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教坊司的夜风裹着脂粉香,穿过雕花木窗的缝隙,掀起沈清霜单薄的素纱裙裾。
她蜷缩在戏台后的杂物间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脖颈间的噬心蛊印记。
外头丝竹声袅袅,舞姬们踩着鼓点翩跹而过,金铃脆响混着吴嬷嬷尖利的训斥声,却无一人注意到角落阴影中那道孤影。
沈清霜蜷缩在妆阁最里间的矮榻上,铜镜映出她红肿的左颊,沈清霜伸手碰了碰还在发烫的皮肉,兄长那一巴掌扇得毫不留情,仿佛把她心中血脉相连的暖意都扇得粉碎。
吱呀——木门被推开,外间的烛火照亮漆黑的杂物间。
沈姑娘若再躲下去,吴嬷嬷怕是要掀了这屋顶寻人。
顾砚之的声音混着梅香漫入屋内时,沈清霜正将脸埋进褪色的水袖堆。
他斜倚在门框边,手中折扇轻挑开垂落的帷幔,月光顺着那道缝隙淌进来,瞬间照亮她颊边蜿蜒的泪痕。
她别过脸,将袖口攥出凌乱的褶皱:顾大人是来看我笑话的
顾某可从不笑落难之人。
他踏入屋内,玄色衣摆扫过满地尘灰。暗格中的烛台被点燃,昏黄光影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尤其是......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巨响。青瓷盏碎裂的脆响刺破丝竹声,紧接着是吴嬷嬷尖利的叱骂作死的小蹄子!这青瓷盏可是能抵你三年月钱!
沈清霜肩头一颤。
这教坊司里摔碎的何止是瓷器,更是无数女子被碾碎的尊严。可这样的地方,却成了她沈清霜现如今唯一的栖身之地。
原本以为三年来,她早已学会在鞭笞声中蜷缩着活下去,在折辱里吞咽所有血泪。
可今日兄长那一巴掌,却比这世间最烫的烙铁更灼人。
玉门关的求援信,你当真不知顾砚之忽然开口。
她猛地抬头,正撞进他深邃的眸中,如利箭般似要剖开她所有伪装。
玉门关的求援信,我连半片纸都没见过!她嗓音发颤,从怀中掏出贴身收藏的素色香囊,保存很是精细的密函,哗啦啦被倾泻在妆台之上,
这些是兄长三年来寄往陆府的家书,全被陆靖琪扣下。若非有一日趁他酒醉,我偷偷潜入书房......
妆台最上面那封吾妹清霜亲启的字迹刺得她双目生疼,
话未说完,顾砚之已经拈起一枚对着烛光细看,蜡封在暖黄光晕下泛着不同寻常的青色。
他忽然冷笑道:好个陆靖琪,当真是本事通天,连火漆印都能仿得这般精妙。
他指尖稍一用力,碎屑簌簌而落。
沈清霜瞳孔骤缩,内层蜡壳竟用着京都特供的白蜂蜡,这种京都产物怎会出现在边关密函里
原来所谓家书,不过是诱她入局的鱼饵!那些殷殷叮嘱、那些边关趣闻,全都是虚妄。
她这三年来摩/挲过千百遍的字句,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玄甲卫新得的消息。
顾砚之将折扇抵住她颤抖的指尖,俯身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沈知修带回的人证被杀那日,陆靖琪的马车也确从东华门出城,车轮印深四寸,车辙间距比寻常马车宽了一掌有余,你说他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出城。
说话间,喷出的口息拂过她耳畔,更蹊跷的是,今晨暗卫偷偷潜入验尸时,发现那人证尸首后颈有被剖开的痕迹......
沈清霜霍然起身,妆奁被带翻在地。
大人!
暗卫如鬼魅般闪入,手中捧着染血的布包,这是暗桩派人从玉门关边境,快马加鞭连夜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