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噬灵觉醒
修仙界测出我灵根残损那天,全宗门都在庆祝楚风的天灵根。
作为百年难遇的废体,我被罚去清扫剑冢。
十年后,楚风已至金丹巅峰,成为最耀眼的天才。
他当众踩碎我的扫帚:废物,剑冢都辱没了你。
我默默捡起断柄,指尖触到他靴尖。
霎时风云变色,楚风浑身灵力疯狂涌入我体内。
他惊恐挣扎,却在我掌下急速干枯衰老。
当那具枯骨轰然倒地,长老们才认出这传说中的禁忌体质。
噬……噬灵之体!他们颤抖着后退,触之即修为尽丧……
我握起楚风掉落的云霄剑,剑尖直指宗主宝座。
现在,谁才是废物
水晶柱通体冰凉,粗糙的质感透过我单薄的旧衣料,硌着后背。周围很静,静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远处高台上,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们衣袍摩擦的窸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带着钩子,死死钉在我身上,钉在那根毫无生气的水晶柱上。
负责测试的执事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他枯瘦的手掌又一次重重拍在水晶柱的基座上。嗡——!一声沉闷的震鸣,连带着我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颤抖。可那根耗费了不知多少灵石、据说能映照仙缘的水晶巨柱,依旧死气沉沉,连一丝最微弱的光晕都吝啬给予。
再……再测一次!执事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额角沁出了汗珠。
我闭上眼,任由那股并不温和的探查灵力又一次粗暴地冲入我的经脉。它像一柄生锈的刮刀,在我早已习惯麻木的残损灵脉中刮擦,带起一阵阵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钝痛。我咬紧牙关,喉咙里泛起铁锈的腥甜。
噗——
没有预兆,那股探查的灵力陡然变得狂暴,如同失控的野马在我脆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我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骨头仿佛散了架,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呃……痛苦的呻吟抑制不住地从我牙缝里挤出。
哼!一声冰冷的嗤笑清晰地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是楚风。他就站在人群最前方,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身云纹锦袍纤尘不染,衬得他面如冠玉,眼神锐利如鹰隼。就在片刻之前,同样的水晶柱在他手下,曾爆发出令整个大殿为之失声的璀璨金光,直冲殿顶,甚至引动了天外云霞翻涌,灵鹤绕殿而鸣。
灵根残损,经络淤塞,犹如朽木顽石,百窍不通!执事的声音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漠,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大殿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实乃……百年难遇之废体!
哗——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哗然。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惊愕,有怜悯,但更多的,是赤裸裸的嘲弄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废体百年难遇哈!
难怪,我说怎么连一丝灵光都引不出,原来是块绝灵地的石头!
啧啧,宗门招新这么多年,头一回碰上这种‘宝贝’!
废物!真是污了演武场的灵气!楚风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轻易刺穿了所有嘈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不小心爬到他华美靴子上的臭虫。
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地上,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耳朵里灌满了那些刀子般的话语和楚风刺耳的讥讽。脸颊贴着粗糙的地面,磨得生疼。我艰难地抬起头,视线穿过攒动的人腿缝隙,模糊地望向高台。那里坐着掌控我命运的人——宗主,还有几位气息渊深的长老。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如同庙宇里泥塑的神像,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连一丝多余的叹息都欠奉。
废体林默,一个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从高台传来,是戒律堂长老,即日起,罚入后山剑冢,清扫尘秽,无令不得擅离。
宣判冰冷地落下。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每动一下,碎裂般的疼痛就席卷全身。我低着头,不去看任何人的眼睛,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在无数道或讥讽或漠然的目光中,走出这曾承载我所有卑微期望的大殿。
身后,是骤然爆发出的、带着刻意讨好意味的喧天喝彩。
楚师兄天纵奇才!天灵根!我云霄宗未来可期!
恭喜楚师兄!
那欢呼声浪,像滚烫的岩浆,浇在我背上,灼得皮开肉绽。大殿沉重的朱红门扉在我身后缓缓合拢,将那片喧嚣刺目的光彻底隔绝。门轴转动的嘎吱声,像是碾碎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念想。外面,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抑得令人窒息,几片枯叶被冷风卷着,打着旋儿,跌落在积满灰尘的台阶上。
剑冢。云霄宗最孤寂、也最森严的禁地之一。
这里没有四季更迭的鲜活,只有亘古不变的阴冷。嶙峋的黑色怪石如同巨兽的獠牙,狰狞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无数柄残剑断刃,或斜插在石缝中,或半埋于冰冷的黑土之下,锈迹斑斑,剑刃崩缺,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光华。它们沉默着,如同无数战死者的墓碑,凝固着生前的锐利与不甘,散发出一种混合着铁锈、血腥和岁月腐朽的沉重气息。无形的剑气,仿佛实质的寒流,日夜不息地在山谷间盘旋、呼啸,刮在脸上,如同细密的冰针,刺得皮肤生疼。
2
剑冢年
我的居所,是剑冢入口旁一个依着冰冷山壁凿出的石洞。洞内狭窄,仅容一床一桌。石壁上终年渗着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是这死寂之地唯一的声响。一张硬得硌人的石床,铺着薄薄一层发霉的干草,便是全部家当。
每日的活计简单到枯燥,却又沉重无比。用一柄磨秃了毛的竹扫帚,清扫那些永远扫不尽的黑色尘埃。那尘埃仿佛带着剑气的怨念,异常沉重,粘附在每一块石头、每一柄断剑上,扫起来费力异常。还要擦拭那些冰冷的、残破的剑身,指尖时常被残留的锐气割破,沁出细小的血珠,在死寂的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腥甜。
十年。
三千六百多个日夜,便在这单调的重复、刺骨的寒冷和无尽的死寂中流淌而过,无声无息。我的手指变得粗糙,布满了老茧和细小的伤痕,关节在阴冷中时常隐隐作痛。曾经少年人的单薄身形,如今只剩下一把嶙峋的骨架,裹在同样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旧袍里,空空荡荡。脸上早已褪去了任何属于年轻人的鲜活气息,只剩下一种被风霜和孤寂浸透的木然。眼神是空的,看向那些残剑断刃,看向远处灰蒙蒙的禁制光幕,看向偶尔飞掠而过的寒鸦,都像是透过它们,望着更虚无的地方。
只有偶尔,在深夜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听着洞外剑气呼啸如鬼哭时,脑海里才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十年前大殿里那震天的欢呼,闪过楚风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闪过高台上那些如同神祇般漠然俯视的面孔。那些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记忆深处,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闷痛。每当这时,我就会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那点微不足道的锐痛,压住胸腔里翻腾的、几乎要将我撕裂的东西。
我知道楚风的消息。即使在这被遗忘的角落,那些关于云霄宗未来之星的传闻,也如同顽强的野草,总会从负责运送物资的杂役口中零星地飘进来。
楚师兄又突破了!筑基后期!这才几年啊……
听说楚师兄在‘云台论剑’上,一剑就败了青岚宗的天才!
宗主亲口赞誉,楚师兄乃我宗百年……不,千年气运所钟!金丹指日可待!
金丹巅峰了!楚师兄真的结成了上品金丹!天啊!他才多大
每一次听到,都像有一把无形的钝刀,在缓慢地切割着我的心脏。十年,对于我,是剑冢里扫不完的尘埃和擦不尽的锈迹,是修为毫无寸进的死水。而对于他,却是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青云之路。天灵根的光环,宗门的倾力栽培,无数资源的堆砌……早已将他推到了一个我只能仰望,不,是连仰望都显得奢侈的高度。
金丹巅峰。
云霄剑宗年轻一代无可争议的魁首,光芒万丈,前途无量。而我,林默,依旧是那个蜷缩在剑冢阴影里,连名字都快要被遗忘的百年废体。
竹扫帚划过冰冷的黑石地面,发出单调而枯燥的沙沙声。我低着头,专注地清理着石缝间那些仿佛永远扫不尽的黑色尘垢。风掠过嶙峋的石柱,带起一阵阵呜咽般的尖啸,那是剑气摩擦空气的声音,十年如一日,早已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背景音。
忽然,一种异样的死寂毫无征兆地降临。
风停了。
呜咽的剑气声消失了。
连那些常年盘踞在怪石阴影里、聒噪的寒鸦,也瞬间噤若寒蝉。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威压,如同水银泻地,悄无声息又霸道无比地笼罩了整个剑冢入口。空气仿佛凝固了,变得粘稠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压迫着肺腑。我握着扫帚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一缩。
这种威压……强大、凝练、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是金丹修士特有的领域!
3
噬灵初现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剑冢入口那常年笼罩的灰色薄雾,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柔地拨开。几道身影,如同从画中走出,沐浴在不知何时穿透云层的惨淡天光下。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如孤峰上的青松。一袭云纹锦袍,白得刺眼,袍角用银线绣着繁复的流云纹路,在微光下流淌着冰冷的辉泽。腰间束着玉带,悬着一枚温润剔透的环形玉佩,随着他迈步的动作,轻轻晃动。他的面容,比十年前更加俊美,也更显冷漠。眉峰如剑,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勾勒出刀削般的轮廓。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寒潭,此刻正淡淡地扫视着剑冢荒凉的景象,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感慨,只有一种俯瞰尘埃般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楚风。
他身后,跟着两个气息同样不弱的年轻弟子,穿着内门精英弟子的服饰,神态恭敬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谄媚。
楚风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的身上。那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沾满尘土的粗布旧袍,刺穿了我这十年积攒的所有卑微和麻木。
他停下了脚步,就停在离我不到五步远的地方。那强大的金丹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峦,沉沉地压在我的肩头、脊背,让我几乎喘不过气,双腿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想要屈膝跪倒。我死死咬着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和屈服感,指甲更深地掐进粗糙的竹制扫帚柄里。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楚风薄凉的唇边溢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微微偏头,对着身后的跟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剑冢入口:这便是宗门惩戒罪徒之地倒是……清静。
回楚师兄,一个跟班立刻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响亮,正是。此地名为剑冢,葬的都是些无用之器,宗门罪愆深重、无可救药之辈,才会被罚来此地,了此残生。
哦楚风拖长了尾音,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蒙尘的、碍眼的垃圾,无用之器了此残生倒也贴切。他向前踱了一步,那绣着流云纹的锦靴踩在冰冷的黑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我手中那把磨秃了毛、沾满黑色尘土的竹扫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冷到骨髓里的弧度:只是,连这剑冢,葬的都是曾有过锋芒的残兵。让一个连一丝灵气都无法感应、彻头彻尾的废物在此清扫……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锋,直直刺向我,岂非……辱没了这埋剑之地
最后一个字落下,一股沛然莫御的灵压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无形威压,而是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如同狂暴的飓风,狠狠撞向我!
砰!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像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一块嶙峋的黑色怪石上。剧痛瞬间炸开,眼前金星乱冒,喉头一甜,一股温热的液体涌了上来,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手中的竹扫帚脱手飞出,啪嗒一声掉在不远处的地上。
咳咳……我蜷缩在冰冷的石壁下,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抽动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疼痛。灰尘和碎石扑簌簌落在我的头发和肩膀上。
楚风缓步走了过来,停在那柄掉落在地的竹扫帚旁。他微微低头,看着那沾满黑色尘土、磨秃了毛的扫帚,眼神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
废物,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波澜,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那纤尘不染、绣着精致云纹的锦靴,已然抬起,带着一种碾碎蝼蚁般的随意和轻蔑,朝着那柄破旧的竹扫帚,重重踏下!
咔嚓——!
一声刺耳、干脆的断裂声,在死寂的剑冢入口炸响,比寒鸦的嘶鸣更加尖利,狠狠刺破了凝固的空气。
那柄跟随了我十年,磨秃了无数竹枝,沾染了剑冢无数尘埃的扫帚,在楚风脚下,如同朽木般脆弱。竹柄从中断裂,碎屑迸溅。几根坚韧的竹丝顽强地连接着断裂的两端,如同垂死挣扎的筋脉,在冰冷的黑石地上微微弹动了几下,最终无力地耷拉下去。
楚风缓缓收回脚,靴底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未曾沾染。他看也没看地上那堆废渣,目光越过断裂的扫帚,落在我蜷缩于地的身影上,如同看着一粒尘埃。
连清扫的资格,都不配。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丹修士特有的穿透力,清晰地灌入我的耳中,也传入那两个噤若寒蝉的跟班耳里。
胸口翻涌的血气终于压不住,我猛地偏过头,哇地一声,一口暗红的血沫喷溅在冰冷的黑石地上,像一朵突兀绽开的、凄厉的花。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在鼻腔里弥漫开。
世界在眩晕,耳膜嗡嗡作响,楚风那居高临下的身影在视野里有些模糊。后背撞击石壁的剧痛,胸腹间翻江倒海的闷痛,还有那被踩碎的、十年如一日唯一的伙伴……所有的痛楚和屈辱,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疯狂噬咬。
我死死盯着地上那断裂的扫帚柄,盯着楚风那双纤尘不染的锦靴。那靴尖,离我如此之近,近得仿佛能闻到上面熏染的、名贵香料的味道,与这剑冢的铁锈、血腥和腐朽气息格格不入。
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冰冷饥饿感,毫无征兆地、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
它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狂暴,瞬间就吞噬了所有的痛楚和屈辱,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渴望——对力量!对眼前这个人身上那磅礴、精纯、如同煌煌烈日般的金丹灵力的……吞噬渴望!
我的身体,我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疯狂地叫嚣着:靠近他!触碰他!吞掉他!
意识仿佛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非人的饥饿感撕成了两半。一半在恐惧地尖叫,警告我远离;另一半,却像是被本能驱使的野兽,只剩下最原始的掠夺欲望。
我颤抖着,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一点点挪动身体。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手,颤抖着,伸向那断裂的扫帚柄。不是为了捡起它,那已经毫无意义。我的指尖,在粗糙的碎石和冰冷的泥土上划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轨迹,目标却异常清晰——是楚风近在咫尺的、那绣着云纹的锦靴靴尖!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点冰冷的、光滑的皮革。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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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剑悲鸣
风,停了。
空气,不再流动。
远处寒鸦扑棱翅膀的细微声响,消失了。
连楚风身后那两个跟班脸上凝固的、混合着惊愕与一丝快意的表情,都如同石刻般定格。
整个世界,陷入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我的指尖,与楚风靴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接触点,成为了宇宙的中心。
嗡——!!!
一股难以想象的、沛然莫御的吸力,如同在平静的瀚海中心骤然撕开了一个通往黑洞的旋涡!它以我指尖那微不足道的触碰点为原点,疯狂爆发!
楚风身上那层原本如同煌煌日轮般耀眼的护体金光,连万分之一秒都没能支撑住,如同脆弱的琉璃泡影,啵的一声轻响,瞬间破碎、湮灭!
什……!
楚风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如同冰雕般的冷漠和高高在上,第一次被一种极致的惊愕和茫然所取代。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连一丝惊骇的表情都未曾完全浮现。
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从他口中爆发出来!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剧痛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尖锐地撕破了凝固的死寂!
他那挺拔如松的身躯,如同触电般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仿佛变成了无形的漏斗!磅礴如江河奔涌、精纯凝练到极致的金丹灵力,混合着他澎湃的生命精气,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不受控制地朝着我指尖那一点涌去!
那景象诡异到了极点!楚风的身体表面,肉眼可见地升腾起浓郁到化不开的淡金色光雾,如同被点燃的香烛冒出的烟气,丝丝缕缕,却又汹涌澎湃,争先恐后地钻入我的指尖!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饱满的肌肉如同被抽干了水分般迅速萎缩下去!那双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眼窝急速凹陷下去!
不……不可能……妖……妖法!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试图挣扎,试图调动他那引以为傲的金丹之力反抗。但一切都是徒劳!在那股源自他自身、却又完全失控的吞噬洪流面前,他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如此微弱可笑。他只能眼睁睁地、清晰地感受着自己体内那足以移山填海的力量,连同他年轻而强大的生命力,正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志,疯狂地、贪婪地抽走!
楚师兄!身后那两个跟班,脸上的谄媚和惊愕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他们失声尖叫,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前,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钉在原地,只剩下筛糠般的颤抖。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颠覆了他们对修仙、对力量的固有理解!金丹巅峰的楚风,宗门未来的希望,竟然在一个被他们视为尘埃的废体触碰下,如同待宰的羔羊般哀嚎、枯萎!
时间,在这诡异的吞噬中,仿佛被无限拉长,又仿佛只是短短一瞬。
楚风那挺拔的身躯,已经彻底佝偻下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饱满的肌肉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层灰败、布满褶皱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嶙峋的骨架。一头乌黑光泽的长发,在眨眼间变得枯槁、灰白,如同深秋荒野上枯萎的野草,大片大片地脱落。他那张曾令无数女修倾慕的俊美脸庞,此刻已完全干瘪变形,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皮肤紧贴着颧骨,嘴唇萎缩,露出森白的牙齿。曾经神光奕奕的双眼,只剩下两个浑浊、空洞、凝固着极致恐惧的黑窟窿。
他喉咙里最后一点无意义的嗬嗬声也戛然而止。
那具彻底失去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干枯躯壳,再也无法支撑自身微不足道的重量。
噗通……
一声沉闷的、如同朽木落地的轻响。
楚风——或者说,曾经是楚风的那具东西——直挺挺地、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口袋,面朝下,重重地砸在冰冷、布满黑色尘土的剑冢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没有一丝一毫的生命气息。
他身上那件曾经纤尘不染、价值不菲的云纹锦袍,此刻松松垮垮地罩在那具枯骨上,显得无比宽大,也无比讽刺。唯有腰间那枚环形玉佩,依旧温润剔透,在惨淡的天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冰冷的光。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沉重、都要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剑冢入口。
风似乎又回来了,带着剑冢特有的、刺骨的寒意,呜咽着掠过嶙峋的怪石,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拂过地上那具枯槁的骸骨。
嗬……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从我喉咙里发出。我依旧保持着那个伸手触碰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一点锦靴皮革冰冷的触感。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到恐怖的力量洪流,正如同决堤的星河,在我残破的、淤塞了十年的经脉中疯狂奔涌、冲撞!那力量精纯、炽热,带着楚风特有的锋锐气息,却又被一种更深邃、更冰冷的意志所裹挟、所转化。它在强行撕裂我那些如同顽石般淤塞的窍穴,冲刷着如同干涸河床般的残损灵脉!
剧痛!比之前任何一次受伤都要剧烈百倍、千倍的剧痛,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我体内穿刺、搅动,又仿佛有无数柄看不见的利刃在切割我的灵魂!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破旧的粗布衣袍,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但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到令人眩晕的感觉也随之而来!仿佛沉睡了万年的火山在体内苏醒,积压了无尽岁月的力量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能清晰地看到自己体内那千疮百孔、黯淡无光的经络网络,正被这股狂暴的金丹洪流强行贯通、拓展、点亮!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凌迟,但那种力量充盈、掌控自身的感觉……如同溺水者终于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啊——!我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向前弓起,双手死死地抠进冰冷的地面,指甲瞬间崩裂,鲜血混合着泥土,染红了指缝。
这声嘶吼,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凝固。
楚……楚师兄!一个跟班终于从极致的恐惧中找回了一丝声音,那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哭腔。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刺鼻的腥臊味弥漫开来。另一个稍微强些,但也脸色惨白如金纸,牙齿咯咯打颤,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踉跄着后退,脚下却被碎石绊倒,狼狈地摔了个仰面朝天,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只想远离这如同噩梦般的场景。
魔……魔头!怪物!你……你杀了楚师兄!瘫坐在地的跟班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手指颤抖地指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恐惧。
就在这时,剑冢入口方向,数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恐怖威压的遁光,如同撕裂天幕的流星,带着尖锐刺耳的破空之声,瞬间由远及近,轰然降临!
强大的灵力波动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剑冢入口,将之前弥漫的恐惧和血腥气息都冲淡了几分。光芒敛去,露出了几道身影。
为首一人,身着玄色宗主袍服,面容威严方正,正是云霄宗宗主云崖子!他身后,跟着三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如海的长老,其中就有当年宣判我进入剑冢的戒律堂长老!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楚风那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嚎以及瞬间爆发的诡异灵力波动所惊动,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怎么回事!云崖子宗主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闪电,瞬间扫过全场。当他看到地上那具穿着熟悉云纹锦袍的干枯骸骨时,威严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震动!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的三位长老,更是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楚风!戒律堂长老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他一步抢上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探向那具枯骨,想要确认什么,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干瘪皮肤时,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缩了回来!
嘶——!另一位长眉长老死死盯着枯骨,又猛地抬头看向依旧佝偻在地、浑身剧烈颤抖、身上却散发出一种诡异而强大气息的我。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捕捉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那吞噬一切的冰冷余韵,捕捉到了我体内那正在疯狂转化、却依旧带着楚风锋锐烙印的金丹灵力!
一个尘封在宗门最古老、最禁忌典籍中的名词,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褪尽了所有血色,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布满皱纹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浑浊的老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看到世界末日般的恐惧!
他伸出一根枯枝般的手指,指着我,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却如同九幽寒风般刮过每个人心头的字:
噬……噬……噬灵之体!!!
触……触之即修为尽丧……精气枯竭……形销骨立……万劫不复……这……这是……传说中的……噬灵魔体啊!!!
噬……噬灵之体!!!
那嘶哑、破碎、浸透骨髓恐惧的三个字,如同九幽深处刮来的灭世寒风,瞬间冻结了剑冢入口凝固的空气。
5
噬灵魔体
噬灵魔体!云崖子宗主威严的面容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痕,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死死钉在我佝偻颤抖的身影上。那眼神,混杂着极致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沉的、如同面对天灾般的巨大忌惮!他身后的戒律堂长老和另一位长眉长老,更是如遭雷击,身体剧震,下意识地齐齐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看向我的目光,已非看人,而是看一个从上古传说中爬出来的、行走的灾厄!
瘫坐在地的那个跟班,裤裆的湿痕迅速扩大,腥臊气更浓,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白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另一个跟班连滚带爬,涕泪横流地嘶喊:魔头!他是魔头!宗主!长老!他杀了楚师兄!吸干了楚师兄啊!
死寂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恐怖杀机!
云崖子宗主脸上的惊骇迅速被一种冰冷的、属于上位者的决绝所取代。他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玄色宗主袍袖无风自动,一股远比楚风更加浩瀚、更加凝练、如同巍峨神山降临的恐怖灵压轰然爆发!这灵压不再仅仅是威压,更带着一种实质性的、要将空间都碾碎的沉重力量!
孽障!云崖子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带着震怒和不容置疑的审判,噬灵魔体,夺人造化,噬人根基,乃天地间至邪至恶之禁忌!万古之前便遭天弃,你竟敢……竟敢现世!更残害我宗天骄!
他身后的三位长老,无需任何言语,身形如电,瞬间分开!戒律堂长老居中,长眉长老居左,另一位气息沉凝如渊海的黑袍长老居右。三人脚下步伐玄奥踏出,双手掐诀如穿花蝴蝶,速度快得留下残影。三道色泽各异却同样磅礴的灵力光柱冲天而起,青、赤、玄三色光芒在空中交织、缠绕,瞬间构筑成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的三才阵图!阵图旋转,符文闪烁,将我和那具枯骨牢牢锁定在阵图中心!
元婴期的威压!而且是三位元婴初期长老以秘法结成的三才杀阵!
这股联合的威压,比之前楚风的金丹威压强大了何止百倍!它不再是单纯的压力,而是如同实质的亿万钧海水,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无情的法则,从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狠狠挤压而来!
呃啊——!
我本就因吞噬楚风金丹巅峰灵力而狂暴奔涌、几乎要撕裂身体的经脉,在这股叠加的元婴威压轰击下,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的冰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瞬间攀升到顶点!我身体猛地一弓,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溅在身前冰冷的地面上,嗤嗤作响。双腿的骨头仿佛要寸寸碎裂,膝盖不受控制地弯曲,重重砸向地面!
跪下!
跪下臣服!
跪下接受审判!
那三才阵图散发出的意志,冰冷而清晰,如同神祇的敕令,不容抗拒!
膝盖距离冰冷坚硬、布满碎石的黑土地面,只剩一寸!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具枯骨旁,一点清冷的微光。
是楚风的云霄剑。
剑身修长,通体流淌着如水般的寒芒,剑格处镶嵌着一颗深邃的蓝色晶石,此刻正幽幽地闪烁着,仿佛在回应着什么。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躺在它昔日主人彻底干枯的骸骨旁,躺在被主人践踏过的尘土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火焰,骤然从我胸腔深处炸开!比吞噬的渴望更加纯粹,更加暴烈!
十年剑冢孤寂!十年尘埃加身!十年如蛆虫般在阴影里苟活!那大殿里的宣判!那无数道嘲弄的目光!楚风那高高在上的靴底!那被踩碎的唯一伙伴!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麻木、所有被压抑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的愤怒和绝望,在这一刻,被那柄剑,被那三位元婴长老如同碾死蚂蚁般的威压,彻底点燃!
天地……不容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阵图外、如同神祇般俯视着我的云崖子,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却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那就让这天地——
膝盖,在距离地面最后半寸之处,死死停住!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支撑。
——容我!
轰——!!!
随着我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般炸响,一股无法形容的、源于我自身、却又仿佛引动了这剑冢万古沉寂意志的磅礴气机,从我佝偻的身体中轰然爆发!
我的右手,如同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带着一种一往无前、撕裂一切的决绝,猛地向前伸出!
指尖,精准地、牢牢地,握住了云霄剑那冰冷的剑柄!
在指尖与冰冷剑柄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再次被拉长、扭曲。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触感,顺着掌心劳损的老茧,瞬间刺入我的手臂,直抵灵魂深处。那不是金属的寒意,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深邃、仿佛沉淀了万载剑冢无数残兵断刃怨念与不甘的森然气息。
紧接着——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剑鸣,并非来自云霄剑本身,而是从脚下,从四面八方,从剑冢那无边无际、埋葬着无数残剑断刃的黑色大地深处,轰然爆发!
这声剑鸣,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在深渊中发出的第一声咆哮,带着被惊醒的暴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找到了归宿般的悸动!
铮!铮铮铮!铮——!!!
仿佛被这第一声咆哮所唤醒,无数声或高亢、或低沉、或凄厉、或悲怆的剑鸣,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剑冢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响起!插在石缝中的半截断剑在剧烈颤抖!深埋黑土之下的锈蚀残刃在嗡嗡作响!斜倚在怪石上的巨大剑骸在疯狂震动!
万剑齐鸣!
整个剑冢,在这一刻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沉寂了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剑器残骸,无论它们生前属于何等惊才绝艳的剑修,无论它们曾饮过多少强敌之血,此刻,它们都在疯狂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悲鸣与嘶吼!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恐怖音浪!黑色的尘土被卷起,形成一道道盘旋的烟柱,如同为这万剑悲歌献上的祭奠!
云霄剑在我手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清冷的寒芒,而是刺目欲盲、仿佛要将这灰暗天地彻底撕裂的炽白剑罡!剑罡吞吐不定,发出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厉啸,直指苍穹!剑格处那颗蓝色晶石,更是如同被点燃的星辰,迸射出深邃而狂暴的蓝光!
什……什么!云崖子宗主脸上的冰冷决绝和审判威严,在这一刻彻底崩碎!他死死盯着我手中那柄爆发出毁天灭地般剑势的云霄剑,又猛地扫视整个如同沸腾般疯狂震鸣的剑冢,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
万剑朝宗!戒律堂长老失声尖叫,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剑冢沉寂千年,万剑之灵早已枯竭!怎会……怎会因一个魔体而朝宗!
那结成三才阵的三位元婴长老,更是首当其冲!万剑齐鸣汇聚成的恐怖音浪和那冲天而起的、仿佛带着整个剑冢无尽岁月积攒下的怨煞与锋锐的意志,如同无形的亿万柄重锤,狠狠轰击在他们引以为傲的三才阵图上!
噗!
呃!
三声闷哼几乎同时响起!戒律堂长老居中,承受的压力最大,脸色瞬间由白转金,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了出来,在空中化作一片猩红的血雾!他掐诀的双手剧烈颤抖,脚下的玄奥步伐瞬间紊乱!长眉长老和黑袍长老也是身形剧震,脸色煞白,维持阵图的灵力光柱剧烈波动、明灭不定,那巨大的三才阵图,竟在这一刻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扭曲和裂痕!
元婴期的联合威压,在这万剑齐鸣、剑冢意志苏醒的恐怖异象面前,如同狂涛中的朽木,摇摇欲坠!
沉寂我感受着手中云霄剑传来的、仿佛要与我灵魂融为一体的狂暴力量,感受着脚下整个剑冢大地传来的、那无数残剑断刃不甘的嘶鸣与……某种奇异的共鸣!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执掌乾坤的磅礴气概,从干涸了十年的胸腔中轰然升起!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焚尽一切的燃料!
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咚——!!!
这一步,沉重如山岳崩塌!脚下的黑色岩石地面,以我落脚点为中心,瞬间炸开无数道蛛网般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痕!碎石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掀飞,激射向四面八方!
沉寂千年,只为今日——我的声音不再嘶哑,而是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宣告般的、斩断一切的决绝,响彻整个沸腾的剑冢!
——为我而鸣!
最后一个鸣字出口,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引信!
我手中的云霄剑,那炽白刺目的剑罡骤然收敛,仿佛所有的光和热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剑身变得幽暗,却散发出一种更加恐怖、更加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剑尖处,一点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寒星凝聚!
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玄奥的轨迹。我握紧剑柄,将体内那奔涌咆哮、混杂了楚风金丹巅峰之力与噬灵之体本源、此刻更被万剑悲鸣意志所点燃的狂暴力量,毫无保留地,顺着剑身,朝着前方那摇摇欲坠的三才阵图,朝着阵图后脸色剧变的云崖子宗主,简简单单地,一刺!
嗤啦——!
空气,被无声地撕裂开一道漆黑的缝隙!那不是剑气,更像是一道被强行撕开的、通往虚无的伤口!
那凝聚于剑尖的寒星,瞬间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只有拇指粗细的幽暗剑芒!剑芒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留下一条扭曲的、散发着湮灭气息的黑色轨迹!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
几乎在剑芒离剑的瞬间,它就已经抵达了那光芒剧烈闪烁、布满裂痕的三才阵图!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刺眼的光芒。
只有一声仿佛琉璃被强行洞穿的、令人牙酸的脆响。
咔嚓!
那道凝练的幽暗剑芒,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薄冰,毫无阻滞地穿透了三才阵图最核心、防御最强的区域!阵图上流转的古老符文瞬间黯淡、崩碎!青、赤、玄三色光柱如同被斩断的巨柱,轰然溃散!
噗——!!!
三位元婴长老如遭重锤轰击,身体同时向后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三道凄厉的血线!戒律堂长老更是首当其冲,胸前道袍被无形的剑气撕裂,留下一个深可见骨的恐怖创口,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剑芒去势不减!目标直指阵图之后,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流露出真正骇然之色的云崖子宗主!
孽障尔敢!云崖子毕竟是宗主,修为深不可测!千钧一发之际,他口中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暴喝,双手在身前猛地一合!
嗡——!
一面通体由玄奥符文构成、散发着厚重如大地般气息的古朴青铜圆盾,瞬间在他身前浮现、放大!盾面之上,山川河流的虚影急速流转,散发出坚不可摧的磅礴气息!
云霄宗镇宗防御灵宝——山河社稷盾!
幽暗剑芒,悍然撞上了那流转着山川虚影的青铜巨盾!
6
吞噬元婴
铛——!!!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撕裂神魂的金铁交鸣轰然炸响!狂暴的环形冲击波以撞击点为中心,如同灭世海啸般疯狂扩散开来!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犁狠狠翻过,大块大块的黑色岩石被掀飞、粉碎!距离稍近的嶙峋怪石,如同沙堡般轰然倒塌、化为齑粉!恐怖的音浪席卷,那两个昏迷和瘫软的跟班,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被震得七窍流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被抛飞出去,生死不知!
呃!云崖子宗主闷哼一声,身体剧震,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双脚在坚硬的黑色岩石地面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壑!他脸色瞬间涨红,又转为煞白,握住山河社稷盾的双臂上,肌肉虬结,青筋如同蚯蚓般暴凸而起!那面流转着山川虚影的青铜巨盾,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盾面上赫然出现了一个针尖大小的、深邃的白点!白点周围,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挡住了!
元婴巅峰的修为,加上镇宗灵宝的防御,终于险之又险地挡住了这凝聚了万剑悲鸣、噬灵之体以及楚风金丹巅峰修为的绝杀一剑!
然而,云崖子心中的惊骇却如同滔天巨浪,远比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更加汹涌!他死死盯着盾面上那一点白痕和蔓延的裂纹,又猛地看向剑冢深处依旧在疯狂震鸣、仿佛在为主人助威的无数残剑断刃,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那个握着云霄剑,气息虽然剧烈起伏、眼神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身影!
噬灵之体!万剑朝宗!还有那柄在他手中爆发出如此恐怖威能的云霄剑……楚风的剑!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让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可能!
你……你竟能引动剑冢意志!还能驱使楚风的云霄剑!云崖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面对超出掌控、颠覆认知的未知力量时,本能的恐惧,这噬灵魔体……究竟……
宗主!此獠已成气候!绝不可留!戒律堂长老捂着胸前恐怖的伤口,挣扎着站起,嘶声厉吼,眼中只剩下疯狂的杀意,趁他气息不稳,动用‘锁灵大阵’!镇杀此魔!
云崖子眼中厉色一闪,瞬间压下所有惊疑!他知道,今日若不将此子彻底镇杀,云霄宗必将迎来灭顶之灾!
结锁灵大阵!云崖子厉声下令,同时双手掐诀,一道更加璀璨的灵光注入摇摇欲坠的山河社稷盾中,强行稳住盾身!他身后的三位长老,强忍着伤势和神魂震荡,再次咬牙催动灵力,一道道复杂的阵纹开始在他们脚下亮起,勾连天地,一股禁锢灵力、封锁空间的恐怖气息开始弥漫!
锁灵大阵!云霄宗最强禁锢杀阵!一旦结成,元婴之下,灵力尽锁,任人宰割!
我站在龟裂的大地中央,握着依旧在低鸣的云霄剑,体内奔涌的力量如同怒海狂涛,在吞噬了楚风金丹巅峰之力、引动万剑悲鸣意志发出那一剑后,非但没有枯竭,反而在噬灵之体那无底洞般的本能驱动下,变得更加饥渴、更加狂暴!
那三位长老结阵的灵力波动,那锁灵大阵初成的禁锢气息……如同最美味的饵食,疯狂刺激着我的神经!
不够!远远不够!
我的目光,如同最贪婪的凶兽,瞬间锁定了云崖子身前那面散发着浩瀚大地气息的山河社稷盾!那盾中蕴含的磅礴灵力,如同黑暗中熊熊燃烧的篝火,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纯粹吞噬欲望的低沉咆哮,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深处迸发!我的身体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无视了正在成型的锁灵大阵,无视了云崖子惊怒的目光,带着一往无前的疯狂,直扑那面青铜巨盾!
找死!云崖子惊怒交加,他从未见过如此悍不畏死、或者说如此被本能驱使的对手!他猛地将山河社稷盾向前一推,盾面山川虚影暴涨,化作一片凝实的山岳虚影,带着万钧重力,狠狠朝我碾压而来!同时,他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玄色剑气,悄无声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刺向我心口!攻守兼备,杀招暗藏!
然而,就在那山岳虚影即将撞上我的瞬间,就在那道阴险的剑气即将及体的刹那!
我的身体,以一种完全违背常理的姿态,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猛地向侧面一扭!同时,握着云霄剑的右手并未挥剑格挡,而是……松开了剑柄!
云霄剑并未坠落,反而如同有生命般悬浮在我身侧,剑尖直指云崖子!
而我空出来的右手,五指成爪,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撕裂一切的姿态,狠狠地、直接抓向那面流转着山川虚影的山河社稷盾!
蠢货!竟敢徒手触碰灵宝!戒律堂长老见状,脸上露出狂喜和残忍的狞笑。镇宗灵宝,岂是肉体凡胎能碰更何况是蕴含大地之力的山河盾!此獠必被反震之力撕成碎片!
云崖子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冰冷的杀机。
但下一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我的五指,没有闪耀任何灵光,只是覆盖着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灰色气流,就那么直接、悍然地扣在了山河社稷盾那流转着厚重土黄色光芒的盾面之上!
嗡——!!!
盾身猛地一震!其上流转的山川虚影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发出沉闷的哀鸣!
想象中血肉横飞、手臂爆碎的场面并未出现!
那层覆盖在我手掌上的灰色气流,如同活物般,瞬间渗透进盾面流转的土黄色光芒之中!一股比之前吞噬楚风时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吸力,如同开闸的洪荒猛兽,以我的手掌为中心,轰然爆发!
什么!云崖子脸上的杀机瞬间化为极致的惊骇!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山河社稷盾之间那紧密的心神联系,正在被一股冰冷、贪婪、带着绝对掠夺意志的力量疯狂侵蚀、切断!更恐怖的是,他注入盾中维持防御的浩瀚灵力,正如同决堤的江河,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朝着那扣在盾面上的手掌涌去!
不!我的灵力!云崖子失声惊叫,他试图强行切断灵力输送,召回灵宝!但那灰色的气流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盾身,吞噬之力霸道绝伦,竟让他元婴巅峰的修为都感到力不从心!
山河社稷盾表面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那厚重的土黄色灵光,如同被无形的巨口疯狂啃噬,大片大片地消失,露出底下古朴却失去灵性的青铜本体!盾面上蔓延的裂纹,失去了灵力的支撑,瞬间扩大、崩裂!
咔嚓!咔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密集响起!
噗!灵宝受损,心神相连的云崖子如遭重击,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大截,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他赖以防御的屏障,正在被那个怪物徒手撕碎、吞噬!
而此刻,那道他暗中发出的阴险剑气,已然及体!
但我根本未曾回头!悬浮在我身侧的云霄剑,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剑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剑尖自动调转,一道凝练的寒星剑气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那道玄色剑气的尖端!
叮!
一声脆响!云崖子全力发出的暗袭剑气,竟被云霄剑自动护主的一击,硬生生点偏了轨迹,擦着我的肋下飞过,在远处的黑石上炸开一个深坑!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三位正在艰难结阵的长老的心神!
魔!他是真正的魔!长眉长老发出绝望的嘶吼,看着那徒手撕裂灵宝、被本命飞剑自动护主的身影,道心几乎崩碎!
锁灵阵!快!快啊!黑袍长老目眦欲裂,疯狂催动灵力,试图完成最后几道阵纹。
然而,已经晚了。
吞噬了山河社稷盾大半灵力的我,只感觉一股远比楚风金丹之力更加浑厚、更加磅礴、如同大地般浩瀚的力量洪流涌入体内!这股力量虽然被噬灵之体迅速转化,却依旧带着山岳般的沉重感,冲刷、拓展着我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也带来力量急速攀升的迷醉!
吼——!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那灰色的漩涡疯狂旋转,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眼白!一股更加恐怖的吸力,伴随着我这一声非人的咆哮,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向正在结阵的三位元婴长老!
啊!
不!
三位长老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体表的护体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瞬间熄灭!体内苦苦维持的元婴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不受控制地离体而出,化作三道颜色各异的灵力洪流,疯狂地朝着我张开的口中涌去!
吞……吞噬元婴!戒律堂长老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他感到自己的道基、自己的寿元都在随着灵力的流逝而急速枯竭!他想挣脱,想自爆元婴,但在那恐怖的吞噬之力面前,连这个念头都显得无比奢侈!
云崖子眼睁睁看着三位宗门支柱如同被抽干了水分的植物般迅速枯萎、干瘪下去,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最终化作三具比楚风更加干枯、彻底失去生机的骸骨,噗通倒地!
兔起鹘落,电光石火!
从扑向山河盾,到徒手吞噬灵宝灵力,再到一口鲸吞三位元婴长老,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
锁灵大阵的光芒,在三位主持长老身死道消的瞬间,如同被掐灭的烛火,彻底黯淡、消失。
剑冢入口,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绝望。
风呜咽着,卷起黑色的尘土,拂过地上新增的四具枯骨——一具属于曾经的天骄,三具属于曾经的元婴长老。
云崖子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山河社稷盾已经彻底失去光华,布满裂纹,沉重地压在他脚下,如同他此刻支离破碎的信念。他精心梳理的须发凌乱不堪,玄色宗主袍上沾满了自己喷出的鲜血和激战的尘土,威严尽失。那张曾经掌控乾坤、令无数弟子敬畏的面容,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灰败和茫然。他微微佝偻着,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双手垂在身侧,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他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愤怒,没有了忌惮,没有了宗主的高高在上。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如同看着既定命运般的绝望。
呵……呵呵……他喉咙里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干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彻底的崩溃,噬灵……噬灵……夺人造化,噬人根基……万古禁忌……果然……果然……
他踉跄着,向前挪了一步,脚下踩到一块碎石,身体晃了晃,几乎摔倒。
天要亡我……云霄宗么……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微得如同梦呓,浑浊的老泪,终于无法抑制地,顺着他布满皱纹的脸颊滚落下来,滴在脚下冰冷的黑石上,瞬间被尘土吸收,了无痕迹。
7
剑出云霄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体内奔涌着吞噬自三位元婴长老的磅礴力量,混杂着山河盾的大地灵力,如同狂暴的熔岩在经脉中咆哮、冲撞、融合。痛苦依旧存在,却带来一种踏在真实力量基石上的奇异满足感。
手中的云霄剑,依旧悬浮在我身侧,剑尖微微低垂,指向云崖子。剑身清冷,不再有之前的狂暴剑罡,却散发着一种更加内敛、更加深沉的寒意,仿佛一头蛰伏的凶兽,等待着下一次的饮血。
整个剑冢,在短暂的喧嚣后,重新陷入了沉寂。但那万剑的悲鸣并未完全消失,如同退潮后的余响,在嶙峋的怪石间低回呜咽,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向前迈了一步。
靴底踩在碎石上,发出清晰的咔嚓声,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云崖子身体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下意识地抬起头,空洞绝望的眼神聚焦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本能的恐惧。
我没有再看他,目光越过他颤抖的身影,投向剑冢入口之外。那里,灰蒙蒙的禁制光幕依旧,隔绝着内外两个世界。但我知道,光幕之外,整个云霄宗,恐怕早已被方才惊天动地的动静所惊动。
是时候了。
十年的尘埃,十年的屈辱,今日的血债,该有个了结。
我抬起手,并非攻击,而是轻轻一招。
那柄斜插在楚风枯骨旁、剑身流淌着水样寒芒的云霄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如同归巢的倦鸟,剑身自动跃起,化作一道流光,精准地落入我摊开的掌心。
冰冷的触感传来,剑柄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楚风生前的桀骜气息,但瞬间便被一股更深邃、更冰冷的意志所覆盖、同化。剑格处的蓝色晶石幽光一闪,仿佛完成了某种认主。
双剑在手,一剑悬空。
我握紧掌中的云霄剑,感受着它与悬停身侧的另一柄剑之间隐隐的共鸣,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几具曾经代表云霄宗无上荣耀与力量的枯骨,然后,没有任何留恋,没有任何言语,转身。
黑色的粗布旧袍,在呜咽的剑冢寒风中微微摆动,沾满尘土和血污,却仿佛披上了无形的威压。
一步,踏出。
靴子踩在楚风那件变得无比宽大的云纹锦袍上,发出布料撕裂的细微声响。
再一步,踏过戒律堂长老枯槁的手臂。
脚步沉稳,踏过龟裂的黑石大地,踏过散落的残剑碎片,踏过那曾经象征着惩戒与遗忘的断扫帚柄,径直走向剑冢入口那层流转着晦涩符文的灰色禁制光幕。
云崖子僵立在原地,如同被遗忘的石雕,眼睁睁看着那道孤绝的身影走向禁制,走向那个他再也无力掌控的世界。浑浊的泪水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山河社稷盾碎片上。
我停在光幕前。
没有掐诀,没有破阵的灵光。
只是抬起握着云霄剑的手。
剑尖,轻轻向前一点。
触碰到那层坚韧的、足以抵挡元婴修士全力轰击的灰色光幕。
滋——
如同烧红的烙铁按上薄冰。
光幕上那流转的符文骤然亮起,试图抵抗,却在接触到剑尖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迅速黯淡、消融!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孔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坚韧的光幕之上。
洞外,是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穹,是远方层峦叠嶂的晦暗山影,是死寂之外……那个鲜活、却也注定要为之震颤的世界。
我一步,跨了出去。
身后,是埋葬了十年光阴与血火的剑冢。身前,是弥漫着未知与硝烟的广阔天地。
呜咽的剑气之风,卷着黑色的尘土,从洞开的禁制孔洞中追出,拂动我染血的衣角,旋即被无形的力量阻隔,不甘地退回那片永恒的埋剑之地。
禁制光幕上,那被云霄剑点破的孔洞,缓缓弥合,最终恢复如初,将那片死寂的坟场,连同里面所有的枯骨、残剑与秘密,重新封存。
我站在剑冢之外的山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罡风凛冽如刀,吹得破旧的衣袍猎猎作响。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压在头顶,仿佛触手可及,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远方的云霄宗主峰,殿宇楼阁在云遮雾绕中若隐若现,依稀还能看到几道惊慌的遁光在云层间仓皇穿梭,如同受惊的飞鸟。
掌心,云霄剑冰冷的触感异常清晰。剑身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发出细微的嗡鸣,剑格处的蓝色晶石幽幽闪烁。
我低头,看着剑身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倒影——一张被风霜和孤寂刻满痕迹的脸,一双深不见底、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眼。
噬灵之体。
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剑刃,感受着体内那几股被强行吞噬、融合、却依旧带着各自烙印的狂暴力量——楚风锋锐无匹的金丹剑气,山河盾浑厚沉重的大地灵力,三位元婴长老驳杂却磅礴的毕生修为……它们在噬灵之体的本源熔炉中翻滚、咆哮,尚未完全驯服,带来撕裂般的胀痛,也带来一种脚踏深渊般的、令人心悸的强大。
这力量是毒药,也是阶梯。
身后,剑冢禁制彻底闭合,再无一丝声息。那十年的尘埃与死寂,如同被斩断的过往。
前方,是茫茫群山,是无尽苍穹,是无数或明或暗、等待着被吞噬、或者试图吞噬我的存在。
我缓缓抬起手中的云霄剑,剑尖斜指下方翻滚的云海,指向那云雾深处隐约可见的、更广阔的天地轮廓。
风更疾了,卷动衣袍,也卷动着心中那团冰冷而炽烈的火焰。
该走了。
去寻找下一个养分。
或者,等待下一个猎人。
身影微动,化作一道融入铅灰色云层的暗淡流光,投向远方深沉的暮色与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