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急流将三人冲得七零八落。陈三水的后背重重撞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肺里的空气被挤压一空。浑浊的水流中,他隐约看见苏明月的旗袍像水母般在远处飘荡,而那些皮肤下的光点已经汇聚到胸口位置,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案。
"抓住绳子!"张铁胆的吼声在洞穴回响。陈三水奋力抓住抛来的登山绳,粗糙的纤维勒进掌心。老兵独臂拽着绳索,另一只手握着军刺,刀尖上挑着张燃烧的黄符。符纸的火光在湍流中顽强不灭,照亮了水底那个越来越近的巨大黑影。
那东西终于浮出水面——是具三米多长的青铜棺椁,棺盖上铸着九只狰狞的兽首。每只兽首都张着嘴,从中喷出墨汁般的黑雾。更诡异的是,棺椁没有沉入水底,而是违反物理规律地悬浮在水面,随着水流向他们漂来。
"是引魂棺!"苏明月不知何时游到了陈三水身边,声音里带着金属质感。她掌心的鬼玺碎片正在发烫,将周围的水面蒸发出缕缕白气。"别让它碰到..."
话音未落,棺椁上的兽首突然转向三人。黑雾喷涌而出,在水面形成数十只半透明的手,向他们抓来。张铁胆将燃烧的黄符掷向黑雾,火焰与雾气接触时爆出刺眼的蓝光。借着这瞬间的光亮,陈三水看见黑雾中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每张脸都在无声尖叫。
"往那边游!"张铁胆指向右侧一处岩缝。三人拼命划水,身后的引魂棺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挣扎。陈三水回头瞥见棺盖已经裂开一道缝隙,里面伸出只覆盖着青铜鳞片的手。
岩缝仅容一人通过。张铁胆殿后,不断往水中撒铜钱。每枚铜钱入水都激起小范围的沸腾,暂时阻挡黑雾的蔓延。当他们终于爬上一处突出的石台时,引魂棺被卡在了岩缝外,但那些黑雾形成的手仍在缝隙间蠕动。
石台上散落着新鲜的烟蒂和压缩饼干包装。张铁胆捡起半截烟头闻了闻:"是老烟枪的牌子,那老东西来过这里。"
苏明月突然跪倒在地,旗袍领口的盘扣崩开,露出锁骨下方完全青铜化的皮肤。那里的纹路已经形成完整的星图,与鬼玺碎片的图案一模一样。她痛苦地抓挠着胸口,指甲在金属皮肤上刮出刺耳声响。
"按住她!"张铁胆从防水袋取出个瓷瓶,倒出几滴腥臭的液体滴在苏明月胸口。液体与青铜皮肤接触时发出腐蚀声,冒出带着铁锈味的青烟。苏明月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竟引来了远处引魂棺的回应。
陈三水这才注意到石台内侧刻着行小字:"鬼门开,阴阳乱,七星陨"。字迹很新,像是最近才刻上去的。他刚要伸手触碰,岩缝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是皮靴踩踏石块的声响,至少有十几人。
"冥府的人。"张铁胆迅速熄灭了手电,三人屏息躲在石台阴影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一道强光扫过岩缝,陈三水看见来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胸前别着青铜徽章——图案正是完整的鬼玺。
领头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手中捧着个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他们藏身的位置。"出来吧,"男子的声音温和得可怕,"我们闻得到鬼玺的味道。"
张铁胆的军刺已经抵在最近那人的咽喉,但对方竟不闪不避。陈三水这才发现,所有"冥府"成员的脖子上都有圈缝合线,像是头颅曾被砍下又重新接上。更骇人的是,他们的眼睛都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
"把碎片交出来,"眼镜男微笑着伸出苍白的手,"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玩火。"他身后的成员同时举起某种青铜器械,外形像弩,但箭槽里装的却是刻满符文的骨针。
苏明月突然推开陈三水,踉跄着走上前。她胸口的星图正在发光,与眼镜男手中的罗盘产生共鸣。"你们...不是真正的冥府..."她的声音又变成了那种男女混音,"...只是被青铜诅咒的可怜虫..."
眼镜男的表情第一次出现裂痕。他猛地掀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处蔓延的青铜纹路——那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面部爬升。"那就一起下地狱吧!"他厉声喝道,骨针弩同时发射。
千钧一发之际,岩洞顶部突然炸开,碎石如雨落下。一个瘦削的身影顺着绳索速降而下,手中烟斗喷出浓密的紫色烟雾。骨针射入烟雾后竟全部悬停在空中,然后调转方向射回发射者。
"老烟枪!"张铁胆认出了那个标志性的驼背轮廓。老人落地后迅速在周围撒下一圈黑色粉末,所有靠近的"冥府"成员都像触电般后退。他的烟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每次喷出的烟雾都形成不同的符文形状。
"三十年了..."老烟枪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们还是没学会教训。"他掀开破旧的夹克,露出胸膛上那个巨大的青铜鬼面纹——与苏明月身上的如出一辙,只是更加完整清晰。
眼镜男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恐惧。"不可能...当年的幸存者都..."他突然捂住脖子,青铜纹路已经爬到了下巴。其他成员也纷纷倒地,痛苦地抓挠着迅速金属化的皮肤。
"快走!"老烟枪拽起苏明月,"鬼玺共鸣会引来更多麻烦。"他领着三人冲向岩洞深处一条隐蔽的隧道,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金属碎裂的脆响。
隧道尽头是个简陋的营地。老烟枪点亮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陈三水看清了老人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疤痕下隐约可见青铜色的脉络。"你们拿到了左眼碎片,"老人吐出口烟圈,"冥府拿到的是右耳,还差五块。"
苏明月突然抓住老烟枪的手腕:"你认识我祖父。"这不是疑问句。老人沉默地卷起袖子,露出手臂内侧的刺青——两个小小的篆体字"明月"。
"三十年前那支考古队,"老烟枪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不是去发掘古墓,而是去封印鬼玺的。"他指向苏明月胸口的星图,"你身上的,是最后一道封印。"
张铁胆突然举起军刺对准老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那些冥府的人怕你?"
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起来。老烟枪慢慢解开衣领,露出脖颈处一道触目惊心的环形疤痕。"因为我死过一次,"他平静地说,"被他们砍下头,又自己接了回去。"
营地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尖啸声——是观山娘子,而且不止一只。老烟枪迅速踩灭烟斗:"它们闻到了鬼玺的味道。我们得立刻转移。"
陈三水注意到老人收拾装备时,特意带上了个青铜小匣子,样式与他们找到的阳匣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一号。匣子开启的瞬间,他锁骨处的钥匙纹路再次灼痛起来。
"别担心孩子,"老烟枪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你身上的钥匙,是唯一能安全拼合鬼玺的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明月,"而她,是唯一能使用它的人。"
隧道深处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老烟枪将一张泛黄的照片塞给陈三水,上面是年轻时的祖父与一个酷似苏明月的女子站在某处遗址前的合影。"路上看,"老人推着他们进入另一条隧道,"真正的冥府,比你们今晚见到的可怕百倍。"
照片背面,祖父的笔迹已经褪色:"鬼玺现世日,苏家血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