光闪烁,行走间龙行虎步,气势逼人。正是下界大炎王朝的绝世天才,年仅十六,便已筑基圆满,被誉为百年难遇的仙苗。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都要耀眼的金色光柱轰然落下,精准笼罩王腾。光柱中甚至隐隐有龙吟凤鸣之声回荡。高台上,几位原本闭目养神的长老也微微睁眼,颔首示意。赵无极脸上更是露出难得的满意笑容,亲自起身,将一枚温润剔透、刻有万仙门云纹的入门玉牌递了过去。
王腾,天资卓绝,根骨清奇,可入内门,拜入天璇峰首座门下。此乃你的机缘,亦是宗门之幸。赵无极的声音带着一丝嘉许。
王腾脸上傲色更浓,嘴角勾起志得意满的弧度,在万众瞩目中,双手高举,便要接过那枚代表着无上荣耀和未来的玉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平淡到近乎冷漠的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冰水,骤然响起,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金光:
等一下。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整个登仙台瞬间一静。所有目光,包括王腾伸出的手,赵无极递出的玉牌,高台上长老们略带讶异的神情,全都循声聚焦。
聚焦在人群边缘,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的少年,缓缓抬起了头。他身形有些单薄,站在一群华服天才之中,如同混入珠玉中的一粒尘埃。他叫林玄,一个在资质检测时,只引动测试石微弱灰光、勉强达到杂役弟子标准的平庸者。此前,他一直微垂着头,仿佛被这煌煌仙威压得抬不起身。
此刻,他抬起了头。脸上没有任何激动、紧张或卑微,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如同古井无波。
赵长老,林玄的声音依旧平淡,目光越过呆滞的王腾,直接落在赵无极脸上,我的结果,似乎还没宣布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嗤笑和低语。
这人谁啊
林玄那个灰光杂役
他疯了吧这时候跳出来
哗众取宠,不知死活!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眉头微蹙,眼底掠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他身后的执事弟子立刻翻动名册,很快朗声道:林玄,下界青州人士,骨龄十七,资质……丙下,引气入体初期。按宗门规,可录为外门杂役。
丙下、杂役几个字,被执事弟子刻意加重了音量,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更多的嘲笑声毫不掩饰地响起,王腾更是嗤笑出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林玄,如同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蝼蚁。
赵无极恢复了威严,目光淡漠地看着林玄:林玄,结果已定。杂役亦是仙缘,勤勉修行,未必没有出路。退下吧。他挥了挥手,示意执事弟子将一枚最普通的、灰扑扑的杂役木牌递过去。那木牌粗糙简陋,与王腾手中那枚流光溢彩的玉牌相比,云泥之别。
执事弟子快步走下高台,脸上带着不耐烦,将灰扑扑的木牌随手递向林玄,动作敷衍,如同施舍路边的乞丐:拿着,去外门执事堂报到。
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戏谑、怜悯或纯粹的看热闹心态,聚焦在那个布衣少年身上,等待着他或羞愤、或狂喜、或麻木地接过那枚象征着底层身份的杂役木牌。
林玄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递到眼前的木牌上。粗糙的木纹,黯淡无光,代表着一条被规划好的、漫长而卑微的仙路起点。
就在执事弟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就在王腾嘴角的讥讽弧度拉到最大,就在赵无极准备宣布下一位入选者名字的刹那——
林玄动了。
他没有去接那块木牌。
他抬起右手,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磐石般的稳定和决绝。在执事弟子愕然的目光中,在所有人骤然凝固的视线里,林玄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捏住了那块灰扑扑的木牌。
然后,在死寂得能听到云海流动声音的登仙台上,响起了一声清晰无比、令人心头发紧的——
咔嚓!
脆响。
那块代表着万仙门杂役身份的木质令牌,在林玄的两指之间,如同朽木枯枝般,应声而断!裂口整齐,碎屑簌簌落下。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赵无极脸上的威严彻底僵住,瞳孔骤然收缩,捏着王腾那枚玉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发白。
王腾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瞬间凝固,转化为极度的惊愕和难以置信,仿佛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高台上,几位长老原本古井无波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震动,其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甚至猛地前倾了身体。
台下数千名少年天才,脸上的表情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集体扭曲,化作一片呆滞的空白。所有的嘲笑、议论、呼吸声,全都消失了。偌大的登仙台,只剩下云海翻涌的低沉呜咽,以及那两块断裂木牌落地的轻微嗒、嗒声。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风都仿佛停止了流动。
在这片足以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心,林玄缓缓收回手,仿佛只是掸去衣袖上的一粒微尘。他微微抬起下颌,目光平静地迎向高台上赵无极那双蕴含着惊涛骇浪和难以置信的眼睛,嘴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无比,每一个音节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回荡在凝固的空气中:
万仙门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疏离,一种俯瞰尘埃般的漠然。
不去。
轻飘飘两个字。
却比九天神雷轰击在登仙台上,炸得所有人魂飞天外!
赵无极手中的玉牌,啪嗒一声,失手掉落在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那清脆的声响,在绝对的死寂中,如同丧钟敲响。
第二章:宗门狂笑蝼蚁狂
那碎裂的木牌残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万仙门威严的基石之上。
赵无极长老胸膛剧烈起伏,宽大的云纹白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林玄,那双平日里蕴藏星辰、洞悉世情的眼眸,此刻只剩下被蝼蚁噬咬后的狂暴怒火。他堂堂外门首席长老,元婴大修士,亲自主持收徒大典,竟被一个下界来的、连杂役资格都勉强的废物,当众拒绝,并毁掉宗门信物!这已不是打脸,这是将万仙门的脸面丢在地上反复践踏!
放肆!赵无极须发戟张,声如九天惊雷炸响,无知蝼蚁,安敢辱我仙门!跪下!最后一个跪字吐出,磅礴如山的元婴威压再无保留,轰然爆发!目标直指林玄!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钢铁,沉重得让人窒息。无形的巨力当头罩下,汉白玉地面以林玄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咔嚓咔嚓瞬间蔓延开数丈!周围离得稍近的少年少女们,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闷哼声中口喷鲜血,惨叫着被狠狠压趴在地,动弹不得!整个登仙台,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拍击,剧烈震动!
在这毁天灭地般的威压中心,林玄身上的粗布麻衣猛地向后飞扬,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身形。他脚下的地面深陷,碎石飞溅。他微微晃了一下,脊梁却如同扎根大地的古松,依旧挺得笔直!只是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嘴角一丝刺目的鲜红,无声地蜿蜒而下。
他没有跪。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依旧平静地看着暴怒的赵无极,平静得近乎诡异。
赵长老息怒!一个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高台上,那位须发皆白的长老身侧,一位身着淡紫云裳、气质清冷如月的女长老站了起来。她玉手轻拂,一道柔和的紫色光晕荡漾开来,如同水波般抵消了部分狂暴的威压,护住了那些被波及的少年。她是云霞长老,内门天枢峰首座。
此子狂悖无礼,自绝仙缘,自有天惩地劫。今日乃我万仙门收徒大典,不宜见血污秽,更不可因此等蝼蚁,污了仙台清净,折了宗门颜面。云霞长老的声音清冷,不带丝毫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琐事。她看都没看林玄一眼,目光扫过全场,大典继续。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林玄,已是一个死人,无需再为他浪费精力,更不值得万仙门此刻出手,平白堕了身份。
赵无极胸膛起伏,眼中怒火熊熊,但云霞长老地位尊崇,所言更是为了维护宗门此刻的体面。他强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狠狠瞪了林玄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具尸体。他深吸一口气,猛地一甩袍袖,收回了那恐怖的威压,冷哼一声,不再看林玄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凝固的空气骤然一松,那些被压趴在地的少年天才们才得以喘息,狼狈不堪地爬起来,看向林玄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更深的鄙夷与怨毒——都是这个疯子,差点害死他们!
短暂的死寂过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哄笑与喧嚣!
哈哈哈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杂役……拒绝了万仙门还捏碎了令牌
疯了!绝对是失心疯了!他以为他是谁
丙下资质,引气初期这种废物,给我当药童我都嫌手脚笨!他哪来的脸拒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万古未有之奇闻!蝼蚁撼树,不自量力!
嘲讽声、嗤笑声、怒骂声、惊叫声……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登仙台。声浪滚滚,汇聚成一股充满恶意和快意的洪流,冲击着中央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无数道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鄙夷、嘲弄和幸灾乐祸,狠狠剐在林玄身上。
王腾站在金色的接引光柱中,此刻已从最初的惊愕中完全恢复过来,脸上重新挂满了倨傲和快意。他看着林玄嘴角的血迹和苍白的脸,如同看着一出绝妙的滑稽戏。
啧啧啧,王腾摇着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部分喧嚣,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玩味,林玄我记住你了。勇气可嘉,蠢得更可嘉!他微微扬起下巴,用眼角的余光睥睨着林玄,笑容里充满了残忍的兴味,下界蝼蚁,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你拒绝了什么你拒绝的是你祖坟冒青烟都求不来的通天路!你拒绝的是你十辈子轮回都修不到的仙缘!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陡然转冷,带着炼气圆满的灵压逼向林玄,一字一句,如同冰锥:你拒绝的,是你这条贱命唯一的价值!
林玄的身体在这股针对性的灵压下再次微微一晃,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些。他抬起手,用粗布衣袖,缓慢而用力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动作有些艰难,却依旧稳定。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因为王腾的羞辱而偏移半分,依旧平静地看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喧嚣的人群,穿透了巍峨的山门,投向了更遥远、更不可知的地方。
滚吧,废物!别污了这仙家圣地!王腾见林玄毫无反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更怒,厉声喝道。
滚出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快滚!别在这里碍眼!
附和声、驱赶声四起,群情激愤。少年天才们仿佛找到了宣泄口,将刚才在元婴威压下受的惊吓和屈辱,尽数转化为对林玄这个罪魁祸首的怒火和鄙夷。有人甚至捡起地上的碎石,狠狠砸向林玄。
碎石砸在林玄的肩头、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依旧站着,脊梁挺直,如同狂风暴雨中一杆沉默的标枪。粗布麻衣上,沾染了尘土和血迹,显得更加狼狈,却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绝。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看那高耸入云、霞光万道的万仙门山门,不再看高台上那些漠然或震怒的仙师,不再看周围那些面目狰狞、肆意嘲笑的天之骄子。他的目光,投向登仙台边缘,那翻滚不休、深不见底的茫茫云海。
那里,是离开的路。
他迈开了脚步。一步,踏在布满裂纹的汉白玉地面上,脚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向着云海的方向。
每一步,都踩在震耳欲聋的哄笑和唾骂声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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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啊!那废物要‘滚’了!
哈哈哈,像条丧家之犬!
今日之后,此獠之名,必成九州笑柄!遗臭万年!
嘲笑声愈发肆无忌惮。王腾看着林玄一步步走向云海边缘那孤零零的、通往下方荒芜山崖的破旧石阶,脸上露出胜利者施舍般的、残忍的笑容。他志得意满,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享受着将不识抬举的蝼蚁彻底踩进泥里的快感。他甚至觉得,林玄的出现和拒绝,反而成了他王腾绝世天才之名最好的衬托和垫脚石!
高台上,云霞长老已重新闭目养神,仿佛下方的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赵无极脸色依旧铁青,但眼中怒火已转为冰冷的杀意和彻底的漠视——一个将死之人,不值得再费心。
云端之上,几只负责接引的仙鹤优雅盘旋,发出清越的啼鸣,仿佛也在为这场闹剧增添注脚。其中一只体型格外神骏、翎羽如雪的白鹤背上,端坐着一名负责巡守的万仙门内门弟子。他面容俊朗,此刻嘴角却噙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冷笑,目光如同看着垃圾般,俯视着下方那个正一步步走向悬崖、走向毁灭的渺小身影。
林玄终于走到了登仙台的边缘。下方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罡风凛冽如刀。那条孤悬的、布满青苔的狭窄石阶,如同垂向地狱的绳索,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狂风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猎猎作响,仿佛随时要将他撕碎卷入无底深渊。
他停下脚步,微微侧头。
身后,是鼎沸的、充满恶意的喧嚣,是金碧辉煌、仙气缭绕的万仙门。身前,是未知的、凶险的茫茫云海和通往荒芜之地的绝路。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霞光万丈、象征着无上仙道起点的登仙台,以及台上那些面目模糊却充满优越感的身影。眼神深处,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尘埃落定般的释然
然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出,踩上了那湿滑、冰冷的石阶。
身影,瞬间被下方涌动的浓白云雾吞没,消失不见。
哈哈,滚了!终于滚了!
自寻死路!
下面可是‘葬仙渊’,罡风绝域,连筑基修士都不敢轻易深入,这废物引气初期,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便宜他了!
登仙台上的哄笑和议论达到了顶点,充满了大仇得报般的快意。林玄这个名字,连同他那荒谬绝伦的拒入仙门之举,注定将成为今日最大的笑料,迅速在人群中口耳相传,添油加醋。
云端,仙鹤背上的内门弟子嘴角的冷笑扩大,轻蔑地摇了摇头,驾驭仙鹤翩然飞向更高远的山门。高台上,赵无极长老冷哼一声,拂袖转身,彻底将那个不知死活的蝼蚁抛诸脑后。云霞长老依旧闭目,仿佛入定。王腾沐浴在金色的光柱中,享受着众人重新聚焦的、更加炽热的崇拜目光,意气风发,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万仙门的收徒大典,在短暂的骚动后,恢复了它应有的、庄严而荣耀的流程。金色的光柱再次落下,接引着新的幸运儿和天之骄子踏上云端仙路。欢呼声、赞叹声重新响起。
没有人再去关注那条消失在云海深渊中的破败石阶,更无人留意到,在林玄身影消失的刹那,他脚下登仙台边缘,几株早已枯萎、紧贴着石缝的焦黄杂草,无声无息地,燃起了一簇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苍白火焰。
那火焰一闪而逝,仿佛错觉。
与此同时,九天之上,极高远的、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感知的虚空深处,传来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源自洪荒的……叹息
那叹息声过于宏大,过于模糊,瞬间便被下方鼎沸的人声和仙鹤的清鸣彻底淹没,不留一丝痕迹。
第三章:天泣雷劫惊寰宇
轰隆——!!!
不是雷鸣!是比九天神雷更加宏大、更加沉重、更加……悲怆的巨响!仿佛整个世界的基石被狠狠撼动,又如同亘古沉默的洪荒巨兽,发出一声撕裂心肺的痛嚎!
整个葬仙渊,乃至整个天地,都在这无法形容的巨响中剧烈震颤!狂暴的罡风骤然一滞,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喉咙!
林玄猛地抬头!
原本漆黑如墨、只有罡风呼啸的葬仙渊上空,那厚重的、隔绝一切的云层,竟被一股无法想象的伟力硬生生撕开了一道横贯天际的巨大裂口!
裂口之后,并非璀璨星空。
是血!
无边无际、粘稠如浆、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悲怆气息的——血红色!如同苍穹被生生剜开,流出了覆盖整个世界的、绝望的血泪!
紧接着,那血色的天穹深处,传来了声音。
不是雷声。是哭声。
低沉、压抑、连绵不绝,如同亿万生灵在绝望深渊中同时发出的哀泣,又似天地本身在承受着无法言说的剧痛!这哭声直接作用于灵魂,林玄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苦,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边无际的悲凉和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在冰冷的岩石上瞬间冻结成凄厉的图案。
天……泣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入林玄混沌的意识。苍穹泣血,万灵同悲!
这仅仅是开始。
吼——!
唳——!
呜——!
葬仙渊深处,无数从未听闻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嘶吼猛然爆发!那是被囚禁在深渊最底层的古老凶物、残魂怨念,它们被这天泣之音彻底惊醒、刺激,发出了疯狂而痛苦的咆哮!漆黑的渊薮中,亮起了无数双猩红、惨绿、幽蓝的巨瞳,密密麻麻,如同地狱之眼睁开!狂暴的能量乱流混合着更加凶戾的罡风,从深渊底部冲天而起,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
与此同时,渊壁之上,那些历经罡风亿万年打磨、早已失去所有生机的漆黑岩石缝隙里,那些枯死不知多少岁月、如同焦炭般的苔藓和杂草残骸,竟簌簌抖动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极致的悲伤气息从它们腐朽的躯壳中弥漫而出,仿佛死去的草木之灵,也在为这苍穹血泪而共鸣哀恸!
葬仙渊,这座吞噬了无数生灵、象征着死亡与绝境的深渊,在这一刻,因天泣而彻底沸腾、暴走!化作了比平时凶险百倍、千倍的生命禁区!
林玄被这天地剧变彻底震撼,心神剧颤。他死死抓住岩石,抵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恸冲击和下方更加狂暴的毁灭性能量。身体在恐怖的压力下咯咯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解体。
就在这时——
嗤啦!
一道血红色的、扭曲的、如同苍穹巨大伤口中流淌出的粘稠血液般的闪电,撕裂了血色天幕,带着审判万物的毁灭气息,无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朝着林玄所在的狭窄崖壁,当头劈下!
速度之快,威势之盛,远超任何修士渡劫的天雷!这是天泣之怒!是天道法则对引发这剧变的源头——林玄的抹杀!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粘稠,瞬间笼罩了林玄的每一寸感知。他避无可避,挡无可挡!在绝对的天威面前,他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血色的电光映亮了他惨白却依旧平静的脸。就在那灭世血雷即将触及他天灵盖的千分之一刹那——
嗡!
林玄的心口,那股微弱却坚韧的暖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地炸开!
这一次,不再是暖意。
是苍白!
一种冰冷到极致、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间、焚尽万物的——苍白火焰!
它并非从林玄体表燃起,而是直接从他心口深处迸射而出,瞬间覆盖了他的全身!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让周围狂暴的罡风、冲天的凶戾之气、甚至那毁天灭地的血色雷霆都为之凝滞的恐怖气息!
苍白火焰出现的瞬间,那道灭世血雷,竟诡异地……迟滞了那么一瞬!
轰!!!
血雷终究还是狠狠劈在了被苍白火焰包裹的林玄身上!
没有想象中的灰飞烟灭。
刺目的血光与冰冷的苍白之光轰然对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又强行粘合的怪异声响!以林玄为中心,周围数丈的漆黑岩壁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湮灭消失!形成一个光滑的、规则的巨大凹坑!
林玄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这恐怖的对撞之力狠狠抛飞出去,撞向更深处、更陡峭的渊壁!他身上那苍白的火焰在血雷轰击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却顽强地护住了他的身体没有直接汽化。
噗!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暗红鲜血狂喷而出,林玄眼前彻底被黑暗和剧痛吞噬。意识沉沦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自己撞在了一片异常光滑冰冷的岩石上,然后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滚落……坠向更深的、未知的黑暗……
苍白火焰,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倏地缩回他心口深处,只留下皮肤上一道道细密的、如同瓷器冰裂纹般的苍白痕迹。
第四章:规则崩改万界悚
噗——!
赵无极如遭万钧巨锤当胸猛击,双眼暴凸,一口滚烫的、蕴含着精纯元婴本源的金色血液狂喷而出,如同血箭般射在对面光洁的洞壁上,嗤嗤作响,瞬间腐蚀出深深的坑洞!
他身下那方万年不化的千年寒玉台,咔嚓一声,遍布蛛网般的裂痕!
剧痛!前所未有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每一寸经脉、每一块骨骼、每一丝神魂都在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撕扯、扭曲、碾压!那尊原本宝相庄严的元婴小人,此刻如同被投入滚油之中,痛苦地蜷缩、哀嚎,体表金光剧烈明灭,竟隐隐有溃散之象!
道…道基反噬!这不可能!赵无极心中骇浪滔天,魂飞天外!元婴修士道基稳固,与天地法则隐隐相合,除非走火入魔或遭受无法抵御的外力重创,绝无可能发生如此恐怖的本源反噬!
几乎同一时间。
万仙门核心,象征着阵法枢纽、镇压一宗气运的周天星斗殿内。
嗡——呜——!
刺耳的、如同濒死巨兽哀鸣的警报声骤然撕裂了殿宇的宁静!殿顶那由无数璀璨星辰宝石模拟周天星斗运行的巨大穹顶,此刻光芒乱闪,星位疯狂错乱、移位!原本按照玄奥轨迹缓缓运行的星辰,此刻如同被顽童狠狠搅乱的棋子,互相碰撞、湮灭、爆发出混乱刺目的强光!巨大的穹顶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剧烈摇晃,簌簌落下粉尘!
星轨紊乱!道则冲突!护山大阵根基……不稳!一名值守的长老须发皆张,脸色煞白如纸,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他双手疯狂地掐诀,试图稳住中枢阵盘,但那阵盘如同烧红的烙铁,符文明灭不定,狂暴的反噬之力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轰隆隆——!
整个万仙门群山,地动山摇!无数亭台楼阁、仙家宫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灵泉倒灌,仙禽惊飞,灵兽哀嚎!一道道粗大的、肉眼可见的灵气乱流如同失控的狂龙,在群山之间横冲直撞,所过之处,阵法光幕明灭不定,灵田枯萎,一些根基稍浅的山峰甚至开始崩塌!
天啊!发生了什么
护山大阵!大阵在崩溃!
我的灵力…我的灵力不受控制了!啊——!
道基…我的道基在震荡!救命!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席卷了整个万仙门!无论外门弟子还是内门精英,无论金丹执事还是元婴长老,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了源自修行根本的恐怖动荡!低阶弟子直接吐血昏厥,中阶修士灵力乱窜走火入魔,高阶修士道基震颤,人人自危,惊恐万状!
这还仅仅是开始!
万仙门主峰之巅,那柄倒插于峰顶、沐浴日月星光、凝聚万仙剑道气运、传说乃开山祖师飞升前留下的镇宗仙剑——斩岳,此刻发出了低沉而痛苦的嗡鸣!那足以斩断山岳、分江断海的煌煌剑意,此刻竟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剑身之上流转的仙光符文,大片大片地暗淡、崩解!一道细微却触目惊心的裂痕,悄然出现在古朴的剑鄂之上!
祖师仙剑……道痕崩解!刚刚稳住体内暴乱灵力、惊魂未定的赵无极,神识扫到主峰之巅的景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柄仙剑是万仙门的象征,是气运所系!它出了问题,意味着宗门根基,正在被动摇!
天枢峰地火暴动!
药王谷万载灵根枯萎!
藏经阁…藏经阁道韵玉简成片碎裂!
一道道更加绝望的传讯,如同丧钟般在万仙门高层的神识交流中疯狂炸响!整个万仙门,这个屹立万年、俯瞰人间的庞然大物,此刻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巨塔,正在从最核心的规则层面,发生着不可逆转的、毁灭性的崩溃!
规则……是天地规则在改写!一个嘶哑、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声音,在万仙门最深处的禁地中响起,那是闭关数百年、早已不问世事的一位太上长老,有人在撼动…不!是强行篡改支撑此界的本源法则!反噬…这是整个修行界的反噬!万仙门首当其冲!
这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彻底击溃了所有高层心中仅存的侥幸。篡改天地本源法则这是何等疯狂、何等不可想象的力量!万仙门,竟成了这场天地剧变中,第一个被规则反噬的牺牲品!
而此刻,引发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被他们视为蝼蚁、弃如敝履的林玄,正浑身浴血、筋骨寸断、生死不知地躺在葬仙渊深处,一块冰冷光滑、布满奇特古老纹路的巨大黑石之上。
他周身皮肤布满了蛛网般的苍白裂痕,心口位置,那微弱的苍白火苗,正贪婪地吸收着从黑石纹路中逸散出的、丝丝缕缕的、混乱而原始的……规则碎片
第五章:剑冢倒悬跪求入
林玄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一片昏沉。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巨大无比、表面异常光滑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岩石并非天然形成,上面布满了古老、繁复、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玄奥纹路,这些纹路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混乱的幽光。
四周不再是垂直的绝壁,而是一个巨大得望不到边际的、如同巨兽腹腔般的幽暗空间。头顶极高处,是翻滚着墨色浓云和血色残留的天穹,下方则是深不见底、散发着死寂气息的黑暗。他所在的黑石,如同漂浮在这片黑暗虚空中的孤岛。
那低沉的脉动,正是从身下这块巨大黑石深处传来,越来越响,越来越急,震得他本就残破的身体如同散了架,剧痛钻心。
轰隆隆隆——!!!
突然,毫无征兆地,整个黑暗空间剧烈地倾斜、翻转!
林玄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甩了出去!他死死抓住黑石上冰冷的纹路凸起,才没被甩飞。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倒转过来!
不!不是世界倒转!
是这块如同孤岛般的巨大黑石,连同它所承载的这片幽暗空间,正在……缓缓地、无可抗拒地……向上抬升!以一种颠覆物理法则的方式,向着那血色残留的天穹……倒悬而上!
巨大的黑石摩擦着无形的空间壁垒,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星辰崩裂般的轰鸣!整个葬仙渊深处,那些古老的凶物残魂似乎被这恐怖的动静彻底惊骇,发出更加凄厉混乱的嘶嚎,却如同被扼住了喉咙,迅速沉寂下去,只剩下纯粹的、源自本能的恐惧颤栗!
倒悬!上升!
罡风在耳边发出鬼哭般的尖啸,空间在扭曲、挤压!林玄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一块逆流而上的陨石上,承受着撕裂般的重压。他死死咬着牙,嘴角不断溢出混合着内脏碎块的鲜血,身体紧紧贴在冰冷刺骨的黑石表面,依靠那微弱的苍白火苗维系着最后一丝生机。
视野在颠倒、模糊、旋转中,掠过了下方急速远离、深不见底的黑暗渊薮,掠过了两侧如同巨兽肋骨般狰狞嶙峋、布满了古老战斗痕迹的漆黑崖壁……然后,他看到了光!
不是登仙台的霞光,而是一种……肃杀、孤寂、蕴含着无尽锋芒与死亡气息的……剑光!
就在巨大黑石倒悬上升的轨迹前方,在那片血色天穹的下方,赫然悬浮着一座……坟场!
一座由无数断剑残兵堆积而成的、巨大无朋的悬浮山峦!
剑冢!
数不清的剑!折断的、锈蚀的、布满裂纹的、甚至只剩下剑柄的……长枪、巨斧、残破的塔盾、碎裂的玉尺……所有形态的兵器残骸,都失去了往昔的光泽,覆盖着厚厚的岁月尘埃,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尸骸,层层叠叠,堆积成山。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铁锈、死亡、不甘与极致锋芒的悲怆气息,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几乎要将林玄残存的神魂冻结、撕裂!
这就是葬仙渊真正的核心埋葬了无数上古大能、仙神魔佛的……葬兵之地
巨大黑石,载着林玄,正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朝着这座悬浮的剑冢之山,轰然撞去!速度越来越快!
林玄瞳孔骤缩!以他现在的状态,撞上那密密麻麻、蕴含了无数残存杀意的断剑残兵,瞬间就会被绞成肉泥,神魂俱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剑冢之山,那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死寂坟场,猛地……活了!
不是山崩地裂!是……跪伏!
数不清的断剑残兵,无论大小,无论形态,无论生前是何等惊天动地的神器魔兵,此刻都如同被无形的、至高无上的意志所支配!
铮!铮!铮!铮!铮!
亿万声清越、悲鸣、臣服的金铁交击之声,瞬间撕裂了葬仙渊的死寂!形成一股席卷一切的恐怖音浪!
所有的兵器残骸,无论是插在山巅的巨剑,还是深埋山腹的残枪,在这一刻,全都剧烈地颤抖起来!它们挣脱了尘封的束缚,脱离了原本的位置!
然后,在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驱使下,它们调转了方向!
剑尖向下!枪头低垂!斧刃贴地!
如同最卑微的臣民,朝着那倒悬而来的巨大黑石,朝着黑石上那个渺小、残破的身影——林玄——做出了一个最虔诚、最卑微、最不可思议的……跪拜姿态!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遮天蔽日!
整个悬浮的剑冢之山,在巨大黑石撞上它的前一刻,轰然解体!化作一片由亿万跪拜残兵组成的、浩瀚无边的……金属海洋!
它们悬浮在倒悬上升的黑石前方,如同迎接君王的仪仗!又如同阻挡灭顶之灾的……臣服之盾!
巨大的黑石,毫无阻碍地撞入了这片跪拜的兵器海洋!
没有碰撞!没有毁灭!
如同君王踏入跪拜的臣民之中!
林玄的身体,被这亿万兵器跪拜的奇景彻底震撼,心神失守!他眼睁睁看着那些散发着恐怖煞气和古老气息的残兵,如同温顺的羔羊,在他身下的黑石经过时,头颅(剑尖、枪头)垂得更低,甚至发出细微的、如同呜咽般的颤鸣!
他甚至看到一柄断成三截、却依旧散发着斩灭星辰气息的暗金色巨剑残骸,主动飞至黑石下方,稳稳托住了黑石的一角,如同最忠诚的坐骑!
一条由无数断裂锁链缠绕而成的道路,从跪拜的兵器海洋中自动延伸出来,铺展在黑石前方,直指那血色天穹的裂口!
倒悬!上升!穿越跪拜的兵海!
林玄站在(或者说趴在)黑石之上,如同驾驭着一艘由万古神兵开道的逆天之舟!苍白的火焰在他体表的裂纹中微弱跳动,映照着下方亿万臣服的残兵,映照着他惨白却沾染血迹的脸庞,眼神深处,第一次不再是荒芜的平静,而是翻涌起滔天的惊涛骇浪!
这……就是拒绝的代价还是……拒绝后,世界本来的面目
第六章:仙门老祖吓跪了
葬仙渊边缘,罡风依旧凛冽如刀,但比起渊底的狂暴,已显得温和许多。
赵无极形容枯槁,脸色灰败如同死人,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长须凌乱不堪,沾满了尘土和干涸的血迹。他身上的云纹白袍多处撕裂,灵光暗淡。强行压制体内道基反噬带来的重创,让他元婴萎靡,气息虚浮不定,境界都隐隐有跌落之险。
他身边站着王腾。这位昨日还意气风发、傲视群雄的绝世天才,此刻如同惊弓之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他华丽的锦袍破烂不堪,气息更是混乱不堪,显然也遭受了严重的规则反噬,根基受损。他手中那柄流光溢彩、象征着内门天璇峰弟子身份的本命飞剑,此刻剑身嗡嗡哀鸣,灵光晦暗,甚至剑锋处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卷刃!
两人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勉强能行动的金丹期执事,个个带伤,气息不稳,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如同丧家之犬,狼狈地站在葬仙渊边缘那孤零零的破旧石阶旁,望着下方翻滚的、深不见底的墨色浓云,如同望着通往地狱的入口。
赵…赵长老,我们…我们真要下去王腾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看着下方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双腿发软。葬仙渊的凶名,足以让任何修士望而却步,更何况是刚刚经历了天地剧变、道基受创的他们。
闭嘴!赵无极低吼一声,声音嘶哑,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怨毒、恐惧和最后一丝疯狂的挣扎,不下去等着宗门气运彻底崩灭,等着你我道基尽毁,沦为废人,被其他虎视眈眈的宗门生吞活剥吗!那该死的蝼蚁……必须找到他!必须让他平息……不!是求他!求他高抬贵手!
求他两个字从赵无极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比的屈辱和血腥味。他堂堂元婴长老,竟要去求一个被他视为蝼蚁、亲手打入深渊的废物!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但宗门根基崩解在即,那柄裂痕蔓延的斩岳仙剑如同悬在头顶的铡刀,随时会落下!他别无选择!
就在这时——
轰隆隆隆!!!
下方那浓稠如墨的云海,猛地剧烈翻腾起来!如同烧开的巨釜!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肃杀、悲怆、以及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原始威压,猛地从深渊底部冲天而起!
咔!咔!咔!
葬仙渊边缘的岩石,在这股威压下,如同脆弱的饼干般寸寸龟裂、崩塌!赵无极等人脸色狂变,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连元婴期的赵无极都感觉神魂欲裂,如同被太古神山镇压!
那…那是什么!一名金丹执事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嘶喊。
只见翻腾的墨色云海,被一股无形的伟力硬生生排开、撕裂!
一座巨大无朋、倒悬而上的黑色巨岩,如同破开水面的远古神山,缓缓升起!巨岩表面光滑冰冷,布满古老玄奥的纹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混沌气息。
而更让赵无极、王腾等人魂飞魄散、肝胆俱裂的景象,出现在巨岩下方!
亿万残兵!
断剑!折戟!碎盾!残枪!所有形态的、散发着古老而恐怖煞气的兵器残骸,如同最卑微的臣子,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悬浮在倒悬巨岩的下方,托举着它!所有的兵锋,都朝着巨岩的方向——低垂!跪伏!
它们组成了一片浩瀚无边的、臣服的金属之海!肃杀、悲怆、却又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朝拜!
而在那片跪拜的亿万残兵拱卫的中心,在那倒悬巨岩的最高处——
一个身影,静静伫立。
他身形依旧单薄,穿着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浸满暗红血痂的粗布麻衣。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散发着微弱苍白光芒的裂痕。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正是林玄!
他站在那里,如同站在由万古神兵铺就的王座之上!脚下是臣服的兵海,头顶是残破的血色苍穹!他微微低垂着眼睑,深潭般的眸子平静地俯瞰着下方,如同俯瞰着……尘埃。
那眼神,和昨日登仙台上,他拒绝杂役令牌时,一模一样!
平静!漠然!视万物如刍狗!
轰——!!!
赵无极、王腾,以及所有在场的万仙门弟子,大脑彻底空白!如同被亿万道九霄神雷同时劈中!所有的认知、所有的骄傲、所有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眼前这颠覆想象的恐怖景象,轰击得粉碎!
剑冢朝拜!葬道黑石为座!这……还是那个被他们唾弃、视为蝼蚁、打入深渊的废物吗!
不…不可能…幻觉…一定是幻觉…王腾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如同疯魔。他无法接受!他引以为傲的天才身份,他视为通天阶梯的万仙门内门玉牌,在那倒悬黑石、亿万神兵跪拜的景象面前,简直比尘埃还要渺小,还要可笑!巨大的心理落差和恐惧,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我的剑…我的剑!王腾突然发疯似的尖叫起来,他猛地举起手中那柄哀鸣的本命飞剑,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假的!都是假的!给我破!他双目赤红,竟不顾一切地催动残存灵力,狠狠一剑,朝着那倒悬巨岩上的林玄,隔空刺去!
这是他最后的疯狂,也是他道心彻底崩溃的证明!
剑光微弱,却带着王腾歇斯底里的杀意和绝望!
然而——
嗡!
那柄哀鸣的飞剑,刚刚脱离王腾的手掌,飞射出不足三尺!
剑身猛地一僵!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柄属于王腾的本命飞剑,竟如同受到了至高无上的召唤,又像是遇见了无法抗拒的天敌——
它猛地调转剑尖!
不再指向林玄!
而是……朝着它曾经的主人——王腾!
以比去时更快十倍、百倍的速度!带着一股决绝的、仿佛要洗刷自身被玷污的耻辱般的恐怖杀意!
嗤啦——!!!
血光迸溅!
王腾脸上的疯狂和绝望瞬间凝固,化作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那柄他蕴养多年、视若性命的本命飞剑,洞穿了他掐着剑诀的右手手掌!然后毫不停留,带着一溜刺目的血线,瞬间贯穿了他的右肩!强大的惯性带着他残破的身体,狠狠向后倒飞出去,砰地一声,死死钉在了后方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纹的岩壁之上!
呃啊——!!!凄厉到非人的惨嚎响彻云霄!王腾如同被钉在墙上的破麻袋,右手手掌被自己的飞剑彻底贯穿撕裂,右肩一个恐怖的血洞前后透亮,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剧烈的痛苦和本命法器反噬带来的神魂撕裂感,让他瞬间昏死过去,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
本命飞剑……弑主!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彻底击碎了所有人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除了被钉在墙上的王腾,包括那些金丹执事在内,所有人如同被抽掉了全身骨头,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身体筛糠般抖成一团,头死死磕在冰冷的碎石地面上,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赵无极没有跪。他呆呆地站着,如同泥塑木雕。他看着岩壁上如同死狗般的王腾,看着那柄沾染着主人鲜血、微微颤鸣的飞剑,再缓缓抬头,看向那黑石之上、被亿万神兵拱卫、平静俯视着下方如同蝼蚁般跪倒一片的林玄。
那张惨白平静的脸,那双深潭般漠然的眼睛,此刻在他眼中,比葬仙渊最深处的魔神还要恐怖!
昨日登仙台上,他高高在上,视林玄如草芥,一句跪下蕴含元婴威压,差点将其碾碎。
今日深渊之畔,他道基崩坏,宗门倾覆在即,对方脚踏黑石,受万兵朝拜,平静俯视。
强烈的对比,极致的羞辱,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赵无极的每一寸神魂!他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元婴道心,在这巨大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琉璃,寸寸崩裂!
嗬…嗬嗬……赵无极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声响。他脸上肌肉疯狂地抽搐着,眼神从呆滞,到茫然,到极致的恐惧,再到彻底的崩溃!
噗通!!!
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
不是普通的跪下!
是五体投地!
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山狠狠拍击,重重地、毫无尊严地扑倒在地!额头狠狠撞击在尖锐的碎石上,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双手死死抠进冰冷的泥土碎石之中,指甲崩裂,鲜血淋漓!
饶……饶命!林…林前辈!饶命啊!!!赵无极的声音扭曲变形,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崩溃的哭腔,他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老狗,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嘶喊:
是晚辈有眼无珠!是万仙门狗眼看人!前辈!前辈饶命!饶了万仙门吧!
晚辈该死!晚辈该死啊!求前辈开恩!求前辈开恩啊!
只要前辈息怒!晚辈愿做牛做马!万仙门愿奉前辈为主!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用额头疯狂地撞击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每一次撞击都带起一蓬血花和碎石。卑微!恐惧!绝望!哪里还有半分元婴大修士、外门首席长老的威严
在他身后,那些跪伏在地的金丹执事们,更是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连头都不敢抬,只能跟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充满恐惧的呜咽和求饶声。
整个葬仙渊边缘,只剩下赵无极那崩溃的哭嚎、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以及岩壁上王腾无意识的抽搐和滴答的血声。
倒悬的葬道黑石,缓缓停止了上升,悬浮在血色天穹之下。
林玄站在黑石之巅,周身苍白裂痕在幽暗中散发着微光。他平静地看着下方那片狼藉:被钉在墙上如同死狗的王腾,五体投地、磕头如捣蒜、额头血肉模糊的赵无极,以及一群抖如筛糠、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金丹执事。
他的眼神,依旧如同古井深潭,不起波澜。仿佛下方上演的,不过是一场……蝼蚁的闹剧
许久,就在赵无极的哭嚎声都变得嘶哑微弱,几乎要昏厥过去时。
林玄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
脚下,并非虚空。那跪伏的亿万残兵之中,一柄巨大无比、剑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斩灭星辰气息的暗金巨剑残骸(正是之前主动托举黑石的那柄),如同最温顺的阶梯,瞬间飞至他脚下。
林玄踏上了那冰冷的、布满岁月尘埃和战斗伤痕的暗金巨剑。
巨剑载着他,平稳地、无声地,向着葬仙渊边缘,向着那群崩溃跪伏的身影,缓缓降落。
每降落一分,下方的赵无极等人,感受到的威压和恐惧就浓重一分!赵无极磕头的动作更加疯狂,鲜血染红了身前一大片地面。
终于,暗金巨剑悬停在距离地面不足三尺的高度。
林玄站在剑身之上,微微低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五体投地、几乎将脸埋进血泥碎石中的赵无极那剧烈颤抖的脊背上。
他没有说话。
只是抬起脚。
那只穿着破烂草鞋、沾满血污泥泞的脚,在赵无极绝望而卑微的感知中,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
轻轻地、随意地……
踏在了赵无极那沾满血污和尘土的后颈之上。
如同踏着一块……垫脚的顽石。
然后,林玄就这么踩着万仙门外门首席长老、元婴大修士赵无极的脖子,一步,踏上了葬仙渊边缘那布满裂纹的冰冷地面。
他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这片昨日将他拒之门外、今日却在他脚下匍匐颤抖的土地,扫过那远处崩塌的宫阙、黯淡的山门。
嘴唇微动,吐出的字眼平淡无奇,却如同万载寒冰,冻彻了所有人的骨髓:
这路,太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