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格桐雪抢走我的定向委培名额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艺术需要纯粹,你这样的泥腿子懂什么
五年后,她顶着顾氏力捧的明星光环回国,在片场用咖啡泼湿我的场务记录本。
勤勤恳恳真土。
我默默擦干本子,寄出她当年篡改艺考成绩的证据包。
电视台封杀文件下达时,她正因税务问题被立案调查。
考公系统弹出的失信人员通告,成了她星途最后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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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噼里啪啦砸在老旧的黑伞上,又顺着伞骨的缝隙,冰凉地钻进林默的后颈。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肩膀抵着艺考候场区冰冷湿滑的墙壁。空气里混杂着劣质颜料、廉价香水、还有年轻身体挤在一起散发出的汗味和焦躁,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她小心地从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里摸出一个冷硬的馒头,低头咬了一口,干涩地咀嚼着,目光却像钉子一样,死死地钉在考场入口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门上。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引擎轰鸣声强势地撕裂了雨幕的嘈杂。一辆锃亮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暗夜中滑行的鲨鱼,无声无息地切到路边,精准地停在考场的VIP通道口。车门被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恭敬拉开,一只踩着精致限量款高跟鞋的脚轻盈地踏出。伞面优雅地抬起,露出伞下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那格桐雪。她穿着剪裁完美的当季高定套装,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滤光镜,瞬间将周围灰扑扑的候考人群衬托成模糊的背景板。她微微扬着下巴,眼神像掠过尘埃一样扫过雨棚下拥挤的芸芸众生,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近乎怜悯的弧度。没有排队,没有等待,在几个工作人员近乎谄媚的点头哈腰中,她径直推开了那扇对林默而言重若千钧的门,身影消失在门后华丽的光晕里。
林默嘴里的馒头渣突然变得像粗粝的沙子,卡在喉咙深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握着馒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柔软的面团里。
……
几天后,放榜日。
林默挤在攒动的人头里,像一条缺氧的鱼,奋力向着张贴着红色榜单的布告栏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紧绷的神经。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数字间焦灼地搜寻,掠过林默两个字时,她猛地停住——表演专业分数:89.7。这个分数,在往年,足够稳稳握住那个唯一且珍贵的定向委培名额!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几乎要将连日来的疲惫和阴郁蒸发殆尽。
她几乎是凭着本能,跌跌撞撞地冲出人群,朝着公示录取名单的另一个角落跑去。定向委培生的名单张贴在单独的告示栏上,那里围着的人少些,气氛却更加凝重。林默踮起脚尖,视线急切地扫过。表演专业定向委培录取名单:
那格桐雪。
不是林默。
那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瞳孔,刺穿了她刚刚燃起的微小火苗。世界的声音骤然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她僵在原地,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冷意从脚底蛇一样蜿蜒爬升,冰封了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甜腻花香的微风拂过。那格桐雪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侧,手里捏着一张崭新的录取通知书,薄薄的纸片被她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成一个松松的圆筒。
哟,找名字呢那格桐雪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一丝慵懒的拖腔,此刻听在林默耳中却尖锐如刀。她侧过头,目光落在林默煞白的脸上,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胜利者的、近乎天真的弧度,像一只刚刚饱餐了金丝雀的猫。89.7啧,分数挺高的嘛,可惜……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林默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崩溃,艺术这种东西,需要的是一颗纯粹的心,一种天生的…感觉。你这样的,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林默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磨毛的袖口,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泥腿子出身,再勤勤恳恳地啃一百年冷馒头,也摸不到那个门槛的。懂吗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在林默最脆弱的地方。纯粹感觉林默猛地抬眼,死死盯住那张妆容精致、写满理所当然优越感的脸。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子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格桐雪轻笑一声,仿佛只是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然后踩着那双昂贵的高跟鞋,摇曳生姿地转身,汇入阳光里,留下她独自站在冰冷的公示栏阴影下,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渗血的月牙印。
……
五年时光,足以让一个名字从寂寂无闻到闪耀在娱乐版块的头条。
那格桐雪四个字,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靠抢名额才能镀金的艺考生。她是顾氏工作室砸下重金力捧的灵气小花,是时尚杂志封面的常客,是社交媒体上拥有千万拥趸的桐雪仙子。此刻,她正端坐在《霓虹深渊》剧组为她特设的、铺着厚绒软垫的休息椅上,昂贵的丝绸戏服在灯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新来的助理半跪在她脚边,动作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为她整理着那繁复的裙摆褶皱。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和一种无形的、名为当红的压力。
林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场务工装,帆布鞋沾满了拍摄现场踩踏出的泥泞。她微微弓着背,怀里抱着厚厚一摞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今日通告单和场景安排表,脚步尽量放轻,像一片移动的阴影,只想快速穿过这片属于明星的领地,将文件分发到各个部门。
喂!那个谁!
一个拔高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女声像鞭子一样抽过来,瞬间撕裂了片场原本低沉的嗡嗡声。林默脚步一顿,循声望去。那格桐雪不知何时抬起了眼,描画精致的眼线微微上挑,目光精准地锁定了她,带着一种审视物品般的挑剔。
对,就是你,场务。那格桐雪涂着裸色唇膏的嘴撇了撇,下巴朝林默怀里那摞纸努了努,给我看看明天的安排。磨蹭什么
林默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波澜,快步走到休息椅旁,尽量平稳地从中抽出印有主演日程的那一页,双手递过去。指尖在触碰到纸张时,难以察觉地顿了一下。
那格桐雪伸出两根精心保养、涂着淡粉色甲油的手指,只用指尖拈住纸张的一角,仿佛那纸是什么脏东西。她漫不经心地扫了两眼,细长的眉毛很快蹙了起来,毫不掩饰的厌恶浮上精致的脸庞。啧,又是外景这破地方风沙这么大,吹得我皮肤都要裂了!还有这场雨戏,非得半夜拍不知道熬夜是女演员的天敌吗她一边抱怨,一边烦躁地将通告单揉成一团,随手就丢在脚下助理还没来得及完全收好的昂贵裙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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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沉默地看着那团被揉皱的纸,落在丝绸细腻的光泽上,像一块碍眼的污渍。她没动,只是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哑巴了那格桐雪见她没反应,火气似乎更盛了,声音又拔高了一度,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锐,杵在这里当木头没点眼力见!咖啡呢我要的热美式呢你们场务都是死人吗!
助理吓得一哆嗦,慌忙起身就要去拿。
不用了!那格桐雪突然又改了主意,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重新钉在林默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刻意的笑。她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小几上那杯助理刚为她倒好、还冒着袅袅热气的滚烫咖啡。杯壁是透明的玻璃,深褐色的液体在里面微微晃动。
林默心头警铃微作,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
但已经晚了。
那格桐雪手腕猛地一扬,动作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恶意。一整杯滚烫的深褐色液体,像一道污浊的瀑布,精准无比地泼向林默紧紧抱在怀里的场务记录本!
哗啦!
滚烫的液体瞬间穿透纸页,灼热感甚至隔着厚厚的本子烫到了林默胸前的皮肤。浓稠的咖啡迅速在硬壳封皮和粗糙的内页上晕开,像无数只丑陋的、蠕动着的深色虫子,疯狂地吞噬着上面密密麻麻、用蓝色圆珠笔工整记录下的场景编号、道具清单、演员走位、时间节点……墨迹在咖啡的侵蚀下迅速模糊、晕染、变形,字迹变得一片狼藉,再也无法辨认。
整个休息区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愕、窥探,或许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那格桐雪看着林默胸前迅速扩大的深色污渍,看着她怀里那本面目全非、滴答着咖啡的记录本,脸上的怒意仿佛被这景象瞬间抚平了。她甚至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清脆,却像玻璃碴子刮过地面。
啧,她抽出助理早已备好的、带着香气的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根本不曾沾染咖啡的手指,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刻意的优雅和轻慢。她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林默低垂的、看不清表情的脸上,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清晰而冰冷,像冰珠砸在地面:
勤勤恳恳呵,真土。
滚烫的咖啡似乎已经渗透了纸页,灼烧着林默胸口的皮肤,那点微不足道的痛感却远不及心脏被瞬间攥紧的窒息。周围那些投来的目光,惊诧的、好奇的、漠然的,像无数根细小的芒刺,扎在她裸露的神经上。她死死地低着头,视线凝固在怀中那本被深褐色污渍彻底覆盖、字迹扭曲成一团混沌的记录本上。
那格桐雪刻薄的话语,如同淬了毒的冰凌,在死寂的空气里留下尖锐的回响。
林默没有抬头,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去看那张此刻必定写满得意与轻蔑的脸。她只是缓缓地、异常沉默地弯下腰,仿佛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她从地上捡起刚才分发通告单时掉落在一旁的、半干不干的抹布——一块沾满灰尘和不明污渍的破布。然后,她用这块肮脏的布,开始擦拭记录本硬壳封皮上淋漓的咖啡渍。
动作很慢,很沉。深褐色的液体被抹布推开,在封皮上留下更浑浊、更恶心的污痕,字迹被彻底洇染成了无法辨认的墨团。她擦得很用力,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要将那污渍、连同这五年积压的所有东西,都狠狠揉进纸浆里。
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持续着,只有抹布摩擦硬纸板发出的沙沙声,单调而刺耳。
擦了很久,直到那封皮变得一片狼藉,湿漉漉、脏兮兮。林默终于停了下来。她不再试图挽救什么,只是将那块同样污秽不堪的抹布,轻轻地、仔细地盖在了记录本那惨不忍睹的封面上,像盖上一块遮羞布,也像是盖上一具微型的棺椁。
做完这一切,她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看任何人。她抱着那本被埋葬的记录本,脊背挺得笔直,像一个沉默的幽灵,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出了那片被香水味和无声嘲笑笼罩的明星领地。每一步踏在坚硬的地面上,都像是踩碎了什么东西。
回到那个堆满杂物的、属于底层场务的昏暗小隔间,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旧纸箱的味道。林默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面片场隐约传来的喧嚣。她没有开灯,任由窗外傍晚昏沉的光线渗进来,勾勒出杂物模糊的轮廓。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慢慢滑落,最终蜷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怀里那本被咖啡和抹布双重蹂躏过的记录本,此刻沉重得像一块墓碑。她把它放在地上,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微光,手指颤抖着,近乎粗暴地撕开那被咖啡浸透、又被抹布摩擦得毛糙不堪的硬壳封面。封皮与内页之间,一个夹层露了出来。里面没有湿,干燥得如同沙漠。
她的指尖探入夹层深处,小心地抽出了一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黑色U盘。金属外壳冰凉,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幽光。五年了,它一直藏在这里,藏在这本象征着她勤勤恳恳的记录本里,像一个沉默的、等待时机的诅咒。
林默握着U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再次泛白。她没有立刻动作,只是维持着蜷坐的姿势,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细微地颤抖起来。不是啜泣,没有声音,只有身体内部某种巨大的、无声的浪潮在猛烈地冲击着堤岸,让她整个人都在压抑的寂静中剧烈地战栗。昏暗中,只有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紧紧贴着她滚烫的掌心。
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颤抖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林默猛地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泪痕,只有一种被冰水淬炼过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角落里那张落满灰尘的旧电脑桌前,拉出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下。老旧的手提电脑屏幕亮起,幽幽的蓝光映亮了她毫无表情的脸。
她将U盘插入接口。屏幕闪烁,一个加密文件夹被打开。里面的内容,是她用了整整五年时间,像鼹鼠一样在黑暗里默默挖掘、收集、整理的一切:
一张张泛黄的纸页扫描件,清晰地显示着当年艺考表演专业原始评分记录——林默的名字后面,是鲜红的89.7分,而那格桐雪的名字后面,则是一个刺眼的78.2分。
紧接着是另一份关键文件扫描件——最终公示的成绩修正表。那格桐雪的分数被一支明显属于另一个人的笔迹,蛮横地改成了91.5分,而林默的分数旁,则多了一个毫无理由的、用红笔圈出的-1.8,变成了87.9。修正签名栏里,赫然签着那格明远的名字——一个当年在教育系统内颇有能量的人物。
再往下翻,是几段音质不算完美、但内容却惊心动魄的电话录音文字转写。对话发生在两个中年男人之间,其中一个声音带着谄媚和不安:
……那格主任,这……这改分风险太大了,万一查出来……
另一个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慢和隐隐的威胁:怕什么流程上的事,我说了算。桐雪必须拿到那个名额。至于那个叫林默的乡下丫头……给她随便找个理由扣点分,让她闭嘴就行。她家里什么背景掀不起风浪。你那份‘辛苦费’,明天会到你账上。
最后,还有一份当年某位良心未泯、最终却被排挤调离的考务组工作人员的书面证词影印件,详细描述了分数被篡改、复核被压下的全过程,并附上了他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林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U盘里的每一个文件、每一张图片、每一段文字,都重新检视了一遍。确认无误。然后,她新建了一个匿名邮箱。发件人:Silent
Witness(沉默的目击者)。
收件人列表,被她拉得很长很长:
国家教育考试违规举报中心、国家广电总局艺委会、顾氏工作室总裁办、数家影响力巨大的主流媒体深度调查组邮箱、艺人职业道德委员会、税务举报平台……
邮件正文,只有极其简短、冰冷的一句话:关于艺人那格桐雪当年艺考成绩严重舞弊及入学资格造假的实名举报材料,请查收附件。证据确凿。
鼠标指针,悬停在那个血红色的发送按钮上。林默的手指悬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角力。时间在昏暗中凝固了几秒。她闭上眼,脑海里瞬间闪回无数画面:暴雨中那辆奢华的劳斯莱斯,公示栏上刺眼的那格桐雪,那张揉皱的通告单砸在丝绸裙摆上,滚烫的咖啡泼溅开来吞噬掉她所有工整的记录,还有那句如同冰锥的勤勤恳恳真土。……
这些画面最终汇聚成一股冰冷而决绝的洪流。她猛地睁开眼,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冲刷殆尽,只剩下磐石般的冷硬。指尖落下,重重地、义无反顾地敲击在鼠标左键上。
咻——
邮件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小隔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声微弱的叹息,又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终于打破了那漫长的死寂。
……
顾氏工作室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余味和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那格桐雪坐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脸上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惊惶和愤怒。她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赫然是娱乐深喉刚发布的重磅头条推送:《惊爆!顾氏力捧小花那格桐雪深陷艺考舞弊门!篡改成绩抢名额,证据链完整曝光!》
标题血红刺目。
废物!一群废物!那格桐雪猛地将平板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屏幕瞬间碎裂,蛛网般的裂痕爬满那张她精修过的宣传照。公关部是吃干饭的吗这么点破事都压不下去!我每年花那么多钱养他们干什么!
她的经纪人,一个平时八面玲珑、此刻却面如死灰的中年男人,擦着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声音都在抖:桐雪,这次……这次不一样!对方是有备而来!证据太实了!原始评分表、修正记录、电话录音……甚至还有当年知情人的证词!直接捅到了最高层级的部门!现在……现在风向彻底变了,压不住,根本压不住啊!
压不住那格桐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尖利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那就给我告!告死那个发邮件的‘沉默的目击者’!告那些造谣的媒体!告到他们倾家荡产!我爸爸……她提到这个名字时,底气似乎回来了一丝,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慌淹没,我爸爸……他会有办法的!他……
桐雪!经纪人打断她,声音带着绝望,那格主任他……他刚刚已经被纪委带走协助调查了!就是……就是这次艺考舞弊案牵扯出来的旧账!还有……还有更麻烦的……
他的话被办公室大门被猛然推开的声音打断。顾氏总裁的助理,一个平时面无表情的男人,此刻脸色却异常严肃,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传真过来的、盖着鲜红公章的文件。
那格小姐,助理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像法官宣读判决,国家广电总局和艺委会的联合处理意见刚刚下达。他将那份文件放在茶几上,推向那格桐雪的方向。
那格桐雪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文件抬头的红字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过文件,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经查实,那格桐雪存在严重违背社会公德及职业道德之行为……其入学资格系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取……影响极其恶劣……现依据相关规定,做出如下处理决定:即日起,各级广播电视播出机构、网络视听节目服务机构不得邀请那格桐雪参与制作任何节目……不得播出其作为主创人员参与的影视剧、综艺节目……相关广告代言立即下架……
封杀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眼前。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她尖叫起来,疯狂地将那份文件撕扯、揉烂,白色的纸屑如同葬礼上抛洒的纸钱,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她脚边昂贵的地毯上。我是顾氏的艺人!顾总不会不管我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助理对她的歇斯底里视若无睹,只是面无表情地又递过去一个平板,屏幕亮着,上面是税务局官网发布的一条最新通报:……接实名举报,经初步核查,艺人那格桐雪(艺名)工作室涉嫌在2019年至2023年期间,通过签订‘阴阳合同’、隐匿个人报酬收入等方式偷逃巨额税款……情节严重……已依法立案调查……
偷税漏税!立案调查!
这六个字,如同六道惊雷,接连劈在那格桐雪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她眼前猛地一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重重地瘫软在地毯上。精心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惨白的脸颊旁,昂贵的丝绸戏服在挣扎中扯开了一道口子。她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那璀璨的光芒此刻只映照出她眼中一片彻底崩塌的废墟。
经纪人和助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能为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漠。没有人上前扶她。办公室里只剩下她粗重、绝望的喘息声,以及窗外城市永恒冷漠的喧嚣。
……
城市的天桥永远喧嚣。车流在下方织成一条永不停息的光河,带着钢铁的轰鸣和尾气的温度,奔腾不息。林默站在桥栏边,夜风撩起她额前几缕碎发。她手里捏着那只小小的黑色U盘,金属外壳在路灯下反射着一点冰冷的光。
口袋里,那个用了好几年的廉价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是国家政务服务平台APP推送的一条最新消息。她点开,简洁的标题映入眼帘:
《国家公务员局关于公布一批考试录用失信联合惩戒对象名单的公告》
手指下滑,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身份证号中,有一个名字被高亮标出,异常刺眼。
【姓名:那格桐雪】
【身份证号:XXXXXX……】
【惩戒事由:因在定向委培协议履行中存在严重失信行为(违约未归),并涉及重大社会失信事件(艺考舞弊、偷逃税款等),造成极其恶劣社会影响……】
【惩戒措施:依据《公务员录用考察办法(试行)》及相关规定,将其纳入全国考试录用公务员失信联合惩戒名单……期限:长期……】
公告的措辞严谨、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比任何娱乐八卦的渲染都更具毁灭性。它像一枚来自庞大体制深处的、盖棺论定的印章,彻底碾碎了那格桐雪最后一点关于洗白或翻身的虚幻可能。
林默的目光在那个被高亮的名字上停留了几秒。没有快意,没有复仇的狂喜,只有一种沉重的、尘埃落定的疲惫感,如同长途跋涉后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发现脚下依旧是荒原。她熄灭了手机屏幕,屏幕的微光从她脸上褪去,只留下路灯昏黄的剪影。
她抬起手,摊开掌心。那只小小的U盘,曾是她五年隐忍的见证,是引爆一切的扳机,此刻静静躺在那里,像一块冰冷的黑色墓碑。
没有任何犹豫,林默的手伸出了天桥冰冷的护栏,悬在下方那奔腾不息的光河之上。手指松开。
一点微弱的黑色,无声无息地向下坠落,瞬间被下方汹涌的车流灯光吞没、碾碎,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默收回手,指尖残留着夜风的凉意。她没有再看桥下那片吞噬一切的钢铁洪流,只是转过身,拢了拢单薄的旧外套,汇入了天桥另一端步履匆匆的人潮之中。背影很快被城市的夜色和行人的身影吞没,只留下桥下永不停歇的车流轰鸣,如同这座城市冷漠而巨大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