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后我便彻底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床榻上。
有人推门而入,瞧见我醒了,顿时高兴地往外跑：夫人醒了！夫人醒了！
脚步声走近,霍诚走到了我的床前,紧张地用手探了探我的额间。
在确认我没有发热后,他终于松了口气。
我偏过头去,神色恹恹。
霍诚迟疑了一会儿,放轻了语气：你还在为我推你下湖的事生气吗
这件事是我错了,我忘记了你不会凫水......
见我不说话,他又放低了声音和姿态：但温姝当时那个状态你也瞧见了,我也是被气昏了头,不是真的想要那般对你......
彩环！我开口喊我的婢女进来,我要睡了,请殿下出去吧。
霍诚愣了一下：你竟赶我
我并未开口,只是默默地盖上被子,闷闷地说道：不早了,请殿下早日歇息吧。
我今日落水染了风寒,不便与殿下同床共枕,还望殿下谅解。
霎那间,死寂一片。
霍诚看着我的背影,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他和衣在我的身侧睡下,想触碰我的手,终究还是没伸出来。
这是第二次,我拒绝了他的示好。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够顺利和离。
我虽是嫡女出身,可是母亲早早病逝。
如今娘家人里是姨娘说了算。
我若是回去求救,既是打草惊蛇,也只会给父亲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到如今,我必须靠自己。
不管是假死也好、闹大了也罢。
总之,我绝不能再和从前一样,重蹈覆辙。
这天晚上,霍诚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份名贵的香粉。
他将香粉递给我,神色温和,尚还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阿妩,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这香粉吗我今日上朝之前,特意托人帮我买来了。
这香粉每个月就售卖十瓶,确实是难得的心思。
只可惜,我从不爱涂抹胭脂。
但要是换做从前的我,只怕是恨不得天天抱在怀里、收藏起来。
可现在的我,却不论如何也感觉不到那份喜悦。
这时,旁边院子里的温姝却来了。
她捏着帕子,一眼便看见了我桌上放着的那瓶香粉。
呀,诚哥哥,这是每月仅售十瓶的那香粉吗
她攥在手里,指尖泛白,却依旧舍不得放下。
诚哥哥果真待姐姐极好,这样的物件还专程买来送予姐姐。
奴家便不如姐姐这般好福气,真叫人艳羡。
霍诚听了,顿时脸色又愧疚起来。
他凑过来低声与我商量：阿妩,不若这瓶便给了小姝,日后我再多买两瓶送你。
我心中顿觉荒谬,索性挥了挥衣袖道。
你若是喜欢,拿走便是。物是如此,人也如此。
我这番话一说完,霍诚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江妩,你若是不愿意送,那就莫要在这里假慷慨。
温姝如今住在我们府中,吃穿用度也不必担忧,我自会另外给她买上香粉。
温姝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和脸上的羞意,眼睛看着我却带着几分得意。
我眸色冷淡,看着那香粉,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来。
若非重要场合,我从不涂抹胭脂,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夫君竟也不清楚吗
05
见我这般说,霍诚的脸色浮现出了些许的尴尬。
送走了他们后,彩环又端着吃食来到了我的身边。
夫人,殿下对您未免有些太不在乎了些......
是啊,稍微留心观察观察就能够发现的细节,他却从来都不会注意。
或者说,只是因为那是我,所以他从不愿意停驻留意。
夜幕降临以前,温姝突然来了一趟我的院子。
她依旧是那副柔弱的模样,不请自来便坐在了我的屋内。
彩环气不过想要说道几句,被我摆了摆手,这才退下。
温姝眼底闪过戏谑,缓缓说道：奴家得二殿下的恩惠,得以居住在这府中。
因此,奴家特意给您做了些吃食,希望夫人喜欢。
食盒被打开,里面放着的,却是些最简单不过的酥饼。
这酥饼是我的拿手点心,也是二殿下最喜欢吃的。夫人若是不嫌弃,可以尝尝。
我看着那酥饼上面粗鄙的纹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眼神。
霍诚吃你这套,我却是不吃的。
况且允你住在这府内的是霍诚,和我无甚关系,你谢他足以。
还有,我眯了眯眼,神色冰冷,你这种无名无份的女子长期住着,只怕会被瞧见的人说成是金屋藏娇。我与二殿下无所谓,不过是多了一个妾罢了。
可你的名声,可就不一定好听了。
温姝咬紧牙齿,没想到我会说的这般直白。
她咬牙切齿地将食盒盖上：姐姐竟然这般想我,只怕是叫诚哥哥知道又要责骂你了。
他责骂我又如何与你外人何干说着,我便叫来了彩环。
彩环。客人累了,快找人将她送回客房吧,送客！
温姝脸色铁青,提着裙子就走了。
可到了晚上,她却在屋子里大闹起来。
诚哥哥,夫人说奴家是狐媚子勾引你,说你分明是金屋藏娇。
她这是要将我们多年的情分尽数抹去,甚至还要颠倒黑白,污蔑奴家和你的清白啊！
温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府里的人都能听上一耳朵。
众人围在她的院子门口,探头探脑地看是怎么一回事。
诚哥哥,奴家自认爱慕你已有多年,但是却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也不敢动逾位之心。
若殿下和夫人不信——那奴家只能用死以证清白了！
夜间的影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分明。
温姝作势便要往墙上撞,却被霍诚一把抱住拦下。
外面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下意识地便看向了在府中的我。
这时,温姝的房门被打开。
她瞧见外面有这么多人,顿时脸色更加苍白和难看。
霍诚在人群之中一眼瞧见了我,立刻便阴沉着脸喊了我的名字。
江妩,你给我过来,和温姝道歉！
06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似乎这件事就是我的错。
我眸色淡淡,看着他只觉得心寒。
我并未有错,为何要同她认错
见我如此,霍诚更加不满,当即便抓着我的手扯着让我跪了下来。
众目睽睽之下,我身为二皇妃却跪在寒冬之中。
而身为奴籍的她,却因为霍诚的偏爱,此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霍诚见我脸色难看,更觉得我驳了他的面子,声音警告似地说道。
江妩,你若胆敢违抗我,我便将你休了去。
你应当知道,你身为大家族的嫡女,若是被休了,只怕是整个家族都会被人瞧不起！
我身体一颤,脸色苍白起来。
身为世家大族的贵女,我们从小便被教导要知书达礼、以夫为天。
若大家族的女儿被休,无异于告诉世人其家门的教育失败、不能教育处贤妻。
如此被休不仅会成为全京城的笑话,更会耽误自己家族后代子女的婚姻和出嫁。
霍诚乃是皇族,身为二皇子。
他若将我休了,只怕不止是我、我的家族都会被人视作敝履。
思及此,纵然我有再硬的傲骨和身躯,终于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不愿意背上这等宗门的大罪、更不愿意因此让温姝得意。
见我神色弱了几分,霍诚便心知这法子奏了效。
果不其然,下一刻我便低声道：身为二皇子府中的夫人,却怠慢客人,让其受凉。是我的错,我认。请二皇子、温姑娘宽恕。
我的话让下人们窃窃私语起来。
纵然所有人都知道此事与我无关,但是霍诚的行为,无异于是要帮她撑腰。
这腰板硬的,便是连我也碰不得。
下人们对温姝的眼神顿时变得恭敬起来。
温姝依旧窝在霍诚的怀里,神色恹恹：殿下,奴家身体不适,想先回去了。
霍诚立刻点点头,转头又对我横眉冷对道：小姝今日这般都是因为你,你且在这儿跪着,晚饭之前都不许起来！
他将温姝横抱而起,衣袍卷起风霜,将我的心吹得冰冷,转身就走。
我跪于冬日的湖边,阵阵寒风将我吹的几乎要倒了去。
可我只是死死地咬着唇,在这个冬日里反反复复地想起我的孩子。
彼时,我的孩子也是这般——
他无助地在冬日里哇哇大哭,直到大雪掩埋了他的声音。
而我就跪在不远处,亲眼看着他断了气。
那怨恨与仇恨将我的心狠狠揪成一团。
我攥紧了手,指甲掐入肉中,强迫着自己保持清醒才不至于睡过去。
直到双腿失去了知觉,彩环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我才终于得以喘息。
呜呜呜,夫人,彩环听了您的,去托人给宫里送信儿了！
皇上说了,要见您！
重生一世,我仍还记得霍诚最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便是我的底牌。
听到才换的话,我眸色一颤,口中的气儿都是冷的。
明日,进宫。
07
那日冬日久跪后,我染上了风寒,不得已之下推迟了进宫的日子。
但是圣旨却很快传来,要求我在病愈后即可进宫与贵妃叙旧、养胎。
贵妃乃是我的表姐,平日里算不得亲近,但却是皇帝要求我进宫不错的理由。
霍诚和往常一般,去了趟温姝的院子。
但不过才一刻钟,便怒气冲冲地往我的院子里走来。
还未进屋,就在院子里摔了不少东西,动静大的就连我也感到奇怪。
见我出现,他便立刻脸色难看地走上前来。
江妩,我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作为贤妻,当有宽容之心！
你如今被父皇传召,定然是因为你嫉妒温姝,想要父皇和贵妃娘娘为你做主吧
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为何总要牵扯上他人！为何不能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我看着他,只觉得好讽刺。
风卷着寒气从门外吹进来,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见此,霍诚顿了顿,语气软了些。
温姝不过是暂住些日子,况且你是我的发妻,不论未来究竟如何,你都会是我的皇后、我的皇妃。
你没必要跟她置气,更不必要将这一切告知父皇......
我打断了他的话,神色淡淡：我并未将温姝相关一事告知皇上,贵妃身怀龙胎乃是事实,但是京城之中,与贵妃娘娘有关系妯娌的自然是我们江家为先。
你为何会认为此事与温姝有关难不成她说了你便信了
我的话像是一巴掌,尴尬地打在了他脸上。
霍诚脸色沉了沉,缓缓说道：既然无关,便最好。
我看着他甩袖离开的背影,眼神却渐渐冷下来。
霍诚啊霍诚,若是你知道,我将你常年给父皇下慢性毒的事告发了,你还会如此淡定吗
进宫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进宫之前,霍诚也穿了正装,似乎意图与我一同进宫。
一旁的温姝站在身侧,眼底满是不甘和羡慕。
我自然是要跟着你进宫的,免得你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丢了我也丢了江家的脸面。
我没有理睬,转身进了马车之中。
抵达皇宫的时候,霍诚果然被拦在了殿外。
他脸色阴沉,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满。
我走进殿内,皇帝正在批改奏折。
见我来了,皇帝便立刻挥了挥手,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和太监。
你且说说,霍诚给朕下了还是何种毒
我略一沉思,说道：禀陛下,是一种香薰。此香初时闻会叫人心旷神怡、精神大增。
但是闻得时间越久,便会越来越疲累,直至后面会出现白天嗜睡、夜间失眠以及心率不齐的症状。
皇上脸色一白,顿时阴沉了脸色：宣太医！
我瞧见皇帝的表情,只怕是这几天便已经有这类情况了。
只不过他以为自己是太过劳累才导致。
太医抱着药箱前来,第一时间便奉旨进行了检测和勘察。
那香薰上,竟然真的含毒！
见此,皇帝大怒。
我趁此机会,冲上前去跪下：皇上,臣妇与家族中人都是一心忠于您、忠于国家之人。
臣妇也是无意之中撞见,才会得知其真相。
若皇上愿意给臣妇一个机会,臣妇愿意将其绳之以法。
皇帝眸色一凝：那可是你的夫君......
臣妇决不允许自己的夫君在外偷吃,更何况是眼皮子底下。
但是婚约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妇提出的和离也别对方一口回绝。
若得皇上心疼,愿意助臣妇离开,那臣妇便再感恩不过。
离开你是想和霍诚和离
面对皇帝的询问,我摇了摇头。
不,臣妇请求皇上配臣妇演场戏,让臣妇死遁,从此与霍诚路归路桥归桥。
08
皇帝眼中闪过无奈和不争,点了点头。
二皇妃聪慧,又以此事向朕表忠心、话救了朕的命,自然朕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从宫内出来的时候,霍诚还在门口等我。
他的肩上已然沾上了许多的学会,手里还拿着我曾经最爱吃的酥饼。
阿妩,父皇同你说了什么竟这般的久。
我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随后笑着答道。
就是提了提贵妃的胎,还要求我多来宫中瞧瞧。
我的话,霍诚从来不怀疑。
可能是因为真的不怀疑,亦或者是从来不在意。
但总之,这句话后我便将他忽悠了过去。
日后的这几天,我霍诚每次上朝完回来,整个人都会变得十分暴躁、十分不平静。
我知道,这是皇帝在打压他,给他施压。
温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身边,直到有个官员弹劾霍诚,说霍诚贪心,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皇帝虽然不在乎,但是却也减少了给霍诚的任务。
而我的状态也越来冷淡,难得的宴会也被交给温姝,却被搞得一团乱。
似乎他们有意向让我接手以去陪酒、倒酒。
我视若无睹他们的话和心思,直到三天后,皇帝托人传了个口信儿——
明日有围猎狩猎,悬崖边有一熊洞,那熊生性残暴,如今却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若你当真打算死遁,那便是你最好的基石。
次日,我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随时准备找好地方死遁一把。,
狩猎当天,我装作误入,进入了狩猎的圈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温姝竟也跟着来了。
一支利箭划过我的耳边,随着我的一声惊呼,那箭径直射中了我身后的一只兔子。
温姝这时却忽然跑过去,将那箭拔出,直直冲着我刺来！
都怪你,夺走了我的诚哥哥！如今这狩猎场刀剑无眼,你便是死了也是白死！
你若敢反手,我便敢用这刀子做个伤口,我倒要看看,诚哥哥是信你还是信我！
我一路逃命,来到了悬崖边。
悬崖之下虽有瀑布却深不见底,而一侧便是皇帝所说的熊窝。
重生一世,我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温姝的步步紧逼之下,我忽然放出了随身携带着的信号弹。
她愣在原地,脸色扭曲：江妩,你不会是在乞求别人来救你吧
身后传来不少的脚步声,温姝顿感不妙,当即就打算让我拿箭逼迫我挟持自己。
同样的戏码,和前世一模一样。
我看透了她的招数,第一时间便抓着她的手,掐准了时机。
在皇帝、霍诚和所有人大臣的眼中,我被温姝推了下去！
温姝脸色惊恐,想要伸手抓我,我却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就此掉下悬崖。
霍诚瞳孔一缩,不顾一切地飞身跃起,想要抓住我的衣袖。
可是关键时刻却被温姝拉住了衣服。
他跪在悬崖边上,眼睁睁看着我坠入了满是迷雾的悬崖......
09
我再次醒过来已经是三日后。
彩环在木屋里,忙前忙后地照顾着,小眼睛肿的像个灯泡。
在看到我醒来的那一刻,她喜极而泣,东西都掉了一地。
小姐！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冲上来想要抱我,却又担心弄疼了我。
我莞尔,伸出双手将她拥进怀里。
小姐,你真的吓死彩环了。当初我在悬崖之下备好假尸等你许久,以为是计划失败了。
直到小姐你放出了信号弹,我才知道一切在小姐的掌握中。
小姐是有福之人,落入水中后正好被江河上的杂物挂住了衣裳,这才没被冲得沉入水里......
彩环红了眼,将我又抱紧几分：小姐,多亏你没去那熊窝......
闻言,我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这话该是我问小姐你才是！她嗔怪一声,眼底满是崇拜和喜悦。
那熊窝乃是皇家禁地,虽说是被控制着的,但是那熊却不曾有链子。
你若是真的去了,只怕便和那温姝一般,是真的尸骨无存了。
见我疑惑,彩环立刻又欢欢喜喜地说道。
说起这个,小姐你可知——
皇帝废了太子后,二皇子就被查出妄图毒害皇帝的证据,当即被压入天牢。
而那温姝,本就是奴籍之身,还将身为贵女的你推下了海,其心可诛。
皇帝将温姝送进了熊窝,将二皇子贬为庶民流放他乡,还给了江家不少补偿。
听着这一切,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时,彩环又低落了几分情绪：只是,我们从此便不能再回家了。
我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好笑道：笨彩环,如今那家里是姨娘当家,回去了若是受了委屈,父亲也不便给我们作主,何苦回去
从今往后,我们无主无仆,以姐妹相称。银钱虽不多,咱俩的本事可不少。
日后,我们便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彩环愣了一下,哭着扑进我怀里：小姐......姐姐怎么说都对！
我笑着,看着那天边的太阳缓缓升起。
阳光洒落在窗台边,将花束的影子投的极远。
而我的新生,终将迎来新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