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的儿啊……”
谢蕴初被她阿娘的哭声吵醒,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沅沅醒了!阿娘给煮了粥……”林月枝见谢蕴初醒来,连忙端起了碗。
侍女们也上前搀扶着谢蕴初起身,在床头垫上了被褥枕头。
谢蕴初依靠在枕头上,静静地接受林月枝的投喂。
林月枝一勺一勺喂着谢蕴初,嘴里絮絮叨叨地,“这事就怪你那混账爹,如果不是他天天参嘉阳公主,我的沅沅如何会遭此劫难!”
“阿娘,不怨父亲,是女儿不小心!更何况父亲今日也受了伤,如今父亲如何了?”谢蕴初刚醒,梦中的事还来不及消化,只觉得脑袋昏沉。
“为父无碍,沅沅无事便好。”谢泽听到下人来报,女儿苏醒,连忙撑着身体前来。
林月枝一见走路步伐缓慢的谢泽,立刻将手中的空碗递给一旁的青檀,起身搀扶着谢泽,“你说你,说等好些了再来这雁南院看沅沅,现在急什么?”扶着谢泽在一旁坐下,林月枝心中难掩担忧。
谢泽拉起谢蕴初的手,语重心长道:“沅沅,今日是爹爹不好,险些误会伤害了你,是爹爹不对,你能原谅爹爹吗?”
见谢泽言辞恳切,谢蕴初莞尔一笑,骄傲的如同一只小猫,“既然爹爹同沅沅道歉了,那沅沅和爹爹还是天下第一好!”说罢,谢蕴初扑到谢泽怀中。
“你呀,前些日子还说阿娘同你是天下第一好呢!”林月枝看着自己的女儿朝丈夫撒娇的场面,心底一片温热。
“那爹娘都和沅沅是天下第一好!”谢蕴初伸出一只手挽上林月枝肩头,哄爹娘开心那可是她拿手的本事!
“阿姐你偏心!”
屋外传来一道稚嫩的少年声,十四岁的谢云程提着一个食盒从屋外进来。
“我还特意去望仙楼排队才买着这新出的糕点,这天都黑了,我才赶回来,还没进门呢,就听见阿姐的声音,怎么?子衡难道不和阿姐天下第一好了吗?”
少年毫不客气祈求夸奖的语调透着活泼,谢云程打开食盒端出糕点,凑到谢蕴初面前,“阿姐吃了子衡买的芋仙糕,可就要把我也加进去了!”
谢蕴初拿起一块糕点,浅尝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在谢云程期待的眼神下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准了!”
谢云程脸上藏不住的喜悦,给谢泽和林月枝一人递上一块糕点,语气轻快而又掺杂着几分童真,“那子衡也和爹娘还有阿姐天下第一好!”
“你呀!”“一个小皮猴儿!”林月枝和谢泽看着一双儿女,此刻承欢膝下,只觉得无比安心。
“夫君,今日之事事关嘉阳公主,那儿怕是不会有交待了。”林月枝想起往日谢泽参嘉阳公主的种种,都被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如今哪怕是打了她夫君和女儿,最后皇家也不过是做做面子上的‘责罚’,又如何抵得上她女儿和夫君受的伤呢?
林月枝握着谢泽的手,眼神中是化不开的忧愁,“润谦哥,不如你辞官吧,我们一同回青州,做个小生意,一家人安安心心的,这华京是吃人的地方,我们防不住的。”
谢泽看着林月枝满是祈求的眼神,将她揽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我如今坐上了这御史中丞的位子,辞官只怕更没有好下场,阿月,你要相信我,我会处理好这些的。”
“那爹爹打算如何处置青莲?”谢蕴初适时出声打破了父母互诉衷肠的氛围,梦中武义伯府是她一生的噩梦,如今虽然走向和梦中不同,可她还是不能就这样毫无作为,青莲今日帮她说话,她也是默许了要为青莲挣到余文仕侍妾的身份的,也只有将青莲定死在余文仕侍妾的位置上,武义伯爵府才会完全断了她和余文仕潜在的可能。
以梦中她了解到的武义伯夫人何章琳的心性,倘若他们谢府逼着她长子收了自己一个侍女做侍妾,何章琳日后断不可能再让她入伯爵府,若是此事不成,只怕余文仕像梦中那般哭闹一番,武义伯夫人就会遂了他的愿,来求娶她。
梦中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太有实感,以至于她现在都无法简单的认定那就是一个梦,她仿佛真的就在武义伯爵府后宅挣扎痛苦了一生,或许今日此计未成,也是梦中的自己发来的警醒,趁现在她还有得选,决不能再跳入这个火坑了。
谢泽想到青莲,脸色不虞,“青莲毕竟是你的侍女,你想如何处置?”一个心思不纯的侍女放在他的沅沅身边,他自然是不放心的,不论女儿一会儿如何说,这青莲他都不会让他继续留在谢府。
“爹爹,女儿想请父亲为青莲讨得一个名分!”说着谢蕴初挣扎着想起身行礼,被谢泽一把按住。
“你好好休息不要乱动。”谢泽没想到他的沅沅竟如此心善,到如今这个局面,还想着为侍女讨一个名分,谢泽摇了摇头,“何必如此呢?不过是个侍女,你母亲还说要将她发买了,你还为她求情。”说罢谢泽叹了口气。
“女儿知爹爹为难,但青莲同女儿多年情分,女儿还为她备下了嫁礼,女子安身立命不外如是婚嫁,此事青莲确有对不起我,可我盼着她日后顺遂的心无法改变。”
谢蕴初一双瑞凤眼中饱含泪水,殷切的望向谢泽,祈求一个准确的答复。
望仙楼,临江的揽月轩内,窗外是波光粼粼的运河,窗内紫檀木桌案上错落摆着几碟时令鲜果和几样精致的下酒菜。一只修长的手正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
魏书明眉眼风流,嘴角噙着三分笑意,斜倚在软榻上,姿态说不出的闲适慵懒。
“啧,今日早朝可热闹了。”他抿了一口酒,桃花眼微微眯起,带着几分兴味,看向窗边临江而立的江淮序。“你猜怎么着?谢御史今日竟在金銮殿把武义伯长子余文仕给告了!字字泣血啊,说他欺辱谢府侍女,坏了人家清白,逼着陛下严惩,要武义伯给个交待。”
江淮序并未回头,目光依然落在窗外流动的江面上,侧脸轮廓在天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深邃,看不清表情。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只是虚握着,并未沾唇。
魏书明见他没反应,也不在意,自顾自的往下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陛下怒斥武义伯教子无方,最后为了平息谢御史的怒火,也为堵住悠悠众口,陛下金口玉言,让余文仕把那个被欺辱的侍女抬进府里做侍妾。听说武义伯当场脸都绿了,啧啧。”
他顿了顿,像想起什么更有趣的事,脸上笑意更深,晃了晃酒杯,“还有桩事儿,保管你听了更舒心。宫里那位,被陛下下旨,禁足归雁塔百日,这下你可算能清净小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