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那个戴眼镜的男的就是咱食堂主任,我刚才打听了,孙大力就是给他家砌的菜窖,怪不得他老给他放水!
关秋爽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边悄悄观察江雪的反应。
江雪不搭茬,连直播都关了,专心致志炒着瓜子,香味从关秋爽家一直飘到大路上,路过的行人和附近几家邻居全都闻着味来了。
小爽啊,你家今天这瓜子炒得真香,我家那口子让我赶紧来买一斤!
给我也来一斤!哎,要不还是两斤吧!
你家这配方改良啦
这炒瓜子的小师傅我们咋没见过呢
一群七大姑八大姨一边看着江雪忙里忙外,一边和关秋爽聊起家常。关秋爽手上有条不紊地地称着瓜子,嘴角骄傲地翘起老高:
这是老江家的闺女江雪!人家可是咱林场食堂新来的大厨!老厉害啦!!!
关秋爽没料到,一提起老江家,众人竟都欲言又止地闭上了嘴。
啊......老江家啊,那个我刚才出来得急,忘了烧炕了,先回去了奥!
哎呦你看俺这记性!俺们下午还得去供销社呢!走了奥!
眼见乡亲们都像躲瘟神一样纷纷跑了,关秋爽担忧地看了一眼江雪的背影,反应极快地一把拉住最后一个妇人,手脚麻利地往她还没来得及系上的布兜里又加了一斤瓜子。
咋啦姨,咱这都乡里乡亲的,老江家咋了,跟我说说呗!
妇人有些为难地瞟了江雪一眼,见她正专心调配着香料的比例,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对话,于是小声对关秋爽说:
她家不是年初跟村长家订了亲吗,听说前两天又退亲了!
关秋爽松了一口气:
哎呀,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退亲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啊,两家还找了大队队长做见证呢!你情我愿,没啥说的!
妇人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地说:
两家大人是没啥说的,就是村长那儿子,他是真看上江雪了!他爹答应退亲了,可是他不干啊!最近天天张罗着要找江雪麻烦呢!
关雪瞬间感觉右眼皮隐隐有起跳的趋势,她眉毛一拧:
找啥麻烦!光天化日的,他还敢干啥伤天害理的事儿咋的
妇人摇了摇头,啧啧叹道:
要怪就怪江老三!收了人家的彩礼,转头就花了一半!是,退亲了,但是彩礼还没还完!村长家那小子要是拿这个说事儿,你们能咋整
话音刚落,关秋爽家门啪地一声被推开了,眼镜男气喘吁吁地呼着白气跑进来,不顾眼镜上蒙满了雾,指着江雪上气不接下气道:
那个谁......江雪!你现在赶紧回食堂,有紧急任务!
咋了江雪抬头看了看关秋爽家墙上的老式挂钟——此时才下午两点半,咱食堂不是四点备餐就来得及吗
眼镜男大手一伸,抓了两把瓜子揣进兜里,对关秋爽的死亡凝视熟视无睹:今天特殊情况,晚饭时间提前!赶紧跟我走!
哦。江雪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调料,摘下围裙,冲关秋爽摆了摆手:
那我先走啦。
眼看江雪推门就要跟眼镜男离开,关秋爽想了想刚才大姨说过的话,实在放心不下,连忙拎起棉袄把门带上:
等等我!我也去!
一路上脚打后脑勺地跑回食堂,江雪终于听明白了眼镜男到底在急什么。
你是说,是因为今天林场抢修路基,所以中午才只回来了一小半工人吃饭
对啊,要不然你咋会一个同事都见不着!他们都被紧急调到抢修点,做大锅饭去了!
路基因为啥坏了
暴雪下了半个月,这两天突然放晴,山上的雪都结冰了,把路基给顶坏了!中午回来吃饭的那一半人运气好,没被困在山上,剩下那一半人现在还在那冻着呢!保卫科也去抢险了!不抢修完谁也回不来!
听到保卫科三个字,江雪心里咯噔一下。但想到贺林铮中午和书记亲密无间的样子,她又自嘲地笑了笑。
江雪啊江雪,那只是你初到八零年代、孤苦伶仃时对温暖的贪恋,人家贺长官明显就是个暖男,对谁都暖!让你自作多情!让你丢人现眼!!!
关秋爽的声音把江雪拉回现实:
那江雪一会要准备的晚饭是给谁做的
眼镜男推了一把下滑的镜框:
山上好多人都冻坏了!一会保卫科的人把他们送回来,得让他们赶紧吃上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
江雪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菜谱。
到了食堂,江雪立刻开始着手备餐,关秋爽也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帮她打下手:
老大,打算做点儿啥
江雪正忙着把沉甸甸的冻肉搬进后厨,闻声指着绞肉机对关秋爽说道:
今晚做打卤面,你来帮我绞肉吧,我来做手擀面。
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关秋爽悄悄瞄了几眼专心揉面的江雪,还是忍不住问道:
那个......你不然找个机会,问问书记姓啥。
江雪啊了一声,手上的活停顿了几秒,随后声音低沉地回答:
问这个干啥
那万一是姐弟俩、兄妹俩呢!别整误会了!
我不在乎了。
关秋爽恨铁不成钢地使劲转着手里的绞肉机摇把,直言不讳道:
你也别嘴硬。要我说啊,你俩明显就是看对眼了,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见江雪不说话了,关秋爽干脆喋喋不休地说了下去:
那么大一瓶黄桃罐头,我家里半年才能吃上一回,还得全家老小分着吃!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巴巴的给你送来,肯定是把你放心尖尖儿上了!
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心里还能没数
关秋爽噼里啪啦像倒豆子一样说了个痛快,转头借着灯光看向沉默不语的江雪,却只见她双手深深埋进柔软的面团里,眼泪一颗又一颗,争先恐后地砸进了案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