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血玉饲罪城 > 第3章
---
君影手腕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白夜应急符文的灼烫下终于止住了血。符纸烧尽后的灰烬黏在翻卷的皮肉边缘,混合着凝固的暗红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金,触目惊心。她蜷缩在墨离用几块断裂水泥板勉强搭出的避风角落里,呼吸微弱但平稳,失血过多的脸在符枪残余红光的映照下,白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瓷像。墨离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布料下她身体的颤抖依旧清晰可感,仿佛灵魂深处仍在经历那撕裂时空的余震。
白夜背对着他们,符枪的红光如同一柄冰冷的探针,在周围脉动、滑腻的血肉墙壁上缓缓移动。这片塌陷形成的巨大“胃袋”空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温热水汽和铁锈般的血腥气。墙壁上暗红色的肌肉纹理如同活物般微微起伏,偶尔有粘稠的、半透明的消化液从缝隙中渗出,滴落在温热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带着腐臭的白烟。
“七日盛宴…”墨离低声重复着那血淋淋的预言,目光扫过这片如同巨大生物腹腔的恐怖空间。影蛊在他体内蛰伏着,但那源自深渊的饥饿感并未消失,反而在这充满生命(哪怕是扭曲的生命)脉动的环境中,被刺激得更加清晰。它像一条冰冷的蛇,盘踞在心脏深处,伺机而动。他看向角落,那里堆积着几具从废墟中清理出来的尸体,额前的空洞无声地诉说着灵魂被吞噬的惨烈。
“不是胃袋,”白夜冰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墨离的思绪。他蹲在几米外,符枪的红光聚焦在一处墙壁上。那里,暗红色的肉壁并非完全光滑,一些地方覆盖着灰白色的、类似钙化结痂的硬块,如同某种古老的病理组织。“是**饲育场**。”
他伸出戴着符甲手套的手指,用力刮擦下一片灰白硬痂。硬痂下露出的,并非鲜活的肌肉,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半腐烂的深褐色筋膜组织,上面布满了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纵横交错的暗色纹路。这些纹路深深嵌入组织内部,隐隐构成一个巨大而扭曲的图案轮廓的一部分。
“这是…地图?”墨离走近,皱眉看着那深褐色的纹路。纹路极其复杂,带着一种非自然的几何感,像是某种邪恶仪式的阵图,又像是…指引方向的路线。
“血玉的位置。”白夜的指尖顺着一条较粗的暗纹移动,“整个地下空间,包括塌陷前停尸房的位置,都被这种‘图’覆盖。用怨气和血肉供养出来的路标。”他站起身,符枪的红光扫过更大范围的墙壁,“那‘七日盛宴’,恐怕就是指向这‘图’最终汇聚的核心——血玉残片。”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粘稠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毫无征兆地从胃袋空间的另一端汹涌而来!
那气息阴寒彻骨,瞬间压过了血肉墙壁散发的温热与腐败,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悲伤与…绝对的威压。仿佛有巨大的、无形的棺椁正在黑暗中开启,释放出冻结灵魂的寒气。
墨离和白夜同时霍然转身!
符枪的红光,以及墨离瞬间绷紧的神经,猛地投向气息传来的方向——胃袋空间深处,那片最为浓稠的黑暗。
一点微弱、冰冷的白光,在黑暗中亮起。
那光芒极其稳定,没有丝毫闪烁,如同凝固的寒冰。它缓缓向前移动,照亮了持握它的人。
一个穿着素白长袍的身影,如同从冥府深处走出的幽灵,无声地踏过温热滑腻的地面。袍子宽大,样式古朴,边缘没有任何纹饰,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白。袍袖垂落,遮住了双手。来人的脚步轻盈得不可思议,踩在粘稠的组织液和碎石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的脸,大半隐在长袍宽大的兜帽投下的阴影里。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眼睛。那眼神深邃、平静,却又蕴含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悲伤与某种非人的淡漠。目光扫过这片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没有厌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神祇俯视蝼蚁的、冰冷的审视。
他的视线,首先落在角落昏迷的君影身上,冰蓝的火焰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随即移开。然后,如同两道实质的冰锥,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牢牢钉在了墨离身上。
墨离的心脏骤然一缩!影蛊在他体内猛地剧烈抽搐,发出一声无声的、充满极端恐惧和…某种扭曲渴望的尖啸!那冰蓝目光带来的压迫感,比这片血肉胃袋本身还要沉重百倍!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下影蛊的形态在对方目光下变得模糊、不稳,仿佛随时会被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寒冻结、碾碎。
“洛玄。”白夜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打破了死寂。他手中的符枪微微抬起,枪身符文流转的红光骤然变得炽烈,如同蓄势待发的熔岩,针锋相对地指向那冰蓝的火焰。
白袍人——洛玄,似乎对白夜的戒备和敌意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墨离身上,那冰蓝色的火焰深处,翻涌着一种墨离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情感。不是纯粹的杀意,更像是一种…带着无尽悲凉的审视,仿佛在确认一件失而复得、却又面目全非的珍贵遗物。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洛玄终于动了。
他隐藏在宽大袍袖下的右手缓缓抬起。那只手苍白得近乎透明,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却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感。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奠仪式。
掌心向上摊开。
一枚东西静静地躺在他苍白的手心里。
那是一枚鳞片。约莫婴儿巴掌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状裂痕。它的颜色是一种深邃到近乎妖异的幽蓝,如同最纯净的深海寒冰凝结而成。鳞片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星辰轨迹般玄奥繁复的天然纹路,在洛玄手心散发的微光映照下,那些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淌着冰蓝色的光晕。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鳞片上弥漫开来。纯净、冰冷、带着浩瀚的、仿佛来自远古海洋深渊的威压。这气息与洛玄本身的阴寒截然不同,它更古老,更纯粹,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意味。然而,在这片污秽、充斥着怨气与血腥的“饲育场”中,这股纯净的气息却显得格格不入,如同滴入沸油的冰水,瞬间引发了整个空间的躁动!
墨离体内的影蛊,在这股气息出现的刹那,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不再是单纯的恐惧或渴望,而是一种撕裂般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仿佛那枚鳞片的存在本身,就是灼烧它灵魂的火焰!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佝偻,左手死死按住锁骨下方影蛊盘踞的位置,指节捏得发白,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洛玄的目光,在那枚幽蓝鳞片上停留了一瞬。冰蓝色的眼瞳中,那深不见底的悲伤如同潮水般汹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吞噬。他微微合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情绪已重新被那层非人的淡漠冰封。
然后,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那枚幽蓝的、承载着无尽悲恸与纯净力量的鳞片,如同被遗弃的垃圾,被他以一种近乎轻蔑的姿态,随手抛向空中!
鳞片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旋转着,朝着墨离和白夜之间那片被符枪红光和血肉墙壁暗影笼罩的地面坠落。
“不——!”墨离心中警铃大作,一股源自影蛊本能的、灭顶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想冲上去,想阻止那鳞片落地,但身体却被影蛊突如其来的剧痛和洛玄目光带来的恐怖威压死死钉在原地!
白夜的反应更快!符枪瞬间调转,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光束,如同愤怒的闪电,精准地射向那枚下坠的鳞片!他要将它凌空击碎!
然而,就在赤红光束即将击中鳞片的刹那——
嗡!!!
一声低沉到足以撼动灵魂的嗡鸣,以坠落的鳞片为中心,猛然炸开!
那枚幽蓝的鳞片,在接触到这片污秽“饲育场”空气的瞬间,骤然爆发出刺目欲盲的冰蓝光芒!光芒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扩散!白夜射出的符能光束,如同撞上无形壁垒的玻璃,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竟被那冰蓝光芒硬生生震散、湮灭!
紧接着,更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冰蓝的光芒并未持续,反而如同被污染般急速黯淡、转化!鳞片上纯净的幽蓝色泽,在接触到地面流淌的污血、粘液和空气中弥漫的怨气的一刹那,如同被泼上了浓墨,瞬间变得污浊、粘稠、暗红!
嗤——!
那枚鳞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滑腻温热的、布满深褐色筋脉纹路的地面上!
接触点瞬间沸腾!暗红的污血、灰白的组织碎屑、深褐色的筋脉纹路…地面上所有污秽的物质,如同被赋予了疯狂的生命,疯狂地朝着那枚坠落的鳞片涌去!它们缠绕、融合、增殖!
一个巨大、扭曲、由纯粹污秽血肉构成的图案,以鳞片为核心,在地面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出来!那图案比墙壁上任何一处纹路都要复杂、邪异百倍,中心是一个巨大的、仿佛在搏动的暗红色漩涡,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和神经的线条从漩涡中辐射开来,深深扎入周围的肉壁,贪婪地汲取着整个“饲育场”的力量!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地震动起来!血肉墙壁疯狂地搏动、痉挛,发出沉闷如巨兽哀鸣的声响!墙壁上那些深褐色的“地图”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血管,剧烈地鼓胀、收缩,将庞大的怨气和生命能量疯狂地泵向地面那个新生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血图!
“不好!”白夜脸色剧变,符枪瞬间指向地面那疯狂搏动的血图漩涡,“它在抽取整个诡舍的力量!核心要成型了!”
然而,他的警告终究慢了一步。
血图中心的暗红漩涡猛地向内一塌!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抽空!随即,一只巨爪,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漩涡中心的污秽血肉,从地底深处猛地探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任何生物该有的肢体!
它由纯粹的、粘稠蠕动的暗红色血浆和纠缠的灰白色筋膜构成,形态巨大而扭曲,足有卡车大小!巨爪的“骨骼”是无数惨白、断裂的人类臂骨胡乱拼接而成,骨缝间填充着不断蠕动的黑色怨气!爪尖并非指甲,而是五根尖锐、弯曲、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巨大黑色骨刺,骨刺表面布满细密的、吸盘般的孔洞,正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血气!巨爪的表面,密密麻麻镶嵌着无数张极度痛苦、无声嘶嚎的人脸!这些人脸的眼窝空洞,嘴巴张大到撕裂,仿佛要将世间所有的绝望都无声地呐喊出来!
怨灵巨爪!
它甫一出现,整个空间的温度骤降!浓烈到化为实质的怨毒、憎恨、痛苦、绝望的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所有人!空气变得粘稠如胶,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冰冷的刀片!
“吼——!!!”
一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响的、混合了亿万生灵痛苦哀嚎的无声尖啸,伴随着巨爪的挥动,撕裂了现实!
巨爪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五根锋锐的黑色骨刺撕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厉啸,目标直指——刚刚耗尽力量、仍在昏迷中的君影!骨刺所过之处,连空间都仿佛被那纯粹的怨毒所腐蚀,留下五道扭曲的、散发着黑烟的裂痕!
死亡的阴影,带着亿万亡魂的哭嚎,瞬间笼罩了脆弱的盲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