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为报恩嫁入豪门,成了植物人厉霆渊的契约新娘。
>她日夜守护,用专业护理抵抗着豪门内外的明枪暗箭。
>当他在家族会议上奇迹般苏醒,却只认她的气息为救命稻草。
>别离开我视线,他掐着她的腰,眼底是病态的占有,你的呼吸,是我的药。
>二叔设下剧毒陷阱时,他毫不犹豫喝下她杯中红酒。
>别怕,他咳着血倒在她怀里,有你的味道…不苦。
>直到她亮出调包证据,他才知这场生死赌局她从未缺席。
>阳光洒满病房,他单膝跪地献上全部身家:契约结束了,我的命早就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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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契约新娘**
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是这间顶级病房里唯一鲜活的脉搏。
惨白的灯光打在厉霆渊沉睡的脸上,勾勒出深邃却毫无生气的轮廓。
苏禾拧干温热的毛巾,水珠滴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她动作娴熟而轻柔,避开他身上连接的复杂管线,为他擦拭身体。
从修长却无力的脖颈,到宽阔但肌肉微微萎缩的胸膛。
窗外是厉家庄园精心打理的夜色,远处主宅的灯火辉煌,隐约飘来觥筹交错的喧哗。
那热闹属于厉家其他人,与这栋寂静的医疗副楼格格不入。
今天天气不错,霆渊,苏禾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稳定抚慰,窗外的蓝花楹开得正好,你以前……喜欢看吗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精准地按压着他手臂的穴位,力道适中,促进血液循环。
病床上的人,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对她的声音和触碰毫无反应。
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平稳的绿色线条,证明着这具完美躯壳内尚存的生命之火。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
管家福伯那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探了进来,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恭敬和不易察觉的忧虑。
少夫人,福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老仆特有的谨慎,主宅那边……二爷和三房的人,又聚在老爷子书房了,吵得很厉害,还是关于南港码头那块地的处置权。
苏禾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眼神沉静地掠过厉霆渊沉睡的面容,又落回毛巾上。
知道了,福伯。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霆渊需要静养,其他的事,明天再说。
福伯点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无知无觉的少爷,又看了看这个被一纸契约绑进厉家旋涡的年轻女子,无声地叹息,轻轻带上了门。
喧嚣被隔绝在外。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声响和苏禾清浅的呼吸。
苏禾放下毛巾,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主宅璀璨却冰冷的灯火。
一年前,她唯一的亲人——病重的母亲躺在同样昂贵的病房里,等着天价的续命治疗。
是厉家老爷子,厉霆渊的祖父,递来了那份契约:以厉家孙媳的身份,照顾植物人状态的厉霆渊,换取她母亲最好的医疗和延续生命的可能。
她别无选择。
母亲终究在得到最好治疗后平静离去。
而苏禾,留在了这座黄金打造的囚笼里,成了厉霆渊名义上的妻子,实质上的高级护工,以及厉家某些人眼中碍眼的冲喜摆设。
厉家内部暗流汹涌。
厉霆渊的父亲早逝,母亲远居国外。
如今掌权的老爷子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
二叔厉振邦和三房堂兄厉明轩,对厉霆渊昏迷前牢牢掌控的核心产业早已虎视眈眈。
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冲喜新娘,在他们看来,不过是老爷子病急乱投医的迷信产物,是随时可以拔除的眼中钉。
苏禾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将那刺眼的繁华彻底隔绝。
她走回床边,俯身,仔细地掖好厉霆渊的被角。
指尖不经意掠过他微凉的手背。
睡吧,她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天大的事,也得等你醒来。
监护仪的绿光,幽幽地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豪门深似海。
而她,正孤身一人,守着这片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寂静深渊。
**第二章
无声战场**
清晨的阳光被厚重的丝绒窗帘过滤,病房内弥漫着消毒水和昂贵精油的混合气息。
苏禾穿着熨帖的米白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一段纤细却绷紧的脖颈。
她站在厉家集团总部顶楼会议室的门口。
会议室厚重的红木门隔音极好,但门缝里依然漏出里面激烈的争吵声浪,像汹涌的暗流拍打着礁石。
……南港码头是集团战略枢纽!交给外人打理二叔,您是不是老糊涂了!
厉明轩年轻气盛的声音拔得极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
明轩!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另一个略显油滑的中年男声立刻呵斥,是三房的人,二叔也是为了集团稳定考虑!霆渊侄儿现在……唉,群龙不能无首啊!
稳定我看是有人想趁火打劫吧!厉明轩冷笑。
够了!
一个苍老但依旧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浓重的疲惫。
是厉老爷子。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苏禾深吸一口气,抬手,指节在冰凉的红木上轻轻叩响。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穿透了门内暂时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门口。
厚重的门被侍者从里面拉开。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厉家核心成员济济一堂。
主位上是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的厉老爷子。
他左手边是西装革履、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二叔厉振邦,此刻正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的钢笔,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右手边则是年轻气盛、满脸不服的堂兄厉明轩,看到苏禾,他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
其他人神色各异,审视、轻蔑、好奇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打在苏禾身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来做什么厉明轩率先发难,语气刻薄,这里是集团会议室,不是植物人病房!懂不懂规矩
苏禾无视那刺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老爷子身边空着的、属于厉霆渊的位置旁站定。
她没有坐下。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主位的厉老爷子脸上。
爷爷,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不高,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关于南港码头运营权变更的提案,我认为需要暂缓表决。
哈!厉明轩夸张地笑出声,身体向后仰倒在椅背上,你算什么东西‘你认为’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厉振邦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浮沫,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锋,冷冷地刮过苏禾的脸。
理由。厉老爷子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却锐利地看向苏禾。
苏禾从随身携带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打印文件,双手递给厉老爷子。
这是上个月码头内部审计报告的补充数据,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数据显示,厉明轩堂兄提议接手的‘宏远航运’,在过去三年与竞争对手存在多次不正当关联交易,涉及金额巨大,且其负责人因商业欺诈正在被海外监管机构调查。一旦码头运营权易手,集团将面临巨大的法律和声誉风险。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
厉明轩脸上的嘲弄瞬间凝固,涨成了猪肝色,猛地拍桌而起:你血口喷人!哪来的野数据!苏禾,别以为顶着个‘厉太太’的空头衔就能在这里指手画脚!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了外面什么人的好处,故意来搅局的!
数据来源附在报告最后一页,是国际权威商业调查机构的公开记录,苏禾看都没看厉明轩一眼,目光依旧平静地对着厉老爷子,如有疑问,可以随时核实。我只是认为,在霆渊无法行使权力的特殊时期,集团每一项重大决策,都应慎之又慎,避免因急于求成而引入更大的隐患。
她顿了顿,声音更沉静了几分:厉氏集团,是霆渊的心血,也是爷爷您毕生的基业。我相信,它值得更稳妥的守护。
厉振邦放下茶杯,杯底与托盘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他脸上那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了,眼神阴沉地盯着苏禾,像毒蛇锁定了猎物。
侄媳妇,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年轻人心气高,想替丈夫分忧,可以理解。但商场如战场,不是看几份报告就能指点江山的。霆渊现在这样,你该做的,是好好照顾他。集团的事,自有我们这些叔伯长辈操心。
他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苏禾,不过是个外人,是个看护,识相点就该滚回病房去。
老爷子翻看着手中的报告,手指在纸张边缘微微摩挲,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老爷子、厉振邦和苏禾之间来回逡巡。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悬在苏禾头顶。
她挺直了背脊,像一株在疾风中努力扎根的纤弱植物。
掌心微微沁出冷汗,但她的声音没有丝毫颤抖:二叔说的是。照顾好霆渊,是我的本分。但正因为我是他的妻子,在他沉睡的时候,守护他珍视的一切,同样是我的责任。
她抬起眼,目光第一次毫无避让地对上厉振邦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直到他醒来,亲自接手为止。
空气仿佛被点燃了导火索。
厉振邦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刺骨。
厉明轩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禾:你……
好了!
厉老爷子猛地合上报告,重重拍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冲突。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禾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审视。
苏禾说的,不无道理。老爷子沉声开口,带着一锤定音的疲惫,南港码头的事,暂缓。先解决宏远航运关联交易的问题,查清楚再说。散会!
老爷子率先起身,拄着拐杖,在助理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离开。
经过苏禾身边时,他脚步微顿,浑浊的目光在她紧绷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神色各异。
厉明轩狠狠剜了苏禾一眼,摔门而去。
厉振邦最后起身,走到苏禾面前。
他身材高大,带来一片浓重的阴影。
他微微倾身,靠得极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一字一句地刺入苏禾耳中:
小丫头,爪子伸得太长,小心被连根剁掉。守着一个活死人,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厉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我等着看你,怎么哭。
阴冷的警告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皮肤。
苏禾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抬起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平静得像深秋的湖面。
多谢二叔提醒。她的声音同样很轻,却异常清晰,我会守好我的‘活死人’,寸步不离。您也……好自为之。
厉振邦瞳孔微微一缩,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不再看她,大步流星地离开。
沉重的会议室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苏禾独自站在空旷的会议室中央,站在厉霆渊那张象征权力却空荡荡的座椅旁。
刚才强硬支撑的气势瞬间从身体里抽离,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她扶着冰凉的椅背,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这无声的战场,每一刻都如履薄冰。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厉霆渊昏迷前惯用的那款冷冽雪松须后水的极淡气息。
遥远而虚幻。
她睁开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抬步,离开这间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厮杀的房间。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孤独的回响。
**第三章
呼吸成瘾**
夕阳的金辉透过病房巨大的落地窗,将一切都染上温暖的橘红,却唯独暖不了病床上的那个人。
苏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神经康复学前沿》,低垂着眼睫,轻声读着其中晦涩的段落。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稳定的、抚慰人心的韵律。
……持续性植物状态下的神经重塑可能性,在于反复的、特定模式的感觉输入刺激,尤其是听觉和触觉通道……
厉霆渊依旧安静地躺着,面容苍白,轮廓在暖光中显得柔和了些许,却依旧毫无生气。
只有监护仪上规律跳跃的线条,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苏禾读完一个章节,合上书。
她起身,像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开始为他进行关节活动度维持训练。
她握住他微凉的手腕,动作专业而轻柔,牵引着他的手臂,缓慢地做屈伸运动。
然后是另一只手臂。
她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今天在会议室,她一边动作,一边低声说着,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是她每天的必修课,二叔和三房的人,又逼爷爷了。他们想要南港码头……胃口真大。
她停顿了一下,手下动作不停,小心地活动着他的肘关节。
我拿出了宏远的调查报告……厉明轩气得脸都绿了……二叔的眼神……她轻轻吸了口气,仿佛还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寒意,像要吃人。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她清浅的声音和仪器低微的嗡鸣。
福伯说,主宅那边……今晚又有宴会,庆祝二叔什么项目成功……吵吵闹闹的,真烦人……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放下他的手臂,走到床尾,开始活动他的踝关节。
动作依旧标准,力道精准。
可那强撑了一天的镇定外壳,在夕阳的暖光里,在这个唯一能让她短暂卸下心防的沉默者面前,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有时候,我真的好累,霆渊。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微不可闻,他们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笑话,一个……不该出现在那里的污点。
她抬起他的一条腿,小心地屈膝,再缓缓放平。
福伯帮我挡了很多……可总有挡不住的时候……那些话……她咬住下唇,用力地活动着他的膝关节,仿佛想借此驱散心头的寒意,……很难听。
夕阳沉得更低,房间里的光线开始变暗。
苏禾放下他的腿,走到床头。
她拿起温热的毛巾,想为他擦拭脸颊,动作却僵在半空。
连日积压的疲惫、委屈、孤独,还有在会议室里面对厉振邦时强压下的恐惧,在这一刻,在这个寂静的黄昏,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
滚烫的泪珠砸在厉霆渊苍白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为什么……为什么还不醒……她压抑的抽泣声在空旷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肩膀微微颤抖,我一个人……快撑不住了……厉霆渊……你听到没有……
她俯下身,额头抵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泪水瞬间濡湿了他的皮肤。
他们都在等……等你咽下最后一口气……好瓜分掉你的一切……连爷爷……爷爷也快撑不住了……
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
压抑的哭泣声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她没有看到。
就在她的泪水滴落在他手背,她的额头抵上他皮肤,那滚烫的温度和绝望的颤抖传递过去的瞬间——
病床上,厉霆渊那浓密如鸦羽的睫毛,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极其微弱。
像蝴蝶濒死时翅膀的最后一次翕动。
紧接着,他搁在身侧、被苏禾泪水打湿的那只手的食指,极其缓慢地、以一种僵硬了太久的姿态,向上……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
幅度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像深海中沉睡的巨鲸,第一次无意识地触碰到了海面。
而俯身哭泣的苏禾,对此毫无所觉。
窗外的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
病房里陷入一片朦胧的灰暗。
只有监护仪上,那代表着心率的绿色线条,在苏禾压抑的哭泣声中,似乎……极其细微地……跳动得急促了那么一丝丝。
**第四章
偏执牢笼**
厚重的天鹅绒窗帘被拉开,正午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涌入,刺得人眼睛发痛。
厉霆渊靠在堆高的病床上,身上昂贵的丝质睡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像一尊失血过多的神祇雕像。
他瘦削得厉害,颧骨凸出,眼窝深陷,可那双刚刚苏醒不久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淬了寒冰的黑色琉璃,死死地、一瞬不瞬地攫住病房中央的苏禾。
那目光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兽性的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占有。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
苏禾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碗,碗里是熬得浓稠软烂的药膳粥,散发着微苦的药味和谷物的清香。
她一步步走近病床,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指尖却微微发凉。
他醒来已经三天。
这三天,整个厉家天翻地覆。
雷霆手段迅速清洗了集团内不安分的势力,厉振邦和厉明轩被暂时架空,所有质疑的声音在他冷酷无情的铁腕下噤若寒蝉。
仿佛那个沉睡了一年的人,从未离开过权力的中心。
可苏禾的世界,却陷入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境地。
他拒绝任何医生和护工的靠近。
除了她。
喝点粥吧,霆渊,苏禾在床边站定,舀起一勺,小心地吹了吹,递到他唇边,你刚醒,肠胃还很弱,需要慢慢适应。
厉霆渊没有动。
他的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像无形的绳索将她捆缚。
那眼神里没有感激,没有温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幽暗和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
仿佛她是他在无边黑暗中抓住的唯一浮木,必须牢牢攥在掌心,不容有失。
你去哪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锈铁,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疴初愈的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力量。
只是去厨房看看药膳,苏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很快,十分钟都不到。
十分钟……厉霆渊重复着,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眼神陡然变得更加锐利,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阴郁,太久了。
他猛地抬手。
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滞涩,但力量却大得惊人。
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狠狠攥住苏禾纤细的手腕!
啊!苏禾猝不及防,手腕传来剧痛,手中的骨瓷碗一个不稳,滚烫的药粥泼洒出来,溅落在她手背上,也弄脏了昂贵的被褥。
皮肤瞬间被烫红一片。
厉霆渊的目光扫过那片刺目的红痕,眼神几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但转瞬就被更深的阴鸷覆盖。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猛地用力一拽!
苏禾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他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前扑倒,狼狈地摔在病床边缘,半趴在他身上。
浓烈的药味和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消毒水和久病之人气息的味道瞬间将她包裹。
厉霆渊!你放开我!苏禾又惊又怒,手背的灼痛和手腕的剧痛让她声音发颤,奋力挣扎。
别动!
他低吼一声,另一只手臂像沉重的铁链,骤然环过她的腰身,将她死死地禁锢在自己怀里!
那怀抱冰冷而坚硬,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
他的下颌抵在她头顶,呼吸沉重而滚烫地喷在她的发间。
苏禾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剧烈却虚弱的心跳,感受到他紧绷到极限的肌肉,感受到那具刚从漫长沉睡中苏醒的身体里,散发出的浓烈不安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
别离开我的视线……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嘶哑,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苏禾……听到没有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紧得让她几乎窒息。
你的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埋入她的发丝,像瘾君子贪婪地汲取着毒品的芬芳,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诡异的迷醉和痛苦,是我的药……唯一的药……
没有它……我会死。
苏禾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攥住,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她停止了挣扎,身体僵硬地被他禁锢在怀里。
手背上的灼痛感依旧尖锐,手腕上的指痕也在隐隐作痛。
可心底翻涌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理解。
她理解他的恐惧。
理解那无边黑暗和寂静带来的创伤。
理解他醒来后面对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时,抓住唯一熟悉气息的疯狂。
但这窒息般的占有,这蛮横的控制,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将她牢牢锁住,几乎喘不过气。
霆渊……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手轻轻覆上他勒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不是挣扎,而是安抚性的触碰,我在这里……不会走远。
她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放松了一丝丝。
粥……洒了,她艰难地吸了口气,我再去盛一碗
不准去!他立刻收紧了手臂,下颌抵着她的头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让福伯送进来!你……不准离开这张床!
苏禾闭上眼,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病床上紧紧相拥(禁锢)的两人。
一个苍白阴鸷如困兽。
一个纤细脆弱却不得不成为他唯一的浮木。
她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听着那虚弱却执拗的心跳,感受着他沉重而依赖的呼吸喷在发顶。
手背上被烫红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好……她妥协了,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去。
她抬起那只没有被禁锢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回抱住他僵硬冰冷的后背。
我就在这里。
厉霆渊的身体似乎又僵硬了一瞬,随即,那勒得她生疼的手臂,力道终于……极其缓慢地、迟疑地,松开了那么一点点。
他低下头,鼻尖再次埋入她的发间,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
仿佛她的气息,真的是维系他生命的唯一解药。
这偏执的牢笼,才刚刚开始。
**第五章
毒计暗涌**
厉家老宅的书房,厚重的橡木门紧闭,将外面花园里的鸟语花香彻底隔绝。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的辛辣烟雾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沉闷。
厉振邦背对着巨大的红木书桌,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精心修剪的草坪。
他指间的雪茄燃了长长一截灰烬,摇摇欲坠。
废物!他猛地转身,将雪茄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火星四溅。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书桌前、脸色灰败的厉明轩。
那么好的机会!老爷子眼看就要点头了!被那个小贱人一份破报告就搅黄了!厉振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般嘶嘶作响,充满了暴戾,现在倒好!那个活死人醒了!一睁眼就把我们的人拔了个干净!厉明轩,你告诉我,我们还有什么牌!
厉明轩被吼得一个哆嗦,脸上青红交加,又是恐惧又是不甘。
二叔……我……我也没想到他能醒啊!医生都说没希望了!谁知道……他咬牙切齿,谁知道那个苏禾!那个扫把星!是不是真有什么邪门歪道!
邪门歪道厉振邦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我看她是本事不小!能把一个活死人伺候醒,还能在老爷子面前说得上话,让那活死人醒了之后只认她一个!这女人,留不得!
他踱步到书桌前,手指重重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那个活死人现在把她当眼珠子护着,寸步不离,我们的人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厉明轩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机会厉振邦停下敲击的手指,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眼神里闪烁着淬毒的光,谁说没有机会
他拉开书桌最底下的一个抽屉。
那是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没有任何标签的深棕色玻璃瓶。
瓶身光滑冰冷,里面装着一点点粘稠的、颜色诡异的暗紫色液体。
像凝固的毒蛇血液。
厉明轩的呼吸瞬间屏住了,瞳孔因惊骇而放大:二……二叔……这是……
嘘——厉振邦将食指竖在唇边,眼神疯狂而冰冷,‘蚀心’,实验室出来的好东西。无色无味,混在酒里,神仙也尝不出来。
他拿起瓶子,对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轻轻晃了晃,那暗紫色的液体在玻璃壁上留下粘稠的痕迹。
只需要一滴,他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恶魔的低语,喝下去,三分钟内……心脏麻痹,神仙难救。症状么……就像急性心梗发作,干净利落,查无可查。
厉明轩倒吸一口冷气,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二叔……这……这是要他的命啊!万一……
万一厉振邦猛地转头,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扎在厉明轩脸上,没有万一!老爷子明天在锦华苑设家宴,说是庆祝那活死人‘康复’,缓和气氛!这就是天赐良机!
他走到厉明轩面前,将那个冰冷的小瓶子不容拒绝地塞进他颤抖的手心。
明轩,厉振邦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么,等他彻底站稳脚跟,把我们像垃圾一样扫出去;要么,就让他和他那个碍眼的女人,一起消失!
他盯着厉明轩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诅咒:
你,亲自去办。
把毒,下在苏禾的杯子里。
厉明轩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小小的玻璃瓶仿佛有千钧重,滚烫得几乎拿不住。
为……为什么是苏禾他声音发颤。
蠢货!厉振邦低斥,那活死人现在把她看得比命还重!她的杯子,只有他会碰!只有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她杯里的东西!懂了吗
厉明轩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明白了这借刀杀人的毒计!
厉霆渊对苏禾那病态的占有欲和依赖,人尽皆知!
如果苏禾的杯子被下了毒……
厉霆渊一定会……
厉明轩看着手心里那瓶暗紫色的毒药,如同看着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恐惧和一种扭曲的兴奋交织着,冲击着他的神经。
厉振邦冰冷的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踉跄。
明天家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厉振邦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否则,你和我,都等着给他陪葬吧!
书房内死寂一片。
只有厉明轩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和他手心那瓶毒药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的、令人心悸的诡异幽光。
**第六章
生死赌局**
锦华苑宴会厅灯火通明,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
舒缓的弦乐流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穿着考究的厉家成员和少数核心合作伙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槟、名贵香水的气息,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紧绷的虚假和谐。
主桌。
厉老爷子坐在主位,精神似乎比前些日子好了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忧虑。
他身旁,坐着厉霆渊和苏禾。
厉霆渊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高定西装,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薄唇紧抿,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
长时间的昏迷和初醒的虚弱,让他高大的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警告,缓缓扫过全场。
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人,都不自觉地收敛了笑容,避开了视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苏禾坐在他身侧,一身珍珠白的简约长裙,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可挑剔的淡雅微笑,应对着偶尔投来的试探目光。
只有她自己知道,桌布下,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冰凉,微微蜷缩着。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紧绷的身体散发出的寒意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戒备。
像一头随时准备撕碎敌人的重伤雄狮。
厉振邦坐在厉老爷子另一侧,笑容满面,举杯向厉霆渊示意:霆渊,看到你恢复得这么好,二叔真是打心眼里高兴!这一杯,二叔敬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也敬苏禾,照顾你辛苦了!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眼神里却毫无温度。
厉霆渊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举杯,薄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多谢。
声音嘶哑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
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厉明轩立刻端着酒杯站起来打圆场,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是啊是啊!堂哥吉人天相!嫂子更是功不可没!来来来,我也敬嫂子一杯!
他殷勤地拿起醒酒器,绕过桌子,亲自走到苏禾身边。
嫂子,这可是特意为你醒的好年份勃艮第,你尝尝!他脸上笑容灿烂,眼神却飞快地扫了一眼苏禾面前那只盛着三分之一红酒的剔透水晶杯。
苏禾保持着微笑,正要婉拒:明轩,我……
话音未落!
厉明轩手中的醒酒器似乎不小心滑了一下!
深红色的酒液猛地倾泻而出!
哎呀!厉明轩惊呼一声,手忙脚乱。
哗啦——
大半瓶红酒,不偏不倚,精准无比地全部泼在了苏禾面前那杯红酒里!
猩红的液体瞬间溢出杯口,顺着光洁的桌面流淌,也溅湿了苏禾放在桌沿的手指和洁白的裙裾。
对不起对不起!嫂子!看我毛手毛脚的!厉明轩连声道歉,脸上满是懊恼和歉意,立刻抓起苏禾那只被红酒污染的酒杯,脏了脏了!我马上给你换一杯!
他动作极快,拿着那只混入了红酒的杯子转身就走。
苏禾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和裙角,眉头微蹙。
厉霆渊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在厉明轩仓促离开的背影上,眼神锐利如刀。
厉明轩快步走向侍者所在的备餐区,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背对着主桌,他脸上所有的歉意瞬间消失,只剩下扭曲的紧张和疯狂。
他飞快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颤抖的手迅速伸进口袋,摸出那个深棕色小瓶。
瓶盖无声旋开。
借着身体的遮挡,他手指哆嗦着,将瓶口对准苏禾那只被红酒浸透的杯子——
一滴粘稠、暗紫色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杯底残余的深红酒液中。
瞬间消融,了无痕迹。
厉明轩飞快地盖好瓶盖,将空瓶塞回口袋深处。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脸上重新堆起歉意的笑容,拿起旁边侍者托盘上一只新的、盛着同样深红酒液的水晶杯。
他端着这只崭新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酒杯,一步一步,走向主桌。
走向苏禾。
走向厉霆渊。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嫂子,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厉明轩将酒杯稳稳地放在苏禾面前,笑容满面,新换的,你尝尝,压压惊。
苏禾看着面前这杯在璀璨灯光下折射着诱人光泽的深红液体,又看了看自己湿漉漉的手指和裙角,眉头依旧微蹙。
她拿起餐巾,低头擦拭着手指上的酒渍。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突然伸了过来!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
厉霆渊极其自然地、无比迅捷地端起了苏禾面前那杯刚刚被换上的红酒!
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
深邃的目光如同最幽暗的寒潭,只牢牢锁定着身边微微错愕的苏禾。
薄唇勾起一抹难以言喻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脏了手他嘶哑的声音响起,在瞬间死寂的宴会厅里清晰得可怕,我替你喝。
话音未落!
在厉振邦骤然收缩的瞳孔中!
在厉明轩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下!
在苏禾惊骇欲绝的注视里!
厉霆渊仰头!
毫不犹豫地将杯中那深红色的、混合着致命毒药的液体,一饮而尽!
猩红的酒液滑过他苍白的脖颈,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
砰!
空杯被他随意地、重重地放回桌面。
发出一声清脆又惊心的回响。
整个锦华苑宴会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弦乐停了。
谈笑声消失了。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主桌那个放下酒杯的男人。
厉霆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抬手,似乎想撑住桌子,但手却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起来。
霆渊!苏禾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伸手想要扶他。
厉霆渊却猛地转过头。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死死地、死死地锁住她惊惶的脸。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致——有疯狂,有孤注一掷的决绝,有深入骨髓的偏执,还有一丝……奇异的、近乎解脱的温柔
别怕……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被砂砾磨过,每一个字都异常艰难。
一抹刺目的猩红,毫无征兆地顺着他苍白的嘴角蜿蜒而下!
像一条狰狞的毒蛇!
咳……他身体猛地向前一倾,压抑的咳嗽声从胸腔深处爆发出来,带着破碎的血沫!
更多的鲜血涌出,染红了他昂贵的西装前襟,也溅落在苏禾洁白的裙摆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向后倒去!
霆渊——!!!
苏禾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她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撑住他倒下的身体,却被他沉重的身躯带得一同跌倒在地!
有你的味道……厉霆渊倒在她怀里,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意识似乎已经开始模糊,冰冷的手指却死死攥住她染血的手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染血的唇艰难地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近乎呓语的执拗:
……不……苦……
他的头无力地歪倒在她颈窝。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皮肤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缓缓地、不甘地阖上。
世界在她眼前彻底崩塌。
猩红的血色,刺鼻的铁锈味,男人身体冰冷的温度……一切都变成了慢镜头。
苏禾抱着他瘫软的身体,跪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混乱的呼喊。
霆渊!霆渊!医生!快叫医生啊!厉老爷子拄着拐杖踉跄着扑过来,老泪纵横,声音嘶哑破碎。
厉振邦和厉明轩也冲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悲痛欲绝。
怎么回事!酒里有什么!厉振邦厉声咆哮,目光却像淬毒的针,扫过苏禾和她怀里失去意识的厉霆渊。
是他!一定是她!厉明轩指着苏禾,声音因恐惧和亢奋而尖利扭曲,是她下的毒!她想害死堂哥!是她!
瞬间,所有怀疑、惊恐、恶毒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齐刷刷射向抱着厉霆渊、满身是血的苏禾!
抓住她!厉振邦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下令。
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迅速围拢过来。
混乱中,苏禾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她抱着厉霆渊冰冷沉重的身体,感觉他微弱的呼吸拂过颈侧,越来越轻……
那一声不苦,像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凌迟着她的心脏。
不……不是……她嘴唇哆嗦着,想辩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保镖的手已经快要碰到她的肩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苍老却异常沉稳的声音穿透混乱!
管家福伯拨开人群,快步冲了过来!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深棕色的玻璃瓶!
瓶口,还残留着一点粘稠的暗紫色痕迹!
福伯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向脸色瞬间煞白的厉明轩!
二爷!明轩少爷!福伯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却字字如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宴会厅,你们好毒的心肠!想害死少爷,还想嫁祸少夫人!
他高高举起那个罪恶的瓶子,让所有人都能看清!
这‘蚀心’毒药,是从明轩少爷您刚刚丢弃在备餐区垃圾桶里的外套口袋里找到的!上面还有您的指纹!
轰——!
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厉明轩如遭雷击,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不……不是我……是二叔……是二叔逼我的!
他崩溃地指向同样脸色剧变、眼神阴鸷到极点的厉振邦。
胡说八道!厉振邦厉声呵斥,眼中杀机毕露,福伯!你竟敢污蔑主家!我看你是活腻了!
是不是污蔑,自有法医和警察定夺!
另一个清冷、坚定,带着巨大悲痛和怒火的女声响起!
抱着厉霆渊的苏禾,缓缓抬起头。
她脸上泪痕交错,混着厉霆渊咳出的鲜血,显得触目惊心。
但那双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
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无与伦比的冷静!
她没有看歇斯底里的厉明轩,也没有看杀机毕露的厉振邦。
她的目光,只死死锁在怀中男人苍白如纸、气息奄奄的脸上。
然后,她猛地转头,看向混乱的人群后方——
那里,不知何时,已经站着几位穿着白大褂、神情严肃的医生和护士,还有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快救人!苏禾嘶声喊道,声音因极度的紧绷而尖利,他喝下的不是毒药!是解药!是准备好的催吐剂和活性炭混合液!快救他!
什么!厉振邦和瘫在地上的厉明轩同时失声惊叫,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
警察迅速上前,冰冷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厉明轩的手腕。
另一名警察则拦住了意图冲向苏禾的厉振邦。
厉振邦先生,厉明轩先生,你们涉嫌谋杀未遂,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警察的声音冰冷而威严。
医生和护士已经冲了过来,迅速将失去意识的厉霆渊从苏禾怀里抬上担架,开始进行紧急抢救。
苏禾浑身脱力,几乎站不稳,被福伯及时扶住。
她看着厉霆渊被推走的担架,看着他嘴角刺目的血迹,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混乱的宴会厅,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厉振邦被警察控制着,他死死盯着苏禾,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滔天的怨毒。
你……你早就知道!他嘶吼着,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苏禾扶着福伯的手臂,缓缓站直身体。
她脸上泪痕未干,血迹斑斑,可眼神却冰冷如霜雪,带着一种经历了生死淬炼后的凛然。
她看着厉振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从你书房暗格里取出‘蚀心’的那一刻起,你们的每一步棋,都在我们的赌局之中。
他赌的,是你们人性的至恶。
我赌的,是他能扛过这场‘死劫’。
她猛地转身,不再看厉振邦瞬间灰败绝望的脸,踉跄着追向厉霆渊被推走的方向。
裙摆上,他咳出的鲜血,如同最刺目的烙印。
这场以生命为注的豪赌,尚未结束。
**第七章
以爱为契**
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顶级病房的空气里,却被窗外涌入的阳光和几株新鲜百合的淡香冲淡了些许。
距离锦华苑那场惊心动魄的死劫,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厉霆渊靠在升起的病床上,身上是舒适的棉质家居服,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已褪去了苏醒之初的阴鸷偏执,沉淀出一种久违的、温润如玉的澄澈。
像暴风雨后,被洗刷一新的晴空。
阳光透过明亮的落地窗,暖融融地洒满房间,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苏禾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低头削着一个苹果。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长长的果皮连成一条,垂落下来。
阳光跳跃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小片安静的阴影。
三个月。
足够让厉氏集团彻底肃清厉振邦和厉明轩留下的余毒,在厉霆渊的铁腕和心腹的辅助下,重新步入正轨。
也足够让厉霆渊的身体,在苏禾无微不至的专业护理和顶尖医疗团队的配合下,一点点摆脱虚弱的桎梏,稳步康复。
更重要的,是那曾如枷锁般沉重、令人窒息的病态依赖,在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磨合中,如同冰雪般悄然消融。
他学会了放手。
学会了信任。
学会了尊重她的独立人格和空间。
此刻的病房里,只有削苹果的细微声响,和两人平缓的呼吸。
安宁得如同一个最普通的午后。
福伯说,爷爷今天精神很好,还去花园走了走。苏禾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放在小瓷碟里,推到厉霆渊面前。
嗯,厉霆渊应了一声,拿起一块苹果,没有立刻吃,只是看着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辛苦你了。
他的声音不再嘶哑,恢复了几分清朗,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
苏禾抬眼看他,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应该的。
她的笑容干净而温暖,像窗外拂过的微风。
厉霆渊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深邃,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他放下苹果块,没有征兆地掀开了身上的薄被。
动作有些缓慢,带着大病初愈的谨慎,但异常坚定。
苏禾微微一怔:怎么了要拿什么我帮你……
话音未落。
厉霆渊已经双脚落地,稳稳地站定。
他高大的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虽然清瘦了些,但那份久违的挺拔和力量感,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骨子里。
他没有走向她,也没有去拿任何东西。
他就在床边,在苏禾带着疑惑和一丝担忧的目光注视下——
缓缓地、无比郑重地,单膝跪了下去。
咚。
膝盖触碰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轻微而清晰的声响。
如同叩响了命运的回音。
阳光流淌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照亮他眼底那片清澈见底的虔诚。
苏禾彻底愣住了,手中的水果刀啪嗒一声掉落在碟子边。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霆渊!你……
嘘。厉霆渊仰起头,目光如同最温润的墨玉,一瞬不瞬地锁住她惊愕的眼眸。
他伸出手,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并不华丽却异常厚重的深蓝色文件夹,被他稳稳地托在掌心。
像献上最虔诚的祭品。
苏禾,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在苏禾的心上,我的命,是你唤醒的。
阳光落在他摊开的文件夹上,照亮了首页清晰的标题——**《厉霆渊名下全部个人资产及厉氏集团核心股权无偿转让协议》**。
条款清晰,签名处,厉霆渊的名字早已签好,墨迹深沉。
日期,赫然是三个月前,他刚刚脱离危险期不久。
我的呼吸,因你存在。他凝视着她,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如同赤子,契约,结束了。
他托着那份足以让整个金融界震动的文件,如同托着自己毫无保留的心脏。
但我请求你,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期待,却又无比坚定,以爱之名……
他微微吸了一口气,阳光落在他深邃的眼底,漾开一片温柔而璀璨的波光。
……再做一次我的妻子。
让我用余生,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钧,带着最深沉的承诺,守护你。好吗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阳光流淌的声音。
窗外的蓝花楹开得正好,微风拂过,花瓣如紫色的雪,悄然飘落。
苏禾站在原地,看着跪在阳光里、捧着自己全部身家也捧着一颗赤诚之心的男人。
看着他苍白却不再阴郁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片澄澈如洗的晴空。
看着他嘴角那抹温柔而忐忑的弧度。
时光倒流,仿佛又看到那个在绝望黄昏里,对着植物人丈夫无声哭泣的脆弱女孩。
看到那个在豪门漩涡中孤身周旋、艰难守护的坚韧身影。
看到那个被他死死禁锢在偏执牢笼里,却依旧选择理解与引导的温柔医者。
看到那个在生死赌局中,与他心意相通、共同下注的勇敢伴侣……
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委屈艰难,所有的恐惧绝望,在这一刻,都被这满室的阳光和眼前人虔诚的跪姿,温柔地抚平。
泪水毫无征兆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不是悲伤。
是尘埃落定后的酸楚,是苦尽甘来的滚烫。
她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接那份沉重的文件。
只是缓缓地、缓缓地伸出手。
微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抚上他温热的脸颊。
感受着那真实的、充满生机的温度。
厉霆渊的身体微微一颤,屏住了呼吸,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带着全世界的等待。
苏禾的指尖滑过他挺直的鼻梁,落在他紧抿的、带着紧张弧度的唇上。
然后,她俯下身。
在厉霆渊骤然亮起、如同星河倾泻的眼眸注视下。
带着泪意的、温暖的唇,轻轻印上他的额头。
一个无声的契约。
一个跨越了生死、超越了恩情、纯粹以爱为名的答案。
她直起身,泪中带笑,阳光在她含泪的眼底碎成璀璨的星子。
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轻柔而坚定,如同誓言落地:
好。
厉霆渊眼底瞬间爆发出足以照亮整个世界的狂喜光芒!
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有些踉跄,却不管不顾,张开双臂,将眼前含泪带笑的女子,紧紧地、深深地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融入自己的生命。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相拥的身影镀上温暖的金辉,在地板上投下密不可分的剪影。
窗外的蓝花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紫色的花瓣簌簌飘落。
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始于契约、终于深情的羁绊。
尘埃落定。
呼吸相闻,余生为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