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5.
佣人对上我的视线,脸色立刻苍白得不像话。
她退后几步,冲上了楼。
她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知道我的手段,这个时候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顾南星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几步上前抓住我烫伤的胳膊。
她说的话什么意思
顾南星咄咄逼人,但很快意识到了手下的触感不对劲。
她松开手,这才看见了我胳膊上密密麻麻的水泡。
这、这怎么
她被吓了一跳,慌忙去拽上面的锁,我去给你拿药箱。
可是门早就被我锁死,她无论怎样都是出不去的。
江彦从刚刚听见佣人的那句话似乎就一直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才终于抬起头,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我。
他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我是一个会拖他下地狱的恶魔。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你根本不是裴川!裴川根本不会有这种眼神!
我装作困惑地歪了歪头,那应该是什么样的眼神呢懦弱的,任人欺负的
他闭了嘴。
可我不打算放过他,随着他一步步后退,我也一步步向前。
那你说啊,我是谁呢
我听到江彦牙齿都在打颤的声音,突然,他眼神一凛,就要挥拳像我面门砸来。
你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对我有用吧我笑道。
我一把抓住他的拳头,江彦立刻用力挣扎起来,但仍然被我死死地禁锢着。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有三天没人给你送饭送水了!
江彦声音尖利到破音,看向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南星疑惑地询问。
听到顾南星的声音,江彦浑身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我是说,我是说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找准空隙,我上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轻轻一用力就将他提在了半空中。
6.
我的力气天生很大,哪怕是不吃饭,也足够对付弱小的江彦了。
裴川,快点放开阿彦!
顾南星急忙扑上来想要抓我的手臂,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抓我没有被烫伤的部分。
但我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顾南星。
一直到江彦因为呼吸不顺而开始翻白眼,我才终于甩手将他扔在地上。
他摔倒在地时,扬起一片烟尘。
随后便传来剧烈的咳嗽声,也不知道是因为喘不上气,还是因为这厚重的灰尘。
看向顾南星时,终于在她的眼里看见一丝惊恐。
我一步步向着她走去,明明没有对她做什么,但她仍然很害怕。
你,你到底是谁
听到她的问话,我停下脚步,突然大笑出声。
上一秒还满脸阴郁的我,现在即使笑出声,顾南星也不敢轻视我分毫。
我的阿川啊,就是爱上了你这种人,你这种连他和我都没法分辨出来的人。
顾南星,我会让你知道,你到底错得有多么彻底!
说着,我捡起地上的草席卷,随意将它撕成几条,将顾南星的双手反绑在栏杆上。
又随手拿起一张手帕塞进她的嘴里。
那草席卷虽然编织的并不密实,但绝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撕开的。
我的举动,就像是在将一个面团撕成面条那样简单。
顺手拿起餐车上的开水壶,我扭头看向正在降低自己存在感,往门口蠕动的江彦。
江彦。我想现在我的声音在江彦耳朵里如同恶魔的低吟,你去哪里
江彦满眼惊恐地看了过来,他的身体抖得不成样子。
我对着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听说,我有烫伤你
江彦疯狂地摇头,但我仍然是满脸笑容的模样。
如果不坐实这个罪名,我岂不是像一个孬种
你要做什么我错了,等等......啊!!!
我一把抓住江彦的领口,将那壶开水毫不犹豫地顺着他的嘴往里倒。
滚烫的热水溅在我的手臂上,但我却像是浑然未觉。
热水瞬间将江彦的口鼻烫得通红,由于倒得太快,有不少飞溅到江彦的脸上,只是片刻就起了一大片水泡。
一直到他连痛呼都发不出来,我才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回,才是真的烫伤,不是吗
我将水壶随手扔在他的身边,接触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里面还隐隐冒着热气,江彦的脸更是已经皮开肉绽。
7.
我用力扇了他几个巴掌,他还是毫无反应。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受了这么点苦就晕过去了,真是没用的东西。
来到顾南星面前时,她脸色苍白,眼眶通红。
如果我真的是裴川,大概会很心疼她这副模样。
可惜我是裴钰。
我掐着她的脸颊,将布料从她口中取出。
可即便是这样,顾南星依旧怕得说不出一句话。
毕竟我刚刚对江彦做的事情,她可是都看得一清二楚。
顾南星毫不怀疑,我会对她下手。
你到底是谁
她声音颤抖地开口询问。
我突然将脸凑近,紧贴着她的鼻子。
裴川的哥哥,裴钰,来要你命的。
顾南星没有在意我的话,反而是继续扛着恐惧开口。
裴川去哪里了
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想从我的口中得知真相。
他死了,被你们害死的。
我抬眼看着面前的墙壁,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那面墙壁有着一些暗红色的痕迹。
那是血迹,是我弟弟裴川曾经在这里被虐待过的证据。
不可能,阿川从来没有提过他有一个哥哥......你都是在说谎。
顾南星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欺骗自己的说辞,哪怕我的裴川的长相相似到她认不出来的地步,还是不愿意相信裴川死亡的事实。
我一手抓住顾南星的长发,强迫她抬起头看着我。
因为我在精神病院住了足足十五年,我亲爱的阿川每周都会来看我,他最后一次告诉我他要结婚了,还说要给我全程直播,让我见证他最幸福的瞬间。
我的手指逐渐收紧,顾南星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你不妨回忆一下,我满心期待地看着弟弟的婚礼现场,看见的是什么
顾南星的脸色逐渐变得灰白,我想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是怎么对待裴川的。
我不信,阿川只是被我关在这里反省,每天都有人给他送食物,怎么可能会死!
8.
我从口袋里掏出整齐折叠好的死亡证明,在她面前缓缓展开。
谢谢你没有搜我的身,但凡你找一下,就能看得见我弟弟的死亡证明。
看清楚了吗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
我装作记不太清楚,仔细算了算,又是恍然大悟。
对了,当我弟弟因为身体多处创伤而导致器官衰竭死亡的时候,你们应该在别墅里喝香槟吧
对了,当我母亲过来找你想要讨个说法的时候,你把她的腿打断了对吧
顾南星的手开始发抖,她盯着那张纸,嘴唇蠕动却说不出话。
我欣赏着她表情的变化,从震惊到怀疑,再到崩溃前的挣扎。
不,这不可能!
顾南星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她的身体撞在铁栅栏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放开我,我要去见我的阿川!
我冷笑,见他的骨灰吗三天前被江彦说是面粉的东西。
现在大概已经被我母亲收起来了,你永远也见不到他了。
顾南星的眼睛失了焦,而我也不愿意再与她废话。
我拿起餐桌上的铁盘,将她的手指,脚趾一一砸得粉碎。
当佣人终于带着治安员来到地下室时,他们看到的,是一如十几年前一样的画面。
一个人皮开肉绽,另一个人鲜血直流。
地下室里传来刺鼻的血腥味,走进来的治安员没忍住发出呕吐声。
而我,只是拿着一截被暴力撕扯下来的手掌,用那些干枯的草席往上面埋。
我下手没有重到让他们丧命的地步,江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他那像是破风箱的嗓子哀嚎着,要让我进监狱。
顾南星没了一截手掌,趾骨被我全部打断,腿也被折成诡异的弧度。
这件事情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两人都做了些什么,只以为我是在报复社会。
网络上骂我的人层出不穷,但对于他们,我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一群惹人烦的鸭子罢了,聒噪无趣。
顾南星终于从昏迷中醒来时,她的目光再也不想曾经那样傲然灵动,而是像一塘死水一样沉寂。
护士每天在她的身边,只能听到她每日都在喃喃自语着一个名字。
仔细听去,大概是,阿川,我错了,我爱你。
得知这件事时,我只冷嗤一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已经太晚了,再怎么样也没法挽回我弟弟的生命了。
9.
五个月后,我站在了法庭上。
江彦的嗓子和脸彻底没了救,毕竟结束前,我还用杂碎了的盘子碎片划烂了他的脸。
他恨不得戴上全头面罩,一见到我,嗓子里就发出难听的吼叫声。
江彦的目光看向我,如果仇恨能化成刀子,我大概已经被他的目光凌迟了。
可这又怎么样呢我对着他,露出一个让他很熟悉又恐惧的笑容。
果然下一秒,他立刻躲在身边律师的身后,抖如筛糠。
顾南星那边的律师慷慨激昂地展示着我恶行的证据,看他的样子,大概以为这场赢定了。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输,可当我方展示证据时,我的律师拿出几段视频,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江彦正站在明亮的办公室落地窗前,极尽嘲讽着裴川。
裴川跪在他面前,地上的水渍、江彦手中的空水壶,和裴川满手的烫伤水泡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彦的话骂得不堪入耳,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突然将水壶扔到裴川面前,疯狂揉搓着手臂,倒在地上哀嚎起来。
果然,顾南星推门而入。
她像是没有见到裴川手上的伤口,而是满眼心疼地看着江彦被搓红的手臂。
顾南星完全没有听裴川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将桌子上的水杯向着裴川的头砸去。
一瞬间,鲜血直流。
类似的录像播放了几段,所处的地方各异,内容却差不多相同。
而最后一段,是江彦在一个昏暗的地方独自打电话的场景。
他竟然没死正好,你们别给他送饭了,只要他死了,顾南星的人和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顾南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江彦看起来很像解释,但他一开口就是难听的嗬嗬声。
随后,我的律师又拿出不少证据,那是顾氏集团往日里偷税漏税的证据。
休庭时,所有人都因为这场反转而怒骂顾南星和江彦。
顾氏更是在那些证据下,被彻查,然后轰然倒塌。
网上对我的做法不赞同的人大有人在,但也有不少人觉得恶有恶报,自发给我的弟弟点蜡烛。
而我的归宿,自然是那间熟悉的病房。
10.
我被严加看关起来,甚至不允许踏出病房半步。
但我也没有任何反抗,而是每天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发呆。
从前,我每日数着弟弟来的日子,期待听他分享外面的故事。
现在弟弟死了,我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母亲过来看过我几次,她坐着轮椅,一看到我就哭得说不出话来。
次数多了,我也觉得烦躁,便让她不要再来了。
她拿到了一笔很大的赔偿款,最后一次,她带着弟弟的骨灰盒来了。
那是时隔十五年,母亲再一次对着我温柔的笑了。
她叫我小钰。
她说,她要带着小川离开了,去他生前最爱的海边。
她说,她不会再回来了。
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一直都对你有所偏见,也不敢承认,妈妈爱你。
我嫌弃地皱了皱眉,觉得她很无聊。
到了现在才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呢,我从来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哪怕她是在父亲去世后,辛苦将裴川养大的女人。
从那次后,日复一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我一直以来都很乖巧,精神病院对我的看管也逐渐放松下来。
突然有一天,一个小男孩跑错了地方,竟然直接闯进了我的病房。
我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看起来年龄不大,竟然傻到在精神病院里乱跑。
我的面容憔悴,老得不像话,大概看起来很吓人。
他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还将脸凑到我面前。
哥哥
许久没听到的称呼让我神情恍惚了片刻,仔细看去,小男孩有着和记忆里那张面容有些相似的眉眼。
对上我的视线,小男孩满脸笑容,将手中的野花递给我。
给哥哥。
我没有接,因太久没有和人说话而变得有些迟钝。
没人告诉你,我这里不能来吗
小男孩疑惑地歪了歪头,像是没有听懂。
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大概是被我的态度吓到,小男孩回头看了我几眼,扭头跑了。
本以为只是一个小插曲,谁知到了第二天,小男孩又跑了过来。
这次,他的手里是一朵漂亮的玫瑰。
给哥哥,哥哥如果这个花也不喜欢,我明天再给你换。
看着他的笑脸,我愣在原地。
【哥哥,如果这个玩具也不喜欢,我明天拿别的给你。】
【我想和哥哥一起玩。】
我想送给哥哥。
面前的人和记忆里的逐渐重合,我竟然感觉到了眼眶有些湿润。
不知不觉间,我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声音。
好。
看着面前小男孩更加灿烂的笑脸,我愣了一下,无奈地接过他手里的花枝。
窗外有风吹过,耳边是树叶的沙沙声。
握住男孩的小手时,内心一直空缺的地方好像终于被填满。
未来的我,好像又有理由继续活着了。
我会保护他,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让他自由自在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