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后·太虚观·藏经阁
藏经阁内,墨绿色的镇魔法阵光壁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风中残烛!龟甲古钱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哀鸣!那如同沸腾血海般的红光魔虫虚影,在法阵的压制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狂暴地冲击着光壁!每一次撞击都让光壁向内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即将碎裂的“咯吱”声!红光映照下,玄苍子枯槁的脸庞惨白如纸,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枯瘦的双手死死维持着法诀,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白得如同枯骨,身体微微颤抖,显然已至强弩之末!
“师……师尊!阵法……!”
云小念惊恐地看着光壁上越来越多的细微裂痕,小小的身体在红光与魔影的冲击下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
云小念的手指无意间翻到了《虚妄行记》的最后一页!那并非书写的页面,而是封底内衬的厚实羊皮纸。他的指尖刚一触碰到纸页边缘——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
只见他触碰羊皮纸的指尖,瞬间被一种粘稠、冰冷、如同活物般蠕动的——纯黑色污渍所浸染!那污渍并非墨水,更像某种腐败的油脂或凝固的污血,散发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了深渊淤泥与万年尸骸的腐朽恶臭!污渍如同拥有生命般,正极其缓慢地沿着他的指尖向上蔓延!
“污……污秽反噬?!”
玄苍子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深知这《虚妄行记》承载了太多彼界的绝望与污秽,最后一页往往是怨戾沉积的核心!小念的灵视之体,此刻竟成了污秽渗透的桥梁!
“小念!快松……”
玄苍子急切的喝止尚未出口——
轰——!!!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震动都要恐怖、仿佛来自九幽地核深处的沉闷巨响,猛地自藏经阁之外、自整个太虚观的山体根基深处炸开!整座藏经阁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疯狂地左右摇摆!支撑穹顶的巨大石柱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断裂呻吟!墙壁上那些原本就布满裂痕的古老符咒,在红光与这恐怖震动的双重冲击下,如同烧裂的瓷器般,寸寸崩碎!化作漫天暗红色的光尘碎屑簌簌落下!
“噗——!”
玄苍子维持阵法的气机被这天地伟力般的震动强行打断!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墨绿色的镇魔法阵光壁如同破碎的琉璃,轰然炸裂!三枚龟甲古钱瞬间布满裂纹,黯淡无光地滚落尘埃!
失去了阵法的压制,那弥漫整个空间的、由亿万魔虫虚影构成的沸腾血光,如同挣脱了枷锁的凶兽,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红光瞬间暴涨,将整个藏经阁彻底淹没在如同凝固血浆般的死寂地狱之中!
“师……师尊!看……看外面!!”
云小念的声音带着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的颤抖,他那只被黑色污渍浸染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藏经阁那扇早已被暗红光芒吞噬的、巨大而古老的雕花木窗!
窗外……
不再是翻滚的暗绿毒雾,不再是污浊的血色云海。
一片死寂、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天幕之上……
一轮巨大到令人窒息的、如同浸透了亿万生灵污血的——暗红色圆月!
正以一种亵渎天理的姿态,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升上了中天!
血月!
污秽!粘稠!巨大!占据了小半个天空!
它散发着不祥的、如同实质般的暗红色光晕,如同粘稠的血浆瀑布,无声地倾泻而下!将整个太虚观的山峦、殿宇、古松……乃至藏经阁内每一粒尘埃,都染上了一层凝固血痂般的、令人作呕的色泽!血月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扭曲蠕动、如同巨大血管和溃烂脓疮般的阴影!仿佛一只来自九幽最深处的、充满无尽恶意的巨大眼球,正冰冷地、贪婪地……凝视着这片即将被毁灭的天地!
“血……血月当空……”
玄苍子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双目死死盯着窗外那轮亵渎天穹的血色巨眼,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每一个字都如同泣血般挤出,带着洞穿万古的绝望与无力:
“深渊……异动!预言……预言中的浩劫……终……终临了!!!”
藏经阁在血月红光的笼罩下剧烈震颤,如同末日审判前的最后丧钟。书架倾倒,古籍焚毁,守护万载的智慧殿堂,在深渊的凝视下发出濒死的哀鸣。
[日期:坠入深渊当日
天气:无尽黑暗]
坠落。
永恒的、失重的、被冰冷死寂包裹的……坠落。
时间失去了意义。空间失去了维度。唯有耳边呼啸而过的、如同亿万亡魂呜咽的阴冷气流,撕扯着早已破烂不堪的衣物,舔舐着皮肤溃烂的伤口,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更深的痛楚。
意识在失重与剧痛的混沌中沉浮。古宅崩塌的轰鸣、魔虫的“窸窣”啃噬、身体的肿胀麻木……如同褪色的噩梦碎片。唯有那纵身跃入黑暗深渊的决绝,和那份名为“回家”的执念,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摇曳着。
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伴随着左肩胛骨传来的、几乎要碎裂般的剧痛!
下坠之势猛地一顿!
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冰冷、坚硬、湿滑的岩壁上!剧痛让涣散的意识瞬间清醒了几分!
是……一块突出的、棱角尖锐的黑色岩石!
在千钧一发之际,我那仅存的、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在黑暗中疯狂地抓挠挥舞!竟然……竟然奇迹般地……死死抠住了这块突出岩石边缘一道极其微小的、湿滑的缝隙!五根手指如同铁钩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死死地抠了进去!指甲瞬间翻卷破裂,鲜血混合着岩壁的湿滑苔藓渗出!但身体……终于……暂时停止了那通向永恒黑暗的坠落!
呼……呼……呼……
粗重、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在死寂的深渊中显得格外刺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全身的肌肉都在过度用力后的痉挛中颤抖!左肩撞击处传来骨裂般的剧痛!右腿胫骨的旧伤如同被再次撕裂!皮肤溃烂处被粗糙岩壁摩擦,脓血渗出!魔虫毒素带来的肿胀和奇痒灼痛并未消退,在高度的紧张和用力下,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皮肉下搅动!
我像一只被钉在悬崖上的残破蝴蝶,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悬在那只死死抠着岩缝、鲜血淋漓的右手上!手臂的肌肉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烫,酸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强过一波,疯狂地冲击着意志的堤坝!每一次心跳,都感觉力量从指尖流逝一分!
不能松手!
松手……就是粉身碎骨!
我用尽全身力气,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试图寻找任何可以借力或攀爬的支点。
目光所及……
只有一片……深沉到令人绝望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绝对黑暗!
头顶,是那崩塌古宅豁口处投下的、如同井口般微弱的、惨淡的灰色天光,遥远得如同隔世。
而下方……
我的目光艰难地向下移动……
深渊……真正的底部……
在目光穿透了大约数十米(?)的浓重黑暗后……
一片……幽光……
如同夏夜腐烂沼泽里升腾的、亿万点幽绿色的鬼火……
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缓缓地……无声地……在深渊的最底部……闪烁着!
不!
那不是鬼火!
当我的视线适应了那幽暗的光线,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时——
我看清了!
那每一颗幽绿色的光点……
都是一只……眼睛!
冰冷!麻木!充满了对生命最纯粹恶意的……凝视!
亿万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有的如同磨盘般巨大,有的细密如针尖!有的如同复眼般层层叠叠!但无一例外,都闪烁着那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的、幽绿色的恶毒光芒!它们如同镶嵌在深渊底部的、一片无边无际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活体星空!
它们……
在看着我!
亿万道冰冷、粘稠、如同实质般的恶意视线,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死死地聚焦在我这悬挂在岩壁上的、渺小如尘埃的残破躯体上!那视线仿佛带着重量,带着腐蚀灵魂的剧毒,带着将猎物拖入永恒黑暗的贪婪!
被……被发现了!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冰冷恐惧,如同冰水般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死死攥紧!血液似乎都为之冻结!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右手抠着岩缝的手指,因为这极致的恐惧和身体的颤抖,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滑!
口袋……
紧贴着大腿的、运动服侧袋的位置……
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温热感?
是……手机?
它……在发烫?
如同一个濒死之人最后的心跳余温……
这微不足道的温热,在这被亿万恶毒眼睛凝视的、冰冷彻骨的绝望深渊里,却如同投入冰海的火种!瞬间灼痛了我几乎冻结的灵魂!
它还在!
这块冰冷的废铁……它还在!
它是爸妈的照片!是家的味道!是那个平凡世界留给我最后的……信物!是连接着“林晚”这个存在的……最后脐带!
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冷汗流下。巨大的委屈、不甘、恐惧和……难以言喻的依恋,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心防。
如果我死了……
爸妈会哭吗?
会像我想他们那样……想得心都碎掉吗?
解剖课……那个该死的盹……
我好后悔……真的好后悔……为什么要睡着……为什么要来到这个只有背叛、痛苦、绝望和怪物的鬼地方……
但……
我不想死!
我还想……再努力一下!
哪怕……只有一线……比蛛丝还细的生机!
“嗬……啊……”
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我用尽残存的意志力,死死压制住身体的颤抖和右手的打滑!布满血丝的右眼如同探照灯般,在湿滑冰冷的岩壁上疯狂地扫视!寻找任何一处凸起!任何一道裂缝!任何一根……可能存在的藤蔓!
没有!
光滑!
如同被打磨过的黑色镜面!除了我抠住的这一处微小缝隙,周围数米之内,竟光滑得如同镜面!连苔藓都稀少得可怜!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手臂的酸痛感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啃噬着最后的力量。指尖的鲜血混合着湿滑的苔藓,让摩擦力越来越小。手指……正在一点点……无可挽回地……从岩缝中……滑脱……
手机……那微弱的热度……似乎也在渐渐冷却……
最后的联系……也要……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深渊的冰冷和亿万眼睛的恶意彻底吞噬、右手五指即将彻底脱离岩缝的千钧一发之际——
深渊底部!
那片由亿万只幽绿眼睛构成的、死寂的“活体星空”……
毫无征兆地……
动了!
如同平静的黑色油面被投入巨石!整个深渊底部的幽绿光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搅动,瞬间变得狂躁混乱!它们不再静止凝视,而是开始疯狂地……向上……移动!
如同倒卷的、由纯粹恶意构成的绿色星河!带着撕裂灵魂的无声尖啸!如同贪婪的黑色潮水,向着悬挂在岩壁上的我……汹涌扑来!
新的……更恐怖的危机……
降临了!
千年之后·太虚观·藏经阁
就在深渊底部亿万眼睛异动、向上扑来的瞬间!
“呃啊——!!!”
一直强忍着指尖污秽侵蚀和血月红光冲击的云小念,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尖叫!他那双燃烧着淡金色灵焰的眼眸,此刻光芒暴涨到前所未有的程度!瞳孔深处,竟然清晰地倒映出林晚悬挂在深渊岩壁上的绝望身影!以及那自下而上、汹涌扑来的、由亿万幽绿眼睛构成的恐怖浪潮!
“深渊……眼睛……上来了!上来了!!”
他尖叫着,小小的身体因承受着跨越时空的精神冲击而剧烈痉挛!那只被黑色污渍浸染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地攥紧了《虚妄行记》的封底!仿佛要将那承载着终极绝望的书页捏碎!
玄苍子目眦欲裂!他看到了云小念眼中倒映的恐怖景象!更感受到了那透过《虚妄行记》传递而来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深渊恶意!血月当空!符咒尽碎!阵法崩毁!浩劫已至!
“小念!撑住!”
玄苍子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雄狮般的咆哮!他枯槁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扑向藏经阁最深处、那个被层层秘法封印的乌沉铁柜!枯瘦的手指带着残影划过复杂的解封灵诀!铁柜轰然洞开!他看也不看,从中抓出一卷散发着古老苍茫气息、由某种不知名暗金色兽皮制成的巨大卷轴!
“太虚敕令!万法归源!”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狂喷在暗金卷轴之上!卷轴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金色光芒!无数玄奥古朴的符文如同活物般在光芒中流转升腾!
“以吾残躯!引动祖炁!封天!锁地!镇——幽——渊——!!!”
玄苍子最后的咆哮,混合着血月红光、深渊恶意、以及那暗金卷轴爆发的、试图力挽狂澜的古老金光,在崩塌的藏经阁内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