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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我蹲在河边的青石板上搓洗着带血的纱布。
冰凉的河水刺得伤口生疼,却听见几个早起的婆娘在柳树下嚼舌根:
听说了没昨儿林晓梅领着一帮人去县里闹,被教育局的人轰出来了!
她爹把攒了半辈子的大团结都塞给王科长了,结果人家当场把钱摔回他脸上!
我拧干纱布,河水里映出我冷笑的倒影。
恢复高考头一年,多少双眼睛盯着,谁敢在这风口上顶风作案
起身时,东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
我挎着竹篮往家走,篮子里滴落的水珠在黄土路上留下一串深色的圆点。
拐过晒谷场,正撞见陈砚南一伙人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林晓梅眼睛通红地拦住我:这下你满意了
关我什么事路是你们自己选的。我挎紧竹篮,准备绕道走。
张小兰突然尖叫:我们的录取通知书补不了了,凭啥你能上大学!
我面无表情地顿住脚:我早劝过你们了,是你们自己不听。
我不管,我们上不了,你也别想上!
张小兰疯了一样往我家方向冲。
我心头猛跳,连忙追去。
可追上去时,她已经踹开我家木板门。
娘纳的鞋底散落一地,装玉米面的瓦缸也被砸了个窟窿。
我气得拽住她胳膊:张小兰,你这是强盗行为,你知道吗
张小兰猛地甩开我的手,还在一个劲地翻找。
在哪你藏哪了
炕席被她翻得乱七八糟,土炕灰扬得满屋都是。
我咬牙往外跑,得赶紧找老支书帮忙。
可我刚冲到院门口,就被陈砚南一把推了回来。
林晓梅带着全班人把门口堵了个结实。
他们像围猎似的步步逼近,我被迫连连后退。
林晓梅一个眼风,最后一个进来的王铁蛋咔嗒闩上了院门。
后背抵上了晒玉米的砖垛,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
你们想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
我的呼救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陈砚南咧着嘴冷笑:使劲叫!这会儿全村人都在西坡抢收玉米,你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见!
冷汗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淌,浸透了后背的粗布衣裳。
张小兰气喘吁吁地从屋里跑出来,辫子都跑散了:晓梅,柜子箱子都翻遍了,连炕洞都掏了,就是找不着!
林晓梅突然伸手掐住我的下巴:行啊姜红樱,藏得挺严实。
她的指甲掐进我肉里,咯得我生疼。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说话。
那张通知书就缝在我贴身的衬衣夹层里,隔着粗布,我能摸到它的轮廓。
这是能带我飞出穷山沟的金翅膀,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护住它。
林晓梅突然笑了:找不着就算了——只要她残了,照样上不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