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妈妈对我进行更全面的经济管控。
每笔开销。
都必须上报明细。
实报不销。
美其名曰培养你勤俭节约的习惯,不该花的坚决不花。
直到我因为例假找妈妈要
20
原买卫生巾被拒后。
我转头发了一个朋友圈：
照片上的我。
扯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抬起右手比了一个
yeah。
配文道：
200
一次,童叟无欺。
01
妈妈能不能给我
20
块钱,买卫生巾。
我绞了绞发白的衣角,低眉顺眼。
这是你新找的借口你看看你这个月找我要过几次钱了。
上次找妈妈要钱,是因为学校要买学习资料,需要
200
块。
再上次,是因为学校要交班费,需要
100
块。
可是我妈妈对我都是实报不销,
一分钱都没有给我。
妈妈摸了摸我的脑袋,慈祥道：
妈妈不是不肯给你钱,妈妈是想要培养你勤俭节约的习惯。不该花的坚决不花。
你要向你姐姐学习,她就从来不找妈妈要钱。
我嗫嚅开口：
那是因为姐姐有零用钱……
妈妈不耐烦地将我扒开：
你怎么总爱跟你姐姐比,你比得上吗
你姐姐以后是要登上舞台成为大明星的,她需要钱社交,需要钱打扮,你跟她怎么能一样。
你死读书要什么零用钱,别跟你身边的富二代学着那些陋习。
眼泪在眼眶打转。我是真的觉得委屈了。
姐姐可以有零花钱,我为什么不可以有。为什么姐姐可以用零花钱请同学吃饭,我只是要买个卫生巾。你要这样说我
一直温顺听话的我,少有的尖利反抗,让妈妈怒意升级。
一个巴掌无情地摔在我的脸上。
不服管教,又为非作歹。
你要还是这个样子,我觉得你这书也别读了,早点工作养家,也能少给我惹点麻烦。
说罢,走进厨房处理油焖大虾,那是姐姐的最爱。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纸币上。
02
用口袋里最后的
6
块钱,在超市买下了散装卫生巾,塞进抽屉。
我摸了摸咕咕作响的肚子,拿出课本开始早自习。
早上吃不完的,便宜你了。
同桌的顾知落一如既往地扔给我一个塑料袋。
手中的袋子还带着温热。
高中以后,姐姐的成绩渐渐成为市一中的吊车尾。
姐姐嘴一撇,小珍珠一掉,家里的开销又增加了一项天价补课费。
那晚,姐姐欣喜地接过补习费,我面对妈妈的无理要求：
要不是你这次考年级第一,给你姐姐造成这么大的压力,你姐姐会委屈地要补习吗
我记得你们学校对贫困的学生有优待是不是
你可以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对吧。你只能自己解决吃饭问题。家里没钱给你订餐。
可是妈妈不知道,在市中心有
120
平米房子的我家根本不符合贫困生的标准。
午饭可以就着免费的汤泡白米饭。晚饭可以去食堂打工挣一个饼。可唯独学校不供给早饭。
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你快吃啊,难道你又想上课的时候低血糖晕倒啊。
顾知落眼里有对我的担心,他看到了抽屉角落里的卫生巾：
你怎么用散装的卫生巾啊,上次的避雷贴,你没看到吗
你妈妈又克扣你的零用钱吗
顾知落凑了个毛茸茸的脑袋过来。
顾知落,京城大小姐,家境富裕,人美心善,自从发现我没钱吃饭后,经常端着大小姐的架子投喂我。
为了我的面子,经常会指挥我帮她跑腿,或者讲解错题,来抵消她请客的费用。
她将半包七度空间塞进我手里。
本大小姐从来不用开封过的。所以你不用有压力。
我知道她在顾及我可怜的自尊心。
小声的将昨晚的争吵告诉她,她愤怒地拍桌而起：
你有没有做过亲子鉴定啊,你爸妈真是你爸妈
我无奈的点点头,是我的亲爸妈。
你还真做过鉴定啊……不过这不怪你。
没做过,但是我知道是我亲爸妈。
这是什么父母啊,就算偏心,也不能一个天一个地。
你看你姐姐,一看就是家里娇宠的小公主。再看看你,一看就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沈清欢,考虑考虑,我缺个小跟班,让年级第一当我的小跟班,我多有面子啊。工资本小姐给你开
2000,不,5000。我成绩不好,零用钱不高。拿不出更多了。
骄傲的大小姐,难得的羞赧低头。
顾知落的妈妈对她的成绩要求极高。
零用钱跟成绩成正比,可惜吊车尾的成绩让大小姐一直深陷经济危机。
我曾主动提出帮她补习功课,却被大小姐残忍拒绝。
我摆摆手,感激她的一片好心。
她不是我父母,没有义务养着我。
我还有一个办法！
顾知落眼神里闪着光亮。
在大小姐半强迫、半要挟下,我对着镜头,扯出了一个尴尬的微笑,抬起右手比了一个
yeah。
朋友圈上附上了文字：
200
一次,童叟无欺。
03
你给人补习,只要你拿出年级第一的招牌,一次
200。每次
1
小时。你信不信客源爆满。
我歪着头,看着她操作着我的手机：
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是在怀疑我大小姐的人脉和能力吗
手机嗡嗡响起,顾知落以为是新来的生意,都没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就点了外放。
是我妈妈：
你怎么这么下作。我让你出去读书,是为了让你出去卖的吗
我有点难过,难怪妈妈会这样不相信我,以这么大的恶意揣度我。
我又有一点开心,至少妈妈是爱我的,不愿意让我身陷囹圄。
我……我刚想开口解释。
你卖的钱转给我。你不想读书,早说,这钱给你姐姐用。
我给你安排了相亲,隔壁家的猪老四,周末回来就给人家相看。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如果之前还有些许的温暖,此刻的我如坠冰窟。
我坚定地开口。
我没有。
你还狡辩。
我想读书,我不会嫁人,也不会去相亲。
你这个死小孩。我彩礼都说好了,你敢不回来,我打死你。人家看得上你是你的福气。
这福气你让给姐姐啊。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个猪头,怎么可能配得上你姐姐。
那你就觉得这个猪头配得上我吗
配你当然绰绰有余,你在跟你姐姐比什么。快把钱转过来给我。明天我会来帮你办退学。
没有钱！我也不会退学！
我把电话摁掉,转头离开教室。
那一刻,我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我妈有深沉的母爱,只是那份母爱不属于我而已。
我独自来到天台上,风吹得我脸颊湿冷。
冷静了许久才注意到角落里出现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
我不是故意跟踪你的……不是啊,也没人规定天台只能你一个人来吧。
顾知落努力的挺了挺胸膛,想到什么,又泄气了下来。
好吧,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妈妈会是这个反应。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我转过头,有些泛红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顾大小姐：
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落落,你缺贴身补习老师吗
顾知落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没有出声。
那种一年能让你告别垫底,冲击
211、985
的那种补习老师。你真的不需要吗
不要
9999,也不要
999,只要你帮我管我高三一年的早饭就行。
顾知落咬咬嘴唇,半天才下定决心：
我不需要。但是我可以帮你找别……
当然需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回头,看到顾知落的妈妈死亡微笑地看着她。
而后转头温柔地看着我,手机里赫然是我的朋友圈截图：
一小时
200
块。真的吗小同学,我很单纯,你可别骗我哦。
04
完成了一整天的学习,我头昏脑涨地回到了宿舍。
为什么作为本地人需要寄宿因为我早起背单词,影响了我姐姐的休息。
而此刻我已经搬进了环境更好的双人宿舍。
另外一个室友就是被她妈妈打包送进来的顾知落。
她正咬着被角,幽怨地瞅着我默默画着圈圈。
我无奈地摇摇头。
拿出手机查资料,却被微信上
99+的红点吓到。
仔细看过聊天记录才知道。
我妈妈将我的朋友圈截图,连带着她对我无端的猜测发在了家族群里。
妈妈：年纪轻轻就出去卖,家里的脸都被她丢光了。
这就是我养的好女儿,我就不该让她去读什么书。
我是缺她吃还是缺她穿了,她这样自甘堕落。
我从来没有想过,轻飘飘的文字会有如此大的伤害。
而我的妈妈甚至没有问清楚发生了什么,就毫不在乎地将我置于风口浪尖。
爸爸：你在胡说什么啊！家丑不外扬不知道吗
大姑：嫂子,你是不是搞错了,清欢那么听话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大舅舅：女孩子长大了,想法多了,没想到沈余看起来这么老实玩得这么花。需要给她相亲不,我们村里有很多光棍,彩礼给得够够的。
妈妈小小年纪就挣这样的钱,寒碜不寒碜啊,大哥你发过来我看看条件怎么样,彩礼给的够吗
我的清白,被妈妈扔进了脏污的水桶,肮脏而潮湿。
我颤抖着手在手机上打字：
我的
200
块一次,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龌龊,这是我给同学补习的费用。一次一小时,一小时
200
块。我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我不寒碜。
表姐：表妹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小就能挣钱了。
大姑：你表妹何止厉害,你不知道,她去她那高中读书,那高中直接给了你妹妹
50
万。
表姐：有
50
万为什么还没钱买卫生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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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这不是你另外一个表妹……话说大嫂,这件事,你也做得太过分,哪有这么说自己亲生女儿的,就算偏心,也不能这样,你让人家怎么看待小余和舒音啊。
大姑一直是相信我的,表姐也给我发来私信安慰我。
这或许是自己在这些无望的亲情中,唯有的微不可察的暖意。
妈妈关舒音什么事,你们别败坏舒音的名声。沈余,我不管你这个钱是哪里来的,立刻马上转给我。家里有多困难你不知道吗你个人花得了这么多钱是不是用这钱在外面养男人了。
我鼓起勇气。
我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谈恋爱,也没有在外面养男人。
我给别人补习,只是因为我需要钱。
上周学校要交
200
块钱的资料费。你告诉我姐姐看上了一条
2000
块的裙子。你让我借同学的资料手抄,说是手抄一遍加深印象。
三天前,班级要交
100
块钱的班费,你跟我说姐姐的舞蹈培训要交钱了,你没有余钱,没钱交班费就别交,看谁敢找你麻烦。
一天前,
在公共场所谈起例假,依旧让我有些尴尬。
一天前,我找妈妈要
20
块钱买卫生巾,妈妈对我说,姐姐想吃肯德基,让我别找理由找家里要钱。
妈妈说,爸爸每个月只给了家里
3000
块生活费,连姐姐的补习费用都不够,让我自己解决一日三餐。可是我是学生,除了帮人补习,我没有生存手段赚取足够的资金。
如果大家也认为我是无理取闹,我无话可说。
大舅舅：既然是误会,你跟你妈妈咋不解,这事情闹得好像你妈妈对你多不好似的。
大姑：你怎么不说是清欢她妈不问青红皂白就造自己闺女的黄谣,响过闺女的名声吗
妈妈一直沉默。
直到爸爸回复：范明月（妈妈）,我每个月给你两万块生活费,你就是这么亏待我闺女的
我：
妈妈：你在教训我吗,沈建国我劳心劳力在你家给你当牛做马,我弟弟还为了救你没了。这就是你报答我的方式两万块,刚刚够舒音的开销,清欢吃点苦怎么了没有舒音懂事,只知道挑拨的坏家伙,活该吃苦。你们一老一少联合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妈妈：沈建国,你今天不道歉,我马上就带着舒音去跳河,我们都死了你们就安静了。
说完妈妈直接退群。
与群里的一地鸡毛不同。
岁月静好的只有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姐姐沈舒音。
05
没多久我就接到了爸爸的电话。
你妈这件事做得有点缺乏考虑,你受委屈了。
我眼眶发热,那句我不委屈,只要爸爸还爱我,我就不委屈。卡在喉咙里还没有说出口。
但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我觉得你妈妈的想法也可以考虑。
你姐姐之后要去韩国培训,这生活费学费,对我们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压力。
如果你提前工作结婚,可以为家里减轻负担,反正你成绩也不好。
话筒的那边是爸爸粗重的喘息声。
话筒这边我寂静如水。
我知道在我与姐姐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中,妈妈永远偏爱姐姐。
在爸爸与妈妈的博弈中,爸爸永远顺从了妈妈。
所以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样的答案不是一直在生活中反复上演。
爸爸,你知道我上次月考多少分吗
……这不重要。
爸爸,我不是你们的女儿吗
对面的声音因为我一声声的质问变得恼羞成怒：
你当然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做父母的,做选择没办法像你们孩子一样不管不顾。我们大人考虑的是全局,做出的选择不一定是最优秀的,但是出发点一定是为你们好。
所以我是多余的那个,所以我就活该被抛弃
所以就要牺牲我,来成全姐姐吗
这关你姐姐什么事,你自己的事能不能别拖这么多人下水,一定要搅得全家不得安宁,你才罢休吗
你就道个歉,你就服个软,你就顺从你妈的选择,你的亲妈你的亲姐,还能害你不成。
你果然跟你妈妈说的一样,不服管教。明天我就让你妈妈去给你办退学手续。
我将电话挂掉。
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事情。
我妈妈心里眼里都只有我的姐姐,她的一切需求无理由满足。
而爸爸会在明知我遭受薄待后选择忽视我,是因为他更在乎他的面子,牺牲我一个,能换来家庭的和谐,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损失。
而我在乎的,就是那我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亲情和偏爱。
在乎所以有软肋,有了软肋就有了被人拿捏的三寸。
而现在的我,没有软肋,只有想要继续读书的挣扎。
我拿着手上所剩无几的钱,在打印店买了一个易拉宝,上面写的是我读书以来所有的年级排名和成绩。
鲜红的大字沈建国：沈余想要读书。
我就这样,支好易拉宝。
静静地站在爸爸公司门口,等他下班。
路过的人看着我的大字报,窃窃私语。
我好像终于理解了我爸妈
我的确是一个不服管教的人。
不一会
爸爸闻讯赶来。
看我的脸色,三分震惊,三分气愤,十分心痛难忍。
他在心疼我吗当然不是。当我对他没有期待后,我看清了他冷漠的本质。
他不过是在心痛我的行为妨碍了他正在进行的升职背调。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坐在肯德基的餐桌上。
06
宝宝,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含糊地说着。
我想读书。
爸爸脸上的扇形表情已经褪去。
虽然你成绩还不错,可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家里供不起你……
我擦擦手上的油脂。
如果你们想要逼着我嫁人,我敢保证,明天全网都是你卖女儿换钱的新闻。
爸爸,我一无所有,我可以不管不顾。你赌得起吗
这是我记忆中第一次对父权进行挑战,桌子下的腿轻轻打颤。
读,读,读,你就这么喜欢读书吗你想读多久老子供你读就行了吧。我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一个反骨。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我不是喜欢读书,而是知道读书是我唯一的出路。
以后每学年的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打在我的卡上。
我只用你供我读到高三。
爸爸在一旁试探性地开口：
没有商量的余地吗
我把没吃完的番茄酱收进书包。
到时间,钱没有到账。
我就拿着易拉宝,在你公司门口讨公道。
我是你亲爹,你对爸爸这点信任都没有了吗
你们值得我相信吗
我将垃圾整理进盒子里,对着收拾垃圾的阿姨说谢谢：
小时候你们买的肯德基,我只能吃姐姐吃剩的边角料。你们告诉我家里穷,姐姐身体不好,让我让让。
后来,家里情况好转,你们说姐姐要跳舞,要是我吃独食,姐姐会馋,让我再等等。
现在,我再吃肯德基,却觉得味道已经不是小时候的味道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不是味道变了。只是时过境迁,我那份对父母的信任,对亲情的孺慕,已经消失殆尽。
在我收到爸爸的第一笔打款后,我接到了妈妈的短信轰炸,数量超过了前十几年对我的关心。
贱蹄子,你是疯了吗谁给你胆子去找你爸爸的,还让沈建国将生活费单独打给你。
你知道这是你的买命钱知道吗缺钱我烧给你啊。
你拿走这些钱了,你让你姐姐怎么办。你少吃一顿死不了,你是想逼死你姐姐跟我啊。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回家,家里的一分一毫都是你姐姐的,你一分钱都得不到,你迟早被万人艹,病死饿死都是你罪有应得。
太过难听的话已经引不起我情绪的波动。
截图后拉黑了妈妈,不想再听从她的说教。
学费有了保证,生活有了着落。
我谢绝了其他同学补习的请求,专心辅导顾知落。
手上有了余钱,吃饭都可以多加一个蛋。还有她的不停投喂。
我人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
顾知落却因为努力学习整整瘦了一圈。
顾知落的成绩渐渐有了提高。
我满脸笑容,顾知落满脸愁容。
笑容果然不会消失,只是学会了转移。
每天看着她控诉的眼神,我几乎忘记自己那个偏心的妈妈。
可惜,也只是几乎而已。
07
一个寻常的早自习,我妈妈眼圈青灰地站在了教室门口。
她冲进教室,一把扯烂我的练习册。
拽着我的耳朵,想将我拖出教室。
班主任想要阻止,却被妈妈一把推开。
今天我就要给沈余办退学。
我的孩子,在你们这里学坏了,在学校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把自己的第一次都卖钱了。
死不认错就算了。不仅找他爸爸要学费要生活费,这么多钱,她拿了能干什么正事。
肯定在外面养小黄毛了,我怎么会有这么不知检点的孩子。夭寿啊。
周围的议论声渐起,我的耳边一阵嗡响,就在我的世界即将坍塌时,
顾知落一个灵活走位上前,将我从妈妈的魔爪中解脱。
阿姨,如果您真的是沈余的妈妈,那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家长会上看到过您。
以往的委屈涌上心头,我发现竟然没有曾经那样难过。
妈妈只会参加姐姐的家长会,爸爸永远有加不完的班。
我的座位上永远是空的。
我虽然没有参加过家长会,但是我会冤枉我自己的孩子吗她在家就是这样一副不服管教的样子……
顾知落将我护在身后,用她并不强壮的身体将我拦得严严实实。
如果你真的关心过她。
她吃不起食堂,靠免费的汤泡米饭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交不起班费,被班里人看不起、鄙视的时候,你在哪里
她例假的时候没有钱,只能抠唆着买劣质卫生巾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周围的议论声,让妈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一上来就对年级第一进行造黄谣,你真的是个合格的妈妈吗
08
我认识你,你就是我那死孩子的有钱同桌,就是你带坏我家孩子的对吧。我看你这个狐媚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好东西。
我就说我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坏,是不是你这个狐媚子带坏的她
你以为你家有钱了不起,钱也掩盖不了你身上那股骚味。
我不会放过你。
我可以容忍妈妈对我的诋毁,可是顾知落不同,她是我的朋友,是在我走投无路时对我不离不弃的依靠。
即便是我妈妈,也不能诋毁她。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我一把扯住我妈妈,连拖带拽地赶到了高三
B
班的门口。
你这死蹄子,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你要把我拖去哪里啊妈妈在我手下吱哇乱叫。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
我将隐匿在人群后的沈舒音拉到前面。
我的人生已经风雨飘摇,她凭什么岁月静好
妈妈,姐姐吊车尾的成绩为什么能读这个学校
当然因为你姐姐优秀。
不,是你们拿我做交换,我全市第一的中考成绩,成为了你们卖女求荣的筹码！
我中考年级第一的成绩,爸爸妈妈除了得到了学校给予的
50
完择校费,还打包将姐姐送进了学校。
你闭嘴！自家姐妹,你在这里斤斤计较什么。
妈妈,姐姐一个月
2
万块的舞蹈学费,是从哪里来的是我拿择校费的
50
万吗
你在胡说什么。
妈妈,姐姐身上的裙子,是不是
2000
快一条是我拿择校费的
50
万吗
你给我住口,你要是再破坏你姐姐的名声……
那妈妈你自己说,那
50
万有一分钱是用在我身上吗
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认。
你真的是出息了,我供你吃喝,你跟我算账。出息了,出息了。
她一边呢喃,一边试图将姐姐从我手中解脱。
我也脱力地跌坐在地。
我只是想读书啊,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姐姐可以享受这样的生活,我连读书这样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
我声嘶力竭地嘶吼,绝望从我的心尖蔓延。
我可以拿工作拿捏我爱面子的爹,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疯癫的妈妈。
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啊,沈舒音每天都请班上的人喝饮料,这钱是趴在沈余身上吸血来的啊。
你看沈余泛白的衣服,再看看沈舒音的裙子。这不说谁能知道这是一家人啊。
这哪来的脸,天天在我们面前装阔气啊。
沈舒音成绩吊车尾,沈余年级第一。这智商也不像姐妹啊。
怎么会有这么偏心的妈妈啊。
你们说沈舒音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得到这一切都是趴在沈余身上吸血的吗
知不知道还重要吗既得利益者有什么资格置身事外。
是啊,她平时那么温柔懂事是不是装的啊。
肯定是装的啊,外人都看得出来妹妹的贫穷,难道对我们这些外人会真心吗你也太荒谬了。
我以前还奇怪为什么沈余生活这样贫困,不向学校申请贫困补助,原来她家不贫困,贫困的只有他自己。
姐姐绞着衣角,脸色苍白,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眼眶发红。
妈妈怎么看得自己最爱的女儿遭受这样的诋毁。
你想毁了你姐姐吗！我跟你说,你今天就是闹破天了,你这书也别想读了。跟我乖乖回家,乖乖嫁人。
嫁人！然后卖个好价钱,继续反哺你的女儿吗
身边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沈余这么好的成绩,她妈妈竟然不让她读书,还逼着她嫁人。
这不是卖女儿吗
可是不是有五十万吗还不够吗
你也不看看姐姐,天天穿的是啥,上的又是一对一的舞蹈课还有补习班。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不会沈余不是亲生的吧。
妈妈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和无措,但是很快被她掩饰过去。
是的,我跟姐姐之中的确有一个不是亲生的。这是我初二才知道的秘密。
同学们自发地形成一个包围圈,将我跟妈妈、姐姐分开。
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别的出路,我还未成年,高中不是九年义务教育。
这次争斗只是回光返照,只是我对命运不公的最后呼喊。
我的前路一片灰暗。
这个时候有一个漂亮的中年女人走了过来,站在分界线上。
明艳张扬。
我是顾知落的妈妈。
妈妈像是找到了新的发泄对象。
好啊,就是你的女儿把我女儿带坏的。我要你们赔偿我的损失。
我同时是这个学校的校长。
一句话就让疯癫的妈妈彻底冷静下来。
我以前一直不知道什么样的父母会这样对待一个成绩优异又懂礼貌的孩子。现在我知道了,偏心而已。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也不管你是谁,我是沈余她妈,沈余这个学我退定了。
顾知落的妈妈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依旧优雅：
当然,您是沈余的监护人,这是您的权利。
我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顾知落拽了拽她妈妈的衣袖,满眼乞求。
但据我所知,沈舒音之所以能在我们学校学习,是因为你们父母以沈余就读我们学校为代价,换来沈舒音的学位和五十万。如果您执意要让沈余退学,请您将姐姐的退学手续一起办理,将五十万退回学校。
钱是不可能退的,妈妈也拿不出这笔钱,这笔钱早就被我妈妈花在了姐姐身上。
学是更不可能退的,妈妈可以不管我的前途,却无法无视姐姐的未来。
我在顾知落和她妈妈的庇护下,终于在高中的最后一年得到了少有的安宁。
太重的恩情,我无力回报。
我能怎么办。
只能每天五点将顾知落从床上拖起来背单词。
晚上晚自习后,逼着她听我讲解错题。
清晨五点。
顾知落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快点起来,昨天的单词你还没过关。
沈余,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吗狼心狗肺的东西。
说罢,不甘心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出她妈妈刚刚送来的包子,凶狠地塞进我嘴里。
09
高考,我成功成为省状元,在我的帮助下,顾知落也考取了跟我一个城市的
985。
我没有去打听过姐姐的成绩。
我成年了,我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
或许对方过得不好,会让我解恨。
但是就像放下过去的伤害一样,我将所有的期待和失望都放在了过去。
我在大学,也没有放弃对顾知落的鞭策,我保研成功后,开始手把手的辅导她考研的学习。
那天,我正开心地在她的宿舍蹭吃蹭喝。
她在一旁对着专业题抓耳挠腮。
电话响了起来,陌生号码,老家的。
原来是妈妈通知我爸爸病危了,要见我最后一面。
我的心下有一丝落寞。四年没有回家,爸爸妈妈没有一句关心,好似我真的跟那个家彻底断绝关系了。
家里的人和事情都陌生而恐怖。
顾知落不放心我,死活缠着我一块去,美其名曰备考也需要适时的放松。
推开病房的门。
只有我爸爸躺在床上,病房里空无一人。
他艰难地够着桌子上的水杯,我疾步走上前递给他。
我早就从亲戚那里知道,本来爸爸的病早点治疗,不会到现在这个程度的。
可是,姐姐高考没考好,需要花钱；姐姐的舞蹈培训,需要花钱；姐姐想出国,需要钱。
妈妈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先照顾姐姐的前途。
就这样一天拖一天,爸爸被拖成了晚期。
宝宝,是爸爸对不起你,但是爸爸也没有办法。
你姐姐不是我们亲生的……
我知道。
你怎么会知道的！
爸爸不知道,初二的那年我生日,妈妈为了带姐姐出去玩。
却将高烧的我丢在了房间里。我挣扎起来喝水的时候。
听到了爸爸跟大姑之间的对话。
我也没办法啊,她爸爸是我媳妇的弟弟,又是为了救我没的。我不好好对人家,人家会戳我脊梁骨的。
大姑坐在爸爸身边,语气中全是不舍。
就算对她好,也不是不能对自己的女儿好啊,这不是道单选题不是吗大哥,你听我一句劝,别亏待了沈余这个闺女。
这事,我不能管,也管不了。你嫂子有自己的想法,那是她最爱的弟弟的孩子,只要能维持家里和谐,别在外面给我丢面子就行了。
大哥,你迟早后悔。
我其实怀疑过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
也计划过,等高中毕业了,一定要悄悄去做亲子鉴定。
可当真相就这样赤裸地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
我宁愿我不是亲生的,那这样我还可以不去埋怨父母的偏心,可以去坦然接受命运的薄待。
可偏偏姐姐才是那个外来者,夺走我的资源,夺走父母的偏爱的外来者。
可能就是那一刻,我对父母再也没有多余的期待。
高中时妈妈让我寄宿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爸爸咳嗽了几声,颤巍巍地开口：
你姐姐,没了爸妈,她可怜,爸爸妈妈才在不自觉的时候偏向她。
我毫不在意地将修好的水果递给爸爸,温声道：
所以她没了父母,就要把我的父母赔给她吗她救的是你的命,不是我的。
亏欠她的是你们,不是我。
亏欠我的是你们,还有她。
说罢,我站起来打算离开。
就不能原谅爸爸吗
不能。
10
把顾知落先送回家,我独自一人回家,翻箱倒柜半天终于找到自己的户口页。
刚打算离开,妈妈就气喘吁吁地赶回家。
你这个小孩,四年了,还知道要回家啊。
回家也不知道说一声。
饿了吧,妈妈给你做饭,做你最爱吃的油焖大虾好不好
妈妈围起了围裙,就要进厨房,好似真的是一个等待游子回家的慈母。
我眼神微动,出声阻止：
不用麻烦了,妈妈。我只是回家拿东西,马上就走。
说什么呢,有什么麻烦的。回家了就好好休息几天。
我扣了扣包上的挂坠：
妈妈,你有什么打算可以直接说。
妈妈颠锅铲的手一顿。
过两天,你姐姐回国,你跟我一起去接。你们姐妹也几年没见面了。
只是这样吗
这时候妈妈才略带心虚地拿出一份贷款合同。
这几年的假期一直在各大公司实习,看过很多商业合同。
一个借贷合同,并不复杂。不过半晌就理清了合同的内容。
贷款
500
万,每月还
2
万,我不觉得我有这个偿还能力,我也不觉得我有这个需求。
你不需要,但是你姐需要啊。她在韩国培训,人家机构说她出道很有希望的,只要
500
万的造星费。
我恼怒地将合同扔在桌上：
谁需要谁去贷。
那怎么行。万一还不上,会影响你姐姐的征信的。
万一还不上,你不怕影响我的征信吗
你跟你姐姐怎么能一样。
我背起书包,扯唇一笑,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这样的合同谁爱签谁签,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看向扯住我袖子的妈妈,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
吃完饭再走行吗
我看着桌上的饭菜,如果不是刚刚亲眼看到妈妈在饭菜里面加料,我可能真的会因为那一刻的温存而留下。
我跟我姐姐的确不一样。爱吃油焖大虾的是姐姐,我海鲜过敏。
桌上的饭菜,被妈妈倾倒在地,一片狼藉。
达不到目的的妈妈,满目猩红,那点粉饰的母女情分荡然无存。
你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这是你欠我的,你活该还我。
我的确活该养你,但是我不该养姐姐。我不欠她的。
时间到了,我会付你的赡养费,但是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我公平得很,我跟姐姐一人一半,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关门离开,满脸的狼狈来不及整理,就看到在路口等着我的顾知落。
迎着夕阳,她笑得很灿烂。
哎,我不是等你,饭后散步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走近看清了我脸上的无措,马上改口：
吃饭了吗我妈妈让我喊你回家吃饭。
如果说我惨淡的青春中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事情,那便是顾知落和她母亲给予我的善意。
我乘着善意的风,走过了荆棘丛生的曾经。
我快步走上前,挽住她的手。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我和她都有光明的未来。
我的嘴里哼起了小曲。
我是沈余,我不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