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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像天漏了窟窿,砸在城中村幸福里坑坑洼洼的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
整条街就剩我这家青刺斋还亮着幽幽的白光,活像阴间驻阳间办事处。
我叫林青,25岁,这间纹身铺子的老板兼首席纹身师,偶尔兼职人形驱鬼香炉——如果身上这祖传的、时不时发作一下、能吸引些奇奇怪怪东西的能力也算技能的话。
别人开店是为了挣钱,我开店纯属是守株待鬼,想着万一有迷路的阿飘进来,我顺手一纹,说不定能净化点怨气,赚点阴德,省得它们总想附我身。
老板,还营业吗一个沙哑的声音伴着湿冷的空气挤了进来。
门口站着个男人,浑身湿透,刘海紧贴额头,脸色惨白得不像是活人,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里面翻滚着某种黑沉沉的、叫人不舒服的东西。
营业,进来说。我放下手机里的搞笑视频,心里咯噔一下。
得,今晚的素材来了。
这人身上那股味儿,冲得像发酵十年的陈醋混着血腥,铁定是秽——我们走阴师对鬼怪邪祟的统一称呼,说白了就是执念怨气成精。
男人挪进来,每一步都拖泥带水。
他报了个图案名:老板,纹个……‘百鬼夜行’。声音黏腻,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寒。
啊,这图挺复杂的,工期长,得加钱。我一边淡定地准备家伙事儿,消毒针头,激活那祖传纹身机特有的微弱荧光(据说这光能破秽气),一边暗中观察。
他身上那股黑气越来越浓,尤其在心口位置,纠结翻滚,隐隐形成一张扭曲的脸——嫉妒的脸。得,是妒秽。
钱不是问题……他扯出一个僵硬的假笑,只要快。
那就快。我示意他躺好,冰凉的针尖刺入皮肤第一下,变故陡生!
嗤——!
不是血,是粘稠如石油般的黑气,猛地从针孔里喷了出来!整个纹身机嗡嗡直响,桌上的消毒液瓶子自己原地旋转。
躺着的男人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啸,身体猛地弹起,眼珠彻底被漆黑吞噬,指甲瞬间暴涨,带着腥风朝我咽喉抓来!
卧槽!不讲武德!我反应极快,抄起旁边的除味喷雾(特制的,里面加了公鸡血粉和海盐)对着他眼睛就是一喷。
嗷——!妒秽捂着眼睛,更加狂暴。店内阴风大作,挂着的装饰品叮当作响,灯管闪烁不停。
打不过!净化技能没点满啊前辈们!我手忙脚乱,眼看那黑漆漆的爪子就要挠到我脸上——
啧,第108次搞砸委托了吧啧,108次,梁山好汉都凑不齐了都。一个凉飕飕、带着戏谑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风停了。那狰狞的妒秽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僵在原地,惊恐地扭头看向门口。
一个男人斜倚在门框上,身形高瘦。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皮肤冷白,外搭长款黑风衣,手里握着一把收拢的漆黑长柄伞,伞尖正滴着水。
最惹眼的是那张脸,俊得有点不近人情,狭长的眼睛带着一丝慵懒和深深的不耐烦,薄唇微勾,吐出的话像淬了冰渣的毒舌:林家最后一代走阴师啧啧,林家血脉断绝不是没有道理的,‘废’字都刻脑门上了吧
关、关你屁事!我一边警惕地盯着那定身的妒秽,一边没好气地回怼,有本事你上啊!
男人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慢悠悠踱步进来,黑伞尖轻轻点了点地面。哒的一声轻响。
定住的妒秽猛地一震,像是被无形巨力捏住,身上翻滚的黑气硬生生被压缩回去,发出滋滋的惨叫。
男人看都没看它一眼,眼神落在我身上,挑剔地打量一圈,最后落在我那嗡嗡哀鸣、荧光乱闪的祖传纹身机上。
破烂玩意儿。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伸出修长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干净齐整,骨节分明,不像能徒手撕鬼的样子——对着那团被压缩的妒秽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妒秽,连同它那浓郁的秽气,像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气中只残留着一丝淡淡的、类似烧焦头发的味道。
店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雨打窗户的噼啪声和我自己狂乱的心跳。
……你谁啊我咽了口唾沫,捏紧了手里的除味喷雾当武器。
男人收起伞,动作优雅得像在收拢一件艺术品。萧寂。他报了个名字,语气平淡无波,暗界驻阳间区域引渡使(临时工编制)第……忘了第几号了。顺便,他指指我,又指指自己,眼神像在怜悯一个智障,监督你。
监……监督我懵了,监督我干嘛
监督你这个移动的‘人形裂缝’,什么时候能把暗界引来的秽气打包清理干净,省得我们这些‘临时工’天天加班处理你的烂摊子。萧寂走到柜台边,嫌弃地用指尖拂开桌面上沾着的鸡血粉,抽出张消毒湿巾仔细擦手,暗界能量失衡,裂缝扩大,源头就在你这废物身上。简单说,你就是个引怪机器,还是性能差、能耗高的那种。
信息量太大,我CPU差点干烧了!裂缝暗界引渡使还有……我是祸源扯淡!
我爹妈为了保护我……我下意识反驳,声音却有点发虚。想到父母失踪的旧事,心里像堵了块石头。
保护成了‘人形容器’。萧寂打断我,眼神里没什么温度,仿佛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你爹把走阴家族最狠的封印术用在你身上,强行把你做成了一个吸引并容纳秽气的容器,指望着你能净化干净。结果呢他抬手环指一片狼藉的纹身店,你看看,你净化的了吗只会招惹一堆臭棋篓子,然后炸膛。
我……我被他怼得哑口无言,一股邪火和憋屈涌上来。凭啥骂我啊!又不是我乐意的!
行了,没指望你一夜飞升。萧寂像是耗尽了耐心,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古旧斑驳、像是生锈铁盒的东西,啪嗒按在我面前的柜台上,《百秽谱》残篇。上面记载了什么秽该往什么图案上纹。虽然你是废物,但这玩意儿也只能废物利用。拿着,干活儿去。下次再惹麻烦到需要我收拾,他眯了眯眼,那眼神让我后颈一凉,我就直接收拾你。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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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一点留恋的意思都没有,转身就往外走,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雨幕里。
喂!萧什么寂!引渡使了不起啊!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你大爷……我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无能狂怒。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劲来,目光落在柜台那个冰冷的铁盒上。
这就是《百秽谱》祖上传说的玩意儿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锈迹斑斑的盒盖。
里面没有书页,只有一片薄如蝉翼的青玉片。
当我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玉片内部骤然亮起暗红色的流光,几个扭曲如蝌蚪的古篆字在光中浮现,继而快速转化为我能读懂的文字:
【胎秽:未生而死,母子成双。
执念之结:失护至痛,离骨同悲。
宿业之痕:城南旧巷,云归深处。】
字迹一闪而灭。玉片的光晕也暗淡下去。
城南旧巷……云归深处民宿我脑中立刻蹦出昨天看到的热帖,关于一对探险情侣在城南某家网红老宅民宿里住了一晚后,女方意外流产且高烧不退,身上还出现古怪青黑色手印的八卦新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萧寂的话虽然难听得像砂纸搓耳朵,但他说得没错,我是得干活儿了。
这活儿,好像有点危险啊喂!不行,得找个保镖!
看着外面依旧肆虐的暴雨,我默默祈祷:那个拽得能上天的毒舌引渡使临时工,真出事了,能随叫随到吧
2
第二天傍晚,雨停了,空气里带着湿漉漉的凉意。
我揣着《百秽谱》的青玉片,带着全套家当(外加三瓶升级版驱秽喷雾),像个做贼的,摸到了城南那条被岁月腌入味的旧巷子尽头。
云归深处民宿果然很有古意。
一栋民国风小洋楼爬满了枯藤,门口挂着两个褪色的红灯笼,风一吹,吱呀呀乱晃,跟鬼片开场特效似的。
门虚掩着,里面飘出若有若无的焚香味儿,混合着一股……陈腐发霉的气息。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前台没人。灯光昏暗,勉强照亮积灰的老旧家具和墙上那些泛黄模糊的老照片。
一股阴冷的穿堂风嗖地刮过脖颈。手里的《百秽谱》青玉片微微发烫。
有人吗我试探着喊。
吱嘎——楼梯响。
一个穿着盘扣棉布衫、头发花白、眼神却有点浑浊的老婆婆慢悠悠走下来。
客人她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是要住宿她的目光落在我背后的工具包上,眼神带着一丝警惕。
啊,不不住宿,我赶紧换上笑脸,大脑CPU疯狂运转,那个,我是……民俗文化协会的!对,我们搞城市文化遗产考察,听说您这房子特别有历史年代感,想拜访参观一下!
老太婆上下打量我,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掂量我这个小身板能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地说:行吧。看看可以,别乱动东西。这房子……老咯,有脾气的。说完,她佝偻着背,像片影子一样挪回里屋去了。
有脾气我看是有鬼气还差不多!青玉片的温度更高了。
我壮着胆子往里走。老房子结构复杂,光线更暗。
走廊尽头挂着一幅巨大的民国仕女油画,仕女嘴角那抹笑,在摇曳的光线下显得诡异又僵硬。就在这时——
【微信提示音】
谁啊我掏出手机。
一个头像是只金光灿灿铜钱表情包的ID五铢钱钱钱发来消息:青子老板!在哪儿浪呢!有瓜!惊天大瓜!
(这个五铢钱钱钱就是我店里供着的那枚据说唐朝传下来的铜钱镇物精!醒了就沉迷网上冲浪,是个移动的八卦和小道消息集合体。)
我边走边低头打字:说人话,忙着呢。
铜钱精小五:喵了个咪的!你猜我看到谁那个天天骂你废物的‘黑无常小哥儿’!进了楼下那家网红甜品店!点了个巨无霸沙冰!加三份珍珠椰果芋圆!备注要超甜!哈哈哈哈哈冰山脸吃甜食人设崩塌啊!
(附了一张像素模糊但依稀能辨认是萧寂侧脸的高糊偷拍照。)
噗!我差点把手机摔了。
引渡使大佬在网红甜品店嗦加料沙冰!这反差……有点萌又有点惊悚是怎么回事他味蕾是变异了吗
正当我被这个离谱的瓜震惊得外焦里嫩时,眼角余光瞥到旁边虚掩的杂物房门缝里——
一双眼睛!一双乌青乌青、充满怨毒、完全没有眼白的婴儿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靠!!!我头皮炸开,肾上腺素飙升,本能地掏出驱秽喷雾对着门缝就喷!
嗷——!!!
一声尖锐到能刺破耳膜的婴儿啼哭骤然炸响!整个房子里的灯光瞬间闪烁爆裂!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
同时,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恨意和绝望气息的黑气如同实质般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直扑我面门!
完犊子!捅马蜂窝了!不是马蜂,是婴灵老巢!
就在那冰冷污秽的黑气即将扑到我脸上的千钧一发——
嗡——!
一道撕裂黑暗的银灰色弧光闪过!
冰冷的杀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噗!
闷响声中,那股汹涌的秽气硬生生被凭空截断!
黑气剧烈扭曲挣扎,发出更加凄厉的哭嚎,被那银灰弧光逼回了门内。
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
沉稳,从容,甚至带着一丝刚吃过甜食还没完全散尽的……糖粉味
吃个沙冰都能听到这边有菜鸡在瞎咋呼,晦气。萧寂那把标志性的凉飕飕、仿佛含着冰渣的毒舌音在我身后响起。
黑暗里,我能感觉他走过我身边,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和他身上残留的……嗯,杨枝甘露味儿
他停在那扇门前,抬手。
我这才看清,他手中那柄不起眼的黑伞不知何时展开了一截,露出了末端一截不到二十厘米长、闪烁着黯淡金属冷光的三棱刺(或者说更短小的刺剑)。
吵死了。他不耐烦地皱眉,手腕微微一震。伞尖刺那黯淡的冷光骤然亮了一瞬!
同时,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藏在衣袖下的手腕似乎飞快地掐了一个古怪的手印。
黑气中传来一声更凄厉的惨叫,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瞬间缩了回去,凝聚在门后的黑暗深处。
灯光滋滋闪烁,勉强恢复了昏暗。
我惊魂未定,捂着狂跳的心口:萧、萧引渡使大人救命之恩,叫尊称不过分吧虽然他下一秒就可能吐槽我。
萧寂收回伞尖刺,动作流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转身睨了我一眼,眼神依旧是那副这届容器真带不动的嫌弃:让你参观,没让你拆家。打游戏开局就嘲讽BOSS
……你怎么知道我小声嘀咕。
小五这个碎嘴精。他言简意赅,眼神里对小五的怨念都快实体化了。
得,那铜钱精这顿骂怕是逃不掉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
这、这到底是啥我指着那扇诡异的门。门内传来压抑的、无数细碎重叠的婴儿哭声,呜咽悲鸣,听得人心脏发紧。
萧寂没说话,走到那幅仕女画前,伸出手指在画框边缘某个不起眼的凹陷处一按。
咔哒!
一声机关轻响。
旁边看似严丝合缝的墙壁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一个向下的、黑黢黢的入口!
一股比刚才浓郁十倍、混杂着阴寒、怨毒、痛苦和绝望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百秽谱》青玉片骤然灼热发烫!暗红字迹疯狂闪烁:
胎秽之巢:失护之地,离骨同悲!
净化之痕:往生双莲,并蒂而栖!】
70年代前是非法黑诊所。萧寂率先走下黑暗,冷冰冰的声音在狭窄通道里回响,打着慈善名号,专骗穷苦无依女子,产下女婴便强行处理……‘遗弃’都算好听的。
我的心脏瞬间被攥紧了。想象那画面,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愤怒悲伤太复杂了。
地下空间很大,手电光照过去,触目惊心!
满地都是散落的泛黄病历、生锈的冰冷器械,角落堆积着……碎裂的婴儿骸骨!不知有多少个!
整个空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怨毒执念。
而在地下室的中心,怨气几乎凝成了墨汁!
一团更加庞大、更加绝望的黑影盘踞在那里!
它依稀是人形,跪俯在地,紧紧抱着怀中一个黑气更浓郁的、不断啼哭的婴孩状秽灵。
那母亲形态的黑影抬起头,一双空洞淌血的眼睛死死盯着闯入者,无声地咆哮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是那一对母子形成的胎秽!怨气之强,几乎把周围散落婴骸的执念都吸聚了过来!
别、别动手!眼看萧寂手指又要掐诀,我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嘶,真凉!
萧寂动作一顿,皱眉看我,眼神像在看一个碰瓷的。
《百秽谱》说了!要‘往生双莲,并蒂而栖’!硬打没用!得用纹的!我飞快解释,拿出纹身机和《百秽谱》的青玉片,试试!相信我一次!
萧寂的眼神在我脸上和青玉片之间扫了几个来回。
那些细碎的、重叠的婴啼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在逼仄的地下室激起层层冰冷回音。
那抱着婴灵的母亲胎秽,也因为这突然的停滞而更加躁动不安,怀中黑气翻滚的婴灵发出尖锐的哭嚎,冰冷刺骨的怨毒几乎要将空气冻结。
信你萧寂的声音在回荡的婴啼中依旧清晰,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冷嘲,失败几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还需要我帮你四舍五入吗
……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强!我梗着脖子顶回去,心脏砰砰跳得像擂鼓,硬打你能保证不让其他被污染的婴灵一起魂飞魄散吗!
他狭长的眼睛眯了一下,眼底似乎有什么极其晦暗的东西闪过,像是触及了某个禁忌。
几秒钟的沉默,在无数婴灵的啼哭声中显得格外漫长。
啧,麻烦。他终于开口,语气里的嫌弃依旧,但收回了掐诀的手指,三分钟。
他退后半步,抱着手臂靠在冰冷潮湿的墙上,长腿微屈,看似懒散,但手中那把黑伞的伞尖刺已经悄然滑出袖口,冰冷的刃光贴着地面,蓄势待发。
那姿态,活像个等着验收工程还随时准备给差评的刻薄甲方。你要是纹歪了或者再炸一次,我就把你和这些婴灵一起打包处理了当业绩。
压力山大!但顾不上跟他呛火了!
我深吸一口混合着腐烂霉菌和冰冷怨气的地下室空气,强迫自己冷静,将《百秽谱》青玉片紧紧贴在额头上。
玉片灼热,一股微弱的暖流融入脑海,驱散了些许阴寒,那复杂的符文结构清晰地浮现出来。
往生双莲,并蒂而栖……我默念着要义,拿出纹身机激活。
祖传纹身机发出嗡鸣,笔尖的荧光第一次稳定下来,不再是濒临报废的闪烁。
走向那个被怨气笼罩的母体胎秽,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每靠近一步,那冰冷刺骨的恨意和无边的绝望就像针一样刺入皮肤。
阿姨……我蹲下身,声音放得极轻,尽量不去看那双淌血的眼睛,我知道……很痛,很不甘……
那母亲形态的黑影剧烈颤抖,怀中扭动的婴灵发出更凄厉的啼哭!
黑气如同墨浪翻涌!我能感觉到背后萧寂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实质的针。
稳住!不能被干扰!
我咬牙,全神贯注,笔尖带着激活的净化荧光,点向胎秽本体心口最浓郁的地方!
嗡……
当笔尖接触的瞬间,预想中的激烈反抗没有爆发!
笔尖的净化荧光骤然明亮,如同一颗温柔的星辰,将缠绕母体与婴灵之间那浓到化不开的血色怨力(嫉妒、恨意、纯粹的毁灭欲望)一点一点消融!
纹身机在微微颤抖。
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和精神都在被它疯狂抽走!
灵魂深处那作为容器的能力被强行榨取!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呃……闷哼一声,握笔的手开始发抖。纹身机嗡嗡的轰鸣越来越大,似乎又要失控!
该死!还是太勉强了吗
意识开始有些模糊……
废。
清冷的,带着无尽嫌弃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不是嘲讽,更像是精准的指令。
同时,一股冰冷、强大却极其精纯的力量,倏然从他那边传来,顺着无形的联系注入我几乎干涸的躯体!
那股力量充满了死寂的威严,却又带着一丝难察的、被强行约束的狂暴。
是萧寂的力量!他……
就像给即将罢工的引擎猛灌了一壶顶级燃料,纹身机的嗡鸣立刻稳定下来,净化荧光重新变得明亮柔和!
那股力量支撑着我,让我得以继续!
心中瞬间大定!
来不及多想,我咬紧牙关,全神贯注,借着这股突如其来的支撑力,让笔尖的光华牵引着怨力,在胎秽那虚无的身体上流动、勾勒!
笔走龙蛇!繁复精美!一朵双生莲花的轮廓在冰冷绝望的黑色虚无中迅速成型!
莲瓣舒展,并蒂相缠!
时间在痛苦与专注中流逝。最后一笔落下!
双莲图案瞬间爆发出柔和而圣洁的白光,彻底覆盖了胎秽母子!
无数原本痛苦哭嚎的细碎婴灵影子,被这白光抚过,啜泣声奇迹般地平息下来,一张张模糊的小脸上,扭曲的痛苦渐渐被茫然代替,继而慢慢消散……
白光中,隐约可见一个虚弱的女子身影,不再是污秽狰狞,而是穿着朴素的旧布衣。
她低头温柔地看着怀中渐渐虚化的、不再啼哭的婴孩,脸上是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褪去后,终于流露出的疲惫与释然。
【未兑现的爱比恨更伤魂】
女子朝我这边微微抬了抬手,嘴唇无声动了动,似乎在说谢谢,又像在道别。
随即,柔和的光芒彻底包裹住她与孩子,化作点点细碎的光尘,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同时,地下室空间里那浓的化不开的阴寒与怨毒气息,如同冰雪消融,开始迅速退散。墙上滴落的冰冷水珠仿佛也带了温度。
连那些散落的骸骨都似乎安静了下来。
成了!
我脱力地跌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握着纹身机的手还在发抖。
刚刚的纹身几乎抽空了我自己,还有……引渡使大人的临时充电宝加持转头看去。
萧寂已经站直了身体,收起了伞尖刺。
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变得空寂的地下室,最后目光落在我瘫软的狼狈样上。
效率低,动作难看,差评。他丢下三个评语,转身就往出口走,下次再这么废……他似乎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冷哼了一声,……扣你阴德积分。
哦。我累得不想说话,心里却莫名没那么堵了。虽然还是毒舌,但他刚才……算是在夸我……吧
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这类型的中式灵异,如果反响还不错的话我就继续分享更多林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