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倾覆,狂暴地冲刷着柳树巷。豆大的雨点砸在棺材铺残破的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千万面破鼓在头顶擂动。瓦片不堪重负,雨水顺着缝隙瀑布般灌入,在铺子冰冷的地面上汇成浑浊的溪流,冲刷着残留的血污、焦黑的皮肉碎屑、还有木器碎裂的残骸。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气——新鲜的血、皮肉烧灼的焦糊、桐油刺鼻的香、朽木腐败的酸,以及雨水带来的土腥,混合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和清洗的复杂气息。
铺子里死寂。昏黄的油灯在穿堂而过的冷风中疯狂摇曳,将众人沉默而疲惫的身影投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扭曲拉长,如同幢幢鬼影。
孙二靠在一堆未刨光的木料上,脸色灰败如死人。左肩胛下方的伤口被孙三用撕下的破布草草扎紧,但布条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黑紫色血水浸透,边缘泛着诡异的蓝黑色,那是剧毒蔓延的痕迹。他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额头上布满豆大的冷汗,身体因剧痛和毒素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墙角那堆碎木——黑衣人瘫倒的地方,充满了不甘和暴戾。
孙六庞大的身躯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像一座濒临崩塌的肉山。他中毒更深,那条粗壮的手臂肿胀得发亮,蓝黑色已蔓延至肩膀,皮肤下如同有无数条黑色的蚯蚓在蠕动。他神志不清,发出断断续续、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呻吟,偶尔身体剧烈地抽搐一下。
孙三和孙四手忙脚乱。孙三翻箱倒柜,找出几个落满灰尘、不知放了多久的劣质解毒草药罐子,胡乱地捣着,试图挤出点汁液。孙四则用破布蘸着冰冷的雨水,徒劳地擦拭着孙二和孙六伤口边缘不断渗出的黑血,双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混着雨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四…四儿…省…省点力气…”孙二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破碎,“没…没用的…听雨阁的‘幽水毒’…见血封喉…咳咳…”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带着黑色血块的黑血。
“二哥!你别说话!省点力气!肯定有办法的!肯定有!”孙三的声音带着哭腔,捣药的手更加慌乱。
“老…老头…”孙二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转向铺子中央。
老孙头佝偻着背,依旧坐在他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椅上。油灯的光晕只能勉强照亮他半边枯槁的脸。他浑浊的眼睛半闭着,仿佛睡着,又仿佛在聆听这天地间狂暴的雨声。对铺子里的惨状、对孙二孙六的濒死挣扎、对孙三孙四的慌乱,他没有任何反应。手中那把磨得发亮的小刻刀,无意识地在湿漉漉的椅扶手上划着,发出单调而冰冷的“沙…沙…”声,像在给这场死亡伴奏。
只有阴影深处,五师兄孙五那令人心悸的磨刀声,不知何时又响了起来。细碎、绵密、带着一种永不停歇的专注。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刺杀、那生死一线的搏杀、那此刻正在眼前上演的缓慢死亡,都与他毫无关系。他背对着所有人,像一块长在黑暗里的顽石。
我蜷缩在冰冷的废料堆里,焦黑的双臂如同两条沉重的铁枷,横在身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体内如同被无数钝刀反复切割的剧痛。那缕新生的、融合了冰寒与一丝狂暴雷霆的气息,在丹田深处微弱地蛰伏着,如同寒潭底一点将熄的星火。孙二痛苦的低吼,孙六濒死的呻吟,孙三孙四绝望的哭喊,如同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冰冷的心房上。
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父亲染血的哀求,母亲凝固的惊恐,弟弟蜷缩的小小身体…还有眼前这口活棺材里,即将熄灭的两点微温…
冰冷的意念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那试图翻腾的情绪。所有的软弱,所有的悲悯,所有的愤怒,都被强行压入骨髓深处,冻结成更坚硬的冰核。
就在这时,老孙头那缓慢划动的刻刀,停住了。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浑浊的眼睛,目光没有看垂死的孙二孙六,没有看哭泣的孙三孙四,而是穿透昏黄的光线和狂暴的雨幕,落在了墙角——那具被孙六撞得筋断骨折、瘫在碎木堆里的黑衣人尸体上。
“阿七。”沙哑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
命令清晰,如同在吩咐清理一块无用的烂木头。
扒尸?在这种时候?
孙三捣药的手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向老孙头。孙四的哭泣声也卡在了喉咙里。连痛苦挣扎的孙二,涣散的眼神里也闪过一丝错愕和屈辱。
我沉默。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挪动都如同在刀尖上爬行。但命令就是命令。在这口活棺材里,老孙头的话就是铁律。
用还能轻微动弹的左臂肘和腰腹残存的力量,如同蛆虫般,拖着焦黑沉重的残躯,在冰冷的泥水和木屑中,一点点爬向那具尸体。身下拖出污秽的痕迹。
爬到近前。黑衣人瘫软在碎木和污血里,蒙面的黑巾被撞落一半,露出一张苍白、年轻、却因痛苦和死亡而扭曲僵硬的脸。双眼圆睁,空洞地望着漏雨的屋顶,充满了不甘。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胸口凹陷下去,显然孙六那狂暴一撞震碎了内脏。
伸出唯一完好的左手,颤抖着,探向他紧贴身体的漆黑水靠。水靠湿冷粘腻,带着浓重的血腥和雨水的气息。手指摸索着,触碰到腰腹位置一个硬物。
用力撕开被雨水浸透的衣料。里面是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紧紧绑在腰间的扁平皮囊。
解开皮囊的系绳。里面只有两样东西。
一小叠皱巴巴、被雨水浸湿了大半的银票。面额不大,是些散碎银子。
另一样,则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铁牌。
铁牌通体黝黑,入手沉重冰凉,比老孙头给我的那块“七”字铁牌更加沉重,质感也截然不同。牌面没有任何数字,取而代之的,是极其精细繁复的阴刻纹路——层层叠叠、扭曲盘旋的云纹,云纹中心,一道极其凌厉、仿佛能劈开混沌的闪电纹路贯穿其中!那闪电纹路并非简单的线条,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仿佛蕴含着某种玄奥韵律的符文构成,在昏黄的油灯光线下,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暗金光泽!
仅仅是握在手中,就感到一股冰冷的、狂暴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威压感隐隐传来,与体内那缕微弱的新生气息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雷殛令?!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虽然从未见过,但那繁复的云雷符文,那蕴含的狂暴天威气息,瞬间与那本染血秘籍中某些关于禁忌之物的模糊记载对上了号!这绝非凡物!更非听雨阁普通杀手所能持有之物!
“拿…拿过来…”老孙头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我握紧那冰凉的铁牌,拖着残躯,艰难地爬回铺子中央,将那铁牌递向老孙头。
老孙头枯槁的手指伸出,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接过了那块雷殛令。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牌面上那繁复的云雷闪电纹路,布满沟壑的脸上,那点近乎麻木的死寂如同坚冰般缓缓融化,露出底下一种极其复杂、极其幽深的东西——震惊?了然?忌惮?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他枯槁的手指,如同抚摸着绝世珍宝,极其缓慢地、颤抖着摩挲着牌面那冰冷的、仿佛蕴含着雷霆的纹路。指腹划过那暗金色的闪电核心时,牌面似乎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铺子里死寂无声。只有狂暴的雨声和孙六越来越微弱的呻吟。
“呵…呵呵…”老孙头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极其沙哑、如同夜枭啼哭般的低沉笑声,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苍凉。“雷殛令…好一个雷殛令…”他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不再看我,而是穿透残破的屋顶,投向外面那被暴雨和雷电主宰的、墨黑的苍穹,仿佛在质问着某个无形的存在。
“老头…那…那是啥?能…能换钱不?能换解药不?”孙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一丝渺茫的希望。
老孙头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缓缓低下头,浑浊的目光重新变得冰冷而麻木,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枯井。他看也没看孙三,更没看濒死的孙二孙六。枯槁的手指,只是极其缓慢地、珍而重之地,将那枚冰冷的雷殛令,塞进了自己油腻发亮、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襟最深处。
然后,他重新佝偻下背,浑浊的目光再次投向那盏在风雨中飘摇的油灯,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那把磨得发亮的小刻刀,又在他手中缓慢而稳定地划动起来,在湿漉漉的椅扶手上,发出那单调而永恒的“沙…沙…”声。
“沙…沙…”
这声音,在孙二越来越弱的喘息声、孙六最后一声无意识的痛苦抽搐声中,显得格外冰冷,格外清晰。
孙四瘫软在地,捂着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孙三手中的药杵无力地掉在地上,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绝望的灰败。
我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焦黑的双臂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掌心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块雷殛令冰冷沉重的触感,以及那丝狂暴天威的气息。丹田深处,那缕融合了冰寒与一丝雷霆的气息,在这股外来的、同源却更加强横的威压刺激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剧烈地躁动、沸腾起来!
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真武…就是这足以号令雷霆、视人命如草芥的力量吗?
窗外,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再次炸亮!瞬间映亮了铺子里横陈的尸体、垂死的同伴、老孙头枯槁而麻木的侧脸、以及阴影里孙五那永恒不变的佝偻背影。
震耳欲聋的雷声紧跟着滚滚而来,如同上苍暴怒的咆哮,震得整个棺材铺都在簌簌发抖!
在这天威的怒吼中,孙六庞大的身躯最后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破袋漏气般的“嗬…”声,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那双原本带着憨傻凶悍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屋顶的漏雨,失去了所有光彩。
孙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孙六倒下的方向。他灰败的脸上肌肉抽搐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大口黑紫色的血沫。他眼中的暴戾和不甘如同风中残烛,挣扎了几下,最终也缓缓熄灭。头一歪,靠在冰冷的木料上,气息断绝。
铺子里,只剩下狂暴的雨声、油灯摇曳的噼啪、老孙头刻刀的“沙沙”、以及孙四压抑不住的、如同幼兽哀鸣般的哭声。
冰冷的“天地”视角在剧痛中艰难维持。我“看”着孙二孙六体内最后一点生机如同燃尽的烛火般彻底熄灭。看着那致命的幽蓝毒素依旧在他们僵硬的尸体上缓缓蔓延。看着孙三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眼神空洞。看着孙四蜷缩在角落,哭得浑身抽搐。
最后,目光落在老孙头身上。他依旧佝偻着背,刻刀在湿漉漉的扶手上划着单调的线条。衣襟深处,藏着那块冰冷的雷殛令。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油灯,仿佛那跳跃的火苗才是唯一值得关注的东西。
“把‘垃圾’收拾了。”老孙头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死寂,比外面的暴雨更冷,“泼上桐油。”
“烧干净。”
命令下达,如同在处置两堆无用的废料。
孙四的哭声猛地一滞,抬起头,脸上混杂着鼻涕眼泪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孙三身体抖了一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
没有反驳,没有质疑。在这口名为棺材铺的活棺材里,生与死的界限本就模糊,处理“垃圾”是再平常不过的活计。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我挣扎着,用左臂肘和腰腹的力量,再次如同蠕虫般,在冰冷的泥水中,朝着孙二和孙六倒下的地方爬去。每一次挪动,焦黑的双臂都摩擦着粗糙的地面,带来钻心的痛楚,却奇异地让丹田深处那缕躁动的冰雷气息更加活跃。
爬到孙六庞大的身躯旁。他身体尚有余温,手臂上蓝黑色的毒痕触目惊心。伸出左手,抓住他一条冰冷沉重的胳膊,用尽残存的气力,试图将他拖向铺子后院那片被暴雨肆虐的空地。
太重了!如同托着一座小山!焦黑的左臂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体内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意识!
“我…我来帮你…”孙四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抹了把眼泪,踉跄着走过来,抓住孙六的另一条胳膊。他的力气小得可怜,身体还在发抖,但总算分担了一部分重量。
孙三也默默地走了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他弯腰,抓住孙六的一条腿。
三人沉默着,如同拖拽着一块巨大的朽木,在冰冷粘稠的泥水和木屑中,一步一滑,艰难地将孙六沉重的尸体拖向后院的门。雨水疯狂地浇在脸上、身上,冰冷刺骨。
后院早已被暴雨灌成一片泽国。浑浊的泥水没过了脚踝。角落那个积满腐水烂叶的破水缸被雨水灌满,溢了出来。
我们将孙六的尸体拖到院子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泥泞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肿胀发亮的手臂和灰败的脸。
然后是孙二。他相对瘦小些,但拖拽起来依旧艰难。孙三和孙四咬着牙,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或者还有泪水。我沉默地配合着,焦黑的双臂在雨水的冲刷下传来阵阵麻木的刺痛。
两具尸体并排躺在院子中央的泥泞里。雨水冲刷着他们身上的血污,却冲不散那致命的蓝黑色毒痕。孙二脸上还凝固着最后的不甘和暴戾,孙六则只剩下憨傻褪去后的空洞。
孙三默默转身,走回铺子。片刻后,他吃力地拖着一个半人高的、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桐油桶出来。桶身湿滑,他几次差点摔倒。
“泼…泼吧…”孙四的声音抖得厉害,带着哭腔。
孙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猛地掀开桐油桶的盖子,浓烈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压过了雨水的土腥。他双手抓住桶沿,用尽全身力气,将粘稠、污浊的桐油,朝着地上两具同伴的尸体狠狠泼去!
粘稠的黑色油液如同污秽的瀑布,浇在冰冷的尸体上,瞬间浸透了他们的衣物,覆盖了他们的面容,流淌进泥泞的地面。雨水也无法立刻将它们冲散。
孙四颤抖着,拿起靠在墙边的火折子。他用力晃了晃,微弱的火苗在狂暴的雨幕中艰难地亮起,却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就在这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意念,如同沉寂的火山轰然爆发!从我蜷缩的角落冲天而起!
是那缕躁动到极致的冰雷气息!在眼前这焚尸灭迹的惨烈景象刺激下,在体内剧痛和滔天恨意的双重催逼下,它终于再次冲破了焦黑皮肉的束缚!意念如同无形的引信,瞬间点燃了那泼洒在尸体上的桐油!沿着桐油流淌的“轨迹”线!将那缕融合了冰寒与一丝狂暴雷霆的毁灭气息,以最决绝的方式,狠狠贯注其中!
“呼——!”
不是火折子点燃!
是那粘稠的桐油表面,毫无征兆地凭空窜起一片幽蓝色的火焰!火焰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狂暴!它们如同有生命的鬼火,瞬间覆盖了两具被桐油浸透的尸体!
“滋啦——!”
皮肉被幽蓝冷火灼烧的恐怖声响瞬间响起!伴随着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焦糊恶臭!蓝黑色的毒痕在火焰中如同活物般扭曲、挣扎,发出细微的“嗤嗤”声,迅速化为黑烟消散!
尸体在幽蓝的火焰中剧烈地扭曲、蜷缩,如同被无形的手揉捏!皮肤焦黑碳化,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这诡异而恐怖的景象让孙三和孙四瞬间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如同见了鬼魅!连狂暴的雨点砸在幽蓝火焰上,都瞬间被蒸发,发出“嗤嗤”的声响,却无法将其浇灭!
火焰燃烧得极快,也极诡异。不过十几个呼吸,两具尸体便已化为两小堆焦黑的、混合着骨灰的残骸。幽蓝的火焰也随之熄灭,只留下地面一片焦黑的灼痕和刺鼻的恶臭,在暴雨的冲刷下迅速变淡、消散。
后院只剩下狂暴的雨声,以及孙三孙四粗重而惊恐的喘息。
我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焦黑的双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才强行引动那缕气息,几乎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丹田深处一片空虚,那缕新生的力量微弱到了极点,却似乎…更加凝练了一丝?那幽蓝的冷火,正是冰寒气息吞噬、转化了桐油可燃性后,融合那一丝雷霆狂暴所点燃的异火!
“把灰…扫进缸里…”老孙头沙哑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穿透雨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埋了。”
孙三和孙四如梦初醒,惊恐地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地上那两小堆焦黑的残骸,脸上充满了恐惧和茫然。最终,他们还是默默地拿起破扫帚和簸箕,如同行尸走肉般,在暴雨中,将那些还带着余温的骨灰扫起,倒进那个早已积满雨水和腐叶的破水缸里。浑浊的泥水瞬间淹没了那些灰烬。
做完这一切,两人如同虚脱般,踉跄着逃回了铺子,缩在角落,再不敢看后院一眼。
铺子里,油灯的火苗依旧在风雨中飘摇。老孙头佝偻着背,刻刀在湿漉漉的扶手上缓慢划动。
“沙…沙…”
单调的声音,成了这暴雨之夜唯一的安魂曲。
我躺在冰冷的泥水里,任由狂暴的雨水冲刷着焦黑残破的躯体。意识在剧痛和极度的虚弱中浮沉。
断情绝义…方见真武…
用同伴的尸骸…点燃了第一缕属于自己的…毁灭之火…
衣襟深处,那块属于“阿七”的铁牌,棱角硌着胸口的皮肉。而老孙头怀里,那块冰冷的雷殛令,仿佛隔着空间,散发着无形的、充满诱惑与毁灭的引力。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如同鞭笞。
听雨阁…阁主…
等着。
焦黑的指尖,在泥水中,无意识地划拉着一个歪扭的、却充满戾气的字——
“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