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捡来的未婚夫身娇体弱,父母双亡。
每月需十两银子吃药,生活窘迫。
为了让他安心准备科考,我抛头露面,身兼数职,把自己活成笑话。
亲朋好友都让我丢掉他。
直到一天,我给县主送荔枝。
当我提着南边急送过来的冰荔枝时,却看见本该养病的未婚夫,衣衫不整地看着我。
……
你怎么在这柳向明!
我去县主家送南方急送的冰荔枝。
去往后院,差点和一贵公子撞了满怀。
待我看清他容颜的时候,我一时愣住,四目无言。
灵儿别误会,我是应好友相邀来的。
我衣服弄脏了,他便给我换了一件新的……
我看向他,衣衫不整,胸口沾染了紫红色的酒渍,青色丝绸已被染花。
我在皇城最好的馆子工作,自然认识。
这是西域特酿的葡萄酒,价值不菲。
他素来讲究,连新买的东西都要过水几遍才肯用,如何肯穿别人的旧物
又是哪个朋友,舍得如此费用,招待一个柔弱不能自己的孤儿
他右耳动了动,这是他说谎时下意识地动作。
我心口发闷,想信他,却无从相信。
深吸一口气,我强壮镇定说道;
半年前的雪夜,你对我说的话可有一句真的
他嘴皮颤了颤,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心里明了,自嘲地笑了:
堂堂世子,谎称父母双亡,吃着粗茶淡饭,穿着麻衣破袄,真是委屈你了。
他明显慌乱。
我的眼泪也不争气地掉下来。
今日去蓬莱斋洗菜,掌柜的命我将南方快船送来的荔枝拿去县主府。
他特意叮嘱我,县主要招待小世子。
他是长公主和镇南侯唯一的儿子,连皇帝都对他疼爱有加。
县主提前三个月从南方定来荔枝,便是为了招待小世子。
差事办好了,有五两银子的跑腿费。
我满心欢喜地准备买条鱼,晚上烧他爱吃的松鼠桂鱼补补身子。
只是我万万没料到,小世子竟然是柳向明!
或许,应该叫他霍向明!
父母去世后,我唯一的妹妹也走了。
我靠娘教的手艺,给别人刺绣谋生。
半年前的除夕夜,他衣衫褴褛地倒在我家门口。
也许是一个人太孤单,我将他搬回屋中。
他说他父母双亡,卖掉了老宅上京准备考试,不料遇见土匪将盘缠抢走。
我可怜他如我一般孤苦,便让他暂住下来。
朝夕相处下,我们互生情愫,在月老庙前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
他写下婚书送于,喜欢在我做饭的时候,从后面抱住我。
说他爱我的烟火气,只要有我在,他才有家的感觉。
我曾因为这句话幸福无比。
可现在想来,一个破草屋如何能和镇南侯府相提并论。
他说的家,只怕是过家家的家。
大夫说你身体虚弱,不宜饮酒,可你现在酒肉穿肠,哪有一点虚弱的样子。
我问你,那大夫,也是你安排的吗
他脸色苍白,嘴唇颤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
我深吸一口气,自嘲冷笑。
十两银子可能只是世子殿下打赏下人的碎银,可于我来说,却是半年开销。
为了这笔钱,我白天去蓬莱斋洗菜做白案,晚上点灯刺绣,还要接零散活计凑钱。
我自己病了都不舍不得看大夫,三天没吃过大米饭,只为紧着你。
家里的积蓄也掏空了,还有几两银子的外债。
这些你不知道吗
我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失望。
他也没有羞愧,只有些许尴尬地拿了张银票:
灵儿,这笔钱我出便是,你别生气。
看着三百两的银票,我心如针扎。
我倾尽所有,过成乞丐,他却喝着美酒吃着荔枝,伪装成穷书生游戏人间。
随手便是三百两。
真是讽刺啊。
我气地将荔枝砸到他身上,冰块碰了一脸。
霍向明没有躲开,任由我发泄完,还准备上前抱我,却被一声娇柔的女声打断;
向明哥哥,你怎么还没回来,大家等着你呢!
一个身穿粉色绫罗,满头珠翠的女孩从里面跑来挽住了他的胳膊。
见他狼狈,立刻变得心疼不已,娇滴滴地颤声道;
怎么弄成这般模样谁这么大胆!
霍向明立刻抽出手,用身体挡在我们中就按。
没事,你先进去,别怠慢了客人。
我不!我偏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伤了你!
她推开霍承泽,看见我的瞬间,桃花眼里满是轻蔑和戏谑:
原来是豆腐西施啊!
向明哥哥真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城南有个女人抛头露面,还自称豆腐西施,真想看她跌入泥潭的样子。
你便帮出手教训了,向明哥哥真好!
她又挽上霍向明的手。
他不安地挣脱,时不时打量我的表情。
我却没看他。
因为我想起她了。
有次马球会,我给一家小姐绣的衣衫被她看中,非要抢去。
那是给尚书府的嫡女做的,已经给了定金。
我没同意,她觉得被下了脸面,便差人砸了我的豆腐摊。
我也因为此事,再也没摆摊做豆腐,少了一份营生。
没想到,她竟然是齐国公的女儿,县主柳云焉!
我死死握着拳,任由指甲陷入皮肉。
原来如此,我是否应该跪下,感激世子和县主,从茫茫人海中,选中了我
我原以为这辈子也就平淡地活着了。
不曾想,成了权贵的消遣。
我于他们不过游戏,我的尊严和感情,一文不值。
我的清誉,更是不值一提。
霍向明没有说话,双眸死死地定在我身上。
柳云焉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香汗,我看着帕子粥起了眉头。
我和向明哥哥说,你妹妹也是在大雪夜失踪的,再发现时已冻死在路边。
没想到他竟活学活用,果真骗你心软。
不过也是你不知廉耻,还没出阁的姑娘,竟让男人住在家中,不害臊!
闭嘴!霍向明终于出声了。
柳云焉吓了一跳,松开了他的丧偶成。
可我已经陷入回忆,没空理他们。
我的妹妹云儿,长得娇俏可爱,深得我娘的真传,一双手灵巧无比,是个天生的绣娘。
爹娘去世后,我和云儿相依为命。
我继承爹的生计卖豆腐,她继承娘的手艺,继续刺绣。
可是三年前的冬天,她去送绣品,却再也没回来。
再发现的时候是除夕夜。
云儿全身赤裸地,满身俞青地倒在巷子口。
我在衙门大闹一场也没有结果,只能抱着妹妹的遗体回家。
今年清明,我还带他去父母小妹的坟头祭拜过。
真是讽刺!
我冷笑:父母双亡侯爷和长公主知道自己死了吗
难怪长公主时时看着你,侯爷又养外室生私生子。
你们一家子,还真是父慈子孝啊!
我和他相处半年,霍向明的话真假参半。
可是在说起父母时,表情截然不同,我知道关于父母的事情,大部分都是真的。
对他而言,此生唯一不痛快的,就是家里那点破事了。
我宣泄般一巴掌狠狠抽到他脸上,短短的指甲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伤口,吓得柳云焉大叫;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向明哥哥动手!
来人,将这贱民拖下去,乱棍打死!
柳云焉唤来下人擒住我。
霍向明抬腿将人踹飞,怒斥道;谁许你们动她的滚!
柳云焉愣住了,霍向明甩开她的手,走到我面前,将银票放进我手心:
是我对不住你,但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张银票你先拿去,待我完婚后,便迎你入府。
入府干嘛做妾吗
原来我在他心里不仅可笑,还下贱。
我拿出贴身保管的婚书,当着他的面撕碎:
能为世子打发时间,是民女之幸。
祝世子殿下以后,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我将碎纸砸在他脸上,拿走了那张银票,扬长而去。
回到家中,我整理好为数不多的东西,搬去了别处。
临走前,一把火烧了这座草屋。
当初捡到他时,我的确纠结又防备。
可他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和云儿重叠,我竟不受控制地将他带回家里。
我把对云儿的愧疚倾注在他身上。
时间久了,也分不清他是云儿的替身,还是真的爱上了他。
当时只是固执的以为,只要对他好,能在一起便行。
如今,我只想抹去这个人存在的痕迹。
希望他随着这场大火,一起消失。
谁
搬到新家的第二天晚上,我被门外的动静惊醒了。
我拿起火钳走到门口,小心从门缝看去。
外面两盏火把,将来人的脸照的十分清楚。
竟是霍向明!
他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拖了两车礼物上门:灵儿,是我。
他手捧一个盒子,是蓬莱斋的糕点。
我一直想吃却舍不得,每次做工回去,都和他说这辈子,若能吃一次,死也无憾了。
我打开门,他欣喜若狂;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我已告知父母要纳你为妾,今日我便带你去新屋子,等我完婚,立刻迎你入府。
灵儿,我知道我有愧于你,可我真的很喜欢你。
以后我再也不骗你了,可好
短短一天,我从妾变成了外室。
他对我,可真是喜欢的紧啊!
我癫狂地笑着,打翻了他手里的食盒,用力碾碎了糕点:
世子殿下,我在你眼里是很贱的人吗
亦或是全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非你不可
霍向明,别太自以为是!
灵儿你听我解释,我和柳云焉的婚事是她硬求来的,我对她毫无男女之情。
我会答应这场游戏,只是为了和她赌气,她说我一定赢是了,我偏要让她知道自己错了。
但我发现我真的喜欢你,是我错了,不该骗你。
霍向明一脸悔意,深情款款地想拉我的手。
我毫不客气地用力拍开他。
你喜欢的是别人没有算计地对你好,是我一心一意护着你,守着你,把你当成全部。
呵呵,我若再捡个男人回来养着,你还会要我吗
霍向明额上青筋暴起: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清誉已毁,我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你管不着!
霍向明,别以为我稀罕做你的妾室。
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霍向明双眸猩红地看着我,半响神色才软下来。
堂堂世子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我知道他已经足够忍耐了。
可我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好笑。
原来报复人的时候,真的会开心。
世子殿下,你我本就云泥之别,侯府的妾室我高攀不上,你走吧。
我可以帮你妹妹伸冤,如此,你也不愿和我走吗
他利用我妹妹一次,如今还要利用第二次。
我的眼里满是寒光。
霍向明慌乱摇头;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灵儿,我们不能重来吗再给我一次机会不行吗
我笑了笑:
行。
除非,柳云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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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霍向明大抵觉得我疯了。
他给我七天思考的时间,派人在周围看着我,便离开了。
我睡不着,翻看旧物时,找到妹妹给我做的一件衣裳。
那是我刚及笄的时候,小妹熬了三个通宵给我做的。
虽然是粗布棉麻,可上面绣的蝴蝶栩栩如生。
我怪她熬夜伤身,她朝我吐着舌头:
一生一次及笄礼,我定要送姐姐最好的!
娘亲说我的绣品已经能卖好价钱了,我也能帮姐姐了!
短短两年,云儿果真成了首屈一指的绣娘。
她的作品被各大家的小姐们争抢。
后来,她好像和一个男子互生情愫。
三年前的冬天,她兴冲冲地告诉我,有人出三倍价格让她送绣品过去。
若是得了这笔银子,她便能给心上人买礼物,届时让我见见她的心上人。
她心怀感激,用丝绸的边角料,连夜绣了几张帕子,一并送去感谢东家。
可是没过几天,我却等来了妹妹的死讯。
昨日,那方手帕,在柳云焉的手里!
我得罪了柳云焉,又打了霍向明,驳了他们的面子,想在皇城谋生几乎不可能了
可我没想到,柳云焉的手段竟然如此低级。
她找了一群混混,天天在我门口谩骂。
我的院墙满是被砸的臭鸡蛋。
偶尔还有烂菜叶子丢到院内。
隔壁大妈也跟着起哄:
小小年纪勾搭别人未婚夫,真是不要脸!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下贱胚子妄想做凤凰,我呸!你连山鸡都不如!
听说她妹妹就是衣衫不整死的,估计也是做了见不得光的事,遭报应了呢!
我本来不想管,可云儿是我的底线。
我抄起装肥的木桶,朝隔壁院墙甩了过去。
隔壁传来大娘的尖叫声,我换上小妹送的衣服,给了小儿几文钱,给柳云焉送封信。
霍齐两家本来就有婚约,如今我成了不要脸的勾栏女,也是柳云焉一手操办。
她既送我这份大礼,我便也送她一份。
我掐好时间泡了茶。
柳云焉果然上门,带人怒冲冲地闯进我的院子:把她给我绑了!
县主光天化日对无辜百姓动手,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我若出事,明日你做的那些事,便会满城皆知。
即便如此,县主还要动手吗
柳云焉犹豫了,命人在外守着,坐到我对面。
我递给她一杯茶,还有一张小妹绣的帕子。
她呆愣地看着我,眼底晦暗不明。
云儿去世前有个心上人,她给心上人送绣品的时候,都会绣上一个云字。
我一直以为是云儿的小名,直到那天我看见县主用的手帕。
她的心上人,便是你吧。
柳云焉面无血色,双手死死缴着帕子。
我给她倒了杯茶,冷笑逼问;
无论你们是两厢情愿,还是县主有意诓骗,我都无意追究。
我只想问,为何我妹妹一定要死
她不是死缠烂打之人,你若说明,她会伤心会难过,但不会妨碍你,辱你声誉。
我也会带她离开皇城,隐姓埋名。
为何,一定要杀她还要如此折辱她
长姐如母。
得知小妹有心上人时,我曾偷偷跟踪。
虽没看清柳云焉的正脸,但也见到她的身姿。
也见到她和小妹亲密的样子。
她们泛舟游湖,依偎在一起的样子,分明是有爱意的。
可她杀了云儿!杀了我唯一的妹妹!
柳云焉忽然笑了。
声音悲切又癫狂。
谁让她出生下贱!
我和世子的婚事不过是家族所需,原本想着让她以侍女身份随我去侯府。
可她不仅不感恩,得知我身份后反而哭闹威胁。
我怎可让这贱人毁掉我的满门荣耀
是她的错,谁让她不识抬举!
我太了解憎恨一个人是何种语气,何种眼神。
若她真的恨小妹,又怎会露出这般痛苦的神情
我继续试探:因为小妹不识抬举,所以你杀了她。
那我呢你引世子入局,也是怕我追查此事
小妹天真直率,肯定将家里的情况稀数告知。
柳云焉跟本无需调查我。
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意:谁让你是她的姐姐,谁让你不肯走。
我命人砸烂你的摊子,你还是不肯离开。
每年都去衙门询问,着实烦人。
我马上要与世子完婚,你的存在如同一根刺,我怎能让你安生。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颤抖的手。
眼眸再次睁开的时候,表情狰狞痛苦:
但我没想到世子竟然喜欢上了你,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设局
我该早些将你赶尽杀绝,挫骨扬灰!
柳云焉起身,向我下了最后通牒:
世子想让你做妾,只要你乖乖听话,看在云儿的份上,我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若还想翻旧账,休怪我无情。
她愤然离开,临到门口,我出声说道:县主和户部侍郎家的陈萱萱相熟吗
柳云焉一愣,惊恐地看着我。
她追问我为何提到陈小姐的事,我笑而不语。
追问无果后,终于离开了。
我回到屋内,拿出几张拓印的羊皮纸。
云儿尸身被我捡回来后,在家里放了十五天才下葬。
我细细为她清理身子,处理伤口,还为她梳洗着装,想让她以最美的样子离开人世。
却发现,云儿的后背有一口牙印,不似寻常。
好像是个龅牙留下的。
她的指甲缝里,有残留的胭脂水粉。
我将牙印拓下,细细取走残留的胭脂,放在小盒里藏起来。
在蓬莱斋干活的时候,每日收拾碗筷,我都会看一遍客人吃剩的东西。
直到半年前,我看见半块糕点上,留下的牙印与小妹的一模一样。
几番查探后,我发现户部侍郎的二女儿,陈萱萱,正是个龅牙!
她用的胭脂水分也是特调的,全皇城找不到第二人使用。
正好和小妹指甲缝里的一样。
小妹似乎从没给户部侍郎家送过绣品,为何跟陈萱萱扯上关系
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们三人之间,一定有问题!
我正思索着,霍向明突然到访。
灵儿,你没事吧
我看向门外,他带的侍卫守在门口。
霍向明担忧又抱歉地说道:抱歉,是我没管好她,让你受委屈了。
我已放出话,日后谁若欺你,便是和我作对。
灵儿,你还是搬……
我说的很明白,我不会做你的妾室,对做你妻子也没兴趣,世子殿下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盖上了盒子。
霍向明沉默片刻,眼神再次充满自信:我会让你跟我走的!
走去你的后院,任由柳云焉蹉跎还是让陈萱萱折辱
世子殿下,我没兴趣找死!
陈萱萱关她何事霍向明紧皱眉头,满脸疑惑。
他沉默半响,突然想到什么:我会弄清楚的!
弄清楚什么
他没回我,留下一盒糕点便走了。
同在一个圈子,有些事情我不得而知,他可能不一样。
我猜到他要做什么,但我没有半分感激。
猎人伪装的再好,也是猎人。
我于他不过是爱惜点的猎物。
我们的关系,荒谬又可笑。
一天之内,隔壁大娘搬走了。
我再也没听到过谩骂,但是霍向明变得更讨厌了。
他每日托人送来糕点和布匹,变着方儿地诉说他的相思苦。
我每天除了躲避他的纠缠,就是查找弯弯留下的东西。
我忙着调查陈萱萱的事,无暇顾及。
终于被我找到了线索。
在云儿死后的第二天,给陈萱萱做胭脂的小娘突然回老家嫁人。
我寻着地址找到她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
许是我和妹妹眉眼太过相似,又也许是她认出我衣衫的针脚。
见到我时,她抱着孩子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若不是为了我,她也不会……我若知道她会死,我也不会离开。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可她遇难后,我却因为害怕一走了之,
我对不住云儿,对不起你!
刘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怀里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她的大女儿在旁心疼地看着娘亲,眼里含着泪水,却不知如何安慰。
我对她并无恨意,本想安慰她,刘莹突然抬头,饱含泪水的眼里带着一丝怨毒:
姐,你知道陈萱萱和柳云焉的关系吗
她们本是好闺蜜,陈萱萱因为外貌原因,经常被人取笑,都是柳云焉帮她出头。
我因为给她调胭脂,在陈府见过柳小姐多次,我能看出来,柳小姐是个好人,她把陈萱萱当成闺中密友,可陈萱萱看她的眼神……
后来柳小姐认识了云儿,她女扮男装和云儿游湖被陈姑娘撞见,一切都变了……
刘莹声音颤抖,再次泣不成声。
我能感觉到她的恐惧和愤怒,却不知如何安慰。
因为此时,我的愤怒不比任何人少。
她擦了把脸上的泪水。
那日柳姑娘约云儿去天山温池,对她表明了身份,云儿哭着离开,不曾想陈姑娘为了找柳姑娘也去了。
陈萱萱被柳姑娘赶出去,拿我撒气,正巧被云儿撞见,云儿为我争辩了几句,便被她割掉了舌头。
我看见云儿被几个大汉擒住的时候,害怕极了……
她说着那些人如何欺辱云儿。
也说了陈萱萱的面容如何狰狞。
她亲手将云儿扒光衣衫,用棍子和鞭子抽打她,泄愤地咬在云儿肩上。
等她累了,便将云儿丢给了那几个大汉。
我的小妹,在凌辱中失去生机。
刘莹因为太害怕,连包裹都没收拾,当晚便离开了。
听完她的叙述,我久久不能平静。
无数声音在脑海中交杂在一起,云儿的哭声越来越清晰。
我整个人昏昏沉沉,恶心感用上来,我扶着树干呕起来。
我吐了……
刘莹给我倒了水,等我平静下来。
她羞愧地低下头:我也想为云儿正声,可我人微言轻,断然斗不过陈家,只能隐姓埋名嫁人。
民不与官斗,即便斗了,谁又在意一个绣娘的死活呢。
我擦干眼泪,留了十两银子给她便走了。
回去之后,我食不下咽,生生让自己晕在了屋子里。
梦里云儿前一刻还拉着我的手,畅想未来。
后一刻,她满嘴是血,悲戚地向我求救。
她的哭喊,陈萱萱和那些人狰狞的脸,都在我脑海里交织扭曲。
我头痛欲裂,再次醒来,床头青色的身影立刻凑上来给我送来温水。
我喝了两口水,缓过劲儿看见霍向明充血的眼睛,愣了愣。
自己发烧了都不在知道,真笨!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我知道他至少一天没换了。
我轻声问道:霍向明,你真想纳我为妾吗
他眼眸明亮,几乎在我话音落下的瞬间重重点头:想!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
这样啊……
那你,可以帮我杀个人吗
镇南侯府向陈家发难了。
一月之内,贪污受贿的事情便被查出三起。
陈侍郎被扣在宫中调查。
陈家和柳家是连襟,陈家出事,柳云焉和霍向明的婚事也被影响了。
她找到我,满脸愤怒地斥责;是你怂恿世子的!
你可知此举对世子影响有多大我们两家都快决裂了
我拿出刘莹的口供递给她:每年清明后,我还会再去一趟云儿的坟前,总能看见她爱吃的糕点,和喜欢的小物件。
我知道即便世俗不许,县主也是拿真心在待她。
你知晓她的死可能和陈萱萱有关,所以云儿出事后便和她断了联系。
可若不是你,陈萱萱怎会发狂虐死小妹
你不愿相信好姐妹对你的爱人下手,便装聋作哑,想用世子逼我离开皇城。
县主,你和陈萱萱,谁的罪孽更深些
柳云焉没见过云儿的尸身。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读着口供,分明每个字都认识,可连在一起,又好像不认识。
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三日后,陈萱萱迫害下人,圈地伤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陈萱萱被下了大狱。
霍向明将人带到我面前时,陈萱萱已经皮开肉绽。
灵儿,我把人带给你了,记得你答应我的话。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柳云焉。
她目光锁在陈萱萱身上,满含泪水和恨意。
她一盆水泼行了陈萱萱。
云、云焉你怎么在这你来救我的
柳云焉一声不吭,冷漠至极。
我拿出妹妹绣的帕子,走到她面前:
陈姑娘,还记得这方帕子吗
她一愣,随后惊恐地扭曲挣扎。
但那是我专门为他买的铁制狗链,凭她如何挣的开
我是云儿的姐姐。
陈萱萱倒吸一口凉气,此时她还想装傻。
不关我的事啊,是她命不好碰上了流氓!
我只是路过瞧见了,可我一弱女子,又能如何
她狡辩时,那龅牙显得越发好笑,宛如一只恶心的老鼠。
我拿着匕首,割掉了她的舌头,同她对云儿做的一样。
湿润的血染红了我的双眸。
我一刀刀地捅向她,每一刀都避开要害。
十二刀后,她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双目死死盯着柳云焉。
霍向明夺走我手里的刀:我让太医来保她一命,送她回去,走吧。
陈大人树大根深,女儿死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愿意帮我至此,我已感激。
可我也手染鲜血,再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纯真女子了。
出门时,柳云焉突然将我们推出去,用锁链反锁牢门。
她打翻地上的煤油,举起火把丢在地上。
在陈萱萱惊恐的哼唧声中,火光越来越大,映红了她的脸。
原是我对不住云儿,她因我而死,我又有何颜面成婚生子
我要带着陈萱萱下去,给云儿赔罪。
辛灵儿,替我和云儿活下去。
大火很快吞噬了地窖。
等到火灭时,地窖中只有两具烧焦的尸体。
一个按住另一个的头,朝云儿坟墓的放下磕着。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去的。
但是醒来时,我已经洗过澡,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一个美颜的妇人坐在我面前。
死还是活,选一个。
我留下一封信,和一张一千两银票离开了皇城,去边境开了一家茶馆。
这日突然听到一个消息:
听说了吗镇南侯世子和侯爷决裂,放弃了爵位,这几年跑战场上找死,却立下赫赫军功!
当朝新贵,威风赫赫的镇北大将军,哪能不知道
听说他要调来咱们这,不知是不是真的
茶客啧啧感慨:他可是出名的阎罗王,杀神一个!咱们这要变天咯!
我听着大家的议论声,抬头和一人四目相对。。
五年了,他长胡子了,也沧桑了。
再也不是以前瘦弱无骨的模样。
他朝我笑了,眼角竟有几条褶子:
你说你手染鲜血,配不上我,如今我亦如此,你还要我吗
我看着他好一会儿,自己都没察觉眼眶红了:我还说对你只是利用,从未爱过你。
他点点头,拿了我最爱的糕点给我: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灵儿,这次,让我从食客做起,看我表现再考虑让我入赘可好
我忍住眼泪,看向父母和小妹的灵位。
明天未可知。
也许终其一生,也是孤家寡人。
可只要太阳升起,日子便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