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晚晴被当众退婚那晚,暴雨浇透了她的尊严。
>她捏着假钻戒去厉氏集团面试清洁工,却被总裁厉景琛拽进总裁室。
>跟我结婚。他盯着她无名指的劣质仿品,就现在。
>全城哗然——厉家掌权人竟娶了被弃的破落户。
>前未婚夫冷笑:他不过把你当替身,厉总书房藏着幅画,那女人才配戴蔷薇之泪。
>夏晚晴摸着颈间他送的项链苦笑,原来连定情信物都是高仿。
>直到厉宅大火,厉景琛冲入火场抱出那幅画。
>画中少女颈间的蔷薇项链,和她的一模一样。
>晚晚,他吻着她被熏黑的脸,十年前火火里救我的女孩,我找了十年。
1
1
暴雨碎尊严
暴雨把夏晚晴的尊严浇得粉碎。
豆大的雨点砸在柏油路上,溅起浑浊的水花,也砸在她单薄的肩头,冰冷刺骨。她站在夏家那扇曾经象征着富贵的雕花铁艺大门外,像个被扫地出门的垃圾。门内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方才那场盛大退婚宴残余的喧嚣和幸灾乐祸的低笑,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
几小时前,这里宾客云集,衣香鬓影。准新郎赵明轩,那个曾口口声声说爱她到海枯石烂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用一种近乎怜悯的、施舍般的口吻宣布:夏家如今…配不上我们赵家了。夏晚晴,我们解除婚约吧。
配不上。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她的心窝,再被赵明轩那轻描淡写的手腕,无情地搅动。他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编,赤裸裸的,只剩下对夏家破产、对她夏晚晴一文不值的宣判。她父亲当场气得昏厥,母亲无助的哭泣声淹没在满堂虚伪的惋惜和刺耳的议论里。
夏晚晴的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勉强压住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屈辱和灭顶的绝望。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狼狈地淌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松开紧攥的右手。掌心躺着一枚戒指。那是赵明轩当初求婚时送的,一颗硕大却廉价的钻石,在昏黄的路灯下折射出虚假浮夸的光。假的,就像他那廉价又虚伪的承诺。夏晚晴看着它,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她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这枚象征着她人生最大笑话的假钻戒,狠狠掷向远处积水的黑暗。戒指划出一道短暂而讽刺的弧光,噗通一声轻响,消失在泥泞中,如同她过去的二十三年人生,彻底沉没。
夏家完了。她,夏晚晴,也完了。至少在上流社会的名利场里,她的名字已经和破产弃妇、笑柄牢牢钉在了一起。
2
2
清洁工之梦
一周后,夏晚晴站在了厉氏集团摩天大楼那冰冷光洁的旋转门外。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城市冷漠的天光,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进出的男女个个衣着考究,步履匆匆,带着一种掌控世界的优越感。这里是顶级财阀厉氏的心脏,财富与权势的象征。而她,夏晚晴,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和一件半旧的米色针织衫,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打印纸——一份清洁工的招聘启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忽略掉周遭那些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挺直了脊背。尊严被踩进泥里,但人总要活下去。为了躺在医院里需要巨额医药费的父亲,为了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这份工作,她必须争取到。
厉氏,哪怕是最底层的清洁工,薪资和福利也远超其他公司。
走进大堂,一股混合着昂贵香氛和中央空调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倒映出她此刻的渺小与局促。她走到前台,声音努力保持平稳:您好,我来面试,清洁工的岗位。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目光在她身上迅速扫过,带着职业化的礼貌,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她递过来一张访客登记表和一个临时通行卡,声音甜美却毫无温度:B1层,后勤部办公室,人事专员李小姐。
谢谢。夏晚晴接过卡片,指尖冰凉。
通往地下后勤区域的电梯狭小而陈旧,与上面光鲜亮丽的世界格格不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她找到后勤部那扇半开的门,里面传来嘈杂的电话声和交谈声。她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应道。
人事专员李小姐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戴着眼镜,正对着电脑屏幕皱眉。她抬头看了一眼夏晚晴,公式化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夏晚晴是吧简历带了吗
夏晚晴坐下,从包里拿出那份同样简朴的简历递过去。李小姐快速浏览着,眉头越皱越紧:高中毕业之前只在自家公司做过些文职没有相关清洁经验
每一个问题都像小锤敲在夏晚晴心上。她只能点头,声音干涩:是的。但我学习能力很强,也很能吃苦…
李小姐放下简历,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夏小姐,我们厉氏对清洁工的要求也很规范,需要熟练操作各种设备,有经验者优先。你的情况…恐怕不太符合。抱歉让你跑一趟了。
拒绝来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夏晚晴的心沉到了谷底。她张了张嘴,还想再争取一下,却发现自己连一个有力的理由都找不出来。巨大的失落和连日积累的疲惫瞬间席卷了她。她默默站起身,动作有些僵硬。
谢谢您。她低声说,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异变陡生!
走廊外传来一阵清晰、沉稳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后勤部嘈杂的声音瞬间消失,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连李小姐都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神色变得紧张而恭敬。
下一秒,那扇半开的门被一只骨节分明、充满力量感的大手猛地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住了门口,也挡住了走廊的光线。深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完美轮廓,白衬衫的领口挺括,系着一条深色暗纹领带。男人面容冷峻,五官深邃如同雕刻,下颌线条紧绷,薄唇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最慑人的是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寒潭,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此刻正带着一种夏晚晴无法理解的、近乎灼热的审视,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整个后勤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大气不敢出。
夏晚晴完全懵了,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认识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和新闻头条上——厉景琛。厉氏集团说一不二的年轻掌权者,一个活在云端、与她的世界隔着银河系的人物。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地方
厉景琛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在她脸上停留了令人窒息的几秒后,猛地向下移动。最终,那锐利得几乎能切割金属的视线,牢牢定格在她垂在身侧、左手无名指的位置。
夏晚晴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低头。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戴着一枚戒指。一枚极其廉价的仿钻戒托,戒托上镶嵌着一朵小小的、由劣质水钻拼成的蔷薇花。这是她前几天在地摊上花二十块钱买的。自从扔掉赵明轩那枚假货后,她习惯性地戴上了这个便宜小玩意儿,仿佛指间空落落的,会让她更清晰地记起那份屈辱。这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一个属于她自己的、卑微的小秘密。
此刻,这枚廉价到可笑的假戒指,却成了厉景琛目光的焦点。
厉景琛的眼神,在看到那枚戒指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那里面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夏晚晴完全看不懂——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某种深沉的痛楚一闪而过,最后,沉淀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在夏晚晴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忘了呼吸的当口,厉景琛动了。
他一步跨进狭小的后勤办公室,巨大的压迫感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更加逼仄。他没有看任何人,目标明确。他伸出手,那只戴着价值不菲的铂金腕表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攥住了夏晚晴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夏晚晴痛得倒抽一口冷气,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
跟我走。厉景琛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拽着她就往外走。夏晚晴完全是被拖着踉跄前行,高跟鞋在光洁的地面上敲击出慌乱失措的节奏。她试图挣扎,但那只铁钳般的手纹丝不动。后勤部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李小姐,嘴巴微张,眼神里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她被厉景琛近乎粗暴地拖拽着,穿过那条狭窄的、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后勤走廊,走向外面明亮奢华、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主楼大堂。无数道惊愕、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如同芒刺在背。电梯门打开,他拽着她进去,直达顶层。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让夏晚晴一阵眩晕。当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再次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另一个世界——宽阔、寂静、铺着厚厚地毯的总裁专属楼层。空气里是清冽的雪松香气。
厉景琛一路沉默,拽着她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厚重、象征着权力顶点的深色实木大门——总裁办公室。他推开门,一把将她甩了进去。
夏晚晴踉跄几步才站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惊魂未定地环顾这个巨大得惊人的空间,落地窗外是整个城市恢弘的天际线,室内是冷硬的现代风格,线条简洁,色调灰黑,昂贵却毫无人气,如同它的主人一样冰冷。
厉景琛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静得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逼近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再次精准地锁定了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劣质的蔷薇戒指。他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夏晚晴紧绷的神经上。
夏晚晴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上了冰冷的玻璃幕墙,退无可退。厉景琛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一丝烟草味。
他缓缓抬起手,不是像刚才那样粗暴地抓她,而是伸向她戴着戒指的左手。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地、几乎是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枚假蔷薇戒指的花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震视,与他周身冰冷的气场形成诡异的反差。
然后,他抬起了眼。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像暴风雨前的深海,暗流汹涌,蕴含着夏晚晴完全无法理解的巨大风暴。
跟我结婚。厉景琛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夏晚晴的心上,就现在。
3
3
厉总求婚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窗外城市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办公室里只剩下夏晚晴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重地撞击着耳膜。
她看着厉景琛,那张近在咫尺的、足以令无数女人疯狂的冷峻面容,此刻写满了不容置疑的认真。那双深潭般的眼眸,牢牢锁着她,里面有她无法解读的火焰在燃烧。
厉…厉总夏晚晴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您在…开玩笑吗她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这一切荒谬得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畴。一个站在云端的神祇,对一个跌落泥潭、刚刚面试清洁工被拒的弃妇说结婚还是就现在这比赵明轩当众退婚还要让她觉得荒谬绝伦!
厉景琛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她左手无名指那枚廉价的仿钻蔷薇戒指上,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
为什么…是我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寻找这疯狂背后的逻辑,您甚至不知道我是谁。
厉景琛的视线终于从戒指上移开,重新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似乎要剖开她的灵魂,寻找某个他确信存在的答案。因为是你。他的回答简短、笃定,却更加令人费解。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着,因为这枚戒指。
戒指夏晚晴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戴着戒指的手指。这枚花了她二十块钱的地摊货这荒谬的源头竟然是她这个卑微的自我安慰
巨大的不安和一种被当作替身的屈辱感瞬间攫住了她。她想起了赵明轩,想起了那些豪门秘辛里常见的桥段。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浑身发冷。
厉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您是不是…认错人了这戒指很普通,地摊上随便都能买到。您是不是,把我当成了谁…的替身
替身两个字,她说得异常艰难。刚刚从一场替身般的婚约里狼狈脱身,难道立刻又要陷入另一个更荒谬、更危险的替身旋涡
厉景琛的眼神因为她的话瞬间变得更加幽深难测,甚至掠过一丝被冒犯的戾气。他猛地向前一步,强大的气场几乎将她完全笼罩。看着我的眼睛,他命令道,声音低沉而危险,告诉我,这戒指,哪里来的
他的逼近带来强烈的压迫感,夏晚晴被他眼中那股不容置疑的力量攫住,下意识地遵从。她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风暴。她动了动嘴唇,一种莫名的直觉让她咽下了地摊货三个字。
它…是我的。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很多年前,就有了。这不算说谎。戒指是她的,至于很多年前…几天前,也算很久了吧在心理上,戴上它的那一刻,她确实觉得它属于自己很久了。
厉景琛紧紧地盯着她,审视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仿佛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眼中那骇人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紧绷的下颌线条也略微放松。他后退了一步,拉开了那令人窒息的距离,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听不出情绪。他转身走向那张巨大的、冰冷的办公桌,拿起内线电话,按下几个键,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和高效:陈铭,带上我的证件,立刻联系民政局王局。二十分钟内,我要在顶楼办公室完成结婚登记。另外,通知公关部,一小时后发布我的婚讯,对象是夏晚晴小姐。全网发布,立刻执行。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震惊的抽气声,但厉景琛已经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放下电话,再次看向僵立在玻璃墙边的夏晚晴,眼神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不容置喙的决断。
夏晚晴,他叫她的名字,字正腔圆,二十分钟后,你将成为厉太太。没有反悔的余地。
夏晚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结婚登记全网发布这一切快得像一场龙卷风,完全不给她任何思考或反抗的机会。她看着厉景琛那张冷硬如冰的侧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个男人,不是询问,不是商量,是在下达命令。
她像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在二十分钟后,看着厉景琛的得力助手陈铭带着一脸世界崩塌的表情,引着两位同样目瞪口呆的民政局工作人员走进这间奢华的办公室。红布铺在冰冷的大理石茶几上,背景是价值连城的抽象画。
闪光灯亮起。夏晚晴穿着她那身洗得发白的针织衫和牛仔裤,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僵硬地坐在厉景琛身边。厉景琛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面无表情,只在工作人员提示时,才伸手揽住她僵硬的肩膀。咔嚓一声,定格了这张极不般配的结婚照。
签字,盖章。两个鲜红的小本本被递到他们手中。
夏晚晴捏着那本滚烫的结婚证,指尖冰凉,感觉不到一丝真实。她就这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飓风,卷进了一个完全未知的、属于厉景琛的世界。
4
4
契约婚姻
厉景琛的婚讯,如同一颗核弹,在平静的湖面下引爆。
厉氏掌权人厉景琛闪电结婚
神秘新娘夏晚晴
夏晚晴那不是刚被赵家退婚的破产千金
各大媒体头条、社交平台热搜瞬间被这几个词条屠版。厉氏集团官微发布的正式声明只有寥寥数语,却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厉景琛先生与夏晚晴小姐已于今日正式登记结婚。特此公告。
配图是那张在总裁办公室拍的结婚照。照片里,厉景琛依旧英俊迫人,气场强大,而他身边的新娘夏晚晴,穿着朴素得近乎寒酸,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鹿,与这奢华的背影和身边光芒万丈的男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舆论瞬间炸开了锅。
我的天!厉景琛!他怎么会娶…娶夏晚晴夏家不是破产了吗她不是刚被赵明轩当众退婚
这世界疯了吗厉景琛啊!顶级豪门掌权人!娶个刚被抛弃的破落户图什么图她家欠的债多
这夏晚晴什么来头是不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替身!绝对是替身!豪门总裁的白月光文学照进现实了!厉总书房肯定藏着白月光的照片!
楼上真相了!不然没法解释!厉景琛什么女人没见过会看上她
质疑、嘲讽、恶意的揣测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夏晚晴的名字淹没。她过往的一切都被扒出来反复咀嚼:夏家破产的狼狈,被赵明轩退婚时的凄惨照片,甚至她学生时代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她成了全城的笑话中心,一个攀附豪门的、不知用了何种手段上位的、可怜又可鄙的灰姑娘。
而此刻,这位风暴中心的灰姑娘,正坐在厉景琛那辆奢华到令人咋舌的劳斯莱斯幻影后座。车子平稳地驶向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厉景琛的私人住所。
车内空间宽敞安静,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却隔绝不了夏晚晴内心的惊涛骇浪。她紧紧攥着那个红色的小本子,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身旁的男人闭目养神,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刚才那场颠覆两人人生的风暴与他毫无关系。
车子驶入一片静谧得如同世外桃源的顶级别墅区,最终停在一栋极具现代设计感的灰色建筑前。大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庭院。夏晚晴跟着厉景琛下车,走进这栋如同艺术馆般冰冷空旷的房子。
你的房间在二楼东侧。厉景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吩咐一件公事,张妈会照顾你的起居。需要什么,跟她说。他指了指一位穿着整洁制服、面带和善微笑的中年妇人。
厉总…夏晚晴鼓起勇气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她抬起头,直视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答案,哪怕是一丝怜悯或戏谑也好。
厉景琛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廉价的蔷薇戒指依然戴着。他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像是投入石子的深潭。
契约。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你需要一个庇护所,我需要一个妻子。各取所需。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商业条款,扮演好厉太太的角色,你父亲的治疗费,夏家的债务,厉氏会解决。这是交易。
交易。庇护所。各取所需。
这几个词像冰锥,刺穿了夏晚晴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原来如此。一场冰冷的交易。她只是一个工具,一个用来堵住悠悠之口、或者满足他某种不为人知需求的妻子符号。那枚戒指…或许真的是他认错了什么人的信物她成了那个可悲的替代品。
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堵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水光,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明白了,厉总。
叫名字。厉景琛纠正道,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或者景琛。在公开场合,至少如此。
…景琛。夏晚晴生涩地吐出这两个字,感觉无比陌生。
厉景琛似乎满意了,没再多言,转身走向书房的方向,留下夏晚晴独自站在空旷奢华却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客厅里。张妈走过来,温和地说:太太,我带您去房间看看
夏晚晴点点头,麻木地跟着张妈走上旋转楼梯。她的新生活,就在这冰冷的契约和全城的恶意嘲讽中,仓促而荒诞地拉开了序幕。
5
5
替身之谜
厉景琛的庇护并非空话。夏晚晴住进别墅的第二天,医院就传来了好消息。一位顶尖的专家团队接手了她父亲的治疗,费用全由厉氏承担。夏家那些堆积如山、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债务,也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去,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data-fanqie-type=pay_tag>
物质上的重压消失了,但夏晚晴的心,却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厉景琛给了她一个华丽的金丝笼,却没有给她钥匙,更没有给她理解这笼子背后真相的权利。
他依旧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偌大的别墅,大部分时间只有她和张妈。他偶尔回来,两人同桌吃饭,气氛沉默得能结冰。他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那枚廉价的地摊货蔷薇戒指,必须时刻戴在手上。每次见面,他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落在那枚戒指上,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夏晚晴无法理解的执着,却从不解释。
这枚戒指,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巨大的谜团,也是夏晚晴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它时刻提醒着她,她在这里的位置,是多么的虚幻和摇摇欲坠。
平静(如果这种死寂可以称之为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厉家这潭深水,岂是她一个空降的契约新娘能轻易趟过的
首先发难的是厉景琛的母亲,厉夫人。
那是一个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带着暖意,却驱不散室内的寒意。厉夫人不请自来,保养得宜的脸上妆容精致,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正在客厅看书的夏晚晴。
夏小姐,她的称呼带着刻意的疏离和毫不掩饰的轻蔑,真是好手段。她优雅地在昂贵的沙发上坐下,姿态高高在上,破产,被退婚,转眼就能攀上景琛。我倒是小看了你的本事。
夏晚晴放下书,站起身,努力维持着镇定:厉夫人,我和景琛…我们是…
是什么厉夫人冷笑着打断她,眼神锐利如针,是交易还是你以为的真爱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着更深的恶意,别做梦了。景琛心里有人,整个厉家都知道。书房里那幅画,才是他心尖上的人。你她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夏晚晴无名指上那枚廉价戒指,满是嘲讽,不过是个戴着假货的、可怜的替代品罢了。蔷薇之泪你也配碰那种东西赝品终究是赝品,永远变不成真钻。
蔷薇之泪书房里的画替代品
厉夫人的话像淬毒的针,一根根扎进夏晚晴的心脏。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替身——被如此赤裸裸地揭开,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感。原来赵明轩的嘲讽并非空穴来风。原来厉景琛书房里,真的藏着一个女人,一个戴着真正的蔷薇之泪的女人。而她夏晚晴,手上这枚二十块钱的假货,连同她这个人,都成了那画中人的拙劣仿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夏晚晴的四肢百骸。她脸色煞白,指尖冰凉,几乎站立不稳。厉夫人看着她瞬间失色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优雅地起身:认清自己的位置,夏小姐。厉家的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你好自为之。说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扬长而去。
夏晚晴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连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都失去了温度。她缓缓抬起左手,看着无名指上那枚在阳光下折射着廉价光芒的假蔷薇戒指。刺眼,无比刺眼。
她猛地用力,想要将它拽下来!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耻辱的烙印!
然而,戒指卡在了指关节处,粗糙的边缘摩擦着皮肤,带来一阵细密的痛楚。她徒劳地用力,戒指却纹丝不动,仿佛焊死在了她的命运之上。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音。厉景琛回来了。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客厅中央、脸色惨白、正徒劳地和自己手指较劲的夏晚晴。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她泛红的指关节和那枚被粗暴对待的戒指,眉头瞬间拧紧,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带着慑人的怒气。
夏晚晴被他突然的质问吓了一跳,动作僵住,下意识地将戴着戒指的手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她抬起头,撞进他盛怒的、深不见底的眼眸里。连日来的委屈、被当作替身的屈辱、厉夫人的羞辱,还有此刻他这莫名其妙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堤坝。
我做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颤抖,眼眶瞬间红了,厉景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物件还是一个…一个廉价的替身!
替身两个字,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厉景琛的眼神因为她的话而骤然变得更加阴鸷,戾气几乎要破体而出。他猛地伸手,不是去抓她藏起的手,而是直接扣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之大,迫使她仰头直面他眼中骇人的风暴。
谁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冰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厉夫人还是赵明轩
他的手指冰冷,捏得她下巴生疼。夏晚晴被迫看着他盛怒的脸,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重要吗她哽咽着,声音破碎,重要的是,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书房里的画…那个戴着‘蔷薇之泪’的女人…才是你想要的,对不对她绝望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到哪怕一丝否认或愧疚。
然而,厉景琛的眼神在听到蔷薇之泪和书房里的画时,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有震惊,有被触及逆鳞的暴怒,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唯独,没有夏晚晴期待的解释或否认。
他死死地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扣着她下巴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半晌,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夏晚晴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沙发才站稳。
不许再碰那枚戒指!厉景琛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喙的命令,冰冷而强硬,更不许再提那幅画!做好你该做的!他丢下这句冰冷的话,带着一身骇人的低气压,转身大步走向书房的方向,砰地一声甩上了厚重的房门,将夏晚晴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夏晚晴靠在冰冷的沙发背上,浑身脱力。下巴上被他捏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心口更像是被挖空了一大块,冷风飕飕地往里灌。他看着那扇紧闭的书房门,那里面藏着他真正的珍宝。而她,只是一个不被允许触碰真相、甚至连自我安慰的假戒指都不能摘下的、彻头彻尾的替身。
泪水无声地流淌,咸涩的滋味在唇边蔓延开,是绝望的味道。
6
6
星辰之夜
时间在冰冷的豪宅里缓慢流淌。夏晚晴和厉景琛陷入了无声的冷战。他早出晚归,即使碰面,眼神也冷漠疏离,仿佛她只是一件碍眼的摆设。夏晚晴则将自己缩得更紧,除了必要的用餐,她几乎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像一个寄居的幽灵。
直到厉氏集团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星辰之夜珠宝慈善晚宴临近。作为新晋的厉太太,夏晚晴必须陪同厉景琛出席,这是契约里扮演好厉太太的重要条款。
晚宴前夜,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送到了夏晚晴的房间。打开,里面是一条璀璨夺目的钻石项链。项链的吊坠设计极其独特——一朵由无数细密白钻镶嵌而成的、盛放的蔷薇花,花瓣层叠舒展,中心点缀着一颗罕见的粉钻作为花蕊,在灯光下折射出梦幻般的光彩。旁边还有一张没有署名的卡片,打印着一行冰冷的字:晚宴佩戴。
这无疑是厉景琛的手笔。价值连城,美得令人窒息,却也冰冷得如同他这个人。夏晚晴的手指轻轻拂过那冰冷的钻石花瓣,指尖感受不到一丝暖意。这昂贵的珠宝,大概也只是为了装点厉太太这个身份的门面,让它看起来更符合厉家的档次,更像…更像书房里画中那个戴着蔷薇之泪的女人该有的样子
一股苦涩涌上喉头。她默默合上盒子。
晚宴当晚,厉氏旗下的七星级酒店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名流云集。当厉景琛携夏晚晴步入会场时,瞬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厉景琛一身纯黑的高定礼服,身姿挺拔,面容冷峻,气场强大,如同掌控一切的帝王。而他臂弯里的夏晚晴,穿着一袭厉家造型师准备的月白色抹胸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脖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颈间那朵璀璨的钻石蔷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衬得她肌肤胜雪,美得有些不真实。
惊艳的抽泣声和压抑的议论声在人群中蔓延。夏晚晴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有惊艳,有嫉妒,有探究,更多的是看戏般的玩味——毕竟,关于替身新娘的传闻早已甚嚣尘上。
她努力挺直脊背,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挽着厉景琛手臂的手指却微微僵硬。厉景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手臂微微收紧了些,带着一种无声的支撑。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夏晚晴的心微微一颤。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而刺耳的声音在斜前方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夏大小姐吗赵明轩端着酒杯,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伴,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笑容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如同粘腻的毒蛇,在夏晚晴身上扫视,尤其在看到她颈间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时,嫉妒和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啧啧,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厉总果然大手笔,这赝品戴久了,总算舍得给点真货了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引得周围不少人侧目,窃窃私语声更大了。
夏晚晴的脸色瞬间白了白,挽着厉景琛手臂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厉景琛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赵明轩。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平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海面,却蕴含着令人胆寒的威压。
赵明轩被他看得心里一怵,但仗着人多,加上对夏晚晴根深蒂固的轻视,他梗着脖子,继续挑衅,矛头直指厉景琛:厉总,玩玩可以,何必这么认真这种破产户的女儿,玩玩就算了,娶回家不嫌丢份听说您书房里还供着正主的画像呢那才是配戴‘蔷薇之泪’的主儿吧您这替身新娘,脖子上的玩意儿再闪,也改不了是赝品的命…
赝品两个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夏晚晴的心脏。颈间的钻石蔷薇仿佛瞬间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勒得她喘不过气。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聚焦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
就在夏晚晴难堪得几乎要夺路而逃的瞬间,厉景琛动了。
他没有看夏晚晴,甚至没有再看赵明轩一眼。他只是微微侧头,对着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站在他侧后方的特助陈铭,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宴会厅的嘈杂,带着一种凛冬般的寒意:
赵公子似乎喝多了,神志不清。带他出去醒醒酒。
是,厉总。陈铭面无表情地应下,动作快如闪电。他一个眼神,两名身材魁梧、穿着黑色西装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拎小鸡一样架住了还在叫嚣的赵明轩。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厉景琛!你敢!赵明轩惊恐地挣扎着,酒杯啪地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
安保人员充耳不闻,架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径直走向宴会厅侧门。侧门外,正对着酒店中央一个巨大的、波光粼粼的喷泉水池。
下一秒,在赵明轩杀猪般的嚎叫声和全场宾客倒吸冷气的注视下,安保人员毫不犹豫地,将他整个人扔进了水池!
噗通——!
巨大的水花溅起,赵明轩瞬间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地在齐腰深的水里扑腾、呛咳、咒骂。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厉景琛这雷霆万钧、毫不留情的手段震慑住了。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群,此刻噤若寒蝉。
厉景琛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仿佛刚才只是处理掉了一袋碍眼的垃圾。他微微侧身,看向身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的夏晚晴。在无数道惊惧、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他伸出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轻轻拂过她颈间那朵冰冷的钻石蔷薇吊坠。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然后,在夏晚晴愕然的目光中,厉景琛微微低下头,一个冰冷而干燥的吻,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落在了她的额头上。
记住,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只有她能听见,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宣告,你戴着的,从来不是赝品。
他直起身,环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他重新挽起夏晚晴僵硬的手臂,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宴会厅:各位,失陪一下。
他带着她,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洗礼下,如同巡视领地的君王,从容不迫地走向休息室的方向。
夏晚晴被他带着走,大脑一片空白。额头上被他吻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他唇瓣微凉的触感。那句从来不是赝品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回荡。她颈间的钻石蔷薇在灯光下闪烁着真实而璀璨的光芒。
他是…在维护她还是仅仅在维护厉太太的尊严那句关于赝品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翻涌而上,几乎将她淹没。
7
7
谣言风暴
宴会上的风波并未结束。赵明轩被当众扔进喷泉池的奇耻大辱,像毒藤一样缠绕着他。他不敢直接报复厉景琛,便将所有扭曲的恨意都倾泻在了夏晚晴身上。
几天后,一个精心炮制的爆料在网上悄然流传,随即被几家不入流却善于煽风点火的小媒体疯狂转载。
爆料的内容极其恶毒:夏晚晴在婚前曾与多名富商有染,靠出卖身体换取资源;夏家破产后,她更是利用美色攀附厉景琛,设计了一场偶遇,用下作手段爬上了厉总的床;甚至暗示她父亲的重病也是博取同情的筹码……配图是一些模糊不清、明显是PS合成的所谓艳照和几张她与不同男人(有些甚至只是正常社交场合的合影)的错位图。
这盆脏水,又毒又狠,直指夏晚晴最不堪的过往和如今最脆弱的处境。
谣言如同病毒般在网络上疯狂扩散。荡妇、心机女、贱人……各种污言秽语如同毒箭,铺天盖地地射向夏晚晴。她的名字再次被顶上风口浪尖,这一次,带着更恶臭的标签。
夏晚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手机被她丢得远远的,但那些恶毒的评论和不堪入目的P图,还是如同梦魇般在她眼前挥之不去。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她冲到洗手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冰冷的绝望。她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厉夫人刻薄的替身论,赵明轩恶意的赝品羞辱,如今这漫天泼来的污水……这个世界,对她充满了最深的恶意。
就在这时,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厉景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看不清表情。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然已经看到了那些污秽不堪的内容。
夏晚晴像受惊的小兽,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难堪和一种濒临崩溃的脆弱。她下意识地想躲,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我没有…她声音嘶哑破碎,试图辩解,却觉得所有的语言在那些汹涌的恶意面前都苍白无力。
厉景琛没有说话。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沉稳,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在她面前蹲下,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将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转向她。
屏幕上,赫然是厉氏集团官方发布平台的界面。一条最新发布的、加粗加红的公告占据了大半个屏幕,发布人署名——厉景琛。
公告标题触目惊心:《关于恶意诽谤我夫人夏晚晴女士的严正声明及法律追责公告》。
内容极其强硬:厉氏集团法务部已对发布、转载不实信息的数十家媒体及营销号完成取证和立案,即刻启动诉讼程序,追究其法律责任直至顶格处罚;同时,对谣言主要散布者赵明轩(附身份证号)提出刑事自诉,控告其诽谤罪;厉氏集团将动用一切法律和商业手段,让造谣者付出惨痛代价。最后,是一句掷地有声的宣告:夏晚晴女士是我厉景琛合法妻子,厉氏集团唯一的女主人。任何诋毁她的行为,即是对厉氏集团的宣战。
声明下方,附带着盖有鲜红公章的法律文件扫描件和法院立案回执。
夏晚晴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她被冰封的心上。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厉景琛。
他的脸色依旧冷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却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滔天的怒火和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那不是装出来的愤怒,那是护食的猛兽被触犯逆鳞时,最原始的暴戾。
他们,厉景琛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找死。
他看着夏晚晴通红的眼睛和苍白的脸,眼中那骇人的戾气微微收敛,却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坚定。他伸出手,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用指腹,极其笨拙地、轻轻地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
别怕。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所有阴霾的力量,有我在。
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和绝望,而是因为一种猝不及防的、巨大到让她不知所措的震撼和保护。他看到了那些污秽,他没有怀疑,甚至没有询问,他以最强势、最不留余地的方式,为她筑起了一道隔绝所有恶意的铜墙铁壁。
夏晚晴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硬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可靠的侧脸,那句有我在,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在她冰冷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所有的委屈、恐惧、不安,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像一个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港湾的溺水者,放声大哭起来。
厉景琛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他从未与人如此亲密接触,尤其是一个在他怀里哭得如此无助的女人。他垂在身侧的手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犹豫,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一种生涩的安抚意味,轻轻落在了她颤抖的背上。
8
8
珠宝设计
厉景琛的雷霆手段迅速震慑了魑魅魍魉。那些喧嚣的谣言如同被沸水浇过的蚁穴,顷刻间销声匿迹。发布谣言的媒体和营销号纷纷公开道歉,删帖赔偿。而赵明轩,不仅面临厉氏集团天价索赔的民事诉讼,更因诽谤罪证据确凿,被警方依法刑事拘留,赵家产业也遭到厉氏全方位的商业狙击,风雨飘摇。
笼罩在夏晚晴头顶的阴霾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驱散了。厉景琛的庇护,强硬得近乎霸道,却实实在在地为她撑起了一片暂时的晴空。他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话不多,但那种刻骨的冰冷疏离感淡去了不少。他会偶尔询问她父亲的治疗情况,会在餐桌上沉默地给她夹些合她口味的菜,甚至有一次,在她对着窗外发呆时,淡淡地问她是否觉得无聊,需不需要出去走走。
夏晚晴的心,在那场风暴后,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厉景琛冷硬外壳下偶尔流露的、生涩却真实的关切,像细小的暖流,一点点浸润着她冰封的心田。她颈间那条他送的钻石蔷薇项链,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暖意。她开始尝试着去了解这个沉默寡言、心思深沉的男人。她注意到他左手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旧疤痕,像是被什么灼伤过。她发现他深夜的书房灯总是亮着,偶尔会传出压抑的咳嗽声。她甚至鼓起勇气,在他又一次深夜咳嗽时,悄悄让张妈炖了一盅润肺的冰糖雪梨羹放在书房门口。
那盅羹,第二天早上被发现时,已经空了。
日子在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缓慢升温的暖意中滑过。夏晚晴也努力地想要做些什么。她拒绝了厉景琛为她安排的各种昂贵却无趣的插花、茶道课程,而是向他提出,想去厉氏旗下的珠宝设计工作室看看。
我对珠宝设计…有些兴趣,以前也自己画着玩过。她有些忐忑地解释,生怕这微不足道的请求会打扰到他。
厉景琛当时正在看文件,闻言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她颈间的钻石蔷薇吊坠,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让陈铭安排。
于是,夏晚晴得以进入厉氏珠宝那充满灵感和精密工艺的核心区域。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关于宝石、关于设计的一切知识。她安静地坐在角落,观摩老师傅们如何镶嵌,如何打磨。她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些需要修复的古旧珠宝上,对那些岁月的痕迹和残缺的美,流露出一种异乎寻常的关注和温柔。
工作室的老师傅们最初对这个突然空降的总裁夫人保持着谨慎的距离,但很快,他们就被夏晚晴身上那种沉静的气质和专注的学习态度所打动。尤其是一位姓周的老匠人,他负责修复一批年代久远的家族收藏品,其中有一枚损坏严重的维多利亚时期胸针,工艺极其复杂,部分结构已经变形,镶嵌的宝石也松动脱落了几颗,修复难度极大。
夏晚晴连续几天都安静地坐在周师傅旁边,看他工作。当周师傅对着那枚棘手的胸针皱眉叹气时,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周师傅…您看这里,这个缠枝藤蔓的弧度,是不是可以尝试用…用0.3毫米的铂金丝先做一个内骨架支撑定型,再慢慢调整花瓣的角度还有这颗主石的爪镶…这里好像有一处细微的旧焊点残留,是不是它导致受力不均才松脱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周师傅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讶:太太,您…您懂这个
夏晚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喜欢自己瞎琢磨过一些老首饰的修复。她没有多说,但周师傅却像发现了宝藏。他不再把她当作需要供着的总裁夫人,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同行后辈。在夏晚晴细致入微的观察和一些极富灵感的建议帮助下,那枚几乎被判定为无法完美修复的古董胸针,竟然奇迹般地重现了光彩。
消息传到厉景琛那里,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但陈铭注意到,那天下午,老板翻阅文件时,唇角似乎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极其微小的上扬。
9
9
火场重逢
就在这种表面趋于平缓、暗流却依旧涌动的氛围里,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了。
那是一个深夜。狂风裹挟着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别墅的玻璃窗,发出噼啪的爆响。一道撕裂夜空的惨白闪电过后,是震耳欲聋的惊雷!
夏晚晴被雷声惊醒,心口莫名地狂跳。她起身想去关严窗户,刚走到门边,一股浓烈刺鼻的焦糊味猛地钻入鼻腔!
不是幻觉!
她心头一紧,猛地拉开房门。浓烟!滚滚的浓烟正从楼下大厅和走廊深处汹涌地弥漫上来!刺鼻的气味呛得她连连咳嗽。
着火了!!夏晚晴的尖叫声划破了别墅的死寂,张妈!张妈!快醒醒!着火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不知是电路老化还是雷击引燃,一楼大厅的窗帘和部分家具已经燃起了明火,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昂贵的地毯和木质装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滚滚,热浪扑面而来!电路被烧毁,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将浓烟映照得如同鬼域。
太太!快!这边!张妈惊恐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夏晚晴捂着口鼻,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视线模糊。她凭着记忆,摸索着向楼梯口跑去。就在这时,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男人剧烈的咳嗽!
是厉景琛!他回来了!而且就在楼下火势最凶猛的地方!
景琛!夏晚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顾一切地冲着浓烟下方大喊,景琛!你在哪快上来!火太大了!
浓烟翻滚,她看不清下面的情形,只听到他压抑的咳嗽声和似乎被绊倒的闷响。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攫住了她的心脏!他不能有事!
求生的本能和一股莫名的巨大勇气驱使着她。她深吸一口气(立刻被呛得剧咳),用湿毛巾死死捂住口鼻,竟逆着浓烟和热浪,跌跌撞撞地往楼下冲去!
太太!不能下去!危险啊!张妈在她身后撕心裂肺地哭喊。
夏晚晴充耳不闻。浓烟像厚重的幕布,灼热的空气灼烧着皮肤。她眯着被熏得刺痛流泪的眼睛,拼命在能见度极低的空间里搜寻那个身影。
景琛!厉景琛!她声嘶力竭地呼喊。
终于,在通往书房那扇厚重木门的附近,她看到了!厉景琛高大的身影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口鼻,剧烈地咳嗽着,似乎吸入了大量浓烟。他离书房门很近,火舌正从门缝里疯狂地窜出来,眼看就要将他吞噬!
景琛!夏晚晴肝胆俱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去拽他,快走!门要烧塌了!快走啊!
厉景琛似乎被她的出现惊住了,他抬起头,在浓烟中,夏晚晴看到他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焦急。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书房那扇被火焰包围的门上!
画…画还在里面!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夏晚晴从未听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慌和不顾一切的执念。他甚至试图推开夏晚晴,想要冲向那扇死亡之门!
你疯了!夏晚晴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他的胳膊,眼泪混合着烟灰滚滚而下,一幅画而已!命重要!走啊!
她几乎是在尖叫,带着哭腔,用尽所有力气拖拽着他。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书房那扇厚重的木门再也承受不住火焰的炙烤,带着熊熊烈焰,向内轰然倒塌!火星四溅,热浪如同爆炸般冲击而来!
不——!厉景琛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目眦欲裂。
夏晚晴也被这巨大的冲击震得摔倒,但她死死抱着厉景琛的手臂没有松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刺破了雨夜!
消防来了!景琛!快走!夏晚晴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是连滚爬带拖拽,趁着书房门倒塌后火势短暂被阻隔的瞬间,将陷入巨大悲恸和绝望中的厉景琛,拼命拖离了那片死亡区域,跌跌撞撞地冲向相对安全的前厅方向。
消防员破门而入,高压水龙如同银龙般扑向肆虐的火焰。混乱中,夏晚晴和厉景琛被裹挟着冲出了火海,暴露在冰冷的雨夜中。
夏晚晴瘫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浑身湿透,脸上满是烟灰和泪痕,狼狈不堪,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都在颤抖。她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厉景琛。
他站在雨里,昂贵的西装被烟熏火燎得不成样子,脸上也沾满污迹,形容同样狼狈。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冷雨,感觉不到四周的混乱。他的目光,死死地、直勾勾地,盯着被两名消防员小心翼翼抬出来的一幅画框。
那画框边缘已被火焰燎黑,蒙上了厚厚的烟灰,但画布本身似乎奇迹般地没有被完全烧毁。
那幅画!他拼了命也要救出来的画!书房里那个女人的画像!
夏晚晴的心,在冰冷的雨水中,一点点沉了下去。刚刚在火场里不顾一切救他而升腾起的勇气和暖意,瞬间被这刺骨的现实浇得冰凉。果然…果然如此。他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是她夏晚晴。
厉景琛一步步走向那幅被抬出来的画,脚步沉重,如同走向自己的命运。消防员小心地将画框放在一处干燥的地上。厉景琛蹲下身,无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用他那双骨节分明、此刻却沾满灰烬的手,极其珍视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拂去画布上厚厚的烟灰。
夏晚晴坐在冰冷的草地上,隔着雨幕,远远地看着。她的心已经麻木,等待着最后审判的降临,等待着看清那个让她成为替身的、真正白月光的容颜。
烟灰被一点点拂去,画布上斑驳的色彩逐渐显露。
厉景琛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切。终于,整幅画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也暴露在别墅庭院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
夏晚晴的呼吸,在看清那幅画的瞬间,彻底停滞了。
画面上,没有想象中倾国倾城的美人。
画的,是一个场景。
背景是弥漫的浓烟和跳跃的、扭曲的火焰光影,渲染出灾难的恐怖氛围。画面的主体,是一个狭窄的、堆满杂物的楼梯间角落。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蜷缩在角落里。他衣衫褴褛,脸上沾满烟灰,手臂和裸露的小腿上布满了狰狞的灼伤和水泡,尤其左手手背,一片血肉模糊,触目惊心。他眼神空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而画面的焦点,是少年面前蹲着的一个小女孩。
女孩年纪更小,大概十岁左右,扎着两个乱糟糟的小辫子,小脸上同样脏兮兮的,被烟熏得发黑。她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小裙子,裙子的一角似乎还被烧焦了。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如同穿透阴霾的星辰,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镇定和温柔。
她正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条项链取下来。项链的吊坠,赫然是一朵小小的、由粗糙的银色金属和几颗劣质水钻拼成的蔷薇花!那简陋的工艺,和夏晚晴手上那枚二十块钱的地摊货戒指上的蔷薇,几乎一模一样!
小女孩脸上带着安抚的笑容,正努力地将那条简陋的蔷薇项链,戴到惊恐绝望的少年的脖子上。她的动作笨拙而轻柔,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勇气和希望。
整幅画的笔触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心碎的温柔,将小女孩那一刻的勇敢和善良,刻画得淋漓尽致。
夏晚晴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剧震!她死死地盯着画中那个小女孩的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那乱糟糟的小辫子,那条碎花裙子……尘封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被遗忘的画面,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冲破了时间的壁垒!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是在她十岁那年。她家老房子附近的一栋旧公寓楼发生了严重的火灾。大人们都在外面慌乱救火。年幼贪玩的她,不知怎么地就溜进了那栋着火的楼里,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迷路。然后,在浓烟滚滚的楼梯间,她发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被严重烧伤、吓得几乎失去意识的少年……
记忆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她记得自己当时也很害怕,但看到那个大哥哥痛苦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勇气,学着动画片里的样子,把自己最喜欢、一直戴在脖子上的小项链(那是她央求巷口老银匠用废料打的,花了攒了很久的五块钱)摘了下来,戴到了他的脖子上,还笨拙地学着妈妈哄她的样子说:别怕别怕,这个…这个护身符给你!戴上就不疼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后来,是赶来的消防员把他们一起救了出去。她只是吸了点烟,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和家人离开了。那个少年和他的项链,也渐渐被遗忘在童年的角落里……
原来是他!
那个她童年时在火场里救下的、遍体鳞伤的少年,竟然是厉景琛!
夏晚晴如遭雷击,浑身僵硬地坐在冰冷的雨地里,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幅被烟灰覆盖又被厉景琛亲手拂净的画上。画中那个脏兮兮的小女孩,脖子上挂着的、正被笨拙地戴到少年颈间的简陋蔷薇项链,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她记忆最深处的闸门。
火焰、浓烟、灼热的空气、呛人的味道……还有那个蜷缩在黑暗角落里、眼神空洞绝望、浑身是伤的少年。十岁那年那场几乎被她遗忘的火灾,每一个细节都如同褪色的胶片,在眼前骤然变得清晰无比,带着灼人的温度!
她记起来了!是她!真的是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溜进火场,又凭着一股傻乎乎的勇气,把自己唯一的宝贝送给陌生哥哥的小女孩!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烟灰,滚烫地滑落。她看着厉景琛——那个如今高大冷峻、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男人,此刻正半跪在湿冷的草地上,双手颤抖地拂去画上的灰烬,目光死死地、近乎贪婪地锁在画中那个小女孩的脸上。他沾满污迹的侧脸线条紧绷,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夏晚晴从未见过的、浓烈到化不开的痛楚、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深不见底的后怕……
他找的是她!
不是什么白月光,不是什么替身!
他书房里珍藏的画像,是当年火场里的她!他执着于那枚廉价戒指的样子,是因为那朵粗糙的蔷薇花,和他当年脖子上挂着的、她亲手给他戴上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巨大的震撼和迟来的醒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夏晚晴。她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冷的,还是因为灵魂深处剧烈的震荡。
庭院里一片混乱。消防水龙还在喷射,发出哗哗的巨响。佣人们惊恐的啜泣、消防员急促的指令声、雨水敲打地面的声音……所有的嘈杂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厉景琛终于缓缓抬起头。他的目光,穿越冰冷的雨幕和混乱的人群,精准地、牢牢地锁定了瘫坐在草地上的夏晚晴。
他的眼神,如同穿越了漫长的、黑暗的十年时光隧道,带着千钧的重压和无尽燃烧的情感,笔直地落在她的身上。那里面有太多太多夏晚晴此刻终于能够读懂的东西:刻骨铭心的寻找,失而复得的狂喜,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还有那沉淀了十年、早已深入骨髓的……
厉景琛猛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他无视周围的一切,无视自己满身的狼狈,大步流星地朝着夏晚晴走来。他的步伐又快又重,踏在积水的草地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夏晚晴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厉景琛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微微喘着气,胸膛起伏,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他伸出手,那只曾拂去画像烟灰、此刻还带着灰烬痕迹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瘫软的夏晚晴从冰冷湿透的草地上拉了起来,紧紧拥入怀中!
他的怀抱冰冷而潮湿,带着浓烈的烟熏火燎的气息,却又是如此的坚实有力,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夏晚晴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同样湿透的胸膛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同样疯狂的速度、沉重地撞击着。
晚晚……厉景琛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浓得化不开的哽咽。他滚烫的气息拂过她湿漉漉的头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重重地砸在她的心上:
十年前从火里把我拖出来的女孩……我找了整整十年。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两人相拥的身体,周围是嘈杂的救火现场,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和水汽的味道。但这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
夏晚晴被他死死地箍在怀里,动弹不得。他低沉沙哑、带着哽咽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烙印般刻进她的灵魂深处。
十年…他找了她十年
所以,他第一次在后勤部见到她时那反常的失态,他那不由分说的、近乎疯狂的求婚,他执着于她手上那枚廉价的仿钻蔷薇戒指,他书房里珍藏的画像,他每一次看向戒指时眼中那复杂难辨的光芒……所有那些曾经让她困惑、不安、甚至心碎的点滴,在这一刻,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震撼人心的脉络!
他不是认错了人,不是把她当成了谁的替身!
他找的,从始至终,都是她!是那个在十年前的火场里,给了他一条廉价项链和一缕微光的小女孩!那个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夏晚晴!
巨大的冲击让夏晚晴的大脑一片空白,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混合着雨水,汹涌地流淌。她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只是僵硬地被他抱着,听着他胸膛里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那场大火…我父母都在里面…厉景琛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压抑着巨大的痛楚,低沉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我活了下来,却毁了容,伤了手…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仿佛要从她身上汲取力量,昏迷了很久…醒来后,只记得那场大火,记得一个看不清样子的小女孩,记得她给我的项链…记得她叫我‘别怕’…
他微微松开她一些,低下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被水汽浸润,清晰地倒映出她震惊而泪流满面的脸。他沾满烟灰的手指,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珍视和颤抖,轻轻抚上她颈间那条在雨水中依旧折射着璀璨光芒的钻石蔷薇项链。
这条项链…他的指尖拂过那冰凉的钻石花瓣,声音低沉而郑重,是我亲手设计的。每一颗钻石,每一个弧度…都照着记忆里那朵蔷薇的样子。它不是什么替代品…
他的目光移向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在混乱中依旧戴着的、沾了泥污的廉价仿钻戒指,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手上这个,才是真的。
夏晚晴的呼吸猛地一窒!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无名指上那枚被泥水弄脏、显得更加廉价不堪的地摊货戒指。这…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花了二十块钱买的!
厉景琛像是看穿了她的震惊和疑惑,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微小的、带着苦涩和深情的弧度:当年被救出来后,我一直紧紧攥着那条项链。后来…经历了很多治疗,搬了几次家,在很长一段混乱黑暗的日子里…它丢了。
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被更浓烈的光芒取代:我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再也没有找到。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了它,也永远失去了找到你的线索。那幅画,是我凭着记忆,找了最好的画师,一遍遍描述…才画出来的。那是我唯一的念想。
他再次看向夏晚晴手指上那枚戒指,声音里充满了宿命般的喟叹:直到那天,在后勤部…我看到了你手上的戒指。那朵蔷薇…和我记忆里那朵,一模一样!粗糙的工艺,劣质的材料…却有着一模一样的形状和神韵!晚晚,告诉我,他的目光灼热地锁住她,带着最后一丝小心翼翼的求证和巨大的期盼,这戒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彻底消散。
夏晚晴看着厉景琛眼中那浓烈到几乎将她灼伤的情感,看着他脸上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期盼,巨大的酸楚和迟来的甜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泪水更加汹涌地落下。
它…它不是丢了…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是…是我做的…
厉景琛的眼神猛地一凝,屏住了呼吸。
夏晚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努力扯出一个带着泪水的笑容:我…我记不清那个大哥哥的样子了…只记得他伤得好重,很害怕…我把我最喜欢的项链给了他,想安慰他…后来,那条项链没有了,我很想念它…就…就凭着记忆,自己画了图,找巷口的老银匠…用废料…重新打了一个…就是…就是这个戒指…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小女孩般的羞赧和委屈,花了…花了五块钱呢…
五块钱…废料…自己画的图…凭着记忆…
厉景琛死死地盯着她,听着她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诉说。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核爆般在他胸腔里炸开!原来如此!原来兜兜转转,她从未真正离开!她以另一种方式,将那份救赎和温暖,一直戴在了手上!他遍寻十年不得的信物,竟然一直就在她的指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原来命运早已将他们紧紧缠绕!那枚他以为丢失的、代表着他生命转折点的蔷薇之泪,从未真正消失。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被它的主人,用最朴素最执着的方式,重新创造了出来,戴在手上,成为了她对抗冰冷世界的、小小的勇气。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厉景琛的眼眶。这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冷硬如铁的男人,此刻,在冰冷的雨夜和劫后余生的废墟前,在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击下,竟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
他猛地再次将夏晚晴用力地、紧紧地拥入怀中!这一次的拥抱,比刚才更加用力,仿佛要将她彻底嵌入自己的骨血,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近乎窒息的珍重和后怕。他的下巴抵在她湿漉漉的发顶,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晚晚…我的晚晚…我终于…找到你了…
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却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夏晚晴被他紧紧拥抱着,感受着他身体传递过来的滚烫温度和剧烈的心跳,听着他一遍遍在耳边低沉地唤着晚晚,所有的委屈、不安、彷徨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伸出颤抖的手臂,第一次,主动地、紧紧地回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原来,她不是替身。她是他的起点,是他穿越漫长黑暗岁月追寻的唯一终点。那朵小小的、粗糙的蔷薇,从一开始,就是属于她的勋章。
10
10
重生之光
一个月后,厉氏集团修复一新的总部大楼顶层,灯火辉煌。
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珠宝发布会。被命名为重生·光的系列,不仅展示了厉氏最顶级的工艺,更承载着一段传奇。会场布置得如同星辰坠落凡间,巨大的弧形屏幕上,流淌着璀璨星河般的动态影像。衣香鬓影,名流云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中央。
发布会进入最高潮。厉景琛,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依旧冷峻,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流淌着前所未有的、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如同神祇。
诸位,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沉稳有力,‘重生·光’系列的灵感,源自于一份跨越了十年时光的守护与救赎。它不仅是对美的追求,更是对生命奇迹的礼赞。
他微微侧身,目光温柔地投向舞台侧翼。
聚光灯随之移动,精准地笼罩在款款走来的夏晚晴身上。
她穿着一袭由顶级设计师量身定制的香槟色曳地长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行走间如同星河流动。乌黑的长发优雅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她颈间佩戴的项链——正是厉景琛当初送她的那条钻石蔷薇,此刻在聚光灯下,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芒,每一颗钻石都仿佛拥有了生命。
夏晚晴的脸上带着从容而幸福的微笑,眼神清澈明亮,如同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散发着自信而温润的光泽。她走到厉景琛身边,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两人站在一起,宛如璧人,气场和谐而强大。
台下瞬间响起惊艳的抽气声和热烈的掌声。
今天,厉景琛握紧了夏晚晴的手,目光扫过全场,最后深情地落在身侧爱人的脸上,除了展示‘重生·光’,还有一件对我个人而言,意义远胜于世间一切珍宝的‘蔷薇之泪’,将与各位分享。
他话音落下,舞台中央的升降台缓缓升起。一个覆盖着深红色天鹅绒的玻璃展柜出现在众人眼前。
展柜内,柔和的灯光聚焦在中央。
那里,并排陈列着两件物品。
左边,是一枚极其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戒指。银色的戒托微微发暗,上面镶嵌着一朵小小的、由几颗劣质水钻拼成的蔷薇花。岁月的痕迹清晰可见,水钻也早已失去了最初的光泽。正是夏晚晴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枚地摊货。
右边,则是一条同样镶嵌着蔷薇花吊坠的项链。但那吊坠的工艺,却与戒指截然不同——它由无数细密闪耀的白钻镶嵌而成,花瓣层叠舒展,姿态灵动,中心是一颗璀璨的粉钻花蕊。正是夏晚晴此刻颈间佩戴的、厉景琛亲手设计的钻石项链。
一真钻,一假钻。一新,一旧。一个璀璨夺目,一个朴实无华。并置在聚光灯下,却奇异地散发着同样震撼人心的力量。
全场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奇特的组合和背后蕴含的故事所吸引。
厉景琛牵着夏晚晴的手,走到展柜前。他拿起麦克风,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郑重,响彻整个会场:
十年前,一场大火。一个伤痕累累、陷入绝望的少年,在浓烟与烈焰的深渊里,以为自己即将被黑暗吞噬。然后,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出现了。她看不清样子,声音也稚嫩,却带着穿透一切黑暗的光芒和勇气。她摘下自己脖子上唯一的‘珍宝’——一枚用废料打成的、只值五块钱的蔷薇项链,戴在了那个濒死的少年颈间,对他说:‘别怕,戴上它就不疼了,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他的声音微微停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台下的夏晚晴,早已泪光盈盈,紧紧回握着他的手。
那朵粗糙的蔷薇,是少年在无边黑暗中抓住的唯一救赎。它带来的,不仅仅是获救的希望,更是活下去的勇气。他活了下来,却永远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那个小女孩的踪迹。那条简陋的项链,成了他唯一的念想。然而,在漫长的治疗和颠沛中,它遗失了。
台下的观众发出低低的叹息,为这段尘封的往事揪心。
少年从未放弃寻找。他凭着记忆,画下了那个火场中的小女孩,画下了那朵给予他生命的蔷薇。他变得强大,创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将他的天使找回。十年,整整十年,他几乎绝望。
厉景琛的目光深情地凝视着身边的夏晚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命运,终于垂怜。在一个寻常的面试日,他看到了她。更看到了她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粗糙的蔷薇戒指!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像一个疯子,不顾一切地将她拉入自己的世界,用最笨拙、也最霸道的方式,将她留在身边。
台下响起善意的轻笑声,带着感动。
后来他才知道,厉景琛的声音更加温柔,充满了无尽的珍视,那枚戒指,是她凭着儿时的记忆,自己画图,找银匠重新复刻的。只为了纪念那条丢失的项链,纪念那个她早已记不清模样、却始终牵挂的大哥哥。
他的目光转向展柜中那枚朴素的戒指,眼中充满了敬意:这枚戒指,材料廉价,工艺粗糙,只值二十块钱。但在我心中,它承载的情谊和救赎,远胜于世间所有昂贵的钻石!它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是真正的‘蔷薇之泪’!他顿了顿,声音铿锵有力,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它代表着生命最原始的勇气,最纯粹的善良,和永不熄灭的希望!
掌声,如同雷鸣般骤然爆发!经久不息!许多人眼中都闪烁着感动的泪光。
厉景琛抬手示意,掌声渐渐平息。他拿起展柜中那枚朴素的蔷薇戒指,在全世界镜头的注视下,在夏晚晴含泪带笑的目光中,无比珍重、无比虔诚地,将它重新戴回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然后,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戴着戒指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温柔而郑重的吻。
而这件,他指向展柜中那条璀璨的钻石蔷薇项链,声音深情缱绻,是我亲手设计,献给我的妻子,我的救赎,我的晚晚。它代表着我迟到了十年的守护,以及未来漫长岁月里,永不消逝的爱与承诺。它因她而存在,也只属于她。
他转过身,面对着夏晚晴,在万众瞩目下,在璀璨的聚光灯下,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中,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去。
这个吻,温柔、绵长、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重和无尽的爱恋。
晚晚,唇齿相依间,他低沉的、只属于她一人的声音轻轻响起,谢谢你,十年前把我从地狱里拉出来。谢谢你,十年后,重新回到我身边。我的蔷薇,我的泪,我的…命。
泪水终于决堤。夏晚晴闭上眼,用力地回应着他的吻。所有的苦难都已过去,所有的迷雾都已散尽。那朵小小的蔷薇,在历经了风雨和烈焰的淬炼后,终于在她和他共同的生命里,绽放出了最璀璨、最永恒的光芒。
聚光灯下,两枚戒指——一枚朴实无华,一枚璀璨夺目——在他们紧紧相扣的十指间,熠熠生辉。巨大的屏幕上,打出了这次发布会的主题,也是他们爱情最完美的注脚:
重生·光——真爱,是穿越烈焰的勇气,是照亮彼此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