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酸菜缸的逆袭
江家破产那天,债主开着粉色HelloKitty卡车来拖家具。
我抱着乾隆官窑骨灰坛蹲在马路牙子上啃煎饼:轻点搬,这玩意儿值三千万。
催债大哥笑出猪叫:妹子,这我家腌酸菜的!
三个月后我蹬三轮收废品,在垃圾堆扒拉出同款坛子。
全网直播鉴宝现场,专家激动捶桌:稀世珍宝!保守估价五个亿!
当年笑最凶的债主连夜扛着酸菜缸来认亲:闺女,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爹!
我反手掏出亲子鉴定:巧了,您抱的是我家狗刚刨的坑。
拍卖会上神秘富豪狂飙天价,我跷二郎腿嗑瓜子:再加点,这坛子装过我家狗剩的狗粮。
聚光灯突然打在最后一排。
首富之子沈确慢条斯理擦着手:江小姐,提醒一下……
你拍卖的‘古董’,是我家祖传夜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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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马路牙子的煎饼
江黛这辈子都没想过,她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居然是在马路牙子上啃煎饼果子。油乎乎的塑料袋窸窣作响,煎饼里夹着的薄脆被她咬得咔嚓咔嚓直响,声音清脆得有点刺耳,在这混乱喧嚣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不合时宜,又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悲壮。
她身后,是曾经象征着江市顶级门面的江家别墅。此刻,这栋曾经流光溢彩的房子,像被粗暴地扒光了华丽外衣的贵妇,袒露着内里的狼藉。巨大的落地窗映不出半点往昔的辉煌,只反射着几辆颜色扎眼到离谱的卡车——最前头那辆,通体粉红,车头还顶着个硕大无比、咧着嘴傻笑的HelloKitty猫头,俗艳得惊心动魄。
一群穿着花衬衫、胳膊上描龙画凤的大汉,吆五喝六地从别墅里往外搬东西。意大利定制的沙发被粗暴地拖过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古董架上的瓷器晃悠着,看得人心惊肉跳;巨大的水晶吊灯被七手八脚地卸下来,小心翼翼地(相对而言)抬着,生怕磕掉一块就等于磕掉一辆宝马的钱。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汗味,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绝望气息。
江黛就坐在别墅大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背挺得笔直,仿佛坐的不是冰冷坚硬的水泥边沿,而是她家那套价值百万的黄花梨官帽椅。她怀里紧紧抱着个东西,一个约莫半臂高的青花瓷坛子。坛身釉色温润,青花发色幽蓝深沉,缠枝莲纹繁复而古雅,透着一股子历经岁月沉淀的沉静气度。坛口用一块洗得发白的旧绒布仔细盖着。
哎!哥几个!小心着点儿!
一个嗓门洪亮、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金链子的光头大哥,叼着烟指挥着,唾沫星子在午后的阳光里飞溅,那架钢琴!斯坦威的!轻拿轻放!磕掉块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他目光扫过马路对面,落在江黛和她怀里的坛子上,脸上横肉一挤,露出个混合着嘲弄和同情的笑:哟,江大小姐,还抱着你那传家宝呢搁这儿当马路守护神
他几步晃悠过来,蹲在江黛面前,一股浓烈的烟草和廉价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
江黛眼皮都没抬,又咔嚓咬了一口煎饼,嚼得慢条斯理,仿佛在品尝米其林三星。咽下去后,她才抬了抬下巴,指向旁边一个正被两个大汉吭哧吭哧往外抬的、同款但明显新很多的青花大缸,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王哥,叫他们搬那个缸的时候轻点手。别看我爸欠你们钱,那玩意儿,她顿了顿,伸出三根沾了点甜面酱的手指,在光头王哥眼前晃了晃,乾隆官窑,正经玩意儿,值这个数。
光头王哥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又看看她怀里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坛子,足足愣了三秒。然后,噗——哈哈哈!哎哟我的妈呀!
他猛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整个人笑得前仰后合,金链子在粗壮的脖子上狂甩,差点背过气去,三……三千万乾隆官窑哈哈哈!
他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指着江黛怀里的坛子,手指头直哆嗦:妹子!亲妹子!醒醒!大清早亡啦!还乾隆官窑呢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把眼角,你怀里那个,跟我家那腌酸菜的缸,不能说一模一样吧,简直就是毫无差别!就这三千万三块我都不买!装酸菜都嫌它口儿小,不敞亮!
他又指着别墅门口那个正被抬上卡车的乾隆官窑,至于那个大的哈哈,那是我去年在批发市场花三百八买的!搁客厅装个样子,显得咱也有文化底蕴不是哈哈哈!
他拍着大腿,笑得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肥鹅,周围几个搬运的小弟也跟着哄笑起来。笑声在初夏燥热的空气里发酵,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意。
江黛没笑。她只是看着光头王哥,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古井,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她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嚼着,然后,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又精准地舔掉了沾在嘴角的一点酱渍。那动作,优雅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与这尘土飞扬、充斥着粗鄙哄笑的马路牙子场景,格格不入到了极致。
她抱着坛子的手,收得更紧了。冰冷的瓷壁透过薄薄的衣衫,硌着她的心口。那里面,是她母亲最后的、轻飘飘的骨灰。这坛子,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一件旧物,据说是外婆传下来的。它是不是乾隆官窑,值不值三千万,此刻对江黛来说,重要吗重要。因为这是她仅剩的、能证明过去那个江黛存在过的东西。但似乎又不重要,因为比起这坛子本身,它所承载的记忆和最后的重量,才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光头王哥的笑声还在持续,像钝刀子割肉。江黛抱着她的三千万,在嘈杂的嘲笑和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中,挺直着脊背,安静地消化着这份破产后的第一份贺礼。煎饼果子的味道,有点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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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垃圾堆里的宝藏
三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尤其当这个人从云端被一脚踹进泥潭之后。
江市最大的城乡结合部废品回收站,名字起得倒是敞亮——绿洲再生资源集散中心,实则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露天垃圾山。废纸壳堆成连绵的丘陵,塑料瓶汇聚成五颜六色的湖泊,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支棱着,像某种史前巨兽的遗骸。各种难以名状的气味在这里发酵、混合、蒸腾,形成一股极具冲击力的、独属于废品的复杂气息,热烘烘地扑在脸上,粘稠得几乎能用手抓住。
一辆破旧得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脚蹬三轮车,嘎吱嘎吱地碾过坑洼不平的泥土地,在垃圾山的边缘停下。蹬车的人跳下来,动作利落得不像话。正是江黛。
三个月前的江家大小姐,如今穿着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T恤,一条沾满不明污渍的工装裤,裤脚随意地塞进同样沾满泥点的胶靴里。长发被她胡乱地盘在脑后,用一根捡来的塑料筷子固定着,几缕碎发被汗水黏在额角和脖颈。白皙的皮肤被烈日和风尘染上了一层粗糙的蜜色,那双曾经只用来弹钢琴、鉴赏珠宝的手,此刻戴着一副脏兮兮的劳保手套,指关节处磨出了薄茧。
唯一没变的,是那双眼睛。平静,深处却像燃着一点不肯熄灭的幽火。
老张头!今天有什么硬货没江黛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在费力整理纸板的佝偻背影喊道,声音清亮,带着点熟稔的市井气。
老张头直起腰,抹了把汗,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小江来啦喏,那边,刚卸了一车建筑垃圾,还没来得及翻。听说拆的是城西一片老房子,指不定能扒拉出点老铜钱旧瓦片啥的。他指了指垃圾山一个新鲜的、尘土尚未落定的角落。
谢了!江黛麻利地应了一声,推着她的破三轮就往那堆建筑垃圾走去。她在这片绿洲里混了三个月,靠着以前耳濡目染的那么一点点眼力见,加上手脚勤快脑子活络,专捡那些别人看不上的破烂古董——可能是真的有点年头但品相差的铜锁、缺胳膊少腿的瓷碗、蒙着厚厚污垢的木雕花板。她把这些东西稍微清理清理,转手卖给那些在古玩城外围打游击的小摊贩,倒也勉强糊口。
今天这堆建筑垃圾,散发着浓烈的石灰、尘土和陈年木头的腐朽味道。断砖残瓦、碎裂的瓷砖、扭曲的钢筋、发霉的烂木头……江黛戴上口罩,拿起她特制的铁钩子和一个小耙子,开始像考古学家发掘遗址一样,耐心地扒拉起来。
动作熟练,眼神专注,仿佛眼前的不是垃圾,而是未被发掘的金矿。
扒拉了快一个小时,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淌,背心都湿透了黏在身上。收获寥寥:几个锈成一坨的铁钉,半截看不出原貌的铜器,还有几片印着俗气大花的破瓷砖。就在她直起腰,活动着发酸的脖颈,准备换个地方碰碰运气时,铁钩子的尖端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沉闷的咚一声,不同于砖瓦的脆响。
江黛心头微动,蹲下身,用耙子小心地拨开覆盖在上面的碎砖和烂泥。一个圆滚滚、沉甸甸的物件渐渐显露出来。
她的呼吸,在看清那东西轮廓的瞬间,停滞了一秒。
那是一个坛子。
圆腹,束颈,圈足。约莫半臂高,通体覆盖着厚厚的泥垢和干涸的石灰浆,像裹了一层丑陋的铠甲。但某些没有被完全覆盖的边角缝隙里,隐隐透出一点……幽冷的、沉淀的蓝色
一种强烈的、近乎荒谬的直觉,像电流一样窜过江黛的脊椎。她甚至忘了戴着手套,直接用手去拂开坛口附近最厚的一层泥块。
指尖触碰到露出的瓷面。冰冷,细腻。拂去泥灰,那被掩盖的釉色终于露出了真容——幽蓝深沉,如同最静谧的子夜星空。而那熟悉的缠枝莲纹,在厚厚的污垢之下,蜿蜒舒展,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气韵。
这个坛子,和她三个月前在马路牙子上抱着不肯撒手的那个骨灰坛……几乎一模一样!不,除了尺寸稍大一圈,器型、纹饰、那种历经岁月的沉静感,如出一辙!
江黛的心跳,猛地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停在一边的三轮车——车斗里,那个装着母亲骨灰的乾隆官窑,被她用旧毯子裹得严严实实。
一个荒诞又充满诱惑的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滋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腾的巨浪。动作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小心和迅捷。她左右飞快地扫了一眼,确认没人注意这个角落。然后,几乎是屏着呼吸,用耙子和双手,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坛子周围的杂物。这坛子分量十足,比装着骨灰的那个还要沉。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从垃圾堆里彻底解救出来。
坛子抱在怀里,沉甸甸的,压得她胳膊发酸。那冰冷的触感和熟悉的纹路,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迅速脱下自己脏兮兮的外套,把坛子裹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点点口沿。然后,像做贼一样,飞快地把它塞进三轮车车斗的最深处,又用一堆破烂纸板和几个空塑料瓶严严实实地盖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觉自己手心全是汗,后背也湿透了,不知是累的还是紧张的。她推起三轮车,车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没再跟老张头打招呼,低着头,蹬着车,飞快地离开了这片绿洲。车轮碾过泥泞,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也碾过了她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杂着狂喜、惊疑和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
回到家——一个位于老旧筒子楼顶层、只有十平米、堆满了各种破烂宝贝的单间。江黛反锁上门,拉上窗帘,只开了一盏昏黄的白炽灯。她小心翼翼地把那个捡来的坛子搬到唯一干净点的桌子上,打来一盆清水。
清理的过程,漫长而虔诚。她像个修复文物的匠人,用最柔软的旧毛巾,蘸着清水,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坛身上的千年尘垢。泥灰和石灰浆一点点剥落,露出底下越来越清晰的釉面。
幽蓝的色泽越来越亮,越来越深邃。缠枝莲纹流畅舒展,枝蔓缠绕,花叶饱满,线条充满了生命的韧性与古典的韵律。釉面温润如玉,在昏黄的灯光下流淌着内敛的光泽。坛底……她屏住呼吸,用毛巾小心地擦去圈足内的积垢。一圈涩涩的、微微下凹的胎底露了出来。没有款识。
但这不重要了。江黛虽然不是顶尖专家,但在江家还没倒的时候,好东西也见过不少。这坛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沉静、内敛、历经沧桑却依然华美的气韵,以及这精湛得近乎完美的工艺,绝不是现代仿品能轻易企及的。它身上那种老气,是浸在骨子里的。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拂过冰凉的瓷面。那个念头,那个在废品站垃圾堆里冒出来的、疯狂又大胆的念头,此刻像野草一样在她心底疯长,再也无法遏制。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翻身,能把那些嘲笑狠狠甩回去的答案!
江黛猛地抬起头,看向墙角那个被她用红布盖着的、装着母亲骨灰的坛子。两个坛子,一大一小,隔着昏暗的空间,仿佛在无声地对视。她的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迷茫,渐渐沉淀出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锐利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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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鉴宝直播的惊变
江市最大的古玩城,博古斋向来是行家们品鉴交流的首选之地,也是各路藏宝人寻求权威答案的圣殿。今天,博古斋一楼那间宽敞明亮的贵宾鉴定室,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弥漫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和猎奇。
鉴定室中央,铺着墨绿色绒布的鉴定桌旁,端坐着两位头发花白、戴着白手套的老专家。一位是博古斋的镇店之宝,瓷器泰斗周老,另一位是省博物院退休的瓷器鉴定权威李老。两人此刻的表情,都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眼神死死锁在桌上那个刚刚被擦拭干净、在明亮射灯下焕发出惊人光彩的青花缠枝莲纹大罐上。
幽蓝的釉色深沉如海,缠枝莲纹灵动舒展,釉面光润如玉,器型饱满端庄。一股沉雄古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在鉴定桌侧前方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年轻女孩举着手机支架,正在进行网络直播。镜头正对着那个光芒四射的大罐和两位神色凝重的专家。女孩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激动表情,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拔高:家人们!看到了吗!就是这个!我们‘寻宝小分队’今天带来的神秘大货!让两位国宝级专家都看傻眼的宝贝!现在气氛太紧张了!周老的手都在抖!大家礼物刷起来!给专家加加油!火箭走一波!让我们见证历史时刻!
直播屏幕上,弹幕已经疯了。在线观看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卧槽!这罐子!隔着屏幕都感觉好贵!】
【蓝得我心发慌!这釉水!绝了!】
【缠枝莲画得太好了吧!行云流水!】
【专家脸都白了!不会真是国宝吧】
【主播别吵吵!让专家说话啊!急死我了!】
【火箭×10!快!给爷鉴定!】
【酸菜缸精转世(狗头保命)】
【楼上别闹!这玩意儿要是真的,能把酸菜缸腌出仙气来!】
江黛就站在直播女孩旁边,穿着一身干净的旧衣服,头发重新梳理过,露出光洁的额头。她站得笔直,双手却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只有微微颤抖的呼吸和紧抿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的滔天巨浪。她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也开着同一个直播间,看着那疯狂滚动的弹幕和不断飙升的人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周老终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个高倍放大镜,凑近大罐的口沿、肩部、腹部、圈足,一寸一寸,看得极其缓慢,极其仔细。他的手指偶尔在釉面上极其轻微地滑过,感受着那种温润如玉的触感。李老则拿起一个强光小手电,变换着角度,仔细照射着釉面下的气泡和青花的发色。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鉴定室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位专家轻微的呼吸声和直播女孩刻意压低的、对着麦克风的解说声。弹幕也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屏息等待。
突然!
周老拿着放大镜的手猛地一抖,放大镜差点脱手!他霍然抬起头,看向旁边的李老,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那无法掩饰的、近乎惊骇的狂喜!
老李!周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调,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看这里!看这青花的锡斑!这铁锈斑深入胎骨的自然晕散!还有这釉面的宝光!这……这……
李老猛地一拍桌子!砰!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下,水花四溅!直播女孩吓得啊了一声,弹幕瞬间被【卧槽!】、【拍桌了!】、【专家疯了!】刷屏。
元青花!李老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洪亮,震得整个鉴定室嗡嗡作响,脸上因为极度兴奋而涨得通红,绝对是元青花!而且是……是至正型!官窑!精品中的精品!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着大罐腹部那繁复的缠枝莲,看这画工!这布局!这青花发色!这苏麻离青的典型特征!还有这器型!硕大饱满!保存如此完整!天哪!稀世珍宝!国宝啊!
周老也激动得连连点头,眼眶都有些湿润,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看向直播镜头,也看向旁边已经完全呆住的江黛,用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宣布:这位藏友!恭喜你!这绝对是一件元青花缠枝莲纹大罐!存世稀少,工艺登峰造极!其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无法估量!保守估计……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一个足够震撼的数字,最终铿锵有力地吐出,市场价值,至少在五个亿以上!
五个亿!!!直播女孩的尖叫几乎刺破屋顶。
【五个亿】
【我听到了什么】
【元青花!卧槽卧槽卧槽!】
【泼天的富贵!】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主播快问问!这罐子哪里收的我也要去捡垃圾!】
【酸菜缸呢快出来!你兄弟出息了!】
【前面的,这得是酸菜缸的祖宗!】
弹幕彻底爆炸了!礼物特效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直播间热度冲上平台第一!
江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五个亿元青花稀世珍宝周老和李老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声音,直播女孩刺耳的尖叫,还有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带着无数惊叹号和问号的弹幕,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眼前一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心脏狂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站稳。巨大的眩晕感和不真实感冲击着她。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死死地盯着鉴定桌上那个在灯光下流光溢彩、仿佛脱胎换骨般的大罐,那个她花了二十块钱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破烂。
五个亿!
这三个字像带着魔力,瞬间点燃了她血液里压抑了太久的火焰。狂喜、激动、扬眉吐气的畅快感,如同火山般喷发出来!她猛地抬起头,脸上因为极致的兴奋而泛起潮红,眼睛里迸射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困兽挣脱枷锁、即将撕碎一切的锋芒!
就在这时,鉴定室厚重的大门被人猛地从外面撞开!
一个身影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带着一身浓烈的、令人窒息的酸菜发酵过头的馊臭味!
来人头发凌乱,眼睛通红,脸上涕泪横流,正是三个月前开着粉色HelloKitty卡车、笑得最大声的光头王哥!他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巨大的、眼熟无比的青花酸菜缸!那缸里,还晃晃悠悠地盛着半缸浑浊发绿的酸菜汤水!
闺女!闺女啊!王哥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朝着江黛的方向扑过来,那浓烈的酸菜味瞬间盖过了鉴定室里原本的书卷气和紧张氛围,我的亲闺女!爸爸总算找到你了啊!当年是爸爸对不起你!爸爸糊涂啊!爸爸有眼不识金镶玉!他噗通一声跪在江黛面前,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一手抱着他那酸菜缸,一手就要去抱江黛的腿,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罐子!这宝贝!它……它其实是你亲妈留给你的传家宝啊!当年……当年是爸爸我鬼迷心窍,偷偷拿它腌了酸菜!爸爸该死!爸爸不是人!闺女!你原谅爸爸吧!这五个亿……不不不,这传家宝,爸爸还给你!物归原主!我们父女相认啊!
他这番声情并茂、涕泗横流的表演,配上那浓郁无比的酸菜味和他怀里那个还在滴着酸水的缸,瞬间让整个鉴定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直播镜头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弹幕在短暂的凝固后,彻底疯了!
【卧槽!大型认亲现场!】
【神转折!酸菜缸本尊来了!】
【这酸菜味……隔着屏幕都闻到了!】
【五个亿的酸菜缸】
【这光头是影帝吧眼泪说来就来】
【等等!他喊藏友闺女信息量好大!】
【年度狗血大戏!比鉴宝还刺激!】
周老和李老两位专家目瞪口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看看那个价值连城的元青花大罐,又看看地上抱着酸菜缸痛哭流涕的光头汉子,再看看脸色骤然冰寒、眼神锐利如刀的江黛,彻底懵了。
直播女孩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忘了说话。
江黛看着跪在自己脚边、散发着浓烈酸菜味的光头王哥,看着他脸上那夸张的、试图挤出慈父表情却显得无比滑稽的泪水,看着他怀里那个还在滴答着浑浊液体的、她无比熟悉的乾隆官窑酸菜缸……一股冰冷的怒火,瞬间压过了刚才的狂喜,直冲天灵盖!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酸菜味和眼前这人的无耻都吸进去。然后,在光头王哥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在直播镜头无数观众的注视下,在两位专家震惊的注视下,江黛动了。
她没有说话。一个字都没说。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到墙角。那里放着她带来的一个不起眼的旧帆布包。她拉开拉链,从里面摸索着,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她拿着那张纸,重新走回跪在地上的光头王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然后,她手腕一抖。
啪!
那张纸被她精准地甩开,纸页发出清脆的响声,直接拍在了光头王哥那张涕泪横流的胖脸上!
纸张滑落,清晰地展现在直播镜头前,也展现在光头王哥眼前。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报告的结论部分,被特意用红笔圈了出来,醒目得刺眼: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排除王XX(光头王哥)是江黛生物学父亲的可能性。】
江黛的声音,冰冷得像西伯利亚冻原上刮过的寒风,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鉴定室和无数观众的耳机里:
王哥,巧了。
她微微弯下腰,凑近光头王哥那张瞬间惨白、写满惊愕和恐惧的脸,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冰冷、极其嘲讽的弧度,一字一顿,清晰地补充道:
您刚才抱着痛哭流涕、非要认亲的那个酸菜坛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怀里那个滴着酸水的缸,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化为实质。
是我家狗剩,昨天下午刚刨出来埋骨头的坑。
轰——!
鉴定室里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连一向严肃的周老和李老都忍不住别过脸,肩膀可疑地耸动着。直播女孩更是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手机都拿不稳了。
弹幕彻底爆炸成一片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TM狗刨的坑!笑不活了!】
【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光头:我裤子都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狗剩:没错,是本汪御用饭盆!】
【年度最佳喜剧!没有之一!】
【江姐威武!这脸打得啪啪响!】
【五个亿罐子主人VS狗骨头坑认亲爹,这对比绝了!】
光头王哥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一片死灰。他看着拍在自己脸上的亲子鉴定,又看看怀里散发着浓烈酸菜味和……可能还有狗剩口水的缸,再感受到周围那针扎一样的目光和震耳欲聋的哄笑……他眼前一黑,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怪响,身体晃了晃,竟然真的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羞辱和打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噗通一声摔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怀里那个酸菜缸也哐当一声滚落一旁,浑浊的液体流了一地。
世界,终于清净了。
江黛看都没看地上晕厥的光头,面无表情地弯腰,捡起那张亲子鉴定报告,仔细地折好,重新放回帆布包。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聒噪的苍蝇。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鉴定桌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元青花大罐。五个亿!这才是她真正要抓住的东西!这场闹剧,不过是开胃小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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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壶真相
巨大的拍卖锤落下,发出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声响,仿佛敲在所有人心尖上。
成交!
拍卖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难以置信的亢奋:恭喜168号买家!以人民币八亿七千万元!成功竞得这件稀世珍宝——元代青花缠枝莲纹大罐!
聚光灯瞬间聚焦在二楼VIP包厢的方向。虽然看不清包厢内的人影,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个足以撼动江市经济版图的超级富豪诞生了,或者说,展露了他深不可测的冰山一角。
整个拍卖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混合着惊叹、嫉妒、狂热和难以置信的掌声。闪光灯疯狂闪烁,试图捕捉那个神秘买家的蛛丝马迹。记者们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焦点——那个价值八亿七千万的元青花大罐,此刻正安静地立在铺着墨绿色天鹅绒的展示台上,在无数道目光的炙烤下,散发着幽冷而沉静的光泽。它像一个穿越时空的古老贵族,沉默地俯视着下方为它疯狂的众生。
在距离展示台最近的第一排贵宾席,江黛稳稳地坐着。她没有鼓掌,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伸长脖子去看那个神秘买家。她只是微微向后靠着舒适的椅背,穿着临时租来的、还算得体的黑色小礼服裙,翘着优雅的二郎腿。手里,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颗奶油香瓜子。
咔嚓。瓜子壳清脆地裂开。
噗。饱满的瓜子仁被精准地嗑出来。
动作娴熟,神态自若,仿佛置身于自家客厅,而不是一场刚刚创造了天价记录的拍卖风暴中心。
她那过于平静的姿态,与周围狂热的气氛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引得旁边不少人侧目。尤其是刚刚几个在竞价过程中疯狂举牌、最终却败下阵来的大老板,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复杂无比,有探究,有不解,也有一丝被轻视的愠怒。
呵,旁边一个穿着阿玛尼高定西装、刚才叫价到六亿最终放弃的地产大亨,忍不住嗤笑一声,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江黛听到,江小姐真是好定力。八个多亿的宝贝,在你眼里,怕是还不如手里这把瓜子值钱吧
江黛闻言,终于微微侧过头。灯光在她轮廓清晰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淡淡的弧线。她没看那地产大亨,目光依旧落在那光芒四射的大罐上,唇角却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又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她抬起手,将刚嗑出来的那颗瓜子仁,精准地弹进了嘴里。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清亮,不高,却奇异地穿透了尚未完全平息的嘈杂:
瓜子她轻轻咀嚼着,仿佛在品味什么珍馐,那倒不至于。
她顿了顿,在周围几个大佬竖起耳朵、以为她要说什么高论时,才轻飘飘地补充道,语气随意得像在讨论天气:
主要是觉得吧,这罐子……以前装我家狗剩的狗粮,装了挺长一段时间呢。那狗粮牌子一般,闻着味儿还行,就是颗粒有点大。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虚空点了点那个价值八亿七千万的元青花大罐的敞口,这么大个口儿,倒起来倒是挺方便,就是容易洒出来,怪可惜的。
噗——咳咳咳!旁边一个正在喝矿泉水压惊的珠宝商,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呛得满脸通红。
地产大亨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其他竖起耳朵的富豪们,表情集体石化,眼神里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听到了什么的茫然和震撼。
整个拍卖大厅前排这一小片区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江黛嗑瓜子的咔嚓、噗声,清晰无比地回荡着,带着一种无法无天的嚣张。
八亿七千万的元青花……装狗粮还嫌口大容易洒
这已经不是凡尔赛了,这是直接把凡尔赛宫炸上天,还嫌它砖头不够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在灯光下如同神祇般的大罐上。它那幽蓝深邃的釉色,繁复华美的缠枝莲纹,此刻在江黛那句轻飘飘的话语映衬下,似乎……莫名地沾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接地气的……狗粮味儿
荒谬感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达到顶点,所有人都被江黛这石破天惊的狗粮论震得外焦里嫩、灵魂出窍之际——
唰!
拍卖大厅最后排,角落里一盏原本沉寂的射灯,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雪亮的光柱,像舞台追光般,精准地、不容置疑地打在了最后一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
那里,单独坐着一个年轻男人。
光线太过强烈,一瞬间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到一个极其优越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清晰利落。他穿着剪裁完美、一丝不苟的纯黑色手工西装,白衬衫的领口系着温莎结,没有一丝褶皱。姿态随意地靠坐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不容忽视的矜贵与疏离。
他似乎对骤然聚焦在自己身上的强光和全场瞬间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毫无所觉。甚至没有抬头看向前方那个引起滔天巨浪的大罐,也没有看向语出惊人的江黛。
他只是在低头,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一方纯白色的、质地极好的丝质手帕。他擦拭的动作极其专注,极其优雅,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从指尖,到指缝,再到手腕内侧……一丝不苟,不疾不徐。那方手帕,在他手中翻飞,如同某种古老而优雅的仪式。
整个拍卖大厅,上千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连江黛嗑瓜子的动作,都下意识地停住了。她微微眯起眼,隔着整个喧闹过后陷入死寂的大厅,隔着无数颗被震撼得七荤八素的脑袋,看向那束强光下过分安静、过分优雅的男人。一股莫名的、极其强烈的压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男人终于擦完了手。他指尖一松,那方纯白的丝帕便如同失去灵魂的蝴蝶,轻轻飘落在他脚边的地毯上,沾染了尘埃。
他缓缓抬起头。
灯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的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瞳色是极深的墨黑,看过来时,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居高临下的冷漠。
他的目光,没有半分偏移,径直穿过整个大厅的空间,精准地锁定了第一排的江黛。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透过拍卖师桌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死寂的每一个角落。不高,甚至称得上平淡,带着一丝金属般的冷质感和一种理所当然的、令人心悸的傲慢:
江小姐。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盘上,清晰,冰冷。
提醒一下。
整个拍卖大厅的空气,仿佛在他开口的瞬间被彻底抽干。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数道目光在最后一排那个矜贵冷漠的男人和第一排那个刚刚语出惊人的江黛之间疯狂扫视。
沈确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牢牢钉在江黛身上。他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薄唇微启,那平淡到极致、却足以冻结灵魂的话语继续流淌出来:
你拍卖的‘古董’……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展示台上那个在聚光灯下流光溢彩、刚刚创造了八亿七千万天价的元青花大罐,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却足以让人头皮发麻的嘲弄,是我家祖传的夜壶。
轰——!!!
如果说刚才江黛的狗粮论是把凡尔赛宫炸上了天,那么沈确这句轻飘飘的夜壶论,就是直接把炸上天的凡尔赛宫又按进了马里亚纳海沟最深处,还顺手盖上了盖子!
整个拍卖大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精神核弹!瞬间的极致死寂后,是彻底失控的、掀翻屋顶的哗然!
夜……夜壶!拍卖师手里的锤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
沈确!沈家!祖传……夜壶!刚刚还酸溜溜的地产大亨,此刻嘴巴张得能塞进自己的拳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然。
我的老天爷……
我是不是在做梦谁来掐我一下
元青花……夜壶!沈家祖传的!
沈家!哪个沈家还能是哪个沈家!江市首富!不,全国都能排上号的沈家啊!
沈确……沈家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太子爷!
祖传夜壶用元青花做夜壶!这……这他妈得壕到什么地步!
噗——哈哈哈哈!对不起我忍不住了!八亿七千万买个夜壶!还是别人祖传的夜壶!
神转折!年度最强神转折!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议论声、惊呼声、倒抽冷气声、控制不住的爆笑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沸腾的油锅。闪光灯彻底疯了,拼命地捕捉着沈确那冷漠平静的侧脸,以及江黛此刻的表情。
江黛坐在那里。
时间,空间,周围震耳欲聋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都凝固了,然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狠狠扭曲、撕碎。
夜壶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捅进了江黛的耳朵,然后在她脑子里疯狂搅动!一瞬间,所有关于那个大罐的记忆碎片——垃圾堆里沉甸甸的手感、清洗时冰凉细腻的釉面、灯光下幽蓝深邃的光泽、专家鉴定时激动的拍桌声、五个亿的惊天宣判、拍卖槌落下的轰鸣、八亿七千万的天文数字……这些构建起的、让她几乎触摸到云端的世界,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哗啦一声,彻底粉碎!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冻僵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瞬间冷却、在血管里缓慢流动的声音。
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
目光,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点玩世不恭的锋利,而是变成了一种极致的空洞。她看向展示台上那个大罐。聚光灯下,它依旧那么美,那么沉静,那么高贵。缠枝莲纹缠绕着,仿佛在无声地嘲笑。那个敞口……那个她刚刚还调侃说倒狗粮方便的大敞口……
夜壶
一股强烈的、生理性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胃里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不是因为那八亿七千万瞬间化为泡影(虽然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脏),而是因为……那个罐子!那个她曾经那么珍视地清理、那么激动地展示、那么孤注一掷地寄予全部翻身希望的宝贝!
它……它曾经是……!
呕……江黛猛地弯下腰,一阵剧烈的干呕。眼前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血液奔流的轰鸣。周围那些震惊的议论、爆笑、闪光灯咔嚓咔嚓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她以为自己经历了破产、嘲讽、在垃圾堆里扒食,心早就被磨砺得足够坚硬。她以为自己能扛住任何打击,能在绝境里笑着捅刀子。
可这一刀……太狠了!太脏了!太……他妈荒谬了!
祖传夜壶!
沈确!江市首富沈家那个传说中的人物!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她江黛,当着全世界的面,成了一个抱着别人祖传夜壶当国宝、还卖了八亿七千万的……天字第一号大笑话!
巨大的眩晕和强烈的恶心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死死地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保持最后一丝清醒,来压下那几乎要将她撕裂的羞耻和愤怒。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隔绝了周围刺目的闪光灯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
是沈确。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后排的位置,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第一排,就站在江黛面前。那股清冽疏离、如同高山雪松般的气息,混杂着顶级男士香水的冷调尾韵,强势地侵入江黛的感官,瞬间压过了拍卖厅里浑浊的空气和她自己翻腾的恶心感。
江黛捂着嘴,猛地抬起头。
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眼瞳里。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得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如同宇宙真空般的平静,映照出她此刻苍白如纸、狼狈不堪的脸。
距离太近了。近得江黛能看清他纤长浓密的睫毛,看清他完美下颌线上一点极淡的青色胡茬,看清他白得近乎透明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皮肤下,那抹极其冷淡的唇色。
他垂着眼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仿佛不是出自他口。
然后,在江黛那双因为惊怒、羞耻、恶心而燃起火焰、死死瞪着他的眼睛里,沈确再次开口了。
声音依旧是那种金属般冷质的平淡,却清晰地穿透了江黛耳中的嗡鸣:
江小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紧捂着嘴、指节发白的手,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什么,快得如同幻觉。
需要手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