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百思不得其解:“你确定,这帕子只有你的小王妃和她侍女接触过?再没有旁人接手过?”
谢谌没有回答,而是让自己的贴身护卫夜影,将狐狸画像挂了起来。
透过狐狸画像,他好似看到了那张明媚娇柔、巧笑倩兮的容颜。
可他知道,这大抵都是假象。
“你别不说话啊!”
宋熹急得连羽毛扇子都忘了拿:“这么大一个高手藏在京城,甚至就在咱们身边晃悠,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谢谌终于将视线从画像上收回:“试一下,就知道了。”
宋熹这才稍稍放心:“那个叫流星的侍女,倒是可以随意找个人试一下。但你这小王妃细皮嫩肉的,万一伤了她......”
保不齐,她得哭吧?
她那么会演,要是不小心让她发现了他的用意,再让她顺杆往上爬......
谢谌没有往下想,当下做了决定:“她,我亲自试。”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宋熹心有余悸地坐到一侧去。
一抬头,就看到那张狐狸画像。
“这不是你从江南带回来的画卷吗?怎么忽然挂起来了?”
谢谌随口道:“有趣。”
见宋熹还要喋喋不休,他冷眼道:“你有闲心思关心画像,不如好好想想,没有了魏魏荣,钦天监监副的位置该塞谁上去。”
一说起正事,宋熹头都大了。
“这魏老贼,关键时候这么没用。眼看祈雨仪式迫在眉睫,监正那老东西又不肯从二皇子阵营中离开,我上哪儿找合适的人顶上?”
与此同时,沈徽妍执笔落下,整齐的簪花小楷在信纸上跃然而出。
“钦天监监正赵德全,并非不可用。”
“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
而她,恰好知道此人弱点在哪里。
前世,因为祈雨仪式的成功,魏荣老贼顶替了赵德全坐上监正之位。
而后十几年的时间,她真是深受谢谌用各种天象来掣肘和为难,甚至差点都无法顺利将新帝推上龙椅。
他为官不仁,那她就一点点砍掉他的爪牙,让他再无爬到高处的机会。
入夜,望月轩的灯早早便熄了。
沈徽妍躺在床上,回想着天黑前穿云送来的消息。
她说,那两个农妇被顺利送回家后,周围似乎有人在盯着。
除去魏荣的报复心之外,她暂时是真的想不到除了谢谌还有谁。
表面上救人,实则定是想利用这两个无辜农妇,让魏荣乖乖闭嘴吧。
果然,大抵还是奸臣本性。
步步为营。
她轻轻侧过脑袋,眼神似能穿过中间的屏风,望到那张总带着三分笑容的脸。
罗汉床上的谢谌,猛然睁开眼睛。
潜意识里的警觉告诉他,方才分明有道杀气在自己四周弥漫。
“夫人。”
沈徽妍立刻收敛,暗道这人还真是警惕,“小王爷,怎么了?”
“这两日,顾大夫可还在沈府?”
沈徽妍眼眸一转,“是啊,祖母这两日身子越发不适,索性就请顾大夫住下了。”
谢谌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唯有淡淡的平和:“顾大夫医术高明,智慧过人,没有想过进太医院吗?”
他这是,想抢人?
沈徽妍将计就计:“不是顾大夫不愿,而是顾家实在没有能力推他入仕。”
“顾大夫品性纯良,今日也算立了功,小王爷可否举荐他进太医院?”
夜色浓厚,隔着屏风,谢谌丝毫不掩饰眼底的幽光。
“明日,我要去公主府一趟,夫人若是无事,就带上顾大夫一起吧。”
这是,想试顾西辞的医术了。
或者说,他不信顾西辞,也不相信她。
“好。”
沈徽妍言笑晏晏:“顾大夫若是顺利进了太医院,定会感谢小王爷的知遇之恩。”
这话听着,让谢谌有些不太舒服:“你倒是了解他。”
发现他的语气不太好,沈徽妍随即道:“算不上了解,就这两日见他次数有些多,看他面相温和,想必是个性子不错的人吧。”
顾西辞性子不错?
那他性子就不好吗?所以才让她谋算着想踩他的头去做妖后?
谢谌失了说话的兴致:“睡吧。”
卧房内,重新恢复安静。
这一夜,解决了魏家这个毒瘤后,沈徽妍睡得极好。
谢谌却再一次做了梦。
梦中,魏荣顺利成为监副,只听他一人之令,帮他完成了许多事。
但最终,因为沈银娥的死,被沈徽妍这个妖后下令抄家灭门。
魏荣是该死,但不能因为妖后的怒火就这么死了。
一觉醒来,谢谌有些头疼。
他坐在罗汉床上,低头捏着自己的鼻梁,回顾着梦中的内容。
这事实好像,和他先前做的那些预知的梦,有些不太一样。
至少,现实中沈银娥是不可能再嫁到魏家去了......
“小王爷,”沈徽妍蹙眉,略显担心,“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闻言,谢谌抬眸看向面前的她。
月白色金线绣花鞋上,是桃夭色的百花广袖襦裙,再往上,便是那张淡淡脂粉的明媚容颜。
那双眼睛,纯澈至极,连眼底的担忧,都显得那么真切。
谢谌收回视线,眼皮重新掀起时,已经将眸色中的幽暗转化成了温柔。
“没事,你都准备好了吗?”
沈徽妍乖巧点头:“已经让人去传过话了,顾大夫会在长公主府门口等我们。”
夫妻二人收拾好后,一起上了去往长公主府的马车。
行至半路时,车辕忽而轻轻一沉。
下一刻,就听见护卫夜凡在外面汇报:“主子,陛下下旨,收回了魏荣的官印。魏恒一案,也令刑部协同京兆府加快办理,不日就会有结果了。”
“魏家出事后,高贵妃第一时间放出风声,称孙嬷嬷助纣为虐一事,她全然不知情。今早,孙嬷嬷已经‘畏罪自尽’了。”
魏家,算是完了。
高贵妃,显然也惹了陛下不快。
沈徽妍下意识抬起眼眸去看对坐的男子,不想这人也刚刚好看向她。
四目相对之间,一个目露天真,一个笑意柔和。
“魏家一事,夫人怎么看?”
沈徽妍满眼认真:“多亏陛下英明,魏家终于恶有恶报!”
随即,她继续补充道:“只是,小王爷和三皇子是表兄弟关系,经此一事,贵妃娘娘和三皇子殿下不会迁怒到你身上吧?”
谢谌嘴唇上扬,意有所指,“我的表兄弟,可不只三皇子一个。”
沈徽妍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是了,人家的舅舅是当今陛下,陛下的儿子们,可不都是人家的表兄弟吗?
这也提醒到她,谢谌可以选择的,不只元恪一个人。
到了长公主府,两人带上等候在府门口不远处的顾西辞,一同进去面见长公主。
“给本宫瞧病?”
长公主听完谢谌和沈徽妍的介绍,又一次在顾西辞这张陌生的面孔上来回打量了两遍。
随即又重新躺回她的贵妃椅上:“算了吧,本宫这老毛病,连江南李神医都没能瞧好,这位顾大夫看着就年轻,总不会比李神医还要有经验吧?”
长公主对顾西辞的挑剔,沈徽妍和谢谌都看在眼里,两人却默契地都没有为顾西辞说话。
顾西辞上前一步,伸手作揖:“敢问长公主殿下,您口中的李神医,可是江南乌衣巷三生馆内的李神医?”
闻言,长公主重新睁开眼睛:“你认识他?”
“实不相瞒,”顾西辞满面都是谦虚,“李神医,乃草民的同门师兄。”
“你们二人竟然是师承同门?都是药王谷的弟子?”
这么一解释,长公主终于有了些许的兴趣,并在顾西辞对她病情一通分析之后,同意了让他为自己看诊。
而关于顾西辞的这一重身份,沈徽妍也是才知道的。
没想到这人竟这般能忍,百般被阻挠之下,都没有亮出自己的身份。
但现在,又为何要自己说出来?
“殿下的心疾,想要根治,只怕不易。”
闻言,长公主才刚刚亮起的些许希望,再一次破灭了。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她早都习惯了:“无碍,本宫能活一日算一日。”
顾西辞却垂眸笑道:“草民不才,在心疾方面略有研究,可以研制出一个让殿下不再发病的药方。”
“当真?”
对谢谌母子来说,顾西辞的出现是意外之喜。
但对于沈徽妍来说,前世长公主的病就是被顾西辞控制住的,最后活得比她都要长久,一点都不意外。
趁着顾西辞在外间埋头写药方之际,长公主眼珠子一转,便以‘了解药方及其用法’为由,将沈徽妍也支了出去。
扭头,就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谌儿,本宫想到一个绝佳的法子,能一劳永逸解决掉你最大的麻烦!”
最大的麻烦?
下意识的,谢谌就扭头看向外间的方向。
眼下他最大的麻烦,不就是自己的夫人,沈徽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