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散伙饭,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
惩罚是,给暗恋的人发微信表白。
我捏着手机,屏幕上是我给学霸宋祁然设置的特别关心。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却瞥见角落里,他眼神闪躲,一脸难堪。
心一下就凉了。
手一抖,消息就这么发出去了。
下一秒,手机震动,屏幕上赫然弹出一行字：你搞不定我的。
发件人,陆风。
那个桀骜不驯的校霸。
我人傻了。
1.
我彻底懵了。
KTV包厢里灯光昏暗,五颜六色的光束扫过一张张年轻的脸。
空气里混着啤酒、果盘和廉价香水的味道,呛得人想打喷嚏。
我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那行字像是有灼人的温度,烫得我指尖发麻。
你搞不定我的。
发件人：陆风。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有几百只苍蝇同时在里面开演唱会。
怎么会是他
我明明点的是宋祁然的头像。
那个穿着白衬衫,身上总有淡淡皂角香气的少年。
那个我暗恋了整整三年的学霸。
我手忙脚乱地想撤回,可两分钟早就在我愣神的功夫里溜走了。
完了。
悦悦,发了没啊
闺蜜凑过来,一脸八卦地想抢我手机。
我猛地把手机扣在胸口,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发了发了。我含糊其辞,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包厢的另一端。
宋祁然坐在那里,身边围着几个同学,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肯定知道,这帮人就是想看我们俩的热闹。
他是不是觉得很烦觉得我让他难堪了
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脏蔓延开,我忽然觉得无比委屈。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
陆风走了进来。
他个子很高,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牛仔裤洗得发白,勾勒出修长笔直的腿。
他一进来,原本嘈杂的包厢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射了过去。
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那双眼睛黑得像墨,看人的时候带着股天生的压迫感。
他没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角落的沙发,把自己摔了进去。
然后,他掏出手机,垂眸点亮了屏幕。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看到了吗
他看到那条荒唐的表白信息了吗
2.
我不敢再看,抓起桌上的酒杯,把一杯啤酒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我心里的火。
行啊舒悦,够爽快！
有男生在旁边起哄。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接下来的时间,我如坐针毡。
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预演着陆风的反应。
他会直接走过来,把手机摔在我脸上,问我是不是有病吗
还是会把截图发到年级群里,让我彻底社会性死亡
他可是陆风啊。
那个传闻里,把人堵在厕所里打,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校霸。
我越想越怕,连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都感觉不到疼。
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陆风就那么靠在沙发上,戴着耳机,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他好像……根本没把那条信息当回事。
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非但没落下,反而吊得更高了。
这算什么
无视
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散场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我磨磨蹭蹭地跟在最后面。
经过那个角落时,我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瞥了一眼。
陆风还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松了口气,加快脚步想溜。
舒悦。
一道懒洋洋的,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我僵硬地转过身。
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我。
昏暗的光线里,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湖水。
他没说话,只是朝我勾了勾手指。
那动作,像是在逗一只小猫小狗。
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和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
我咽了口唾沫,双腿发软地走了过去。
陆……陆风同学,有事吗
他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你说呢他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我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恨不得在地上抠出个三室一厅钻进去。
那个……我……
手机拿出来。他命令道。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还是要公开处刑吗
我磨磨蹭蹭地掏出手机,递了过去。
他没接。
只是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屏幕上敲了敲。
打开。
我认命地解了锁。
他拿过手机,垂眸操作了几下,然后扔回我怀里。
我低头一看。
我们的微信聊天界面,被他置顶了。
3.
我脑子里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
置顶
他凭什么
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微信！
一股无名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压过了所有的恐惧和心虚。
你干什么！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陆风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
给你个机会。他重新靠回沙发,双臂展开搭在靠背上,姿态慵懒又嚣张,置顶我,每天看着,提醒你自己说过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容里,三分戏谑,七分玩味,像一只逮到老鼠的猫,不急着吃掉,只想好好戏弄一番。
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那是玩游戏！发错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哦他拉长了音调,发错了
对！我本来要发给宋祁然的！
不知道是不是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我把暗恋对象的名字也吼了出来。
我说完,包厢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门口还没走远的几个同学,脚步齐刷刷地顿住,扭过头,目光在我们和不远处的宋祁然之间来回扫荡。
宋祁然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当众喊出来。
我看到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了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那副样子,让我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而陆风,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消失了。
他盯着我,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淬了冰。
宋祁然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莫名的寒意。
行啊。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是发错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那你最好别再犯错。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走过,离开了包厢。
他走过带起的风,都像是冰碴子,刮得我脸颊生疼。
我愣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更深的恐慌。
闺蜜跑过来扶住我。
悦悦,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敢跟陆风那么说话啊！
我摇摇头,说不出话。
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酒精上了头,也许是宋祁然那躲闪的眼神刺痛了我。
我抬头看向宋祁然。
他也正看着我,眼神复杂。
有愧疚,有尴尬,唯独没有我期待过的,哪怕一丝一毫的欣喜。
那一刻,我长达三年的暗恋,像一个被人戳破的,五彩斑斓的肥皂泡。
啪的一声,碎了。
4.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心不在焉。
脑子里一会儿是宋祁然躲闪的眼神,一会儿是陆风冰冷的警告。
两个场景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麻。
闺蜜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
你说宋祁然到底什么意思啊他明明也对你有好感的吧
他是不是害羞啊毕竟那么多人看着。
我没吭声。
以前我也这么觉得。
我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不一样。
他会在我上课打瞌睡的时候,用笔轻轻敲我的桌子。
他会在我抱着一摞作业本上楼梯时,默不作声地接过去一半。
他还会在下雨天,把伞往我这边倾斜。
这些细枝末节的温柔,像温水煮青蛙一样,让我泥足深陷。
我以为,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捅破了,就是春天。
可今天我才发现,那不是窗户纸,那是一堵墙。
一堵他亲手砌起来的,密不透风的墙。
算了,不想了。我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反正都毕业了,以后也见不到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还是堵得难受。
回到家,我把自己摔在床上,拿出手机。
置顶的那个对话框,像个嘲讽的符号,刺得我眼睛疼。
我长按,取消置顶,删除聊天。
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心里舒坦多了。
发错了就是发错了,解释清楚就行了。
至于陆风最后的警告……
我撇撇嘴。
一个校霸而已,毕业了,山高水远,谁还认识谁啊。
我翻了个身,决定把这一切都抛到脑后,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我被我妈从床上薅了起来。
赶紧的,下楼买酱油去！家里来客人了,要做饭呢！
我顶着一头鸡窝,睡眼惺忪地被推出了门。
我们家是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
我趿拉着拖鞋,迷迷糊糊地往下走。
走到三楼的楼梯拐角,我猛地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
我被撞得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走路不长眼啊
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一看,瞬间清醒了。
陆风。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双手插在兜里,正低头看着我。
阳光从楼道的窗户照进来,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也让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怎么会出现在我家楼下
他跟踪我
我住这儿。他言简意赅。
你住……我卡壳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在我眼前晃了晃,钥匙上挂着一个很幼稚的奥特曼挂件。
然后,他用钥匙打开了我家对门那扇紧闭了很久的房门。
新邻居。
他倚在门框上,冲我咧嘴一笑。
以后请多指教啊。
5.
我感觉天塌了。
他怎么会是我家的新邻居
这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小吧
你……你什么时候搬来的我结结巴巴地问。
昨天。
昨天
那不就是……我给他发完那条微信之后
所以,他昨天看到信息时,就已经在我家对门了
一瞬间,无数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
你调查我我脱口而出。
陆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调查你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舒悦同学,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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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我……
我妈跟我爸离婚了,这房子是我外婆的。他收起笑容,语气平淡地解释了一句,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我愣住了。
关于陆风的传闻很多。
打架、逃课、家里有矿、开跑车上学……
可从来没人说过,他父母离婚了。
他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嘲讽的弧度。
怎么,跟你们听到的版本不一样
我低下头,没说话。
行了,赶紧买酱油去吧。他摆摆手,像是要赶苍蝇,别让你妈等急了。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坐在冰凉的台阶上,半天没回过神来。
所以,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他搬到我对门,跟我给他发错信息,只是两件毫无关联的,恰好发生在同一天的事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未来两个月的暑假生活,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买完酱油回家,我妈正在厨房里忙活。
妈,咱家来什么客人了我把酱油递过去。
你张阿姨,就住对门的。我妈头也不回地说,她家刚搬来,儿子跟你一个学校的,叫……叫陆风是吧长得可真精神。
我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妈！
干嘛一惊一乍的。我妈白了我一眼,人家妈妈带着儿子来打个招呼,我寻思着都是邻居,就留他们吃顿饭。你等会机灵点,多跟人家聊聊,以后也好有个照应。
我一个头两个大。
还要一起吃饭
这简直是公开处刑的2.0版本。
我躲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去。
直到我妈忍无可忍,拧着我的耳朵把我揪到了饭桌上。
饭桌上,气氛诡异。
我妈和张阿姨相谈甚欢,从子女教育聊到菜市场物价,像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姐妹。
而我,和陆风,则像两尊门神,相对无言。
我埋着头,拼命往嘴里扒饭,假装自己不存在。
陆风倒是比我坦然。
他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还应他妈妈一句。
只是那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瞟。
看得我坐立难安,如芒在背。
小风啊,听说你跟我们家悦悦是一个学校的我妈终于把话题引到了我们身上。
陆风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嗯。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高三（2）班,陆风。
然后,他顿了顿,补充道：跟舒悦同学,很熟。
6.
我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
谁跟他很熟！
我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别乱说话。
他却像没看见一样,继续慢悠悠地投下重磅炸弹。
妈,你知道吗他转向张阿姨,语气无辜又诚恳,舒悦同学,昨天还跟我表白了。
噗——咳咳咳！
我被嘴里的饭呛得惊天动地,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妈和张阿姨都惊呆了。
什么我妈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死丫头,真的假的
张阿姨更是两眼放光,看看我,又看看她儿子,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表……表白
完了。
这次是社会性死亡plus版本。
我恨不得当场去世。
阿姨,您别听他胡说！我急得满脸通红,那是玩游戏！真心话大冒……
嗯,真心话大冒险。陆风点点头,接过了我的话,她选了大冒险,惩罚是跟喜欢的人表白。
他的话像是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能感觉到,我妈和张阿姨的目光,更灼热了。
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哦……张阿姨笑得合不拢嘴,我们家小风就是性格内向了点,其实是个好孩子。
我妈也回过神来,看着陆风,那眼神,活像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是是是,这孩子看着就稳重。
我坐在他们中间,像个待售的商品,被两个妈评头论足。
而始作俑者陆风,则像个没事人一样,甚至还给我夹了一筷子排骨。
多吃点。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脸都白了。
我瞪着他,用眼神无声地控诉：还不是你害的！
他却冲我眨了眨眼,那模样,又痞又坏。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我第一时间冲回房间,把门反锁。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舒悦,开门。
是陆风的声音。
我不开！
开门,我跟你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
门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再不开,我就告诉你妈,你暗恋宋祁然三年了。
我的手,瞬间搭在了门把手上。
这个魔鬼！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
陆风,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倚在门框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想干什么。他看着我,眼底的笑意却淡了几分,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提醒我什么
离宋祁然远点。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他没你想的那么干净。
7.
我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陆风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神色少有的严肃,别问为什么,听我的就行。
说完,他转身就走,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站在门口,心里乱糟糟的。
陆风为什么这么说宋祁然
他们之间有过节
还是……陆风知道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内幕
我忽然想起散伙饭那天,宋祁然躲闪的眼神。
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一整个下午,我都心神不宁。
傍晚,闺蜜给我发来微信,约我出去逛夜市。
我正好也想出门透透气,就答应了。
夜市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我和闺蜜一人拿着一串烤鱿鱼,边吃边逛。
对了,悦悦,闺蜜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我今天听说了一件关于宋祁然的八卦。
我的心猛地一跳。
什么八卦
就是散伙饭那天晚上,闺蜜压低了声音,有人看到宋祁然他们几个在走廊里说话,好像是在打赌。
打赌
对！好像就是赌……赌你什么时候会跟他表白。
我的脚步,瞬间顿住了。
手里的烤鱿鱼,也变得索然无味。
他们说,宋祁然跟人打赌,说能在毕业前让你主动开口。闺蜜越说越气愤,所以那天我们起哄的时候,他才那么尴尬,他是怕输了赌局没面子！
砰的一声。
我脑子里的某根弦,彻底断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温柔和特殊,都只是他精心设计的,引我上钩的诱饵。
原来我的三年暗恋,只是他和他朋友之间,一场无聊又残忍的赌局。
我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傻子。
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还沾沾自喜的,彻头彻尾的傻子。
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悦悦,你别哭啊……闺蜜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给我擦眼泪。
我没哭。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我就是觉得……有点恶心。
我说不清是恶心宋祁然,还是恶心我自己。
走,我们去喝酒！我拉着闺蜜,转身就往大排档走。
喂,你慢点！
我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用酒精麻痹自己。
就在我快要撞上一个路人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有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被人一把拉了过去,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瞬间将我包围。
我抬头,对上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
是陆风。
8.
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晚上的,在大马路上演生死时速呢他皱着眉,语气不太好。
我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要你管。
我现在心情极差,看谁都不顺眼。
闺蜜看到陆风,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悄悄拽了拽我的衣角。
陆风没理会我的臭脸,目光落在我泛红的眼眶上,顿了顿。
怎么了他问。
没什么。我别过脸。
为了宋祁然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猛地转回头,死死地瞪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看着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那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所以你那天在饭桌上故意那么说,是想提醒我
所以你让我离他远点,也是因为这个
我一连串地发问,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心里的某个角落,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麻麻的。
不然呢陆风终于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自嘲,你以为我闲得没事干,喜欢管你的闲事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我误会他了。
他不是在戏弄我,他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保护我。
虽然那个方式,很笨拙,很混蛋,甚至让我当众出了丑。
可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我好。
一股巨大的愧疚感席卷而来,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谢……
行了。他打断了我,一个渣男而已,值得你在这要死要活的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我头上,盖住了我狼狈的脸。
想喝酒是吧
走。
他拽着我的手腕,拉着我就往前走。
喂,陆风,你要带我去哪
找个地方,让你哭个够。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夜市里,听起来竟有几分安稳。
9.
陆风把我带到了一个天台上。
这是附近一栋烂尾楼的楼顶,空旷,安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想哭就哭吧。陆风靠在栏杆上,递给我一罐啤酒,这里没人笑话你。
我接过啤酒,拉开拉环,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
冰凉的液体刺激着喉咙,也刺激着我紧绷的神经。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
为我那死在毕业季的,愚蠢的暗恋。
也为我那被当成笑话的,可悲的自尊。
陆风就那么安静地陪在我身边,没有劝我,也没有安慰我。
他只是陪着我,一罐接一罐地喝着酒。
风吹干了我的眼泪。
也吹散了我心里的那点不甘。
谢谢你。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谢我什么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也谢谢你……没有真的把那条微信的事说出去。
陆风轻笑了一声。
我要是真说出去了,你是不是得拿刀砍我
我被他逗笑了,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那倒不至于。我说,最多……在你家门口泼油漆。
行啊你,舒悦。他转过头看我,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胆子越来越肥了。
我哼了一声,没接话。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从学校的奇葩老师,聊到暑假的无聊计划。
我发现,陆风其实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他话不多,但偶尔冒出来一句,总能精准地戳中我的笑点。
他也不是不学无术的混混。
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冷知识,也看过很多我没看过的书。
和他聊天,很轻松,很舒服。
不知不觉,天台上的啤酒罐,已经空了一地。
我的脑袋也开始变得晕乎乎的。
陆风。我撑着下巴,看着他被霓虹灯勾勒出的侧脸,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是一个我从晚上就想问的问题。
我们算不上朋友,甚至在前天之前,还是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他为什么要帮我
陆风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夜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那双深邃的眼。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然后,他突然朝我凑了过来。
我们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他呼吸的热度。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你说呢
他压低声音,那嗓音像是裹了蜜的砂纸,磨得我耳朵痒痒的。
10.
我脑子彻底宕机了。
他的脸离我太近了。
近到我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眼底映出的,我的倒影。
我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我猛地往后一缩,后背重重地撞在了栏杆上。
你……你干嘛！我结结巴巴地,心跳快得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陆风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带着几分戏谑,和几分……我看不懂的情绪。
吓着了他直起身子,重新拉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舒悦。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干……干嘛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只会打架的混蛋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
以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我爸,是个赌鬼。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赌。输了钱,就回家打我妈,打我。
后来,他欠了高利贷,人家找上门来。他把我妈推出去挡着,自己跑了。
那天,我妈被打断了一条腿。我也被打得半死不活。
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变强。强到没人敢再欺负我们。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原来,他那身嚣张的铠甲之下,藏着这么深的伤疤。
所以,我打架,逃课,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好惹的混蛋。他自嘲地笑了笑,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会怕我,才不敢再来找我妈的麻烦。
那……宋祁然呢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
宋祁然他爸,就是当年放高利贷给我爸的那个。
陆风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我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巧
他爸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儿子,也一样。陆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他们这种人,骨子里就带着傲慢和自私。他们喜欢看别人痛苦,喜欢把别人的真心当成玩物。
就像他跟你打的那个赌。
我彻底说不出话了。
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陆风不是在针对我,也不是在针对宋祁然。
他只是,不想看到我重蹈他妈妈的覆辙。
不想看到我,被一个伪善的混蛋,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置顶我的微信,在我家楼下堵我,在饭桌上让我难堪……都是为了让我看清宋祁然的真面目
陆风沉默了。
良久,他才别扭地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一声。
方法是蠢了点。他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但……管用就行。
我看着他难得一见的局促模样,突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又红了。
这个笨蛋。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拙,又这么温柔的笨蛋。
11.
那天晚上之后,我和陆风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不再是单纯的邻居,也不是单纯的同学。
我们成了一种……很奇怪的朋友。
他会每天早上,在我家门口放一盒热牛奶。
也会在我熬夜刷题犯困的时候,发微信骂我一句笨蛋,还不去睡。
我妈看我们的眼神,也越来越像在看一部偶像剧。
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悦悦啊,我看小风这孩子真不错,人老实,又会疼人。
我每次都哭笑不得。
老实疼人
妈,你怕是对陆风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暑假过得飞快。
转眼就到了填报志愿的时候。
我没什么悬念,填了本地的一所师范大学。
我去找陆风的时候,他正在家里打游戏。
电脑屏幕上火光四射,他手指翻飞,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你报哪儿我问他。
不知道。他头也不回。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考得太差,没得选。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不屑于学。
没想到……
我帮你看看吧。我说。
我拿过他的准考证和成绩单。
分数确实……不太理想。
比本科线,差了十几分。
只能走个专科。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他明明那么聪明,反应那么快。
如果他好好学,一定不会是这个结果。
看什么看。他退出了游戏,抢过我手里的成绩单,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烂命一条,读什么都一样。
他的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满不在乎的,混蛋似的表情。
可我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落寞。
陆风。
嗯
你想复读吗我认真地问。
他愣住了。
复读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你没搞错吧
没搞错。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很聪明,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的。
我……可以帮你补习。
最后那句话,我说得很小声,很没底气。
毕竟,我只是个刚过一本线的学渣。
而他,是传说中的校霸。
陆风定定地看着我,看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会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好啊。
他突然开口。
那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老师了。
他冲我咧嘴一笑,那笑容,干净又灿烂。
像夏日里,最耀眼的阳光。
12.
于是,我的暑假生活,从吃了睡睡了吃,变成了给校霸当家教。
地点,就在陆风家。
张阿姨对我的到来,表现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每天水果零食不断,看得我妈都有些吃醋。
死丫头,我看你干脆住到对门去算了。
陆风的基础,比我想象的还要差。
尤其是英语和数学,简直是重灾区。
我把高一的课本翻出来,从最简单的公式和单词开始教他。
他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认真。
虽然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走神,或者不耐烦地扔掉笔。
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坐得端端正正,听我讲题。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副认真的模样,让我偶尔会看得有些出神。
原来,不打架不惹事的陆风,是这个样子的。
安静,专注,甚至……有几分好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我赶紧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喂,老师。
他突然用笔敲了敲桌子。
啊我回过神。
这道题,我还是不懂。他指着一道函数题,皱着眉。
我凑过去看。
我们的距离,又一次被拉近。
我能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洗衣粉的味道。
我的脸,又不争气地红了。
咳,这道题的解题思路是……
我强装镇定地开始讲题,可我的声音,却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飘。
陆风没有看题。
他一直在看我。
那目光,专注又灼热,像是要把我烫出一个洞来。
舒悦。
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嗯
你脸红什么
我唰地一下抬起头,正好撞进他带笑的眼眸里。
那眼神,像一张网,把我牢牢地困住。
我……我热！我胡乱地找了个借口。
是吗他挑眉,可我怎么觉得……
他故意拉长了音调,俯身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你是对我,动心了呢
13.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又痒又麻,像电流一样,瞬间窜遍了我的全身。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心虚还是恼怒,声音大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陆风看着我炸毛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你看你,反应这么大。他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被我说中了吧
你！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什么我他站起身,一步步朝我逼近。
我被他强大的气场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他将我困在他的胸膛和墙壁之间,低头看着我。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沉的情绪。
舒悦。
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危险的沙哑。
那天在天台上,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什么问题我的心跳,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他离我更近了。
近到,我们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你说,是为什么呢
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理智告诉我,应该推开他。
可是,我的手脚,却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甚至,不受控制地,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陆风看着我失神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就在我以为他要吻下来的时候。
他却突然停住了。
停在离我的嘴唇,只有一厘米的地方。
然后,他轻轻地,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因为,我搞不定你啊。
14.
他说完,就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
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欠揍的笑容。
行了,老师。他拍了拍我的头,继续上课吧。
我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被他……耍了
他把我撩拨得心神不宁,结果就为了说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
一股巨大的羞愤涌上心头。
陆风！
我抓起桌上的抱枕,就朝他扔了过去。
你这个混蛋！
他笑着接住抱枕,也不躲。
恼羞成怒了
你才恼羞成怒了！
那天下午的补习,就在我们的打打闹闹中,不了了之。
可是,有什么东西,却不一样了。
空气里,似乎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气息。
我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
他也不再用那些不正经的话来逗我。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谁也不敢,轻易去捅破它。
补习还在继续。
陆风的进步,快得惊人。
那些我需要讲好几遍他才能懂的公式,他现在看一遍就能举一反三。
那些他背得死去活来的英语单词,他现在也能过目不忘了。
我有时候会觉得,他不是笨。
他只是,从来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而已。
一旦他认真起来,他的能量,是惊人的。
很快,就到了我大学报道的日子。
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
临走前一天晚上,陆风来找我。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递给我一个包装得很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我问。
到了再看。他说。
火车站里,人来人往。
我妈和张阿姨在一旁,抹着眼泪,依依不舍。
而我和陆风,却相对无言。
我走了。我拉着行李箱,对他说。
嗯。他点点头。
你……好好复习。
嗯。
别又跟人打架了。
嗯。
他惜字如金,像个闷葫芦。
我有些失望,又有些想笑。
这个笨蛋,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
检票的广播响了。
我转身,准备进站。
舒悦！
他突然在身后叫住了我。
我回头。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我。
车站的灯光很亮,照得他的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等我。
他说。
只有两个字,却比任何动听的情话,都让我心安。
我笑了。
好。
15.
我坐上了去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
窗外的风景,飞速地倒退。
我拿出陆风给我的那个小盒子,打开。
里面,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而是一只,很旧的,白色的,有线耳机。
只有右边那一只。
耳机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展开纸条。
上面是陆风那熟悉的,张扬的字迹。
毕业晚会那天,我把右耳的耳机摘了,就为了能听清一点你那边的动静。
结果,听到了你要跟宋祁然表白。
还好,你发错了。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
这个笨拙又温柔的少年,就已经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悄悄地喜欢我了。
他把那份喜欢藏在嚣张跋扈的外表下,藏在玩世不恭的玩笑里。
他不说,也不问。
只是默默地,为我扫清前路的障碍。
为我,抵挡世界的恶意。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被我取消置顶又重新置顶的对话框。
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陆风。
这次,换我搞定你。
消息发出去。
几乎是立刻,就收到了他的回复。
还是那句,嚣张又霸道的话。
你搞不定我的。
只是这次,后面多了一个小小的,红色的,爱心表情。
我看着那个爱心,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