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日老屋
老屋的气味是活的。
陈年木材在潮湿里缓慢腐烂的酸朽气,灰尘被惊扰后呛人的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铁锈般的甜腥。这味道粘稠地附着在每一次呼吸里,顺着鼻腔爬进喉咙,沉甸甸地坠在胃底。我叫林薇,一个在流量红海里拼命划水的短视频博主。此刻,我正站在这座城市边缘声名狼藉的七日老屋门口,举着稳定器的手心汗津津的,黏着金属外壳。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气数字像打了兴奋剂,疯狂跳动——三万,五万,还在飙升。弹幕如同倾盆暴雨,几乎淹没了屏幕。
来了来了!前排合影!
主播胆子真肥!七天老屋也敢进不怕变成第八个
赌五毛钱主播撑不过三晚!
Vivi别怂!冲进去看看那面镜子!
卧槽,光是看门口我就起鸡皮疙瘩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腐朽与铁锈的空气撞进肺里,带来一阵细微的恶心眩晕。强光灯拧到最亮,惨白的光柱刺破门内浓稠的黑暗,照亮了入口玄关。灰尘在光柱里狂舞,如同被惊扰的幽灵。地面铺着厚厚的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只有脚下细微的噗噗声。墙壁斑驳不堪,大片深褐色的水渍和霉斑爬满墙皮,有些地方剥落了,露出里面灰黑色的砖石,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空气冰冷,带着地窖般的寒意,穿透我单薄的冲锋衣。
老铁们,我们进来了!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点兴奋,尽管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这就是传说中的‘七日老屋’!传说只要在这里住满七天,第七天的黎明,屋主就会……永远留下。我故意压低尾音,制造悬念。弹幕瞬间更疯了。
啊啊啊别吓我!
主播快看左边墙上!是不是有字
强光灯扫过去。布满污渍的墙壁上,有人用尖锐的东西,或许是烧焦的木炭,深深浅浅地刻满了字。歪歪扭扭,密密麻麻,透着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走!快走!
它看着我!!!
第七天…它来了…它来了…
救救我!谁都好!救救我!!!
镜子…不要看镜子…
最后几个字被反复刻划,深深嵌入墙体,触目惊心。
卧槽!!!这啥啊!遗书吗
鸡皮疙瘩掉一地了家人们!
主播快跑吧!这地方绝对不对劲!
别怂啊!就指着你这口下饭呢!
一股寒气顺着我的脊椎爬上来。这些字迹透出的绝望和恐惧是真实的,它们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我的脚踝。但我不能退。流量就是命。我强笑了一下:看来之前的探险者……不太友好啊。不过别担心,我们Vivi探灵,主打一个科学探索,破除迷信!走,带大家深入看看!
我举着强光灯和手机,小心翼翼地穿过狭窄的走廊。两侧的门有的半开着,黑洞洞的,像怪兽张开的嘴。客厅空旷,只有几件蒙着厚厚灰尘的破烂家具:一张三条腿的桌子斜倚在墙边,一把藤椅的藤条断裂垂落,像枯萎的肢体。最显眼的,是客厅尽头壁炉上方挂着的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子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边框是暗沉的、早已失去光泽的金属。强光灯打过去,镜面反射出模糊扭曲的影像,像隔着一层浑浊的水。我自己的身影在镜中晃动、变形,显得格外诡异。
就是它!传说中的‘七日镜’!我声音不自觉地发紧,据说盯着它看久了,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我慢慢走近,强光直射镜面。灰尘在光线下无所遁形。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拂去镜面上的积灰。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镜面的刹那——
吱呀——
一声极度刺耳、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猛地从我身后传来!像是沉重的、生锈的门轴被强行扭动!
我浑身一激灵,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猛地转身,强光灯像利剑一样劈向声音来源——客厅通往深处走廊的那扇半开的、布满污渍的木门。门静静地虚掩着,和我刚进来时看到的角度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移动的痕迹。仿佛刚才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只是我过度紧张下的幻听。
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什么声音!
门动了主播门是不是动了!
我也听到了!超大声的开门声!
主播快跑啊啊啊!
特效吧节目效果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有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擂动。强光灯的光圈在那扇该死的门上颤抖。
刚……刚才是什么声音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我瞬间失血的脸。
没动啊主播!门好好的!
幻听了被吓的
绝对有声音!我耳机党听得清清楚楚!
主播脸色都白了!不像演的!
我死死盯着那扇门,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纹丝不动。四周死寂得可怕,连灰尘都停止了飞舞。刚才那声吱呀……真的只是紧张下的幻听吗那声音太清晰,太真实了,像锈蚀的金属在骨头深处刮擦。
可……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或者这老房子年久失修,木头自己发出的声音。我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试图找回节奏,但声音里的虚浮连自己都骗不过,老房子嘛,有点动静……正常!科学!我们继续!
我强迫自己转过身,不再看那扇门,将镜头重新对准壁炉上的镜子。强光灯的光柱再次聚焦在蒙尘的镜面上。
来,让我们看看这面传说中的镜子……我的话音戛然而止。
镜子里,我的倒影旁边,原本是那片被灰尘覆盖的、模糊的客厅背景。但现在,就在那片背景的阴影边缘,靠近镜框的位置,似乎……多了一小片污渍
不,不是污渍。
颜色更深,更粘稠。暗红色。像……未干的血迹。而且,它似乎还在极其缓慢地……晕开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我猛地瞪大眼睛,凑近镜子,几乎要把脸贴上去,强光灯死死锁定那片区域。
你们……看到了吗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寒气,镜子里……镜子右上角……那片红色……
弹幕瞬间疯了,滚动的速度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哪里右上角
卧槽卧槽卧槽!真的!一片红!
像血!在流!我看到了!
主播别吓我啊!特效吧!
不是特效!我录屏了!真的在动!一点点渗开!
妈呀我不敢看了!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钢针,密密麻麻地刺穿我的皮肤,扎进骨头缝里。我浑身僵硬,连指尖都在发麻,眼睛却无法从镜中那片缓慢扩散的暗红上移开。它像一只邪恶的眼睛,在镜面深处缓缓睁开。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挤压着我的胸腔。那冰冷的腐朽气味中,铁锈般的甜腥味似乎……更浓了还是我的错觉
就在这时——
啪嗒。
第二章
新容器
一声极其轻微的、液体滴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
声音的来源……就在我身后!
我像被高压电击中,猛地一个激灵,几乎是弹跳着转过身!强光灯的光柱剧烈摇晃,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客厅通往走廊的那扇木门下方。
光斑颤抖着定格在门板与布满灰尘的深色地板相接的那条缝隙上。
一条极其细微、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一滴一滴地……从门缝底下渗出来。
那液体在强光灯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不祥的、近乎黑色的暗红。它不像水那样迅速洇开,而是像某种粘稠的油,带着自身的重量和缓慢的张力,一点点地在灰尘上凝聚、堆积,形成一小滩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污迹。
啊——!!!
一声短促、尖锐、完全失控的惊叫猛地从我喉咙里挤出!
血!血!门缝在流血!!!我尖叫着,声音撕裂了死寂,带着濒临崩溃的哭腔,本能地、不顾一切地向大门方向踉跄后退!手中的强光灯和手机剧烈晃动,刺眼的光柱在布满污渍的墙壁、扭曲的家具和那扇渗血的门之间疯狂扫掠,制造出无数跳跃扭曲的恐怖光影。
卧槽卧槽卧槽!!!
真他妈流血了!!!
主播快跑啊!!!
报警!快报警!!
假的吧!血包太逼真了!
不像假的!主播吓疯了都!
恐惧彻底吞噬了我。什么流量,什么直播,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地狱!我跌跌撞撞地冲向玄关,冲向那扇通往外面世界的、此刻象征着唯一生路的大门!
手指冰凉发麻,几乎失去知觉,颤抖着摸索到冰冷的金属门把手——那是我进来时亲手关上的!
用力一拧!再拧!
纹丝不动!
门把手像焊死了一样,无论我如何疯狂地左右旋转、上下扳动,甚至用整个身体的重量去撞击那扇厚重的木门,它都岿然不动!只有沉闷的咚咚声在死寂的屋内回荡,如同敲在棺材板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
打不开!门打不开了!!我带着哭腔嘶喊,绝望地拍打着冰冷的门板,指甲在粗糙的木头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救命!救命啊!外面有人吗!我对着手机镜头哭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弹幕彻底爆炸,无数报警、快跑、地址在哪的呼喊淹没屏幕,但也夹杂着演的太假、门锁坏了吧的质疑。
就在我濒临崩溃,徒劳地撞击着纹丝不动的门板时——
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一阵清晰的震动。
不是直播手机的震动。是我自己的私人手机!
这个时候谁会给我发消息我像抓住一根虚幻的稻草,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
屏幕上,是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短信。
只有三个字,像三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我的眼睛:
**快跑!他醒了!**
嗡——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每一个毛孔都炸开了!谁发的谁醒了短信里的他……是谁!
就在这思维彻底僵住的瞬间——
你来了……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贴着我的后颈响起。
那声音无法形容。极度嘶哑、干涩,像是砂纸在朽木上反复摩擦,又像是喉咙里堵满了陈年的灰烬和凝固的血块。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非人的、令人骨髓冻结的腐朽气息。它并非来自空气,更像是……直接钻进了我的颅骨深处,在脑髓里冰冷地回荡。
我的……新容器……
容器两个字,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仿佛毒蛇滑过皮肤。
啊啊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破音的尖叫撕裂了我的喉咙!我像被烙铁烫到,猛地向前扑去,整个身体狠狠撞在冰冷的门板上!手机和强光灯脱手飞出,强光灯啪地一声砸在地上,光柱向上,照亮了布满蛛网的天花板一角。直播手机摔在墙边,镜头歪斜地对准了客厅深处。
我惊魂未定,全身筛糠般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僵硬地、一寸寸地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客厅中央。
强光灯斜斜向上的光柱,在客厅中央投下大片扭曲、晃动的阴影。
阴影的边缘,光与暗的交界处,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人。
不,那根本不能被称之为人。
它极其瘦小,佝偻,包裹在一件看不出原色、肮脏破烂的深色布袍里,像一堆勉强支撑起来的朽骨。袍子宽大空荡,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深色的污渍。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部——那布袍的兜帽深深垂下来,帽檐的阴影浓重得如同实质,将整个脸部完全吞噬在绝对的黑暗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皮肤或五官。只有无尽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它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片阴影之中,无声无息,却又散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恶意。
杨……杨婆我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这是唯一能对得上号的名字,那个传说中守着老屋、最终消失的老妇人。可眼前这个东西……哪里还有半分人的模样
那兜帽下的黑暗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注视我。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深处腐烂物和铁锈的浓烈腥气,瞬间弥漫开来,浓烈得几乎让我窒息。
它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腐朽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喜悦
第七天……终于等到了……新鲜的容器……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一只枯枝般的手,从破烂的袍袖下伸出。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头,皮肤是死灰色的,布满深褐色的老年斑和皱纹,指甲又长又黑,弯曲如钩。它指向客厅深处,那扇门缝下仍在渗出暗红液体的门。
跟我来……那声音如同诅咒,钻进我的耳朵,……完成仪式……
我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冻成了冰渣。逃跑门锁死了!尖叫在这绝对的死寂和恐怖面前,任何声音都显得苍白无力。巨大的、压倒性的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枯骨般的手,指向那扇渗血的门。
直播间彻底疯了。弹幕如同海啸,完全覆盖了画面。
那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
主播快跑!快跑啊!!!
报警!警察呢!地址!快说地址!
特效!绝对是特效!太假了!
不像特效!主播表情太真实了!那是真吓尿了!
杨婆她不是死了吗!
容器是什么意思!她要拿主播做什么!
镜头!镜头对着门那边了!里面有什么!
摔在墙角的直播手机,镜头歪斜地对着客厅深处那扇渗血的门。
那枯骨般的手,依旧固执地指向那个方向。兜帽下的黑暗,仿佛锁定了我的灵魂。
第三章
第下空间
仪式……需要你……杨婆(如果这还能称之为杨婆的话)嘶哑地重复着,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蛆虫在爬行。她缓缓转过身,那件破烂的袍子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向那扇渗血的门飘去。
不,不是飘。她是在走,但那步伐异常僵硬、迟缓,像一具关节生锈的木偶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每一步落下,都轻得不可思议,却在我死寂般的世界里,如同重锤砸在心上。
逃门锁死了!还能往哪逃这老屋像一个巨大的、活着的捕兽笼!巨大的恐惧像冰水灌满了我的四肢百骸,沉重得让我抬不起腿。但另一种更原始的、对那扇门后未知的极度恐惧,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尖叫——不能进去!绝对不能进去!
不……我不去……我听到自己从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却违背意志地,被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某种更深层的、难以抗拒的诡异引力拉扯着,踉跄地、不由自主地跟在那佝偻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背影之后。
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烧红的炭火上。距离那扇渗血的门越来越近,那粘稠的、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浓烈得令人作呕,几乎盖过了满屋的霉朽。门缝下渗出的暗红液体已经积成了一小滩,在强光灯斜射的光线下,反射着不祥的幽光。
杨婆停在门前,那只枯瘦、布满污垢的手伸出,轻轻一推。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那扇门,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了。
门后,并非预想中的走廊。
而是一段陡峭向下延伸的、狭窄的石阶。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石阶深处翻涌上来,带着一股比客厅浓郁十倍的、混杂着泥土腥味、浓烈霉变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屠宰场般的血腥恶臭!这气味如此浓烈、如此真实,瞬间冲进鼻腔,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猛地捂住嘴,干呕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下来……杨婆嘶哑的声音从石阶下方传来,如同深渊的回响。她佝偻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那片浓稠的黑暗,只有那件破烂袍子的下摆,还在门口微弱的光线下拖曳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
石阶向下,深不见底。那黑暗仿佛有生命,带着冰冷的恶意,无声地邀请(或者说,命令)着我。
后退是锁死的大门和冰冷的绝望,前方是散发着血腥恶臭的无尽黑暗和那个非人的存在。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碎裂。我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弯下腰,摸索着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强光灯。冰冷沉重的金属握在手里,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虚幻的安全感。另一只手,也颤抖着捡起了直播手机。屏幕碎裂了,像一张布满蛛网的鬼脸,但画面还在传输。弹幕已经变成了无数疯狂滚动的不要下去!!!、快报警!、地址!地址在哪、主播别作死啊!。
我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强光灯的光柱颤抖着,刺向石阶下的黑暗。光线像投入墨池的石子,仅仅照亮了前面几级布满湿滑苔藓的台阶和粗糙、布满水渍的冰冷石壁,更深处,依旧被浓重的黑暗吞噬。那令人作呕的恶臭,正源源不断地从下方涌出。
没有选择了。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腐朽的空气呛得我肺疼——然后,颤抖着,迈出了第一步。冰冷的石阶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刺骨的寒意。每向下一步,身后的光线就微弱一分,前方的黑暗就浓重一分,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就清晰一分。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石阶比想象中更长,更陡。强光灯的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只能照亮脚下湿滑的台阶和两侧不断后退的、布满凝结水珠和深色霉斑的石壁。空气冰冷潮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血腥气。死寂中,只有我沉重的、带着恐惧回音的脚步声,以及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脚下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
强光灯的光柱猛地向前刺去,终于艰难地撕开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眼前豁然是一个不算大的地下空间——一个地窖。
光柱首先扫到的,是地面中央。
那里,用某种暗红色的、粘稠的、仿佛尚未完全凝固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图案。线条扭曲盘绕,充满了令人极度不适的尖角和难以理解的符号,构成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圆形。那暗红色的颜料,在强光灯下,散发出浓烈到令人眩晕的铁锈腥气!
是血!大量的血!
图案的中心,摆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等人高的……人偶。
它穿着样式老旧、沾满污垢的碎花布裙,像几十年前的款式。人偶的材质似乎是布和稻草填充的,但身体部分异常干瘪、塌陷,仿佛里面的填充物早已腐烂消失,只剩下一层空荡荡的、布满污渍和可疑深色斑块的皮囊。最恐怖的是它的脸——一张惨白、僵硬、毫无生气的女性面孔,像是粗劣的瓷器或某种劣质塑胶制成。脸上没有鼻子,嘴巴被粗糙的针线歪歪扭扭地缝死,留下一条扭曲丑陋的黑线。只有那双眼睛……空洞洞的眼眶里,嵌着两颗玻璃珠子,此刻,在强光灯的照射下,正反射出两点冰冷、诡异、毫无生命的光!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就是那个传说中穿着碎花裙的女儿这分明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之物!
光柱颤抖着移开人偶,扫向地窖的墙壁。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东西!
是照片!
无数张泛黄的、黑白的、甚至有些已经严重褪色的老照片,用图钉或某种黑色的、粘稠的胶状物,死死地钉在冰冷的石壁上。照片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表情各异——有惊恐万状的,有茫然无措的,有愤怒嘶吼的,也有诡异微笑的……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眼睛都被人用粗糙的手法、用黑色的墨汁或者……血狠狠地涂掉了!只留下两个空洞洞的、令人心悸的黑窟窿!
这些被挖去眼睛的照片,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像一片无声尖叫的墓碑林,覆盖了几乎整面墙壁!强烈的视觉冲击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和邪恶感!
嘶……
我倒抽一口冷气,浑身汗毛倒竖!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强光灯的光柱如同受惊的兔子,剧烈地颤抖晃动。
看……他们……都失败了……
杨婆那腐朽嘶哑的声音,突然在死寂的地窖中响起,近在咫尺!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强光灯的光柱也随之扫了过去!
只见杨婆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那个巨大血阵的边缘,紧挨着那个穿着碎花裙的恐怖人偶。她枯瘦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人偶那被针线缝死的、惨白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病态的、令人作呕的温柔。
灵魂……不够强韧……容器……破碎了……她嘶哑地低语,像是在对人偶倾诉,又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兜帽下的黑暗,仿佛转向了我。
但你……不一样……那嘶哑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兴奋你的灵魂……很亮……很香……充满……活力……
她那只抚摸人偶的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指向我。
站到……中心来……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如同诅咒般的命令,……完成……替换……
替换什么替换用我替换这个人偶!成为新的容器!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瞬间淹没了我!我像被毒蛇盯住的青蛙,浑身僵硬冰凉,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强光灯的光柱死死锁定着杨婆那枯瘦的手指和兜帽下深不见底的黑暗。脚下,那巨大血阵散发出的浓烈腥气,几乎让我窒息。
不……我不要……我听到自己破碎的、带着哭腔的拒绝,身体却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动弹不得。
由不得……你……杨婆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冰窟里吹出的寒风。
就在这时——
嗡……嗡……
我紧握在手里的直播手机,突然再次震动起来!
又是那个没有号码的短信!
在杨婆那令人窒息的注视下,在脚下血阵浓烈的腥臭中,这震动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我用尽全身力气,颤抖着将视线投向手机碎裂的屏幕。
屏幕亮起,依旧是那个未知号码。
但这次,短信内容不再是警告,而是一个触目惊心的名字:
**杨晓芸!快跑!她是我妈妈!**
第四章
替身
杨晓芸杨婆的女儿那个传说中穿着碎花裙消失的女孩她……她还活着在给我发短信
信息量如同炸弹在脑中爆开!杨婆不是守护者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恐怖人偶……难道就是她女儿的……替代品而现在,她选中了我做新的容器
混乱和极度的惊骇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你在……看什么杨婆嘶哑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瞬间逼近!一股浓烈的腐朽腥风扑面而来!
啊!我惊叫一声,下意识地猛然后退!
砰!后背狠狠撞在冰冷湿滑的石壁上!强光灯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布满血污的地上,光柱向上乱晃,将地窖顶棚和那些密密麻麻的、被挖去眼睛的照片映照得更加鬼气森森!
不听话的……容器……杨婆的声音带着被触怒的狂暴,兜帽下的黑暗仿佛沸腾起来!那只枯瘦如柴、指甲漆黑的手,猛地朝我抓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股阴冷的腥风!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尖叫着,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不顾一切地向旁边扑倒!
嗤啦!
肩膀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那漆黑的指甲像锋利的刀刃,瞬间撕裂了我的冲锋衣布料,在皮肤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血痕!
我重重摔倒在地,冰冷粘腻的血污浸透了衣服。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让我眼前发黑。手机也摔了出去,屏幕朝下,直播画面一片漆黑,但直播并未中断,直播间里早已被海啸般的惊恐弹幕和报警信息淹没。
仪式……必须完成!杨婆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疯狂和不容置疑!她不再像之前那样迟缓,动作陡然变得迅疾而狰狞,再次扑来!
滚开!我抓起身边一块不知是什么的硬物——似乎是半块松动的砖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扑来的黑影!
砰!一声闷响!
砖石似乎砸中了杨婆的身体,但感觉却像是砸中了一袋朽木!她只是身体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动作丝毫未停!那只枯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再次抓向我的面门!
完了!躲不开了!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凄厉、尖锐、带着无尽痛苦和愤怒的女声,猛地从地窖入口的石阶方向炸响!那声音穿透了杨婆的嘶吼,如同尖锥刺破了死寂!
这声音……和短信里那个名字瞬间重合!
杨婆的动作猛地一滞!那只抓向我的枯爪,硬生生停在半空!她佝偻的身体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一寸寸地转向石阶入口的方向。兜帽下的黑暗剧烈地翻滚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搅动。
我死里逃生,瘫软在冰冷粘腻的地上,捂着剧痛的肩膀,大口喘息,惊骇欲绝地望向石阶入口。
强光灯斜躺在地上,光柱向上,照亮了入口处一小片区域。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冲了下来,停在光柱边缘。
那是一个极其瘦弱的女孩。穿着一条早已洗得发白、甚至有些地方破损的……碎花布裙。裙子样式老旧,和那个人偶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她的脸色惨白得如同地窖墙壁,毫无血色,在强光灯的照射下几乎透明。长发枯黄凌乱,沾满了灰尘和蛛网。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本该是眼睛的地方,只剩下两个血肉模糊、深深凹陷的空洞!暗红色的、早已干涸凝固的血痂覆盖在眼眶周围,边缘甚至能看到翻卷的皮肉和森白的骨头边缘!没有眼珠,只有两个望之令人魂飞魄散的、不断渗出浑浊黄水的黑洞!
妈……妈……女孩空洞的眼窝望向杨婆的方向,用那嘶哑凄厉的声音哭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绝望,放过她……放过她吧……求你了……别再……再造孽了……
晓……芸杨婆那嘶哑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扭曲的震惊和……某种病态的狂喜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指向我的枯爪缓缓放下,转而伸向那个站在光柱边缘、失去双眼的破碎女孩。
你……回来了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却比之前的冰冷更让人毛骨悚然。她像是完全忘记了我的存在,佝偻着身体,以一种近乎蹒跚的姿态,急切地、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僵硬,朝着那个自称杨晓芸的、失去双眼的女孩挪去。
不……不要过来!杨晓芸惊恐地向后退缩,身体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瑟瑟发抖,妈!醒醒吧!我已经死了!被你……被你亲手……她的声音被巨大的痛苦淹没,只剩下破碎的呜咽,别再害人了!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
死不……你没死!杨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疯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你只是……暂时离开了!你看……她猛地指向地窖中央那个穿着碎花裙、面目可怖的人偶,妈妈给你做了新的身体!漂亮的!永恒的!只需要……只需要一个新的灵魂!一个鲜活的、强大的灵魂住进去!你就能活过来!像以前一样!我的乖女儿!
杨婆枯瘦的手指,再次猛地指向瘫在地上的我!那双空洞的眼窝仿佛能射出实质的怨毒!
她!她就是钥匙!就是你的新容器!有了她,你就能回来!回到妈妈身边!杨婆的声音充满了病态的狂热和不容置疑的疯狂,她不再理会杨晓芸的哭喊,枯爪再次抬起,带着一股更加阴冷狂暴的气息,目标明确地向我抓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猛,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疯狂!
不——!!!
杨晓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猛地朝着杨婆扑了过去!用她那瘦弱的身躯,狠狠地撞在杨婆佝偻的背上!
第五章
如同地狱
砰!
这一撞力量出乎意料的大!杨婆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向前扑倒!那只抓向我的枯爪擦着我的头皮掠过,带起一阵阴风!
快跑!!!杨晓芸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空洞的眼窝望向我摔倒的方向,脸上是极致的痛苦和决绝,跑啊!别管我!去大门!快!!!
机会!唯一的生路!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的本能瞬间点燃了我残存的所有力量!肩膀的剧痛仿佛消失了!我手脚并用地从冰冷粘腻的血污中爬起,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纠缠在一起的杨婆和杨晓芸,转身就朝着石阶入口亡命狂奔!
不——!!!
身后传来杨婆如同受伤厉鬼般凄厉到极点的咆哮!充满了被背叛的狂怒和功亏一篑的绝望!紧接着是杨晓芸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我不敢回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炸裂!肺部火烧火燎!强光灯还躺在地窖深处,只有石阶上方入口处透下的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客厅的惨淡光线指引着方向。我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上陡峭湿滑的石阶!身后,杨婆那令人魂飞魄散的咆哮和某种令人牙酸的撕扯、撞击声不断传来,如同地狱的乐章!
快!再快一点!
终于冲上最后一级石阶!我连滚带爬地扑进客厅!顾不上喘息,目光瞬间锁定了玄关处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路的大门!
冲过去!拧开它!冲出去!
我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向大门!手颤抖着,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狠狠抓住冰冷的门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天籁般的机括弹响声!
门锁……开了!
狂喜瞬间冲上头顶!我猛地拉开门——
外面!是浓重的、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夜色!微弱的星光洒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
自由!我出来了!我真的出来了!
巨大的解脱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让我瘫软在地。我踉跄着冲出大门,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住我,吹散了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和腐朽。我贪婪地呼吸着,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和恐惧而火辣辣地疼。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如同巨兽蹲伏的漆黑老屋,只想离它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我浑身一僵,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狂喜瞬间冻结。
颤抖着,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我慢慢掏出手机。
屏幕碎裂,蛛网般的裂痕下,显示着一条新的、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第七天……它会在镜子里……找到你。**
镜……镜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
我猛地抬头,视线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投向了客厅的方向——透过洞开的大门,越过狼藉的地面,最终死死地钉在了壁炉上方!
那面巨大的、蒙尘的落地镜!
镜面依旧模糊不清,布满灰尘。
但就在那镜面深处,在灰尘的掩映下……
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惨白僵硬的身影轮廓,正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站在镜子里客厅中央的位置!
正是地窖里那个恐怖人偶的样子!
更恐怖的是……
镜中,那人偶被针线缝死的、惨白的嘴唇……似乎……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咧开了一个无声的、极其诡异、极其怨毒的微笑。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心脏停止了跳动!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可能!我明明跑出来了!那个人偶明明还在地窖里!它怎么可能……
我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因为惊恐而剧烈颤抖的手。
然后,我看到了。
在我的左手手腕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不知何时,竟悄然浮现出一个硬币大小的、暗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
扭曲,繁复,充满了令人不适的尖角。
赫然与地窖地面上那个巨大的、用鲜血绘制的邪恶符阵……一模一样!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猛地攫住了我的身体!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嘴巴徒劳地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腿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操控着,违背了我所有的意志,僵硬地、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退向那扇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漆黑大门。
退向壁炉上那面映照着人偶诡异微笑的蒙尘镜子。
退向那幢散发着无尽腐朽与恶意的七日老屋。
第六章
魂飞魄散
镜头最后捕捉到的画面,是我惨白绝望的脸,和那双因极度恐惧而瞪大到极限、映照着镜中那个诡异笑容的眼睛。然后,画面剧烈晃动、翻转,最终啪的一声,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直播间,彻底黑屏。
只有右上角疯狂跳动的人气数字,和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带着无尽惊恐与疑问的弹幕,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并非虚幻。
黑屏了
主播呢最后怎么了
我听到尖叫了!还有关门声!主播是不是进去了!
那个印记!你们看到主播手腕上的血印了吗!
镜子里!镜子里那个穿花裙子的影子在笑!我截图了!
第七天!短信说第七天!
报警!快!地址到底在哪啊!
Vivi!回话啊!Vivi!
……
黑暗的屏幕,如同深渊的凝视。
冰冷的石阶触感透过薄薄的鞋底,像无数根钢针刺入骨髓。林薇的身体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顿地向后挪动。每一步都踩在心脏上,每一次后退都离那扇洞开的、吞噬光线的漆黑大门更近一分。她的大脑在疯狂尖叫,命令身体停下、逃跑,但手腕内侧那个暗红色的符阵印记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着刺骨的寒意和绝对的控制力,将她的意志死死禁锢。
不……停下……放开我……她徒劳地在喉咙里嘶吼,声音却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清,只剩破碎的气音。眼泪失控地涌出,滑过冰冷的脸颊。
玄关的冰冷空气被抛在身后,客厅那混合着腐朽、血腥和更深处地窖恶臭的气息再次将她包裹。她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的冰冷铁屑,死死钉在壁炉上方。
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面依旧蒙尘,模糊不清。但就在那浑浊的镜面深处,在灰尘的掩映下,那个穿着碎花布裙的惨白身影——那个人偶——正清晰地站在客厅中央的位置。它的轮廓比之前在地窖里看到的更加凝实,更加……具有存在感。
最令人魂飞魄散的是它的脸。
那张被粗糙针线缝死的惨白嘴唇,此刻正极其缓慢地、以一种非人的僵硬弧度,向上拉扯着。
咧开。
一个无声的、怨毒到极致的微笑。
它在镜子里,对着镜子外的林薇微笑。
呃……林薇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的呜咽,巨大的恐惧几乎让她心脏骤停。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向后退,离那面镜子越来越近!她能感觉到镜中那东西的目光,冰冷、粘腻,像腐烂的触手缠绕着她的灵魂。
嗡……嗡……
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起来。这微小的震动在死寂中如同惊雷,却无法撼动那控制着她身体的冰冷意志。
就在她的后背即将撞到冰冷墙壁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却巨大的撞击声,猛地从地窖入口的方向炸响!紧接着是砖石碎裂和木料断裂的刺耳噪音!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仿佛一根尖针,狠狠刺入了那控制着林薇的无形枷锁!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猛地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林薇感觉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了一部分!虽然双腿依旧沉重如灌铅,但至少上半身能动了!
她猛地扭头,惊恐地望向地窖入口。
只见那扇厚重的木门(之前杨婆推开的那扇通往石阶的门)此刻正剧烈地震颤着!门板上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正在里面疯狂撞击!碎裂的木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吼——!!!
一声非人的、充满了狂暴怒意和痛苦的嘶吼穿透门板,震荡着整个客厅的空气!那是杨婆的声音,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不像人!
晓芸!我的女儿!回来!!!嘶吼声中夹杂着破碎的、带着哭腔的呼唤,却又充满了令人胆寒的偏执和占有欲。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猛烈的撞击!
轰隆!!!
整扇木门连同周围一部分腐朽的墙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内部彻底撞碎!砖石木块如同爆炸般飞溅开来!烟尘弥漫!
一个身影如同炮弹般从弥漫的烟尘中倒飞而出,重重砸在客厅布满灰尘的地板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是杨晓芸!
她身上的碎花布裙更加破烂,沾满了暗红的污迹和尘土。空洞的眼窝里,浑浊的黄水混着血丝不断渗出,顺着惨白的脸颊流下。她蜷缩着身体,痛苦地颤抖,本就瘦弱的身躯显得更加破碎不堪。
烟尘稍散。
地窖入口处,一个庞大、扭曲的身影缓缓显现。
那……还是杨婆吗
她的身体似乎膨胀了一圈,将原本宽大的破烂袍子撑得几乎撕裂。暴露在外的皮肤不再是死灰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浸泡过久的尸体的青黑色,上面布满了虬结鼓胀的血管,如同黑色的蚯蚓在皮下蠕动。她的双手,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指骨暴突,指甲变得又长又黑,如同弯曲的匕首,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最恐怖的是她的头部——兜帽在剧烈的撞击中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小半张脸!
第七章
镜子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脸!
皮肤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布满坑洼和溃烂的伤口,露出底下暗红的肌肉和森白的颧骨!一只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一个不断渗出粘稠黑液的血窟窿!而另一只眼睛……那只眼睛巨大、浑浊,布满了疯狂的血丝,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闪烁着非人的、纯粹的恶毒和狂暴!这只眼睛,此刻正死死地、贪婪地锁定在瘫软在地的林薇身上!
容器……我的……容器!!!膨胀变异的杨婆发出含混不清的咆哮,声音如同砂轮在骨头上摩擦。她无视了地上痛苦抽搐的杨晓芸,那只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独眼完全聚焦在林薇身上。她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落下,腐朽的地板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朝着林薇一步步逼近!那变异后散发出的恶臭,比地窖里的血腥气更甚百倍,带着浓烈的尸腐和硫磺般的刺鼻气味,几乎令人窒息!
林薇肝胆俱裂!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一切!她趁着身体控制权部分回归,手脚并用地向后拼命爬去!肩膀的伤口在地板上摩擦,剧痛钻心,但她不敢停!她的目标只有一个——那面镜子!
不是想靠近!而是她记得!杨晓芸最后喊的是去大门,但大门在玄关,在杨婆和她之间!唯一的生路似乎被堵死!但那个诡异的短信……它会在镜子里找到你……如果镜子里是出口呢如果镜子是唯一的生路呢绝望中,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靠近镜子!也许……也许镜子里才是逃离这个地狱的通道!就像恐怖片里那样!
别想跑!变异杨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速度陡然加快!那只如同匕首般的漆黑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抓向林薇的后心!这一下若是抓实,绝对能将她捅个对穿!
千钧一发!
妈——!!!
地上蜷缩的杨晓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啸!那声音蕴含着无尽的痛苦、绝望,以及……一丝决绝的意志!与此同时,她猛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用尽最后的力量,狠狠指向壁炉上方的镜子!
就在杨晓芸手指指向镜子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至极的波动,猛地从镜面爆发开来!
镜面上厚重的灰尘如同被狂风吹拂,瞬间激扬飞散!
蒙尘的镜面,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如同被彻底擦亮的寒冰!
镜中映照出的景象,不再是破败的客厅!
而是一片扭曲、蠕动、如同搅浑的墨汁般的黑暗!在这片黑暗的中心,一个穿着碎花布裙的惨白身影——那个人偶——正清晰地站在那里!它脸上那怨毒诡异的笑容,此刻清晰地映在光洁如新的镜面上,冰冷地注视着镜外的世界!它仿佛不再是倒影,而是独立存在于镜中世界的一个实体!
更诡异的是,随着镜面变得清晰,镜中那人偶的身影,似乎……正在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变得立体仿佛要从那二维的镜面中……挣脱出来!
变异杨婆抓向林薇的利爪,在距离她后背只有几厘米的地方,硬生生停住了!她那只巨大的独眼,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盯住了变得清晰无比的镜面,盯住了镜中那个穿着碎花裙的人偶身影!
女……女儿杨婆狂暴的气息出现了一丝凝滞,那只独眼中疯狂的血丝似乎消退了一点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病态的……痴迷她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伸出的利爪竟然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望,转向了镜子的方向。你……你在那里你……回来了回到妈妈……为你准备的……新家
就是现在!
林薇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不知道杨晓芸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镜子里到底是什么,但这绝对是唯一的机会!趁着杨婆的注意力被镜中人偶吸引的瞬间,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从地上弹起!不是冲向镜子,而是扑向旁边——那张三条腿的破桌子!
砰!她狠狠撞在桌子上,用身体的重量加上肩膀的冲力,将这张早已腐朽不堪的桌子猛地撞翻!
桌子倾倒的方向,不偏不倚,正是壁炉上方那面巨大的落地镜!
哗啦啦——!!!
一声震耳欲聋的、如同万千玻璃同时破碎的巨响!
沉重的破桌子狠狠砸在了镜面上!
巨大的落地镜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在巨大的冲击力下,整面镜子连同它沉重的金属边框,轰然碎裂!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闪烁着寒光,砸落在地板上,发出连绵不绝的刺耳声响!
data-fanqie-type=pay_tag>
镜中那片蠕动的黑暗,那个人偶诡异微笑的身影,连同杨婆那扭曲的倒影……在玻璃碎裂的瞬间,如同被打破的水中倒影,剧烈地扭曲、破碎,然后……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
一声凄厉到足以刺穿耳膜、饱含着无尽绝望、愤怒和崩溃的尖嚎,从变异杨婆那溃烂的喉咙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已经不似人声,更像是地狱深处无数怨魂的齐声哭嚎!她那只巨大的独眼瞬间被疯狂的血丝彻底淹没!膨胀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青黑色的皮肤下血管疯狂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她猛地转过头,那只充满无尽恶毒和毁灭欲的独眼,死死地钉在了造成这一切的林薇身上!
你毁了它!你毁了我女儿回来的路!!杨婆的声音扭曲变形,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般的怨毒和杀意,那就用你的灵魂来赔!现在!立刻!成为容器!!!
她彻底陷入了狂暴!庞大的身躯带着摧毁一切的气势,如同一头发疯的巨象,轰然冲向林薇!地板在她脚下碎裂。
第八章
是幻觉
城市霓虹在巨大的落地窗外无声流淌,将林薇苍白的脸映在冰冷的玻璃上。她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石膏像,僵立在二十七层公寓的客厅中央,手脚冰凉。暖气开得很足,却丝毫驱不散骨髓深处渗出的寒意。
手腕内侧,那个硬币大小的暗红符阵印记,如同一个活物,在皮肤下隐隐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无数冰冷虫豸爬过神经末梢的麻痒感。颜色比一周前更深了,从暗红转向一种近乎淤血的紫黑,边缘的线条似乎也变得更加扭曲、尖锐,像有生命般向外延伸出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触须状纹路。
她猛地拉下高领羊绒衫的袖子,粗重的布料摩擦过印记,带来一阵灼痛。不敢再看玻璃窗,那里仿佛蛰伏着无形的窥视者。她逃也似的扑向沙发,抓起遥控器,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几乎按不准开机键。
屏幕亮起,喧嚣的综艺节目瞬间填满了死寂的空间。夸张的笑声、刺眼的灯光、毫无意义的游戏……这些曾经让她放松的背景噪音,此刻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她的感官被牢牢锁在皮肤下那个搏动的印记上,被锁在身后那片巨大的、映照着城市灯火的玻璃深渊里。
幻觉……都是幻觉……太累了……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试图用理智说服自己。肩膀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医生说是撕裂伤加轻微感染,开了药,叮嘱静养。可她知道,真正的伤口不在肩上。它在灵魂深处,被那个镜中的微笑狠狠撕裂。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在堆满抱枕的沙发角落闪烁着幽光。
又是它。
林薇的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她屏住呼吸,僵硬地伸出手,指尖冰凉,划开屏幕。
**未知号码:**
**还有三小时。镜子准备好了吗**
嗡——
大脑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冰冷的恐惧如同毒液,顺着脊椎快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三小时什么三小时第七夜的最后三小时它……它要来了从镜子里
她猛地抬头,视线如同受惊的飞鸟,仓皇地在客厅里扫视。巨大的电视屏幕里,主持人夸张的笑容扭曲变形。光洁的黑色电视屏幕边框,像一面窄窄的镜子,映出她身后客厅的一角。就在那狭窄的倒影边缘,沙发扶手的阴影里……
一个极其模糊的、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轮廓,正静静地坐着。
轮廓没有脸,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啊!林薇短促地惊叫一声,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沙发上弹起!遥控器脱手飞出,啪地砸在地板上。她惊恐地转身,死死盯住那个沙发角落!
空无一人。
只有沙发靠垫堆叠的褶皱,在顶灯下投下寻常的阴影。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她大口喘息,肺部却像被堵住,吸不进足够的空气。
幻觉!一定是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她用力揉搓着太阳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恐惧。
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飘向那块刚刚映出诡异轮廓的电视屏幕边框。
边框的倒影里,她身后那片空荡荡的沙发角落,此刻……空无一物。
林薇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看错了,一定是眼花了。她弯腰,想捡起遥控器。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外壳时——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电流杂音,毫无预兆地从电视音响里传出!
屏幕里那个正笑得前仰后合的主持人,他的脸……开始扭曲。
不是表情的扭曲,而是整个面部的像素,如同信号不良般,剧烈地波动、拉扯、变形!他的五官在像素的浪潮中溶解、重组,笑容被拉伸成一个无比诡异的、非人的弧度!皮肤的颜色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最恐怖的是眼睛——眼眶的位置,像素疯狂地扭曲、凝聚,最终变成了两个深不见底的、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深处,仿佛有无尽的恶意在翻涌!
呃……呃啊……主持人原本爽朗的笑声,在电流杂音中扭曲变形,变成了一种如同砂纸摩擦喉咙的、断断续续的、意义不明的呻吟!
啊——!!!林薇魂飞魄散,尖叫着连连后退,身体重重撞在身后的吧台上,震得上面的玻璃杯叮当作响!她死死捂住耳朵,但那扭曲的呻吟和刺耳的电流声,却如同跗骨之蛆,直接钻进她的脑髓!
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第九章
扭曲
电视屏幕里那个像素扭曲、眼眶变成黑色漩涡的主持人,他那双恐怖的眼睛,竟然……缓缓地转动了!
不是看向镜头,而是……穿透了屏幕的物理界限,如同实质般,死死地、怨毒地……钉在了屏幕外林薇的身上!
一股冰冷粘腻的注视感瞬间攫住了林薇!仿佛有无形的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感觉自己被那漩涡般的目光锁定了,动弹不得!
砰!
一声闷响!电视屏幕猛地一黑!所有扭曲的图像、电流杂音、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感,瞬间消失!
客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薇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滑落。她惊魂未定,死死盯着那面漆黑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电视屏幕,仿佛那里随时会再次爬出什么恐怖的东西。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不是短信的嗡鸣,而是……电话铃声!尖锐、急促,如同催命的丧钟!
林薇像被电击,浑身一颤!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碎裂的蛛网下,清晰地显示着来电号码:
**未知号码**
又是它!
接还是不接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想扔掉手机。但那铃声如同魔咒,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诡异力量,穿透她的恐惧,直抵神经末梢。鬼使神差地,她颤抖着,用冰冷僵硬的手指,划向了接听键。
……
听筒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一种奇特的、如同置身于巨大空旷洞穴般的、带着轻微回响的沉默。
林薇屏住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突然。
一个声音,极其轻微地,贴着听筒响起。
不是说话声。
是……布料摩擦的声音。
沙……沙……沙……
缓慢,轻柔,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就像……有人在穿着一条洗得发白、布料粗糙的碎花布裙,在电话那头,极其缓慢地……来回踱步。
沙……沙……沙……
声音清晰无比,透过听筒,直接钻进林薇的耳道,钻进她的大脑深处!那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期待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倒计时。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她猛地将手机从耳边拿开,仿佛那是一个烧红的烙铁!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地颤抖着!
啪嗒!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珠滴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客厅角落传来。
林薇猛地转头!
声音的来源,是客厅通往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吧台是大理石台面,光洁如镜。
就在那光洁如镜的吧台台面上,一滴极其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凝聚、拉长。
然后,啪嗒一声,滴落在下方同样光洁的白色瓷砖地板上。
留下一个刺目的、小小的暗红色圆点。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第十章
死神的脚步
粘稠的暗红液体,如同有生命般,正从吧台光滑的、空无一物的台面下方……无声无息地……渗出来!
像极了七日老屋客厅里,那扇木门底下渗出的……血!
不……不……林薇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顺着吧台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冰冷的地砖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刺骨的寒意。她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处不在的恐怖。
沙……沙……沙……手机听筒里,碎花布裙的摩擦声,依旧在规律地、不紧不慢地响着,如同死神的脚步。
啪嗒……啪嗒……吧台上,暗红的液体,一滴接一滴,缓慢而固执地滴落在地板,汇聚成一小滩不断扩大的、令人作呕的污迹。
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搏动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清晰,灼痛感如同烧红的针,一下下刺入骨髓。皮肤下,那紫黑色的印记边缘,那些细小的触须状纹路,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向外蔓延。
时间,在恐惧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七夜的最后三小时。
滴答,滴答。
林薇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吧台上滴落的暗红液体,已经在地板瓷砖上汇聚成了一小滩不规则的污迹,浓烈的铁锈腥气弥漫开来,与七日老屋地窖里的气味如出一辙。手机被她死死攥在手里,听筒里那沙……沙……沙……的碎花布裙摩擦声,如同魔音灌耳,持续不断地钻进她的大脑,提醒着她倒计时的迫近。
不能这样下去!会疯的!真的会疯掉的!
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最后一丝求生意志的蛮力猛地冲上头顶!林薇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手中的手机朝着远处的沙发砸了过去!
砰!
手机撞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弹了一下,滚落到地毯上。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沙沙声
第十一章
频临崩溃
冰冷的门板抵着后背,林薇蜷缩在卧室地板上,像一只被暴雨打湿翅膀的鸟,瑟瑟发抖。梳妆台上,那个装着暗红粘液的外卖蘸料盒,散发着浓烈的铁锈腥气,如同无声的嘲讽。镜子被衣服盖住大半,但刚才惊鸿一瞥的画面——那只从自己倒影肩后探出的、半透明的、意图触碰她脖颈的手——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烫印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不再灼烫,却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寒冰,源源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那紫黑色的纹路边缘,细小的触须仿佛又向外蔓延了一丝,在皮肤下勾勒出更复杂的、令人心悸的图案。
幻觉……都是幻觉……她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用这微不足道的疼痛试图唤醒理智。但梳妆台方向飘来的腥气,冰冷而真实,无情地撕碎着自欺欺人的屏障。
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面被遮盖的镜子。衣服滑落的那一角,像一道通往深渊的裂缝。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液体滴落声,再次从梳妆台方向传来。
林薇的心脏猛地一抽!她惊恐地看到,一滴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从那小小的外卖蘸料盒边缘……缓缓溢出,拉长,最终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声,滴落在光洁的梳妆台桌面上。
留下一个刺目的小红点。
紧接着,是第二滴。
粘稠的暗红,如同活物般,从那个不起眼的小盒子里,缓慢而固执地……向外渗出、滴落。
像极了七日老屋门缝下的景象,像极了公寓吧台上的噩梦重演!它无处不在!它如影随形!
不……不……林薇发出绝望的呜咽,身体向后蜷缩,后背死死抵住房门,仿佛要将自己嵌进门板里。她猛地抬手,再次死死捂住眼睛!不能看!不能再看那面镜子!不能再看那滴落的血!
视觉被强行剥夺,其他感官却在极致的恐惧中被无限放大。
嗅觉:那铁锈般的浓烈腥气,如同实质的毒雾,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沉甸甸地坠在肺叶里,每一次呼吸都带来窒息般的恶心感。
听觉:死寂。卧室里只剩下她自己狂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不,还有……那微弱的、持续不断的啪嗒……啪嗒……声,如同死神不紧不慢的秒针,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末梢。
触觉: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冰冷依旧,但那冰冷的深处,却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蠕动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些紫黑色的、蔓延的纹路,在她皮肤之下,极其缓慢地……爬行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开!带来比任何画面都更恐怖的想象!她猛地松开捂住眼睛的手,惊恐万状地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惨白的灯光下,手腕内侧的皮肤平滑。但那枚硬币大小的紫黑色符阵印记,颜色似乎更深邃了,像一块淤积了千年的污血。印记边缘,那些原本只是细微线条的触须状纹路,此刻清晰地向外延伸了至少半厘米!它们不再是静止的图案,而是在微微地……搏动着随着她的脉搏,一胀,一缩……如同有生命在呼吸!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就在印记最中心,那个扭曲最密集的节点位置,皮肤……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凸起了一点点
像一个微小的鼓包!一个即将破皮而出的……卵!
第十二章
第七次闪亮
啊——!!!林薇发出凄厉到变形的尖叫,再也无法忍受!她像疯了一样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梳妆台!目标不是镜子,而是那个滴着血的外卖蘸料盒!
她要毁掉它!毁掉这个源头!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个小塑料盒的瞬间——
滋啦——!!!
卧室顶灯,毫无预兆地疯狂闪烁起来!光线以极高的频率在刺眼的惨白和吞噬一切的黑暗之间疯狂切换!
整个世界在眼前剧烈地明灭!如同坏掉的闪光灯!
在这令人眩晕的、地狱频闪般的灯光中!
林薇惊恐地看到——
梳妆台上,那面被衣服盖住大半的圆镜,镜面上覆盖的衣服布料……在每一次灯光亮起的瞬间,都诡异地向下滑落一大截!
第一次明灭!衣服滑落到镜框边缘!
第二次明灭!衣服彻底滑落,露出下方冰冷光滑的镜面!
第三次明灭!镜面清晰地映出她因惊恐而扭曲的脸!
第四次明灭!镜中,她的脸依旧扭曲,但在她倒影的肩膀后方,那只半透明的、模糊光影构成的手……再次出现了!并且,比之前清晰了数倍!不再是轮廓,甚至能看清那光影手指的关节和指甲的模糊形状!
第五次明灭!那只手……向前探出了!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镜中她倒影的脖颈皮肤!
第六次明灭!镜中倒影的嘴角……开始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咧开那个熟悉的、冰冷的、怨毒的诡异微笑!
不——!!!林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扑向梳妆台的动作变成了绝望的挥打!她的手没有去抓蘸料盒,而是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扫向那面镜子!
哗啦——!!!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小圆镜连同旁边装着暗红液体的外卖盒,被她手臂横扫的巨大力量狠狠扫落在地!
镜子摔得粉碎!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冰晶般飞溅开来,散落一地!
那个塑料外卖盒也摔裂了,里面粘稠的暗红液体泼溅出来,在地板上蔓延开,如同绽开了一朵邪恶的花。
灯光停止了闪烁,稳定在惨白的光线下。
林薇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镜子碎了,那个血盒也破了。源头……毁掉了吗
她颤抖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手腕内侧,那紫黑色的符阵印记,搏动得更加剧烈了!印记中心那个微小的凸起,似乎又抬高了一点点!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隐隐透出底下一点更加深邃的……黑色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猛地袭来!天旋地转!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重叠!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刺穿她的鼓膜!
她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稳住身体。
视线模糊中,她惊恐地看到,地上那些泼溅开的、粘稠的暗红液体,正违背重力地、极其缓慢地……朝着那些散落在地的、大小不一的镜面碎片……汇聚过去!
如同归巢的毒蛇!
粘稠的液体蠕动着,爬上锋利的玻璃断口,浸染了破碎的镜面。每一片沾染了暗红液体的碎镜,都像一只只被血泪浸染的、充满恶意的眼睛,在惨白的灯光下,幽幽地反射着冰冷的光。
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再次攫住了林薇的意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蛮横!
她的身体,再次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双腿如同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被那股力量操控着,僵硬地、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布满碎镜和污血的狼藉之地!
不……停下……不要……她在意识深处绝望地嘶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汹涌而出,视线更加模糊。
那股力量牵引着她,最终停在了狼藉的中心。她的左脚,被操控着,缓缓抬起。
然后,带着一种冰冷而决绝的意志,狠狠地、朝着地板上最大的一块、沾染了最多暗红粘液的锋利镜片……
踩了下去!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利物刺穿皮肉的闷响!
尖锐冰冷的玻璃碎片,瞬间刺穿了她单薄的棉袜,狠狠扎进了她柔软的脚心!
剧痛!钻心刺骨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席卷全身!林薇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抽气声!鲜血,温热的、鲜红的、属于她自己的血,瞬间从伤口涌出,染红了棉袜,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与那片暗红的污迹混合在一起。
然而,身体的控制权并未因剧痛而回归。那股冰冷的意志依旧牢牢掌控着她!
她的右脚,也被操控着抬起!
目标,是另一块沾满污血的锋利碎镜!
不——!!!意识在剧痛和恐惧的深渊中发出无声的尖啸!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铃铃——!!!
一阵刺耳到极点的、毫无旋律可言的、如同无数金属片疯狂刮擦的闹铃声,猛地从她摔在客厅沙发附近的私人手机方向炸响!穿透了厚重的卧室门板,如同尖锥般狠狠刺入林薇的耳膜!
这突如其来的、极度不和谐的噪音,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扰乱性的力量!
林薇脑中那股冰冷蛮横的控制意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出现了一丝剧烈的波动和紊乱!
就是这瞬间的松动!
剧痛和求生本能点燃了林薇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趁着那控制力紊乱的间隙,猛地抬起还能活动的右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踹向近在咫尺的卧室房门!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巨力踹开!
林薇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借着踹门的反作用力,整个人连滚带爬地摔出了卧室,重重地扑倒在客厅的地毯上!
脚心传来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昏厥。但她不敢停!身后卧室里,那股冰冷混乱的意志似乎正在重新凝聚,变得更加狂暴!地上那些沾满污血的碎镜片,仿佛在无声地嗡鸣!
她手脚并用地向前爬!鲜血从她受伤的左脚渗出,在浅色的地毯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痕!目标只有一个——玄关!大门!逃离这个地狱!
她挣扎着爬过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白色茶几闯入视线。茶几上,那个装着碎花布片的外卖盒,依旧静静地摆在那里,如同一个邪恶的祭品。
她不敢看!用尽力气扭开头,继续向大门爬去。
终于!她扑到了冰冷的金属门把手前!剧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
第十三章
黑眼睛
冰冷的走廊空气凝固成冰,刺入林薇的肺叶。她瘫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像一具被抽空填充物的破布偶,每一块肌肉都在无法控制地痉挛。视线死死锁在左手腕内侧——那颗刚刚破皮而出的、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
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吸收一切光线的黑暗。如同宇宙中最深邃的孔洞,冰冷地镶嵌在紫黑色符阵扭曲的纹路中心。皮肤被顶破的细微创口边缘翻卷着,渗出一丝极淡的、几乎透明的组织液,迅速被那纯粹的黑暗吸收,不留一丝痕迹。
这只眼睛……在看她。
林薇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视线。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她自己的血肉深处,冰冷地、毫无感情地穿透出来,落在她因极致恐惧而瞪大的、属于她自己的眼球上。一种灵魂被从内部窥视、丈量、标记的亵渎感,让她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涌起浓烈的腥甜。
呃……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猛地移开视线,不敢再与那只来自体内的黑暗之眼对视。目光仓皇地扫向对面光洁的电梯门。
电梯门的金属镜面里,她的倒影依旧狼狈不堪。但更让她心脏骤停的是——在她倒影的身后,那片映照出的空荡走廊区域,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半透明轮廓,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轮廓比之前更加凝实,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没有五官的脸部阴影,似乎正注视着电梯门倒影中……她手腕的位置。
然后,在倒影里,那个轮廓……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半透明的右手。
这一次,不是指向她的后脑勺。
那光影构成的手指,极其轻柔地、如同抚摸着最珍贵的艺术品,隔空……虚虚地拂过倒影中林薇左手腕内侧的位置。
拂过那颗在倒影里同样清晰无比的……黑色眼睛。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触感,伴随着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痒,瞬间从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处扩散开来!仿佛那只镜中轮廓的手,真的穿透了空间的阻隔,直接触碰到了她皮肤下的寄生之物!
啊!林薇短促地惊叫一声,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将左手腕死死压在腹部!身体蜷缩得更紧,试图用身体隔绝那恐怖的视线和触碰!
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沉闷的震动声,从走廊尽头——她刚刚逃离的那扇紧闭的公寓大门内部——隐隐传来!
不是手机震动!那声音更低沉,更厚重,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感!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正在门内的地板上……缓缓地移动拖行
林薇的血液瞬间凉透!她惊恐地望向那扇门!是杨婆还是……那个被打碎又重新汇聚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被寄生的恐惧和脚心的剧痛!她不能留在这里!不能被堵在走廊里!
她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左脚脚心被玻璃刺穿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瞬间浸透了棉袜,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她拖着伤腿,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扑向走廊尽头的消防楼梯间!
沉重的防火门被她用肩膀狠狠撞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铁锈的冰冷空气扑面而来!楼梯间里只有昏暗的绿色应急灯光,向下延伸的楼梯如同通往更深地狱的巨口。
她不敢停留,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忍着钻心的剧痛,一步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挪动!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激起令人心慌的回音。每一次落脚,脚心的伤口都传来一阵新的、令人眩晕的剧痛,鲜血在冰冷的金属台阶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的印记。
一层。两层。三层……
她不知道自己下了多少层,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手腕内侧那只冰冷的黑色眼睛,如同一个沉默的监视器,持续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提醒着她体内蛰伏的恐怖。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瘫倒在某层楼梯间的冰冷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她大口喘息,肺部像破旧的风箱。汗水、泪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脚上的棉袜几乎被鲜血完全浸透,黏腻冰冷。
暂时……安全了
第十四章
暗红色的荧光
她虚弱地抬起左手。手腕内侧,那颗纯黑的米粒之眼,依旧冰冷地睁着,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符阵印记的紫黑色似乎更深了,边缘那些细小的触须状纹路,在应急灯惨绿的光线下,仿佛又向外蔓延了微不可察的一丝。
就在这时。
沙……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布料摩擦声,毫无预兆地,在她耳边响起!
近在咫尺!仿佛有人穿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裙,就紧贴着她,坐在她旁边的地上!
林薇浑身汗毛倒竖!猛地扭头看向身侧!
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水泥地和斑驳的墙壁!
幻觉又是该死的幻觉
不!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身侧那片冰冷的水泥地上!
就在她手肘旁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
一小块……指甲盖大小的、洗得发白的、带着陈旧污渍的……
碎花布片!
静静地躺在积满灰尘的水泥地上!
和她公寓茶几上外卖盒里那块,一模一样!甚至……上面的碎花图案都仿佛能拼合起来!
它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什么时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像被针扎一样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墙壁上!
沙……
那布料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来源……在她身后!
林薇猛地回头!
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墙壁上方,距离地面约一米五的高度,镶嵌着一块小小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消防栓指示牌。指示牌的外壳是廉价的塑料,边缘早已磨损泛黄。
就在那块指示牌光洁的、布满划痕的塑料面板上!
如同水汽凝结,又像是劣质屏幕的显示故障——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半透明的女性轮廓,正由模糊的光点和扭曲的线条迅速凝聚、显现!
它不再是模糊的影子!它的身体由无数细微的、不断闪烁的光粒构成,如同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裙摆的褶皱,枯黄发丝的飘动,都清晰可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由一片更加深邃、不断旋转的黑暗光点构成,正低头俯视着下方瘫坐在地、惊恐万状的林薇!
一股冰冷、粘腻、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林薇从头到脚浇透!比电梯门倒影中的注视感强烈百倍!仿佛那个东西,真的通过这块破旧的指示牌塑料面板,降临到了这个空间!
呃……林薇喉咙里发出窒息般的抽气声,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颗黑色的眼睛!她感觉手腕内侧的符阵印记瞬间变得滚烫!那颗纯黑的米粒之眼剧烈地搏动起来!仿佛在回应那来自指示牌的注视!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是——她感觉到自己左臂的肌肉,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不是痉挛!是某种……牵引!仿佛皮肤下埋着看不见的丝线,正被那指示牌中的光影轮廓……缓缓拉动!
不……不……林薇绝望地摇头,右手死死抓住左臂,试图阻止那诡异的抽搐!但毫无作用!那股牵引的力量来自血肉深处,来自那颗冰冷的黑眼!
指示牌塑料面板上,那个由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它那只同样由闪烁光点构成的、半透明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向瘫坐在地的林薇。
然后,那只光点构成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在空中勾勒起来。
没有实体。没有声音。
但就在它手指开始移动的瞬间!
嘶——!
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无数细针同时刺入皮下的尖锐刺痛感,猛地从林薇的左手腕内侧爆发!沿着左前臂内侧的皮肤,闪电般向上蔓延!
啊——!!!林薇发出凄厉的惨叫!剧痛让她瞬间蜷缩成一团!她惊恐地看向自己的左臂!
在昏暗惨绿的应急灯光下,她左前臂内侧原本光滑的皮肤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一道道扭曲的、散发着微弱的暗红色荧光的……线条!
那些线条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在皮肤下快速游走、交织、蔓延!伴随着每一道线条的浮现,都带来一阵新的、令人疯狂的尖锐刺痛!它们以手腕内侧那颗搏动的黑色眼睛为源头,如同邪恶的藤蔓,迅速向上攀爬!
线条扭曲盘绕,充满了令人极度不适的尖角和难以理解的符号!赫然与七日老屋地窖地面上、那个用鲜血绘制的巨大邪恶符阵……一模一样!
它在以她的皮肤为画布!以她的血肉为颜料!用剧痛为刻刀,将那个诅咒的符阵,一笔一划地……蚀刻在她的手臂上!
停下!求求你停下!林薇在剧痛中哭喊哀求,右手徒劳地抓挠着左臂浮现符阵纹路的皮肤,指甲划出血痕,却无法阻止那符阵的蔓延!皮肤下的刺痛感如同跗骨之蛆,随着符阵线条的延伸而同步移动!
指示牌塑料面板上,那个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依旧在无声地勾勒着。它的动作优雅而冰冷,仿佛一位沉浸在自己作品中的艺术家。随着它指尖每一次微小的移动,林薇手臂上的符阵线条就浮现出新的扭曲轨迹,剧痛也随之加剧!
符阵蔓延的速度极快!暗红色的荧光线条已经覆盖了她整个左前臂内侧,如同一条条燃烧的毒蛇,正朝着上臂和肩头噬咬而去!剧痛如同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冷汗浸透了她的衣服,眼前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就在那散发着不祥荧光的符阵线条即将越过手肘,向上臂蔓延的瞬间——
哐当!
第十五章
扭曲的轮廓
消防楼梯间沉重的防火门,在更高一层,被人猛地推开!金属撞击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一个粗犷的、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男声响起:谁在下面!干什么呢!
是物业保安!巡逻的保安听到了动静!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人气的喝问声,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
指示牌塑料面板上,那个正在作画的光点碎花裙轮廓,如同受到强干扰的信号,猛地剧烈闪烁、扭曲了一下!
林薇左臂皮肤下那疯狂蔓延的刺痛感和符阵荧光线条,如同被瞬间掐断的电流,骤然停止!
剧痛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皮肤上残留的、如同被无数细针扎过的灼热麻木感。那些刚刚浮现的、散发着暗红荧光的扭曲符阵线条,如同褪色的纹身,光芒迅速黯淡、消散,只在她左前臂内侧的皮肤上,留下了一片片不规则的、如同毛细血管破裂般的淡红色淤痕。淤痕的走向,依稀还能辨认出那邪恶符阵的扭曲轮廓。
那颗嵌在手腕符阵中心的纯黑米粒之眼,也停止了剧烈的搏动,恢复了冰冷的注视状态。
喂!说话!下面的人!保安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从上层楼梯快速接近。
林薇瘫软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残留的剧痛让她动弹不得。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那块指示牌。
塑料面板上,空空如也。只有积满的灰尘和几道陈旧的划痕。仿佛刚才那恐怖的光影轮廓和无声的蚀刻酷刑,从未发生过。
只有左臂皮肤上残留的刺痛和那片淡红色的淤痕,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非人的折磨。
保安的手电光柱扫了下来,刺眼的光线晃得她睁不开眼。
老天!小姐!你怎么了!这么多血!保安看到林薇的惨状和地上的血迹,声音充满了惊愕。
林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抽气声。眼泪混合着冷汗和血污,再次汹涌而出。获救的庆幸和体内那冰冷存在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彻底崩溃。
手腕内侧,那颗纯黑的米粒之眼,在保安手电筒的光线下,冰冷地反射着一点幽光。
保安粗粝的惊呼和刺眼的手电光柱,像一道生硬的闸门,暂时截断了那几乎将林薇灵魂撕裂的恐怖洪流。她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淹没四肢百骸,与左臂皮肤下残留的、如同亿万细针扎过的灼热麻木感交织在一起。眼泪、冷汗和脚心伤口渗出的血水混合着灰尘,在她脸上糊成一片狼狈的泥泞。
小姐!醒醒!撑着点!保安大叔的声音带着惊惶和强装的镇定,手忙脚乱地掏出对讲机,喂喂!值班室!C栋消防梯七层!有人受伤!流了很多血!快叫救护车!快!
杂乱的脚步声和更多保安赶来的嘈杂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林薇的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致的恐惧中浮沉,视线模糊。她唯一能清晰感知的,是左手腕内侧那块皮肤——冰冷,坚硬,仿佛镶嵌着一颗不属于她的、来自深渊的黑曜石。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在保安手电筒晃动扫过的光线里,偶尔反射出一丝冰冷幽邃的光,如同宇宙中最深的孔洞,持续不断地散发着阴冷的注视。
别怕,救护车马上来了!有人试图扶起她,粗糙的手掌碰到她左臂的皮肤。
啊!林薇猛地一缩,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左臂内侧那片淡红色的、如同毛细血管破裂的淤痕区域,被触碰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皮肤下那些刚刚被强行蚀刻过的神经末梢再次被唤醒!
保安吓了一跳,缩回手:对、对不起!你胳膊也伤了
林薇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用右手紧紧护住左臂和手腕,身体因疼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她不敢看那块淤痕,更不敢看淤痕中心那颗冰冷的黑眼。
救护车刺耳的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凌晨的死寂。
消毒水的气味冰冷而刺鼻。
中心医院急诊室的灯光亮得晃眼。林薇像一件破损的物品,被放在移动担架床上推进处理室。失血和剧痛让她意识模糊,但手腕内侧那持续不断的冰冷注视,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无法真正昏厥。
左脚严重撕裂伤,疑似被锐器刺穿,需要清创缝合!肩部伤口有感染迹象!血压偏低,准备补液!医生冷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职业性的快速判断。冰冷的剪刀剪开她染血的棉袜和睡衣袖子,暴露出狰狞的伤口和左臂内侧那片异常醒目的淡红色淤痕。
嘶……处理她左脚的护士看到脚心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倒抽一口冷气。另一位护士拿着消毒棉球准备处理她左臂的擦伤,目光触及那片形状诡异、颜色异常的淤痕时,动作顿住了。
医生,您看这个……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困惑。
戴着口罩的医生凑近,仔细查看林薇左臂内侧。惨白的无影灯下,那片淡红色的淤痕显得格外清晰。它并非普通的皮下出血,那些扭曲盘绕的线条走向,隐隐构成一个令人极度不适的、充满尖角的复杂图案,中心位置那片皮肤的颜色尤其深暗,几乎接近紫黑,仿佛淤积着某种不祥的物质。
更诡异的是,就在那片紫黑色的中心区域,似乎……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凸起
医生皱了皱眉,出于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想轻轻触碰一下那片异常的皮肤,检查是否有硬结或感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紫黑色中心区域的瞬间——
林薇的身体猛地一颤!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腻的抗拒感,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从那片皮肤下爆发出来!并非她的主观意识,而是来自血肉深处那个寄生之物的本能排斥!
同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眼前急诊室明亮的灯光、医生护士的身影、白色的墙壁……所有的景象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变形!如同被投入一个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耳边响起尖锐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耳鸣!
呃啊!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猛地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
小心!护士连忙扶住她。
第十六章
低血糖
医生也吓了一跳,迅速收回手:怎么回事低血糖反应还是疼痛性休克快,测个血糖!
医生没有再触碰那片淤痕。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剩下强烈的恶心和虚弱。林薇紧闭着眼,冷汗涔涔而下。她能感觉到,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黑眼,似乎满意地蛰伏下去,那股强烈的抗拒感和眩晕也随之消失。
它在保护自己……或者说,保护它寄生的领地不被外界探查。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任何直接的伤害都更令人绝望。
接下来的清创缝合过程,在局部麻醉下进行。冰冷的器械触碰皮肉,缝合线穿过伤口的感觉,都变得遥远而麻木。林薇的感官,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包裹,大部分注意力都被牢牢吸附在左手腕内侧那片小小的、冰冷的区域。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颗眼睛的存在。它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异物,冰冷,坚硬,带着一种非生命的、纯粹的恶念。它没有思维,只有一种冰冷而原始的存在意志——观察,蛰伏,等待。
等待什么
缝合结束,她被推入一间双人病房。同房是一位熟睡的老太太。窗帘紧闭,隔绝了外面的天色。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和一个医院提供的塑料漱口杯。墙壁是单调的米白色。
护士给她挂上消炎和营养的点滴,叮嘱了几句,关掉了大灯,只留下墙角一盏昏暗的地灯,便离开了。
病房陷入一片昏沉的寂静。只有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轻微声响,和隔壁床老太太均匀的鼾声。
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下来,眼皮沉重得几乎黏在一起。脚心的伤口在麻醉消退后开始传来阵阵闷痛,肩膀的伤也隐隐作痛。但这些肉体上的疼痛,在手腕内侧那持续不断的冰冷注视下,都显得微不足道。
林薇侧躺着,受伤的左脚小心地搁在软垫上。右手下意识地、紧紧地覆盖在左手腕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来自体内的窥视。但冰冷的触感依旧清晰地透过皮肤传来。
她不敢睡。每一次意识沉沦的边缘,七日老屋的片段、公寓里的滴血吧台、卧室镜中探出的手、楼梯间指示牌上蚀刻符阵的光影轮廓……所有的恐怖画面都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现,每一次都让她心脏骤停,瞬间惊醒。
时间在昏沉与惊醒的拉锯中缓慢流逝。窗外的天色似乎微微亮了一些,透进窗帘缝隙的光线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模糊的白线。
口干舌燥。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林薇挣扎着微微撑起身体,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水杯和那个透明的塑料漱口杯。
水杯是普通的白色陶瓷杯。
而那个漱口杯……是透明的塑料材质,杯壁光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面小小的、圆形的……镜子。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透明的塑料漱口杯上。
杯壁上,模糊地映出病房的倒影:昏暗的灯光,白色的墙壁,点滴架,还有……她自己侧躺在病床上的模糊轮廓。
倒影很模糊,扭曲变形。
但就在那模糊的倒影中,在她自己轮廓的左手腕位置……
一个极其微小、却无比清晰的、纯粹的黑色圆点,正清晰地映在透明的塑料杯壁上!
是那颗眼睛的倒影!
它在看着杯壁外的她!
更让林薇血液冻结的是——
在杯壁倒影中,她模糊身影的肩膀后方,那片映着白色墙壁的区域……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布裙的、半透明的女性轮廓,正由无数极其细微的光点迅速凝聚、显现!比楼梯间指示牌上的更加凝实,更加清晰!
轮廓的脸部,那片深邃的阴影,正低头注视着倒影中林薇手腕上的那个黑点。
然后,在杯壁的倒影里,那个碎花裙轮廓……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半透明的右手。
光影构成的手指,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优雅和冰冷,隔空……轻轻地点了点倒影中林薇左手腕内侧的位置。
轻轻一点。
就在它指尖虚点的瞬间!
林薇左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纯黑米粒之眼,猛地一颤!
一股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愉悦感
不,不是愉悦!是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类似于满足或者共鸣的诡异情绪波动,瞬间从那颗眼睛深处传递出来,如同细微的电流,瞬间蔓延至林薇的整个手臂,甚至冲击着她的大脑!
与此同时,她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那颗眼睛……似乎……极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它在转动!它在调整视线!它在回应那镜中轮廓的触碰!
嗬……林薇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濒死般的抽气,巨大的恐惧让她瞬间窒息!她像被毒蛇咬到一样猛地缩回右手,身体剧烈地向后蜷缩,带动着输液管一阵晃动!
哗啦!
慌乱中,她的右手手肘狠狠撞到了床头柜上的陶瓷水杯!
水杯倾倒,半杯冷水泼洒出来,瞬间淋湿了那个透明的塑料漱口杯,也溅湿了柜面!
水珠顺着光滑的塑料杯壁迅速流淌、汇聚。
就在水流淌过的瞬间!
林薇惊恐地看到——
那个透明的塑料漱口杯杯壁上,那个由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在水流的折射和扭曲下,影像被瞬间放大、拉长、变形!
它那半透明的光影身体仿佛被水流赋予了短暂的实体,在水幕中剧烈地波动、摇曳!那张没有五官的阴影面孔,在水流的扭曲下,仿佛咧开了一个无声的、巨大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而倒映在水幕扭曲影像中的、林薇自己手腕上的那颗黑色眼睛,也仿佛被水流激活,在倒影中剧烈地搏动、放大!如同一个在深水中睁开的、贪婪的黑色漩涡!
啊——!!!
林薇再也无法承受!她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抓起那个湿漉漉的塑料漱口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砸向病房光洁的米白色墙壁!
砰!
塑料杯撞在坚硬的墙面上,弹了一下,滚落在地,没有碎裂。
杯壁上的水珠飞溅开来。
那个由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在水珠溅落的瞬间,如同被惊扰的萤火虫群,瞬间溃散、消失。杯壁上只剩下模糊的水痕和她自己惊恐扭曲的倒影。
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黑眼,也停止了搏动和愉悦的波动,恢复了死寂的注视状态。
病房里死寂一片。
只有林薇粗重、惊恐的喘息声,和隔壁床老太太被惊醒后不满的嘟囔声。
她蜷缩在病床上,浑身湿冷,身体因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左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黑色眼睛,如同一个永恒的诅咒烙印,无声地宣告着:
镜中的阴影,已与她血肉共生。
它在生长。
它在观察。
它在等待下一次……镜面的呼唤。
第十七章
蛰伏下去
病房里死寂的余波被隔壁床老太太不满的嘟囔声搅动,随即又被更深的沉寂吞没。林薇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皮囊,只有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证明她还活着。冷水泼洒的凉意还残留在手臂和衣襟上,混合着冷汗,带来刺骨的寒意。但她感觉不到冷。所有的感官都被左手腕内侧那块小小的、坚硬的、冰冷的存在所攫取。
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
它不再仅仅是注视。在经历了塑料杯水幕中那扭曲的共鸣之后,林薇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更深的、更令人毛骨悚然的连接被建立了。它像一根无形的、冰冷的探针,从她的血肉深处,缓慢而坚定地刺探着她的意识边缘。每一次细微的搏动(那已不再是单纯的物理搏动,更像一种冰冷的能量脉动),都带来一阵微弱的、如同冰水渗入沙地的眩晕感,伴随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破碎的……感知碎片
不是图像。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意图流。
一种对光的贪婪渴求。
一种对镜面的原始亲近。
一种……对她自身恐惧的……滋养
这个念头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几乎呕吐出来。她拼命地、徒劳地在意识深处筑起堤坝,试图隔绝那冰冷探针的刺探,但那堤坝脆弱得像纸糊的,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新的、细小的裂痕。
姑娘你没事吧隔壁床的老太太似乎终于被刚才的尖叫和混乱彻底惊醒,声音带着睡意和担忧,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瞬间填满了病房一角,驱散了部分昏暗。
光线!
就在灯光亮起的刹那!
林薇左手腕内侧,那颗纯黑的米粒之眼,如同被激活的探测器,猛地聚焦!
一股极其强烈、冰冷的渴望感,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从那颗眼睛深处爆发出来,蛮横地冲撞着她的意识堤坝!它想要那光线!它想要更直接地看!
呃!林薇闷哼一声,左手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手臂内侧那片淡红色的、如同符阵蚀刻残留的淤痕区域,皮肤下的刺痛感骤然加剧!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同时震动!
她惊恐地看到,在昏黄的灯光下,自己左手腕的皮肤,正以那颗黑眼为中心,极其轻微地、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地……向内凹陷仿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地……吮吸着投射下来的光线!
姑娘脸色怎么这么白要不要叫护士老太太的声音带着真切的关心,试图坐起身来看得更清楚些。
别……别开灯!林薇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几乎是尖叫出来,关掉!求求你关掉灯!
老太太被她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手停在开关上,有些无措:啊好好,关掉关掉……昏黄的床头灯熄灭了,病房重新陷入昏暗的地灯阴影里。
光线消失的瞬间,手腕内侧那股强烈的、贪婪的吮吸渴望和皮肤的刺痛感,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那颗冰冷的黑眼似乎满足地蛰伏下去,恢复了对周围环境更常规的冰冷注视。但林薇能感觉到,那根冰冷的探针,依旧固执地停留在她的意识边缘,如同潜伏的毒蛇。
谢谢……林薇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将脸深深埋进枕头,身体蜷缩得更紧,右手死死捂住左腕,仿佛要将那颗邪恶的眼睛连同整条手臂都藏起来。黑暗成了她此刻唯一的庇护所,隔绝了光,也暂时隔绝了那东西对光的贪婪索取。
时间在极致的疲惫和恐惧中缓慢爬行。点滴瓶里的液体一点点下降。脚心和肩膀的伤口在止痛药的作用下传来麻木的钝痛。隔壁老太太似乎又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林薇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拉扯。每一次沉入昏睡的黑暗,都仿佛会被拖入更深、更粘稠的噩梦泥潭——七日老屋滴血的门缝、公寓吧台渗出的暗红、镜中探出的惨白手臂、楼梯间指示牌上蚀刻符阵的光影……所有的恐怖画面都交织在一起,最终定格在塑料杯水幕中那个扭曲放大的、无声狞笑的碎花裙光影轮廓上!每一次都让她心脏骤停,窒息般惊醒。
就在这种半昏半醒、意识模糊的状态下……
一种新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直接在她混沌的脑海深处……响起了。
不是耳朵听到的声音。
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低语。
极度细微。极度扭曲。如同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缓慢地刮擦,又像是信号极度不良的收音机里传出的、被拉长变调的呓语。
无法分辨音节,更无法理解含义。
但那低语中蕴含的冰冷、怨毒、以及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的质感,却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林薇意识中那本就摇摇欲坠的堤坝!
呃啊……她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猛地睁开眼,瞳孔在黑暗中因极致的惊骇而放大!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胸骨!
是它!是那个东西!那个镜中的碎花裙恶灵!它在试图……和她沟通!用这种来自深渊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呓语!
低语持续着,断断续续,时强时弱。每一次刮擦般的声音响起,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仿佛大脑被一只冰冷的手粗暴地搅动。更让她惊恐的是,左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黑眼,随着这脑海中的低语,同步地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冰冷的共鸣脉动!仿佛一个接收器,在解析并传递着那来自镜中深渊的信号!
滚……滚出去……林薇在意识深处绝望地嘶吼,用尽全部意志力试图屏蔽那可怕的低语。她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但这毫无作用,那声音来自内部!
就在这时!
第十八章
生命体征
嘀嘀……嘀嘀……
病房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代表生命体征平稳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变了调!
不再是平稳的嘀嘀声。
声音变得尖锐!急促!如同警报被拉响!
嘀!嘀!嘀!嘀——!
刺耳的高频警报声瞬间撕裂了病房的死寂!
隔壁床的老太太被彻底惊醒:怎么了!怎么了!
林薇也惊骇地看向自己床边的心电监护仪屏幕!屏幕上,代表她心率的那条绿色波形线,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疯狂地上下窜动!峰值瞬间冲破了屏幕顶格!仪器发出尖锐的、持续不断的警报声!
护士!护士!老太太慌了,拼命按着床头的呼叫铃。
林薇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快得让她喘不过气!但诡异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强烈的心悸或不适!这疯狂的心跳……似乎并非完全来源于她自身的生理反应
是它!是手腕上那个东西!是脑海中那冰冷的低语!它们像无形的干扰源,正在疯狂地扰乱连接在她身上的电极,扭曲着仪器读取的信号!
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值班护士和一名医生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被刺耳的警报声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医生快速冲到林薇床边,目光锐利地扫过监护仪屏幕上那如同癫痫发作般的疯狂波形,又看向林薇惨白惊恐的脸,你感觉怎么样心慌吗胸闷吗
我……我不知道……林薇声音颤抖,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它……它在叫……在我脑子里叫……
什么在叫冷静!深呼吸!医生皱着眉,显然没理解她的意思,以为是惊吓过度的胡言乱语。他迅速检查着林薇的瞳孔、颈动脉,同时命令护士,电极是不是松了重新贴一下!快!
护士连忙上前,解开林薇病号服的衣扣,准备重新固定胸前的电极片。
就在护士的手指触碰到林薇胸口皮肤的瞬间——
滋啦——!!!
病房墙壁上悬挂着的那台处于待机状态的老旧电视机,屏幕猛地亮起一片刺眼的雪花!巨大的电流噪音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
啊!护士被吓得尖叫一声,缩回手。
医生和老太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看向电视。
惨白的、不断跳动的雪花点布满了整个屏幕,刺耳的噪音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但就在这剧烈的雪花干扰中!
一张脸!
一张由扭曲、闪烁的雪花点和粗粝扫描线勉强构成的、极度模糊、极度变形的脸,正艰难地在屏幕中央浮现出来!
那张脸……惨白!僵硬!没有鼻子!嘴巴的位置,被一道由跳动的黑色扫描线构成的、歪歪扭扭的缝线死死封住!
是那个人偶的脸!是七日老屋地窖里那个穿着碎花裙的恐怖人偶的脸!
更让人魂飞魄散的是——
在这张由雪花和扫描线构成的、扭曲变形的恐怖人偶脸庞的……眉心位置!
一个纯粹的、深邃的、由最密集的黑色雪花点凝聚而成的……黑色圆点!
如同第三只眼!
冰冷地、怨毒地……穿透了跳动的雪花屏幕,死死地盯着病房里的所有人!
啊——!!!隔壁床的老太太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双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护士吓得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
医生也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瞪着那诡异的电视屏幕,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而林薇……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清晰地感觉到,左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黑眼,在电视屏幕中那个第三只眼出现的瞬间,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兴奋脉动!
与此同时,她脑海深处那如同刮擦铁片的扭曲低语,陡然变得清晰、高亢!充满了某种冰冷的……召唤意味!
电视屏幕上,那个由雪花和扫描线构成的恐怖人偶脸庞,那被黑色扫描线缝死的嘴巴位置,极其艰难地、扭曲地……向上拉扯着。
咧开了一个无声的、充满了极致恶意的……
诡异微笑。
林薇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牵引,从恐怖的电视屏幕,缓缓移向自己左手腕内侧。
那颗冰冷的黑色米粒之眼,正清晰地倒映在病房光洁的金属点滴架杆上。
在倒影里,那颗眼睛……似乎比现实中看到的……更大了一些
并且,在它深邃的黑色边缘,极其细微地……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
像一颗……即将萌芽的种子
第十九章
第三只眼
电视屏幕里那张由疯狂跳动的雪花点和粗粝扫描线扭曲而成的恐怖人偶脸庞,带着眉心处那深邃冰冷的第三只眼,无声地咧着那被黑色扫描线缝死的、充满极致恶意的笑容。刺耳的电流噪音如同亿万只毒蜂在病房里疯狂振翅,钻入耳膜,撕扯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呃啊——!隔壁床老太太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软倒,彻底昏死过去。
鬼……鬼啊!年轻护士瘫软在地,牙齿咯咯作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涣散。
医生脸色煞白如纸,呼吸急促,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那跳动着邪恶影像的屏幕,职业的冷静被碾得粉碎。
而风暴的中心——林薇。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冻结、被撕裂、被那屏幕深处穿透而来的冰冷注视钉在了病床上!左手腕内侧,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在电视屏幕中第三只眼出现的瞬间,爆发出的冰冷兴奋脉动,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通她的脊椎!脑海深处,那如同生锈铁片刮擦般的扭曲低语,陡然变得高亢、清晰,充满了某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召唤!
来……
容器……
归……位……
破碎的音节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林薇混沌的意识!伴随着低语,手腕那颗冰冷的黑眼同步传递来一阵阵强烈的、近乎贪婪的渴望!它渴望靠近!渴望融入那屏幕中跳动的雪花!渴望回归那镜中恶灵所指示的……位!
这股由内而外的、冰冷蛮横的意志,瞬间压垮了林薇残存的抵抗!她的身体再次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剧痛的左脚似乎失去了知觉,她猛地掀开被子,被牵引着,僵硬地、一步、一步……朝着那跳动着恐怖人偶脸庞的电视机……挪动过去!
别过去!回来!医生惊骇地大喊,下意识地想去阻拦,却被护士死死拉住,别碰她!那……那东西……
林薇充耳不闻。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瞳孔里倒映着疯狂闪烁的雪花和那张扭曲的笑脸。每一步挪动都牵动脚心的伤口,鲜血再次从包扎的纱布下渗出,在洁白的床单和冰冷的地板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但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手腕内侧那颗眼睛传来的、冰冷刺骨的催促。
近了。更近了。
屏幕上那张扭曲的人偶脸庞似乎笑得更深了,眉心的黑色第三只眼如同漩涡,散发着致命的吸力。
就在林薇颤抖的、被操控的左手,即将触碰到冰冷电视屏幕的瞬间——
啪!
一声清脆的断电声!
病房陷入一片彻底的黑暗!只有墙角那盏昏暗的地灯还顽强地亮着微光!
刺耳的电流噪音和疯狂的雪花屏幕影像,如同被掐断的电源,瞬间消失!
是跳闸还是……某种力量的干预
那冰冷蛮横的召唤意志和脑海中的低语,如同被硬生生切断的信号,戛然而止!手腕内侧那颗黑眼的兴奋脉动也骤然平息,恢复了冰冷死寂的注视状态,但林薇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被强行打断的……暴戾与不甘。
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巨大的脱力感和脚心撕裂般的剧痛同时袭来!林薇双腿一软,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距离那台漆黑的电视机只有咫尺之遥。
灯!快开灯!医生惊魂未定地吼道。
第二十章
警方调查
护士颤抖着摸索到开关,啪嗒几声,病房顶灯重新亮起,驱散了令人心悸的黑暗。
光明重现。电视机屏幕漆黑一片,仿佛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从未发生。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臭氧味,地上林薇留下的血迹,隔壁床昏迷不醒的老太太,以及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护士,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恐怖。
快!救人!医生强行压下恐惧,扑向昏迷的老太太检查生命体征。护士也挣扎着爬起,手忙脚乱地呼叫支援。
一片混乱中,林薇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电视柜。她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捂着自己的左手腕,仿佛要将那颗邪恶的眼睛连同整条手臂都压碎在胸口。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浸透了病号服,身体因为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结束了又一次……暂时结束了
手腕内侧,冰冷依旧。但这一次,在那冰冷的死寂深处,林薇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满
以及……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盘踞、等待下一次攻击契机的……蛰伏。
混乱持续了很久。更多的医护人员涌入,将昏迷的老太太紧急推走抢救。护士也被扶出去休息。医生脸色极其难看,给林薇重新处理了崩裂的脚伤,注射了更大剂量的镇定剂,并严厉叮嘱护士加强看护,同时隐晦地提及可能需要精神科会诊。
病房终于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林薇一人。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惨白的灯光将病房照得一片死寂。点滴管里的液体缓慢滴落。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镇定剂的药效如同粘稠的泥沼,拖拽着她的意识下沉。但手腕内侧那持续不断的冰冷注视,和意识深处那根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探针,让她无法真正沉睡。每一次意识模糊,那扭曲的雪花人偶脸、眉心的黑眼、缝死的诡异笑容……就会如同梦魇般浮现,带来窒息般的惊悸。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似乎完全黑透了。
一种新的感觉,从左手腕内侧传来。
不是搏动。不是刺痛。
是……湿冷。
极其细微的、粘腻的湿冷感。
仿佛皮肤下那颗冰冷的黑眼,正在缓慢地……分泌着什么
林薇猛地睁开眼,惊恐地抬起左手腕,凑到眼前!
在惨白的灯光下,她清晰地看到——
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周围,那紫黑色的符阵中心区域,皮肤表面……正极其缓慢地、极其缓慢地……沁出一层极其稀薄、近乎透明的……粘液!
粘液无色无味,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水光,如同清晨草叶上的露珠,但触感却冰冷粘腻!它正从那颗眼睛与皮肤相接的微小缝隙里,极其缓慢地渗出、汇聚!
随着这层粘液的渗出,林薇感觉到手腕内侧那片皮肤,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感仿佛皮肤下有什么东西被这粘液包裹、滋养,正在……缓慢地……膨胀
这个认知带来的恐惧,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绝望!它在生长!它在她血肉里筑巢!分泌粘液包裹自己!
就在这时!
咚咚咚!
病房门被敲响,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硬。
林薇浑身一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谁!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不是医生护士。
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一男一女,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带着审视的目光扫视着病房,最终落在蜷缩在病床上、脸色惨白如鬼的林薇身上。
林薇女士男警察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我们是东城区分局的。关于你邻居张桂兰女士(隔壁床老太太)突发心源性猝死一案,需要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猝死!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个老太太……死了!就在刚才的混乱之后!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
女警察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林薇凌乱的病床,地上残留的、未被完全清理干净的血迹,最后……落在了林薇死死捂在胸前的左手上。
林女士,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女警察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探究,迈步走了进来。
林薇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呼吸!不能让警察看到!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那个东西!
没……没什么……擦伤……她声音嘶哑破碎,身体本能地向后缩,将左手腕更深地藏进被子里,右手死死地按住。
擦伤女警察显然不信,她的目光更加锐利,张桂兰女士的死亡非常突然,死亡时间与你病房内发生的异常情况高度吻合。我们调取了部分初步报告,显示她在昏厥前受到了极度惊吓。我们需要知道你当时究竟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请你配合调查,把手伸出来,我们需要检查是否有其他伤情。
男警察也向前一步,无形中形成了压迫。
不……不要……林薇绝望地摇头,眼泪汹涌而出,巨大的恐惧让她语无伦次,不能看……有东西……它在里面……它在看我……
她的反应更加深了警察的怀疑。女警察眉头紧锁,语气严厉起来:林女士,请你冷静!配合警方调查是你的义务!把手拿出来!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拒绝。
林薇蜷缩着,全身都在抗拒地颤抖。警察的步步紧逼,与手腕内侧那冰冷粘液的持续渗出、那不断饱胀的恐怖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逼疯!
就在女警察似乎准备强行上前查看的瞬间——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滴声,从林薇紧捂的左手指缝间……传了出来。
声音很小,但在死寂的病房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林薇和两名警察同时僵住!
一滴……近乎透明的、粘稠冰冷的液体……正从她死死捂住的左手手指缝隙中……缓缓渗出,拉长,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滴答一声,落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留下一个微小的、迅速洇开的……湿痕。
女警察的瞳孔猛地一缩!经验告诉她,这绝不是汗液或组织液!
那是什么!她厉声喝问,一步上前!
林薇彻底崩溃!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掀开被子,不顾一切地跳下床,拖着剧痛的左脚,踉跄着冲向病房门口!她要逃!逃离警察!逃离医院!逃离这个无处可逃的世界!
拦住她!男警察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
林薇像疯了一样挥舞着双手,试图推开挡路的警察,混乱中,她一直死死捂住的左手手腕,不可避免地暴露出来!
手腕内侧,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冰冷地、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两名警察的视线中!
眼睛周围,紫黑色的皮肤异常肿胀,一层稀薄透明的粘液覆盖其上,正缓缓渗出、汇聚,滴落!
更恐怖的是——就在警察惊骇的目光聚焦在那颗黑眼上的瞬间!
林薇清晰地感觉到,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眼睛……极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那纯粹的黑色瞳孔,冰冷地、精准地……对上了离她最近的女警察那双充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人类眼睛!
无声的对视。
一只属于惊骇的人类警察。
一只属于寄生在血肉中、正在分泌粘液、冰冷生长的镜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病房里,只剩下林薇粗重绝望的喘息,警察压抑的惊骇抽气,以及……
那粘液滴落在床单上,缓慢而固执的……
滴答。
滴答。
第二十一章
能量震颤
时间冻结的病房里,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惨白的灯光下,那颗从林薇手腕血肉中睁开的、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冰冷地倒映在两名警察因极致惊骇而放大的瞳孔里。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片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皮肤被撑开的细微创口边缘,还残留着翻卷的死灰色皮肉。更恐怖的是眼睛周围——紫黑色的符阵中心区域,皮肤异常肿胀,如同一个微小的脓肿,一层稀薄透明、泛着冰冷水光的粘液正缓慢地渗出、汇聚,拉长成丝,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滴答一声,落在下方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滴答。
这轻微到极致的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却如同惊雷炸响!
呃……!女警察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般的抽气,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一步,撞在身后的男警察身上。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被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恐惧彻底淹没,死死地盯着那颗非人的黑眼,仿佛看到了地狱最深处的景象。
男警察也倒抽一口冷气,强壮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的警械,但手指却在剧烈地颤抖,动作僵在半空。他的目光同样被那诡异的眼睛牢牢钉住,脸上交织着职业性的警惕和根植于人类本能的、对未知恐怖的强烈排斥。
就在他们惊骇的目光聚焦在那颗黑眼上的瞬间!
林薇清晰地感觉到,手腕内侧那颗冰冷的眼睛……极其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那纯粹的黑色视界,冰冷地、精准地……锁定了离它最近的女警察那双充满惊骇的、属于人类的眼睛!
无声的对视。
人类与寄生之物的目光在冰冷的空气中碰撞。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腻的审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从那颗黑眼深处弥漫开来!它不再是单纯的注视,更像是一种冰冷的扫描,一种非人的、带着评估意味的……观察!观察着眼前这个被恐惧攫住的鲜活生命体!
嗬……嗬……林薇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的、绝望的抽气声。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警察的反应,感受着体内那冰冷存在的审视。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女警察的声音终于冲破喉咙,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的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男警察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制服里。
别动!林薇!举起手!慢慢把手举起来!离开你的身体!男警察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另一只手终于按在了警棍上,但动作充满了犹豫和恐惧。眼前的景象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那绝不是纹身,绝不是伤口!那是一种……活着的、邪恶的东西!
然而,就在他发出命令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嗡鸣,猛地从林薇左手腕内侧爆发出来!
不是物理的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意识的、冰冷的能量震颤!
嗡鸣响起的刹那!
病房墙壁上,那台刚刚平息不久的老旧电视机,屏幕猛地再次亮起!不是雪花,而是一片深邃、粘稠、如同搅动墨汁般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的中心,一个由无数细密跳动的黑色光点构成的、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半透明轮廓,正迅速凝聚、显现!轮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凝实!裙摆的褶皱,枯黄发丝的飘动感,都如同高清影像!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由一片更加深邃、不断旋转的黑暗光点构成,此刻正面朝着林薇和警察的方向!
一股比刚才强烈百倍、冰冷刺骨、带着实质般恶意的注视感,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病房内所有人的灵魂上!
啊!男警察发出一声闷哼,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胸口,脸色瞬间由白转青,身体剧烈摇晃!女警察更是尖叫一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林薇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几乎停止跳动!手腕内侧那颗黑眼,在电视机屏幕中轮廓出现的瞬间,传递来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愉悦和连接感!仿佛找到了源头!
更让她魂飞魄散的变化发生了!
手腕内侧那颗米粒大小的纯黑眼睛,在剧烈的嗡鸣和冰冷愉悦的驱动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原本米粒大小的黑色圆点,如同被吹胀的气球,迅速向外扩张!覆盖其上的那层稀薄透明的粘液分泌速度陡然加快,如同润滑剂般包裹着膨胀的黑色球体!紫黑色肿胀的皮肤被撑得越来越薄,近乎透明,血管在皮下虬结暴突,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色!
它……它在长大!它在变大!女警察指着林薇的手腕,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充满了歇斯底里!
阻止它!必须阻止它!男警察也彻底慌了神,巨大的恐惧压倒了职业本能,他猛地抽出警棍,但看着林薇手腕上那正在疯狂膨胀、被粘液包裹的恐怖黑色球体,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瞬间!
滋——!!!
第二十二章
黑色球体
病房里所有连接着电源的医疗设备——心电监护仪、输液泵、甚至墙角的空气净化器——屏幕猛地同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尖锐到足以刺破耳膜的电流噪音如同无数厉鬼的齐声尖啸,瞬间淹没了整个病房!
白光疯狂闪烁!噪音持续不断!
在令人眩晕的白光和噪音风暴的中心!
林薇左手腕内侧,那个被粘液包裹、膨胀到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球体,表面那层薄薄的、近乎透明的皮肤,终于……被撑到了极限!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
覆盖在黑色球体最顶端、最薄弱处的皮肤……裂开了。
不是撕裂,更像是被内部巨大的压力顶破。
一小块死灰色的皮肤碎片被粘液冲开、翻卷。
然后……
一只新的、更加完整、更加清晰的……纯黑色眼睛。
从那裂开的皮肤洞口……缓缓地、转动着……探了出来!
这只新生的眼睛,比第一颗更大!更黑!更加深邃!它嵌在粘稠冰冷的透明粘液中,如同从地狱深渊浮出的邪恶之卵,冰冷地、贪婪地……扫视着这个因它而陷入疯狂与混乱的世界!
一颗眼球。两颗眼球。
一旧一新,一大一小,如同并蒂的邪恶双瞳。
冰冷地镶嵌在林薇肿胀破裂的手腕血肉之中。
被不断分泌的、冰冷的透明粘液……缓缓包裹。
形成一个正在生长、正在成型的……茧。
噗……
那声轻微的水泡破裂音,在电流噪音的尖啸风暴中几不可闻,却如同丧钟在林薇的灵魂深处敲响。
时间,在病房惨白灯光与设备屏幕爆闪的疯狂明灭中,被拉扯、扭曲。
林薇的视线死死钉在自己左手腕上。
裂开了。
覆盖在那膨胀到乒乓球大小的黑色球体顶端的皮肤,如同熟透腐烂的果实表皮,被内部巨大的压力顶破。一小块死灰色的皮肤碎片被粘稠冰冷的透明粘液冲开、翻卷,露出下方……
一只新的眼睛。
比第一颗米粒之眼更大!更完整!更……清晰!
它从那粘液包裹的裂口处缓缓探出,如同深渊中苏醒的恶魔之卵。纯粹的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吸走周围所有的光线。没有眼白,没有虹膜,只有一片凝固的、永恒的黑暗。它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粘液,在疯狂闪烁的设备白光下,反射着冰冷滑腻的光泽。
这只新生的黑眼,甫一出现,便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冰冷的视线扫过病房里因极致恐惧而凝固的景象:爆闪的屏幕、瘫软的女警、僵持的男警、还有林薇自己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脸。
呃……林薇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巨大的惊骇让她几乎失声。不是一颗!是两颗!一大一小,如同并蒂的邪恶双瞳,冰冷地嵌在她肿胀破裂的手腕血肉之中!那不断分泌的、冰冷透明的粘液如同活物,正源源不断地从创口深处涌出,包裹着这两颗眼球,试图将它们重新包裹、连接……形成一个正在疯狂生长的、恐怖的……茧!
怪……怪物!女警察瘫软在地,指着林薇的手腕,声音嘶哑尖利,彻底崩溃,只剩下本能的、歇斯底里的恐惧。她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去,只想逃离这个地狱!
站住!不许动!男警察的怒吼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强压着翻江倒海的惊骇和源自基因深处的恐惧,额角青筋暴跳,持警棍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但他残存的职责和本能告诉他,必须控制局面!他猛地跨前一步,警棍带着破风声,并非砸向林薇的头颅,而是朝着她那只正在疯狂异变、分泌粘液的左手腕狠狠扫去!试图打掉那个东西!
就在警棍即将击中那粘液包裹的恐怖双瞳的瞬间——
嗡——!!!
一股比之前强烈百倍、冰冷刺骨的意志冲击波,猛地从林薇手腕处那颗新生的、更大的黑眼深处爆发出来!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物理攻击,而是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了男警察的意识深处!
呃啊——!男警察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前冲的动作骤然僵住!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冰墙迎面撞上!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瞬间塞入了万吨寒冰,思维被冻结,身体的控制权被一股冰冷、蛮横、充满恶意的力量瞬间剥夺!
他高举警棍的手臂,硬生生停在了半空,距离林薇的手腕只有不到十公分!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的对抗而疯狂抽搐,汗水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制服。
他的眼睛,还死死瞪着林薇的手腕,但那锐利的眼神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的、如同被擦去所有神采的玻璃珠般的呆滞。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抽气声。
林薇惊恐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那颗新生的、更大的黑眼,此刻正散发着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意志!这股意志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了空气,牢牢地缠绕、入侵了男警察的意识!
它在控制他!
就在这时,那颗新生的黑眼,极其缓慢地……再次转动了一下。
冰冷的视线落在了男警察那只僵在半空、剧烈颤抖的持棍右手上。
随着黑眼视线的移动,男警察那只如同被冻僵的右手臂,极其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般,开始极其缓慢地……移动!
不是收回,也不是落下。
而是……调转了方向!
警棍冰冷的金属顶端,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光,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从指向林薇的手腕,转向了……他自己!
转向了他自己的……太阳穴!
不……不要……林薇发出绝望的呜咽,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窒息!她明白了!它要借警察的手……自杀!
男警察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他自己的惊骇和挣扎!但这点挣扎在那冰冷蛮横的意志面前,如同螳臂当车!他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突,皮肤下的血管似乎随时会爆裂!但他的右手,依旧被那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将警棍冰冷坚硬的顶端,一点点地、坚定不移地……抵在了他自己右侧的太阳穴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空洞的眼神里终于爆发出一丝濒死的、极致的恐惧!但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变得更加急促和绝望!
第二十三章
恐怖双瞳
停下!求你停下!林薇对着自己的手腕尖叫,眼泪汹涌而出,徒劳地用右手去抓挠那两颗冰冷蠕动的眼球和不断分泌的粘液!但她的手指触碰到那粘液包裹的恐怖双瞳时,传来的只有一种滑腻冰冷的恶心感,以及一股强烈的、冰冷刺骨的排斥电流,瞬间将她弹开!
她阻止不了!
就在警棍顶端死死抵住太阳穴,男警察眼中那最后一丝神采即将被绝望彻底吞没的瞬间——
砰!
病房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
住手!警察!放下武器!
一声洪亮、威严、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怒吼,如同惊雷般在病房内炸响!
门口,出现了三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防弹背心,战术头盔,手中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僵持在病房中央的男警察和林薇!显然,外面监控或混乱的呼叫早已惊动了更高层级的应对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强大人气和威慑力的怒吼与枪口,如同投入深水中的炸弹!
林薇左手腕内侧,那颗正在操控男警察的、新生的巨大黑眼,猛地一颤!
那股冰冷蛮横的意志冲击波,如同被干扰的无线电信号,瞬间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和中断!
呃!男警察发出一声如同溺水者获救般的剧烈抽气!那控制着他手臂的恐怖力量骤然消失!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猛地向后踉跄几步,警棍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远处的地上!他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跪倒在地,剧烈地呕吐起来,脸上交织着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
特警迅速上前,两人瞬间将瘫软的男警察和门口吓晕的女警察控制住、拖离。另一名特警的枪口依旧稳稳地指向林薇,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警惕,但更多的是面对未知威胁的极度凝重。
林薇!举起双手!慢慢离开床边!趴在地上!特警厉声命令,声音在电流噪音的余波中依旧清晰有力。
病房里,设备的爆闪白光和尖锐噪音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平息。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发出代表生命终结的、单调而绝望的长鸣——那是隔壁床张桂兰老太太的生命终点。
光明重新稳定,但气氛比之前更加压抑、冰冷。
林薇瘫坐在病床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巨大的脱力感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左脚伤口崩裂的剧痛,肩膀的闷痛,此刻才迟来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她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病号服,黏腻冰冷。
她的右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左手腕,暴露在惨白的灯光和特警锐利的目光下。
那两颗冰冷的、一大一小的纯黑眼睛,依旧镶嵌在肿胀破裂的血肉之中。新生的那颗更大,如同邪恶的主脑,冰冷地注视着门口的特警。稍小的那颗如同附庸,紧挨着它。
冰冷的透明粘液,依旧在缓慢地、源源不断地从创口深处分泌出来,覆盖在眼球表面,流淌到手腕皮肤上,再一滴滴地落下,在洁白的床单上洇开一小片一小片湿冷的痕迹。
它们不再试图疯狂地膨胀和操控。但林薇能清晰地感觉到,在那冰冷粘液的包裹下,在那两颗黑眼死寂的注视深处……
一种更深的、更粘稠的、如同毒蛇在湿冷巢穴中盘踞蓄力的……蛰伏。
它在等待。
等待下一次的爆发,或者……下一次的……召唤。
特警的枪口纹丝不动,锐利的目光扫过林薇惨白的脸,扫过她脚上崩裂渗血的纱布,最终,死死地锁定在她左手腕上那两颗冰冷蠕动的眼球和不断滴落的粘液上。
他的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病房里,只剩下林薇粗重颤抖的喘息,点滴管里液体滴落的轻微声响,以及……
粘液滴落在床单上,缓慢而固执的……
滴答。
滴答。
第二十四章
皮肤下的双眼
滴答。
粘稠冰冷的透明液体,从林薇肿胀破裂的手腕滴落,在惨白床单上洇开一小片湿痕。那声音在死寂的病房里被无限放大,敲击着每一个紧绷的神经。
特警的枪口纹丝不动,黑洞洞的枪管如同深渊之眼,锁定着病床上那个蜷缩的身影。锐利的目光扫过林薇毫无血色的脸,扫过她左脚绷带上晕开的暗红,最终死死钉在她左手腕上——两颗冰冷的、一大一小的纯黑眼球,如同镶嵌在血肉中的邪恶宝石,在灯光下泛着湿冷的幽光。粘液缓慢地分泌、包裹、滴落。
林薇!最后一次警告!举起双手!趴下!特警的声音冰冷坚硬,如同钢铁摩擦。他食指稳稳地搭在扳机护圈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眼前的景象超出了所有训练手册的范畴,那手腕上的东西散发着令人骨髓发冷的非人气息。职责和本能都在尖叫:危险!极度危险!
林薇的嘴唇颤抖着,喉咙干涩发紧,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虚脱感和体内那冰冷存在的蛰伏感让她像一滩烂泥。她想动,想服从命令,但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只有左手腕那两颗眼球传来的、细微却清晰的冰冷搏动感,提醒着她体内盘踞的异物。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右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但左手,那只被诅咒的手臂,依旧无力地垂在身侧,暴露着那令人作呕的异变。
特警的眼神更加锐利,枪口微微下压了一分。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
滋——!
病房门上方,那个小小的、用于观察的方形玻璃视窗,毫无预兆地……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白霜!
不是水汽!是瞬间凝结的、厚实的冰霜!如同被极寒瞬间侵袭!冰霜迅速蔓延,几秒钟内就将整个视窗完全覆盖、封死!
病房内外彻底隔绝!
什么!特警猛地抬头看向视窗,脸色骤变!这绝非自然现象!
几乎同时!
噗…噗噗…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从林薇左手腕传来!
在特警惊骇的目光注视下!
林薇左手腕上,那两颗被粘液包裹的冰冷眼球周围,肿胀破裂的皮肤边缘……数个微小的、新的凸起……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
每一个凸起都只有针尖大小,但皮肤被顶起的形状清晰可见!它们密密麻麻,如同雨后毒蘑菇般,环绕着那两颗主眼,在紫黑色肿胀的皮肤上迅速浮现!
新的眼睛!它还在分裂!还在生长!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瞬间淹没了特警!他不再犹豫!
砰!
枪声炸响!震耳欲聋!子弹并非射向林薇,而是精准地打在她手腕旁边的金属床栏上!刺目的火花伴随着巨大的声响和金属扭曲的噪音猛地爆开!
警告射击!
巨大的声响和近距离的火光冲击,让林薇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身体剧烈一颤!
更剧烈的反应来自她的手腕!
手腕内侧,那颗新生的、更大的主眼,在枪响和火光亮起的瞬间,猛地剧烈收缩!如同受惊的毒蛇!一股冰冷到极致、带着狂暴怒意的意志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从那颗主眼深处爆发出来,狠狠刺向开枪的特警!
呃!特警闷哼一声,感觉大脑像是被冰锥狠狠凿入!眼前瞬间发黑,持枪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沉重的武器!那股冰冷的意志充满了被挑衅的暴怒和毁灭欲!
咔哒!咔哒咔哒!
病房内所有刚刚平息下去的医疗设备屏幕,再次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白光!尖锐的电流噪音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瞬间充斥整个空间!灯光也如同接触不良般剧烈明灭!
在疯狂闪烁的光影风暴中!
林薇左手腕上,那些新鼓起的针尖大小的凸起,顶端皮肤……瞬间破裂!
第二十五章
共生体
噗!噗噗噗!
数十颗……不!是上百颗!米粒大小、甚至更小的、纯粹的黑色眼点,如同邪恶的种子同时萌发,从那破裂的皮肤下……密密麻麻地……探了出来!
它们挤满了手腕内侧那片紫黑色的肿胀区域!如同一片突然睁开的、冰冷的、充满恶意的黑色复眼!每一颗微小的黑点都在疯狂闪烁的灯光下,冰冷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粘液的分泌速度陡然加快,如同汹涌的冰冷泉水,瞬间将这片新生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黑色复眼群……连同最初的两颗主眼……彻底覆盖、包裹!
手腕的肿胀瞬间加剧!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在皮下疯狂扭动!粘液如同有生命的凝胶,包裹着这团不断蠕动、搏动的恐怖眼球集合体,迅速形成一个更大的、不断搏动的、粘液包裹的……茧!
一个由冰冷粘液和上百颗邪恶眼球构成的、正在疯狂生长的……活体之茧!
开火!目标手腕!特警强忍着脑中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嘶声怒吼!眼前的景象让他彻底明白,常规手段已经失效!必须摧毁那个源头!
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
轰!!!
病房那扇厚重的、被冰霜覆盖的门,连同门框周围的墙体,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碎!砖石碎块和扭曲的金属门板如同炮弹般向内飞溅!
刺眼的白光!不是灯光!是如同正午烈日般的、毫无死角的强光!瞬间从破碎的门口汹涌而入,吞没了整个病房!将疯狂闪烁的医疗设备光芒彻底压制!
在这片纯粹、冰冷、充满压迫感的白光中!
三个身影如同鬼魅般冲了进来!
他们全身包裹在厚重的、哑光白色的全封闭式防护服中,连眼睛都被深色的护目镜覆盖,看不到一丝皮肤。动作迅捷、精准、沉默,带着一种非人的高效和冰冷。其中两人手中举着造型奇特、闪烁着蓝色电弧的方形装置,装置前端发射出聚焦的、如同实质光柱般的强光,死死锁定在林薇左手腕那个不断搏动的粘液眼球茧上!
第三个人手中则是一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造型复杂的圆筒状器械,前端如同捕兽夹般张开,对准了林薇。
强光照射下!
林薇左手腕上那个粘液包裹的眼球茧,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物,猛地剧烈抽搐、搏动起来!粘液表面瞬间蒸腾起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冰冷白气!那些刚刚探出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复眼,在强光下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地试图向粘液深处缩回!连那两颗主眼也剧烈地收缩、颤抖!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骨髓!瞬间从手腕席卷林薇全身!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弹动、扭曲!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
目标生物活性受激!抑制生效!一个毫无感情、如同电子合成的声音从其中一名白影的防护服内传出。
执行收容!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
第三名白影手中的金属器械猛地向前一递!
咔嚓!
一声清脆的金属咬合声!
那个闪烁着蓝光的、如同捕兽夹的器械前端,精准地、冰冷地……合拢!
牢牢地……铐在了林薇左手腕……那个不断搏动、蒸腾着白气的粘液眼球茧之上!
呃啊——!!!林薇的惨叫戛然而止,如同被掐断了脖子的鸡!一股难以形容的、绝对的禁锢感和冰冷的能量压制感,如同无形的铁箍,瞬间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体内那冰冷的存在发出了无声的、狂暴到极点的咆哮和挣扎,但所有挣扎的意念都被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环死死锁住、压制!
粘液茧的搏动瞬间变得微弱、滞涩。表面蒸腾的白气迅速消散。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复眼如同被瞬间冻结,凝固在粘液中,失去了所有光泽。只有最初那两颗主眼,还在极其微弱地、不甘地……收缩着,如同濒死的毒蛇。
强光依旧笼罩。白光人影沉默而高效。
一人迅速上前,将一支粗大的针管狠狠扎进林薇颈侧的静脉。冰凉的液体瞬间涌入血管,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吞没了她残存的意识。
在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林薇涣散的瞳孔,透过强光的边缘,模糊地看到——
病房破碎的门口外。
走廊刺眼的白光背景下。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极其模糊的、半透明的女性轮廓,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轮廓的脸部,那片深邃的阴影,似乎正注视着病房内发生的一切。
然后。
那轮廓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半透明的右手。
光影构成的手指,对着病房内……对着林薇被禁锢的手腕方向……
极其缓慢地……做了一个抓握的动作。
仿佛在无声地宣告:
它属于我。
意识彻底沉沦。
黑暗。
粘稠、冰冷、无边无际的黑暗。
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时间。只有一种绝对的虚无和沉重的禁锢感,如同被封存在亿万米深的海底冰层之中。
手腕处传来持续不断的、冰冷的压迫感。像被一个绝对零度的金属环死死锁住,将体内那个疯狂挣扎、咆哮的冰冷存在牢牢镇压。每一次那存在试图冲击禁锢,都带来一阵细微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刺痛,但很快又被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丝极其微弱的光感,穿透了沉重的眼皮。
林薇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聚焦。
她躺在一个狭窄的、如同金属棺材般的空间里。四壁是冰冷的、毫无缝隙的哑光白色金属。头顶是一盏散发着柔和但恒定白光的小灯。空气带着浓重的金属和消毒剂混合的冰冷气味。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正前方墙壁上,镶嵌着一块大约书本大小的、深色的、类似玻璃的观察窗。
她全身被束缚着。坚韧的合成材料束缚带,将她牢牢固定在冰冷的金属床上,连手指都无法动弹。身上穿着粗糙的白色无纺布衣服。左脚和肩膀的伤口传来包扎后的钝痛。
然后,她感觉到了它。
左手腕。
那个冰冷的金属环依旧牢牢地铐在那里。但触感……不同了。
她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转动眼球,看向自己的左手腕。
手腕被一个哑光白色的、大约两指宽的厚重金属环紧紧包裹。金属环严丝合缝,看不到任何接口或锁具,仿佛天生就长在那里。环体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般的暗纹,此刻正流淌着极其微弱的、冰蓝色的流光。
在金属环的包裹下,她只能隐约感觉到手腕内部那团东西的存在——一种冰冷的、死寂的、被深度冻结般的……蛰伏。不再有搏动,不再有粘液分泌,不再有眼睛的注视感。仿佛一个被拔掉电源的邪恶机器。
但林薇知道,它还在。它只是被压制了。如同沉睡的火山。那冰冷的金属环,既是囚笼,也是封印。
就在这时。
正前方墙壁上,那块深色的观察窗……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不是灯光。
窗内显示的,是一间同样纯白、充满冰冷科技感的房间景象。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密蓝色光线构成的立方体框架。
而在那立方体框架的中心……
静静地悬浮着一块……洗得发白、边缘磨损、沾着几点陈旧暗褐色污渍的……
碎花布裙的布料。
布料悬浮在蓝色光线的中心,微微起伏着,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旋转。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突然在林薇所在的狭小空间内响起,声音直接作用于她的耳膜:
**收容单元
SCP-CN-████-A
状态确认:稳定。**
**共生体
SCP-CN-████-B
状态确认:抑制中。**
**观测开始。记录员:Dr.███。**
声音停顿了一下。
深色观察窗内的景象切换。不再是那个悬浮布料的房间。
画面变成了一片不断扭曲、旋转的、深邃粘稠的黑暗。
在这片黑暗的中心……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碎花布裙的、由无数细密黑色光点构成的、半透明的女性轮廓,正清晰地显现出来。
轮廓没有五官的脸部阴影,正隔着观察窗的玻璃,冰冷地、无声地……注视着束缚在床上的林薇。
更准确地说……
是注视着她左手腕上……那个压制着它共生体的……冰冷金属环。
深色的观察窗内,那由黑色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它半透明的右手。
光影构成的手指,隔空……轻轻地点了点。
点在观察窗倒影中……林薇左手腕的位置。
点在……那个压制着它共生体的……金属环上。
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毁灭欲。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左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内部,被深度压制、冻结的共生体,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
如同深渊底部,被唤醒的……第一缕涟漪。
第二十六章
非人的悸动
冰冷的金属环,如同绝对零度的枷锁,死死铐在左手腕上。哑光白色的表面流淌着微弱的冰蓝色流光,像封印邪魔的符咒。林薇被束缚在纯白的金属床上,连转动眼球都显得无比艰难。视线勉强聚焦在正前方那块深色的观察窗上。
窗内,不再是悬浮碎花布的蓝色光笼。
而是一片粘稠、旋转的黑暗深渊。深渊中心,那由无数细密黑色光点构成的碎花裙轮廓,如同蛰伏在宇宙暗面的幽灵。没有五官的脸部阴影,穿透观察窗的阻隔,冰冷地钉在她手腕的金属环上。
然后,它抬起了手。
光影构成的手指,隔空,轻轻一点。
点在观察窗倒影中……金属环的位置。
咚!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搏动声,毫无预兆地在林薇的胸腔内炸开!不是心跳!是更深层、更冰冷、更……非人的悸动!
源头,正是左手腕!
被金属环死死压制的深处,那个被冻结、被深度休眠的共生体,在那隔空一指的瞬间,如同被注入了一股来自深渊的、冰冷的强心剂!猛地……悸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的搏动!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带着某种破茧般……挣扎的悸动!
呃!林薇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窒息的抽气!手腕处传来一阵强烈的、如同被电击般的冰冷酥麻感!那感觉并非纯粹的痛楚,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唤醒!
深色观察窗内,那个黑色的碎花裙轮廓,似乎……微微前倾了一点点。
隔着玻璃,无声的压迫感陡然增强!
滋……
观察窗的深色玻璃表面,毫无预兆地……浮现出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白色裂痕!裂痕以那光影指尖虚点的位置为中心,极其缓慢地……向四周蔓延!
不是物理的碎裂!更像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侵蚀、在冻结这块用于观察的屏障!
林薇瞳孔骤缩!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手腕上那冰冷的金属环内部,被镇压的共生体的悸动……变得更加剧烈了!每一次挣扎,都带来一阵新的、冰冷的冲击感,冲击着金属环的禁锢!那流淌在环体表面的微弱冰蓝色流光,似乎……黯淡了一丝
警告!收容单元
SCP-CN-████-A
外部观测屏障遭受未知力场侵蚀!侵蚀等级:Gamma!那个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陡然响起,语速比之前快了一丝,依旧毫无波澜,却透着一股金属的冷硬。
共生体
SCP-CN-████-B
生物活性异常波动!抑制力场输出功率上升至
120%!另一个电子音无缝衔接,同样冰冷。
话音刚落!
嗡——!
林薇左手腕上那个哑光白色的金属环,猛地发出一阵低沉而强劲的嗡鸣!环体表面那些原本微弱流淌的冰蓝色流光骤然变得明亮、刺眼!光芒如同有生命的电流,在细微的暗纹中疯狂奔涌!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冰冷到极致的压制力,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向手腕深处那正在挣扎悸动的共生体!
啊——!林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这一次是纯粹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仿佛手腕内部的骨头和神经正在被无数冰锥同时穿刺、碾磨!被唤醒的共生体在更强大的压制下爆发出狂暴的反抗!冰冷的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通全身!她身体在束缚带下剧烈地抽搐、痉挛,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粗糙的无纺布衣服!
压制与反抗在她的血肉之躯内激烈交锋!一方是冰冷的科技禁锢,一方是来自深渊的邪灵之力!她的身体就是战场!
观察窗深色玻璃上那些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在金属环爆发出更强蓝光的瞬间,蔓延的速度似乎……停滞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
窗内,那片粘稠黑暗深渊中心,那个黑色的碎花裙轮廓,面对骤然增强的压制,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没有后退。
它那由黑色光点构成的身影,反而……更加凝实!更加清晰!
轮廓猛地向前一倾!不再是之前的微微前倾!它整个光影构成的身体,如同要穿透那布满裂痕的观察窗,直接扑进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的……愤怒意志,如同实质的冰山,瞬间穿透了观察窗的屏障,狠狠撞入狭小的收容单元!
这股意志并非作用于林薇的身体,而是……直接锁定了她左手腕上那爆发出刺眼蓝光的金属环!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从林薇左手腕传来!
不是金属环碎裂!
第二十七章
噩梦又开始了
是金属环下方,她手腕的皮肤!
在冰冷意志的冲击和内部共生体狂暴挣扎的双重压力下,那被金属环紧箍的、已经异常肿胀脆弱的紫黑色皮肤……终于不堪重负!
一道细小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痕,沿着金属环的边缘……悄然绽开!
暗红色的、粘稠的血液,混合着之前残留的、冰冷的透明粘液,如同污秽的眼泪,极其缓慢地……从那道细小的裂痕中……渗了出来!
嘀嗒。
一滴混合着血与粘液的液体,滴落在冰冷的白色金属床上。
声音细微,却在死寂的收容单元内,如同丧钟敲响。
深色观察窗内,那个扑在玻璃上的黑色碎花裙轮廓,模糊的阴影面部,似乎……正对着那滴落的血与粘液……
无声地……咧开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极致恶意和贪婪的……
笑容。
收容失效风险等级提升至:Epsilon!
启动紧急协议
Theta!
所有非必要人员立即撤离
Sector-██!
机动特遣队
Epsilon-██(‘镜面捕手’)部署至收容单元外围!
重复!收容失效风险等级:Epsilon!启动紧急协议
Theta!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陡然变得尖锐、急促!一连串毫无感情的指令如同冰雹般砸下!整个狭小的收容单元内,顶部的白光瞬间变成了刺眼的、不断旋转闪烁的暗红色警报灯!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警报声如同亿万只厉鬼的齐声尖啸,疯狂地灌入林薇的耳中!
红光疯狂闪烁!警报声撕裂一切!
在这地狱般的声光风暴中心!
林薇左手腕上,那哑光白色的金属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蓝光,死死压制着内部狂暴的挣扎!
金属环下,那道细小的皮肤裂痕,如同邪恶的伤口,暗红的血与冰冷的粘液混合着,一滴一滴……缓慢而固执地……渗出、滴落。
深色观察窗上,蛛网般的白色裂痕,在那黑色碎花裙轮廓无声狞笑的注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蔓延!
窗内那片粘稠的黑暗深渊,仿佛沸腾起来,无数细密的黑色光点疯狂涌动,如同蓄势待发的……亿万只……眼睛。
第七夜早已过去。
但镜中的阴影,从未离开。
收容,只是另一场漫长噩梦的开始。
滴落的血与粘液,是这场战争……刚刚拉开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