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开门！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那粗暴的砸门声和凶神恶煞的吼叫，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碎了屋内原本就紧张的气氛。李卫东和强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刚才面对林晚时那点装腔作势的凶狠荡然无存。
“操！是龙哥的人！”强子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就想往桌子底下钻。
李卫东也慌了神，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在狭小的屋子里乱转，眼神乱瞟，似乎在找地方躲藏。“完了完了…怎么找上门了…”
林晚的心也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龙哥？这个名字她前世在县城发迹后有所耳闻，是城西这一片有名的地痞头子，手下纠集了一帮闲散人员，靠收保护费和垄断一些灰色地带的“生意”过活。显然，李卫东偷偷摸摸搞火柴私货，动了龙哥碗里的肉！
砸门声更重了，木门被擂得哐哐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踹开。
“再不开门，老子把你这破屋点了！”
“东…东子哥…怎么办？”强子都快哭出来了。
李卫东眼神慌乱地扫过林晚，又扫过屋角堆着的那些火柴原料和成品，脸上闪过一丝绝望的狰狞。他猛地看向林晚，眼神凶狠，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丫头！今天这事要是因为你惹出来的，老子跟你没完！快！帮老子把这些东西藏起来！”他指着那些麻袋和纸箱。
林晚眉头紧锁。藏？往哪藏？这屋子一目了然！而且，龙哥的人既然找上门，必然是得了风声，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当务之急是止损和…寻求一线生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谈判！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她重生归来，最大的优势不是力气，而是远超这个时代的眼光和胆魄！
“东子哥，开门。”林晚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开门？你他妈疯了？”李卫东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不开门，他们真会砸进来，到时候什么都完了！”林晚语速飞快，眼神锐利，“开门，我跟你一起出去谈！就说是亲戚来串门！他们要找的是你私制火柴的证据，不是抓我！我来周旋！谈条件！”
李卫东和强子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瘦弱却眼神慑人的小姑娘。
“信我一次！我有办法！”林晚斩钉截铁，目光直视李卫东恐惧的双眼，“不然，大家一起完蛋！”
也许是林晚的镇定感染了他，也许是门外越来越疯狂的砸门声逼得他走投无路，李卫东一咬牙，脸上横肉抽搐：“妈的！死马当活马医！强子，开门！”
强子哆嗦着拔开门栓。
门“哐当”一声被猛地从外面推开，巨大的力道差点把强子撞倒。三个穿着花衬衫、喇叭裤，流里流气的青年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留着长头发、叼着烟卷的瘦高个，眼神阴鸷，脖子上隐约能看到刺青。正是龙哥手下的头号打手，外号“刀螂”。
“刀螂哥…”李卫东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头哈腰。
“李卫东！你小子行啊！”刀螂一脚踹开挡在门口的破板凳，大摇大摆地走进来，阴冷的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视着屋内，“在龙哥的地盘上，搞私货卖火柴？胆子够肥啊！”他的目光掠过墙角那些麻袋和桌上的原料，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证据确凿！带走！东西全抄了！”
后面两个混混立刻狞笑着就要上前。
“等等！”一个清脆却异常镇定的女声响起。
刀螂一愣，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年轻姑娘。林晚往前站了一步，挡在了李卫东和那些原料前面，虽然身形单薄，但脊背挺得笔直，毫无惧色地迎上刀螂阴冷的目光。
“你他妈谁啊？”刀螂被林晚的举动弄懵了，随即恼羞成怒。
“刀螂哥是吧？”林晚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昏暗的屋子里竟有种奇异的穿透力，“我叫林晚。东子哥是我远房表哥。今天刚来串门，没想到就碰上这事儿了。”她语气自然，仿佛真有其事。
“远房表妹？”刀螂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晚，又看看一脸紧张的李卫东和强子，显然不信，“串门？串门串到火柴堆里了？”
“刀螂哥误会了。”林晚不慌不忙，指了指那些麻袋和原料，“这些不是东子哥搞的私货。是…是给我家准备的。”
“给你家准备的？”刀螂嗤笑，“你家开火柴厂的？”
“我家不开厂。”林晚摇头，眼神坦荡，“我家在乡下，穷。冬天快到了，买不起煤，只能烧柴火。可湿柴火难引燃，就想着托东子哥在城里问问，看能不能便宜弄点受潮的、报废的火柴头回去引火用。东子哥心善，就帮我在厂里废料堆找了点，还没来得及给我呢，您就来了。”她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连李卫东和强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刀螂将信将疑，眼神在那些明显是半成品和原料的东西上扫过：“报废火柴头？你蒙谁呢？这他妈是原料！”
“刀螂哥好眼力。”林晚面不改色，反而赞了一句，“确实是原料。东子哥说厂里清理废料库，这些过期受潮的原料也要当垃圾处理掉，他看我要引火柴，就顺手帮我弄了点出来，想着废物利用，总比直接扔了强。您看，”她随手从一个打开的麻袋里抓起一把散装的火柴梗，用力一搓，一些木梗果然因为受潮有些发软弯曲，“这不都潮了不能用了吗？正经火柴厂谁用这个？”
刀螂皱着眉头，走过去抓起一把火柴梗和旁边小包的粉末（氯酸钾）看了看。他不懂化学，但受潮的东西确实不好用。林晚的解释，虽然牵强，但似乎也挑不出硬伤。关键是她一个乡下丫头，看起来老实巴交（林晚刻意收敛了锋芒），不像是在说谎。
“哼，算你走运！”刀螂将手里的东西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阴冷的目光重新盯住李卫东，“不过李卫东，你小子最近不太老实，龙哥很不高兴！今天这事儿，就算是个警告！以后给老子夹紧尾巴做人！再敢碰不该碰的东西…”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凶狠。
“不敢了不敢了！刀螂哥！再也不敢了！”李卫东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
“还有！”刀螂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林晚，又落回李卫东身上，“龙哥的规矩，在这片地界上做买卖的，甭管大小，都得懂！你表哥表妹情深义重，帮你‘处理废料’，也算沾了边儿。”他伸出两根手指，搓了搓，“这个月的‘规矩’，翻倍！明天下午，老地方，把钱准备好！少一分，后果自负！”
说完，刀螂狠狠瞪了李卫东一眼，又用阴鸷的眼神剐了林晚一下，这才带着两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消失在雨幕中。
门被重重带上。屋内死一般的寂静。李卫东和强子像虚脱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背心。
林晚也悄悄松了口气，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刚才那番机智应对，看似镇定，实则凶险万分。她赌的就是刀螂这种混混的贪婪和多疑，以及他对“乡下丫头”的轻视。
“谢…谢谢…”李卫东抬起头，看着林晚，眼神复杂，有感激，有后怕，还有一丝残留的惊疑。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胆识和机智，硬生生把一场灭顶之灾化解了，虽然代价是翻倍的“规矩钱”。
林晚走到桌边，拿起那盒写着李卫东名字的火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东子哥，现在，我们能好好谈谈‘大生意’了吗？”
这一次，李卫东的眼神彻底变了。没有了之前的轻视和试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和…一丝敬畏。
“谈！必须谈！”李卫东挣扎着爬起来，拉过一张破板凳，用袖子擦了擦，“林…林晚妹子，你坐！强子，倒水！”他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林晚没有客气，坐了下来。她知道，刚才那场危机，不仅化解了眼前的麻烦，更重要的是，她在李卫东心中树立了威信和分量。接下来的谈判，主动权，将牢牢掌握在她手中。
“一分钱两盒，那是给林辉那种散客的价。”林晚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的量，起步就是一千盒。价格，一分钱三盒。”她直接砍掉三分之一！
李卫东倒吸一口凉气：“一分钱三盒？妹子，你这价也太狠了！我本钱都不够啊！那氯酸钾…”
“东子哥，”林晚打断他，目光锐利如刀，“原料哪来的，你我心知肚明。木材厂的边角料废纸木头，几乎零成本。氯酸钾和磷，用量极少，一盒火柴的成本，算上人工，顶多几厘钱。一分钱三盒，你还有得赚，而且是稳赚。量大，风险我担一部分。”她顿了顿，加重语气，“而且，今天这事，龙哥那边，以后或许我能帮你周旋一二。”
最后这句话，如同重磅炸弹，击中了李卫东的软肋。龙哥的“规矩”就像悬在头顶的刀，翻倍的“孝敬”更是让他肉疼。林晚展现出的能力和胆魄，让他隐隐觉得，这个“乡下丫头”，或许真能成为他的靠山！
李卫东眼神剧烈挣扎，脸上横肉抽搐。最终，对利益的渴望和对龙哥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一拍大腿，咬牙道：“行！妹子！就冲你今天的仗义和本事！一分钱三盒！但说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概不赊欠！”
“成交！”林晚伸出手。
两只手，一只粗糙有力布满老茧，一只纤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昏暗潮湿、弥漫着化学气味的屋子里，重重地握在了一起。
林晚走出李卫东那间破败的小屋时，雨已经停了。灰暗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洒在泥泞的地面上。
她捏了捏口袋里李卫东写下的供货地址和取货暗号纸条，感受着那粗糙的触感。第一桶金的钥匙，终于牢牢握在了手中。
然而，她的眉头并未舒展。一分钱三盒，一千盒就是三块三毛三分钱。启动资金，这个致命的问题，依旧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家里那三块七毛钱被林辉偷走花光了，她身无分文。
去哪里弄这三块三毛三分钱？而且，必须快！明天就要第一次交易！
林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县城中心的方向。那里，有国营电影院，有工人文化宫…或许，那里藏着最后的一线希望？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她脑海中迅速成型。她的脚步，朝着那个方向，坚定地迈去。身后，李卫东家的门缝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她远去的背影——那是刚刚缓过神来的林辉，他一路偷偷尾随而来，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