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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妈说,如果一个人是带着解不开的心结死去的,就会形成怨念。
灵魂不能入地府,要在人间飘荡。
我从来不信。
可当我飘在自己的墓碑上方,低头看着那个黑色的骨灰盒时......
我信了。
我成了一缕孤魂,被困在了这方寸之地。
风吹不散我,太阳也晒不化我。
我只能看着,听着。
父亲遵照我留下的遗嘱,没有办丧事,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独自一人,抱着我的骨灰盒,亲手将我埋入土里。
冰冷的石碑立起,上面刻着我的名字。
父亲枯瘦的手抚摸着冰冷的刻字,浑浊的老泪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幺儿......爸没用......爸对不起你......
他老了好多。
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我想抱抱他,想告诉爸我不怪他。
可我的手径直穿过他的身体,无法触碰到他

我说的话,他也听不见。
原来死亡不是终结,这种看得见却触不到的折磨,才是。
一辆黑色的宾利发着疯似的冲进墓园,一个刺耳的刹车声后,车门被猛地推开。
傅明来了。
傅明脸上写满了暴戾和不敢置信。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新立的墓碑,盯着我冰冷的名字。
然后,他笑了。
笑得癫狂,笑得扭曲。
开什么玩笑
慕雪,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一步步走近,周围空气都要窒息。
他似乎笃定这是我为了引起他注意而设下的骗局。
可当他看到我父亲那张被悲痛的脸时,他脸上的假笑寸寸碎裂。
他终于看见了,那个已经被埋入土里的骨灰盒。
看见了那块冰冷坚硬的石碑。
他瞳孔骤缩,血色从脸上瞬间褪尽。
不......
不可能......
他踉跄着,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喃喃自语。
我没让你死......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真的死掉!
他突然冲过来,发疯似的想用手去刨开新土。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父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在傅明的脸上。
通红的五指印迅速在他白皙的脸上浮现。
傅明被打偏了头,居然没有还手。
他就那么僵在原地。
我看到他眼里的光,碎了。
我冷漠的看着他,感觉心里的怨恨消散了一丝。
但还远远不够。
你这个畜生!父亲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疯!
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你知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傅明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亲指着他的鼻子,五年前,她为什么离开你,你问过吗!
你没有!你只相信你看到的,却从想过我女儿的苦衷!
傅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看见他眼里的茫然和惊恐。
父亲的理智早已被丧女之痛烧光。
她妈妈得了尿毒症!换肾需要五十万!
她不想拖累你,不想让你正在上升的事业因为我们这个无底洞而毁掉!所以她才提了分手!所以她才从你面前消失!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傅明的心上。
也砸在我的灵魂上。
我眼眶湿润,漂浮的身体微微颤抖。
过往和回忆像锋利刻刀,最为伤人。
我的脸色很快又化为冷漠,我现在只想——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