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夜色如墨,顾砚之立在顾家暗室之中,案头烛火摇曳,在青石墙上投下细长的阴影。
九瓣梅纹的铜制灯盏上积着薄灰,被烛光映出斑驳的痕迹。他指尖抚过案上密函,玄色袖口上还沾染着几星墨渍。
大人,沈将军出事了。
玄甲卫统领单膝跪在阶下,甲胄上未干的血渍混着冷汗滴落,他喉结滚动着咽下铁锈味,
三日前邙山突降暴雨,沈将军不知为何突率二十轻骑与大部队脱节,在野马谷遭山匪伏击......话音未落,玄甲卫已抖着手呈上染血的舆图。
顾砚之展开舆图,邙山渡口处朱砂圈痕被新墨覆盖,蜿蜒的血迹顺着山脉走势洇开。
他眉峰微挑,折损了多少人
沈将军带去的二十轻骑已折损过半...玄甲卫咽了口唾沫,而且探子还报说...沈将军拼死护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此刻带着她乘坐马车,正在往京都赶的路上。
烛芯‘噼啪’爆响,顾砚之指节叩在‘玉门关’三个小字上。
沈知修素来克己复礼,从不在意男女情爱一事,此番竟会为个女子延误归期,倒教他有些奇怪。
那女子是何来历折扇展开,寒铁扇骨在烛光下泛着冷芒。
查出来是商队遗孤,名唤白若璃。之前整个商队被漠北流兵所杀,只有这个女子正巧被沈将军救下。
玄甲卫将怀中密报展开,但属下还查到一事,上月漠北商队通关文牒中,恰有个叫白玉璃的名字。
顾砚之眸色渐深,派两队玄甲卫扮作茶商,沿官道接应。青铜令箭破空掷出,钉入玄甲卫脚前三寸砖石,若遇拦阻——
玉骨折扇轻摇,带起一缕梅香,不必留活口。
暗卫领命退下后,顾砚之独坐暗室,望着墙上悬挂的北疆舆图,恍惚又见沈清霜前日伏案誊抄密信的模样。发间银簪将坠未坠,修长的脖颈上噬心蛊的印记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红,却仍执拗地一遍遍摘抄着那堆北疆通敌案的证据密信,试图在沈知修回来之前,替他寻得一丝破绽。
沈清霜只要一提起自己兄长沈知修时,那满脸忐忑又期待至极的神色,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奇怪的走向,究竟是喜还是忧。
......
沈清霜蹑手蹑脚贴着砖墙挪动,左手有些僵硬的攀上石墙,她左臂的麻痹感还未褪去,昨日绿芜泼在她手上的酒水中混着些毒,到底还是损了经络...
指尖触到青苔时一个没用力险些打滑摔下去,她咬住下唇,一个使力坐上墙头,随即将银针更深地刺入左掌虎口,让刺痛感勉强唤回几分知觉。
吱呀——
朱红色的小门突然被人打开,蜀锦裙摆掠过门槛,绿芜戴着幂篱疾步而出,珊瑚链缠着的金铃在夜色中寂然无声。
沈清霜屏息跟上,眼见那抹秀色身影拐进暗巷。
腐臭味扑面而来,巷尾废井旁立着道黑影,高大的身形带着一张青铜鬼面具,面具在月光下的照耀下,半明半暗,足以将三岁小孩吓哭。
东西呢鬼面人嗓音有些雌雄莫辨,指节叩在井沿青石上,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绿芜从袖中拿出半幅染血的布条,边缘绣着暗红的纹路,三日后慈安宫要的人就到渡口,这是玉......
话未说完,沈清霜水袖已如灵蛇出洞,布条已然被劲风卷起,轻纱探到布条边缘的刹那,鬼面人弯刀破空掷来,刀锋擦着她耳际没入砖缝,青砖顿时‘滋滋’腐蚀出碗口大的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