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谢蕴初今日本就特意妆点,平日十分颜色如今更显十二分。
裙前长佩,显得她宛如一支挺立的花束,坠落的发丝迎风而起,簪钗垂下玲珑坠饰,随着耳环摇晃,声音清脆,落在赵棠耳中便觉十分刺耳。
谢蕴初款款而来,见到嘉阳公主的那一刻立刻行礼,“臣女谢蕴初拜见嘉阳公主。”俯身行礼的姿态挑不出一点儿错,赵棠斜睨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起来吧。”
谢蕴初听出了嘉阳公主语气中的不情愿,缓缓起身走到了谢泽身前行礼问道:“父亲母亲和姐姐今日怎么都来这玉真观了?”
谢泽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带着被愚弄的狂怒和急于洗刷女儿冤屈的迫切,厉声喝道:“滚出来!”
白茵身旁的李嬷嬷猛地冲进去,一把掀开帷幔,将瑟缩成一团的身影毫不留情的拖拽出来。
青莲发髻蓬乱,脸上的泪水滑过颈侧的红痕,瘫倒在地板上,头也不敢抬。
“青莲!”谢蕴初惊呼出声,脸上是恰到好处的震惊。今日在听到父亲母亲声音的那一刻,她便知道是冲着她来的,这里面的女子恐怕就是她的贴身侍女青莲,现在一见果然如此,趁着众人目光聚集在青莲身上时,谢蕴初躲在谢泽身后收起了头上的发钗。
“怎么会是你?”谢蕴微有些难以置信,语调带着几分无措。
“那姐姐以为是谁?”谢蕴初怀疑的目光打量着谢蕴微,谢泽的眼神也顺着看向白茵,今日这一出他也估摸出几分不对劲来了。
白茵心道不好,狠狠瞪了青莲一眼,转头笑道:“原来是沅沅的贴身侍女?只是不知今日为何会来了这玉真观。”
白茵的话导向性很强,一句话就把话头引到了谢蕴初身上,谢蕴初自知今日无论如何也要给个交代,立刻跪在谢泽面前,“爹爹,近日祖母身体不适,女儿本想着来替祖母祈福,谁知女儿同大师不过说了几句话,青莲就不见了身影,我与青檀只好分开寻找,却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是女儿御下不严,但此事已经发生,青莲只怕会有武义伯府血脉,这又该该如何处置?还请父亲母亲做主!”
说罢谢蕴初重重一磕头,青檀也连忙上前跪倒磕头,“回老爷夫人,奴婢正是在此处寻到了青莲,只是奴婢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方才言辞闪烁,也是怕此事张扬。”
青莲从前自诩容貌比三小姐并不差,只是生了个奴才身份,今日三小姐的谋算她并非不知,在小姐遣她前来知会余公子时,她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在得知余公子并未见过三小姐的容貌后,她便冒认下三小姐身份,打算借此机会飞上枝头。
青莲怯生生的抬头,充满野心的眸子正好撞上了谢蕴初斜扫过来的目光,此刻也明白过来小姐这是愿意助她一臂之力了,青莲顺着谢蕴初的话立刻起身磕头哭诉道:“青莲与余公子两情相悦,还望主母和二小姐成全!”
青莲的话让白茵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头,此时一旁的余文仕也算明白过来了,指着青莲厉声质问道:“你不是说你是谢蕴初吗?”
谢蕴初刚起身,他一句将谢蕴初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白茵眉头微动,只怕今日的事没这么简单,这个余文仕虽然是个没脑子的货,此刻倒说上一句有用的话了,白茵刚想开口,谢蕴初柔声打断了她的话头。
“余公子怎的欺负了我的侍女还要污蔑于我?”说着谢蕴初泪珠儿颗颗滚落,拿起帕子擦拭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好不可怜。
美人落泪可是不可多得的场景,余文仕看得有些呆滞,青莲此刻立即抢上话茬,“小姐,此事是青莲的错,是青莲与余公子交谈时冒充了小姐身份,还请小姐责罚!”
谢蕴初看出青莲的卖力,青莲想借此改命,她也急需脱身,两个人目光交汇处是多年的默契。
谢蕴初眼眸微抬,眸光对上白茵的眼神,嘴角一勾,挽上谢泽的手臂,靠在他身上痛哭起来,“爹爹……”哭声带着无助断断续续。
“谢大人……”余文仕还想说什么,谢泽打断了他的话,“够了!此事已经清楚,还请余公子不要污蔑小女清誉!余公子请回吧。”
刚好武义伯爵府的小厮们也找了上来,余文仕见势头不对,立刻告辞。
嘉阳公主见想象中的好戏并未上演,只觉有些无趣,但能看到谢泽这个老古板气成这样,也算不枉她来凑一场热闹,事情告一段落,赵棠转身正欲带着随从离开,谢蕴微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殿下请留步!”
瞬间所有人视线聚集在谢蕴微身上。
谢蕴微没想到今日的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区区一个侍女,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刚刚父亲怀疑的目光让她浑身难受,就在要离开的那一刻,她瞥见嘉阳公主手中的那颗东珠,浑圆莹润的东珠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划痕,但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谢蕴初发钗上的东珠。
因为那是谢蕴初十二岁生辰时父亲特意赠与她的一颗东珠,谢蕴初将其镶嵌做成了一支发钗,而自己也喜欢那颗东珠,曾经为了取下来抠出了一道划痕,和嘉阳公主手中那颗东珠的划痕一模一样。
谢蕴微自然知道嘉阳公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谢蕴初那样的人,只怕她的脸会勾了奉国公小公爷去,在嘉阳公主这里,事情不需要有定论,就可以盖棺论罪。
她只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声音急切起来,“那是妹妹发钗上的东珠!定是方才不小心遗落的,还请殿下归还!”
谢蕴初呼吸一滞,刚进门瞧见嘉阳公主手中那颗珠子时,她就察觉出不对劲来,趁着空收起了发钗,没想到此刻竟然被嫡姐点了出来,看来今日这出戏是嫡姐为她写的了。
赵棠脚步一顿,目光落在掌心那个温润的东珠上,她指尖轻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却骤然冷了下来,如同淬了毒的刀,“哦?”她特意拖长的语调带着一丝危险的信号,“谢二小姐是说,这珠子是你那庶妹的?”她目光如刀,缓缓扫过众人,“那还真是巧了,这珠子确实是本宫的宫女刚刚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