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寒意渐消,杏花缀满了枝头,柳条抚风,阳光逗弄着丝丝草芽,光景正好。
华京城玉真观,谢蕴初求了姻缘,大师说今日向西行可遇良缘。
谢蕴初不信这姻缘签,命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她可是打听清楚了今日武义伯长子余文仕会来玉真观上香,特意排的这一出‘良缘天定’。
青石板缝儿嫩绿的草芽冒出头,谢蕴初手里攥着刚求的签文,脚步匆匆,她虽遣了侍女青莲先去告知武义伯长子余文仕,但她也看出来青莲是个不安分的,若是她去晚了,怕会出现变故。
她鬓边的珍珠步摇上的流苏随着步伐急促摇晃着,刚拐过月洞门,斜向猛地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修长而有力,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拽着谢蕴初的手腕,瞬间将她整个人向后拖去。另一只带着薄茧的手迅速捂住她想要呼喊的嘴唇。
后背撞到一个温热的胸膛,是属于年轻男子特有的宽肩窄腰的轮廓,她被牢牢地禁锢在这个陌生男子怀中。
“唔!”谢蕴初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是登徒子?她立刻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束缚,手中的签文也掉落在地。
被捂住嘴,她狠狠用头撞向身后人的下巴,同时脚下用力向后猛踩!可身后的人似乎早有防备,靴子轻轻一挪,她的绣鞋踩在冷冷的石板上。
那只捂着她嘴的手指节分明,自带几分养尊处优之感,此刻却紧紧地捂着她的嘴巴,生怕她发出一点声音。谢蕴初在脑中翻江倒海,她从小在华京城中都在苦心经营名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容色更是一等一的出名,最后成功登上‘华京男子最想娶的女子榜’榜首,只是为了高嫁,华京中觊觎她的登徒子不在少数,因着她出门常常戴着帷帽,倒也鲜少有人见过她几面,却不想今日疏忽,早知就让侍女青檀跟着了。
谢蕴初心中思索再三,不再试图撼动那有力的手臂,转而偏头,用尽力气,朝着嘴边的手指咬去。
“嘶——”
头顶传来猝不及防的的抽气声,捂着谢蕴初嘴的那只手松了几分力道。被刻意压低的冷冽男声传来,语气中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温热的气息直直的喷在她耳后。
“小姑奶奶,轻点!我不是什么歹人,我是江淮序。”
江淮序?谢蕴初也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奉国公小公爷江淮序,也是华京盛名在外的红人。她虽未见过,但这名字却如雷贯耳。
嘉阳公主自小爱慕这奉国公独子江淮序,奈何这明月偏要照沟渠。
嘉阳公主便从皇宫追到了宫外。
江淮序刚进青楼一刻钟,嘉阳公主就放火烧了青楼大门,逼着江淮序出来;江淮序戴着表妹送的香囊,第二天表妹便失踪整日,找回表妹后只能将她送离江府,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整个华京城无人不知,这奉国公小公爷定是未来的五驸马,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哪怕是小公爷家世显赫、生得一副好颜色,京城贵女们也无人敢攀奉国公府这个高枝!
这也是江淮序从未被她列入高嫁备选名单的原因,谁敢和嘉阳公主争呢?
可如今竟让她撞到了江淮序,见他如此行径,只恐怕嘉阳公主正在附近寻他。谢蕴初惊惧未消,此刻心中却更添一丝担忧。嘉阳公主可不是会听人讲道理的主儿,尤其是遇上了和江淮序有关的问题,在江淮序身边出现过的女子,她是宁杀错不放过,更何况她的父亲谢泽——当朝御史中丞,更是常年参嘉阳公主的头号人。
如果此刻被嘉阳公主撞见,只怕她的坟都要选好了。
感受到怀中女子停下挣扎的动作,江淮序轻笑出声:“看来你是个聪明人。”捂着她嘴的手掌撤去几分力道,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手掌心的温热,极淡的上等檀香气息,丝丝缕缕的侵入她的五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逼近,伴随着一道隐有怒意的年轻女声传来:“人呢?你不是说在这边儿见到怀若哥哥了吗?嗯?”
只听噗咚一声,一个男子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解释:“奴才刚刚是看见小公爷朝着这个方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袭红衣的嘉阳公主赵棠眼皮微抬,接过身旁宫女递来的鞭子,脸上是不达眼底的笑意:“你想邀功,可你不要忘了,错了可是要受罚的。”赵棠话音刚落,鞭子便重重的打在了跪在他面前的男子后背上。
男子忍着并未吭声,几鞭下去,赵棠很是满意他顺从的态度,好心的收回了动作,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前往下一个地点。
男子起身阴恻恻的盯着嘉阳公主远去的方向,手中的拳头攥紧,江——淮——序三个字从那咬紧的牙缝中钻出来,听得人一阵胆寒。
见人已走远,江淮序松开了桎梏,谢蕴初转头狠狠瞪了江淮序一眼,“江淮序!我记住你了。”,提起裙摆立刻向远处跑开。
谢三小姐?江淮序一眼认出了她,好友魏书明曾拿华京美人图给他看过,谢蕴初位列榜首,不过他当时只是匆匆一瞥,那些画册就被赵棠给撕毁了个干净,再不许此等画册在京中流传,当然魏书明也没逃过赵棠一顿打。
准备离开时,江淮序瞧见孤零零躺在石板上的那支签,弯腰捡起,细细打量竟是姻缘签,这个谢三姑娘求的还是支上上签。
望向谢蕴初远去的方向,江淮序将手中的签收好,只是这姻缘二字恐怕是和他无缘的东西了。
玉真观一所空厢房门口,空气凝滞。谢泽脸色铁青,嘴唇民成一条线,胸膛剧烈起伏,还是堪堪用力才压住了声音问道:“你可有确切消息?”
今日刚回到府中,他就听到夫人前来回禀,说有府里的嬷嬷休假在玉真观撞见了和武义伯长子余文仕私相授受的谢蕴初。本来他是不信的,三女儿沅沅是他和阿月最疼爱的女儿,哪怕平日娇纵,却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怎么会做出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更何况这武义伯长子余文仕是他夫人为二女儿苒苒相看好的夫婿,沅沅如何也不会糊涂至此。
可偏偏夫人白茵信誓旦旦,府中确实没有沅沅和两个侍女的身影,而苒苒又哭得伤心,他想着过来瞧瞧,只要还未酿成大错,一切尚可挽回,路上他一直在心底告诉自己,这或许是个误会,可在玉真观见到神色不自然的侍女青檀后,他这个为人父的心跌落到谷底。
几番逼问,青檀支支吾吾,得了白茵身旁李嬷嬷两耳光教训后,青檀只好带着谢泽、白茵还有谢蕴微来到了这间厢房门口。
谢泽的手指因用力攥紧而指节发白,他还是不想相信平日里最孝顺的女儿此刻正在房内与未来的姐夫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