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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萋萋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见谢遇脸色大变,跌跌撞撞地跑出门。
四下仆从撞见她顷刻间溃烂流脓的脸,皆是吓得惊声尖叫:救命!有鬼啊!
柳萋萋立刻抚上自己的脸,摸到坑坑洼洼的脓疮,指尖也沾上了粘稠腥臭的液体。
她拿起铜镜,在看清真面目的那一瞬间,面无血色。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已经让沈婳给她换上了倾国倾城的容貌......为什么会恢复成这张脸
该死的沈婳!一定是她做的手脚!
怪不得当初她会如此痛快地同意换脸,还别有深意地说等三天后的好消息,原来她早就下好套了!
想到这里,柳萋萋气得摔碎了手中的铜镜。
她心生一计,唤来婢女:春桃,去把昨日王爷宴请的几位术士请来商议要事。
待婢女离开前,她特地叮嘱: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
谢遇带着手下人封锁城门时,我已经坐上了和齐连笙回齐国的马车。
上一世,我在死前终于回忆起,第一次与齐连笙相遇的时候。
彼时,我才拜入师门,和师尊接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替齐国皇后招魂。
先皇后薨逝,齐国皇帝不顾朝中大臣反对,广招民间能人异士,为先皇后开设祭坛,招魂引灵。
世人皆知,齐国太子天生口不能言,双目无瞳,皇宫上下皆传言他是罗刹鬼转世,克尽双亲,钦天监更是断言他活不过十五。
先皇后诞下齐连笙之时,死于难产。
陛下顾念先皇后的遗嘱,并未废弃他,只圈出一方冷宫小院,将齐连笙豢养在深宫中。
师尊与各路术士筹谋法坛时,我闲着无聊,掐了个决,变幻出一群纸人,跟随它们的指引翻进了那座寂静冷清的林中小院。
那时的齐连笙,正为了争抢半个脏馒头,被太监和宫女当狗一样,屈辱地骑在身下。
他们大骂齐连笙是祸国殃民的妖物,是害死先皇后的不详怪物。
而齐连笙被打得鼻青脸肿,眉眼间却依旧倔强。
师尊曾告诫过我,凡事要置身事外,不可随意干预人的因果。
可我蹲在墙头,看着齐连笙与野狗抢食,受尽折磨,实在是不忍心,偷偷用幻术替他解了围。
我想,万事并非一成不变,我的出现,或许也是他命数的一劫。
他贵为齐国太子,又是命定的新帝,我的这个小小举动,并非能掀起多大影响。
所以随师尊离开皇宫时,我没想到齐连笙会特地守在宫墙外,只为了等我经过。
他湿漉漉的黑眸紧紧地盯着我,犹如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知道这些日子是你在暗中帮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隔着砖红的宫墙,他固执地站在原地,踌躇片刻,小心翼翼道:或者,你告诉我,你是哪座山上的仙人
我害怕师尊责罚,连忙用幻术隔出一道水雾,头也不回地走了。
如今想来,齐连笙哀切的恳求好似还回荡在耳边——
能不能不要离开我,至少别留我一个人......
我知道你在那里,求你带我走好不好......
我看着面前这个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走到现在的齐连笙,嗓子有些干哑:齐连笙,你不待在齐国继承皇位,为何出现在这里
我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可没有得到他亲口承认之前,我不愿承认。
父皇驾崩后,我被各路方士视为孽障,赶出齐国。齐连笙的语气沉闷阴郁,恰逢战乱,齐国皇室战败被俘,而我因为提前离开齐国,免于一死。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了。
就如前世一样,他潜伏在大周国,卧薪尝胆,养精蓄锐,暗中培养了自己的势力。
所谓的瞎眼屠夫不过是他伪装的身份。
他一边密谋复国,一边仍未放弃寻找我。
齐连笙根据依稀得到的只言片语,查到我是在蓬莱山修行,可蓬莱山的结界并非寻常人能破解的,他尽管心急如焚,却始终无法与我重逢。
直到他的手下遇见偷溜下山,赌钱消遣的柳萋萋。
齐连笙以赌资扣押了柳萋萋的灵丹妙药,而沉迷于赌钱的柳萋萋输得身无分文,只得提出以自己的婚约作为筹码。
齐连笙意识到,这是目前唯一能与蓬莱山有牵扯的方法,于是顺水推舟地答应。
他故意将婚约期延长,耐心地等待了一年又一年,这其中的煎熬,比谶言带来的反噬还要痛苦百倍。
他熬过了术士预言的短命,却不知道在往后的岁月里,能否再见我一面。
他就这样无望地等待着。
直到听说我与淮南王定下了婚约。
齐连笙看见了柳萋萋眼里的贪婪和嫉妒,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