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骸的残骸被王逸霖用特制的“化尸粉”(主要成分是强碱和符灰)处理掉,原地只留下一滩冒着刺鼻白烟的黑水和几块特别坚硬的碎骨。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更加复杂难闻。
引风灯柔和的光雾驱散着阴霾,也照亮了王逸霖手中黄铜罗盘上那根执着指向某个方向的指针。随着他们深入城西的荒芜之地,指针的颤动越来越剧烈,散发的警示红光也愈发刺眼。
“方向没错,而且…很近了!”
王逸霖压低声音,神情凝重。他收起罗盘,从皮囊里又摸出一个小巧的、形似蜘蛛的铜制构件,八条细腿可以灵活伸缩。“‘探路蛛’,能探查前方百米内的地形和较大障碍,反馈震动。”
他简单解释,注入魂力激活。那小铜蜘蛛的“眼睛”(两块更小的萤石)亮起,八条腿快速摆动,悄无声息地钻入前方齐腰深的茂密草丛中,消失不见。
方太平抱着胳膊,看着王逸霖像变戏法一样掏出各种小玩意儿,忍不住吐槽:“王半仙,您这百宝囊里,到底装了多少‘玩具’?赶明儿是不是还能掏个会唱曲儿的偃甲鸟出来解闷儿?”
王逸霖正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掌心一个连接着探路蛛的微型震动罗盘传来的反馈,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罗盘扔出去。他没好气地瞪了方太平一眼:“方大夫!这是侦查偃甲!不是玩具!探路蛛反馈…前方地势下沉,似乎有个隐蔽的洼地,有…人工建筑的痕迹?”
他语气带着一丝惊讶。
“人工建筑?”
方太平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眼神锐利起来,“走,看看去!小心点,这种鬼地方有人工痕迹,多半不是什么善地。”
两人放轻脚步,拨开茂密的、带着倒刺的荆棘和半人高的蒿草,循着探路蛛反馈的方向前进。空气愈发潮湿阴冷,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腐烂植物和某种甜腻异香的怪味,正是嗜睡症药渣气味的源头!
终于,他们拨开最后一丛遮挡视线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或者说,豁然下沉。
下方是一个隐蔽的、被三面高耸土坡环绕的天然洼地。洼地中央,竟然真的矗立着一座废弃的建筑!看样式,像是一座荒废多年的驿站或者小型庄园的主屋。墙体斑驳倾颓,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屋顶塌了大半,露出黑黢黢的椽子。最诡异的是,在驿站残骸的周围,以及洼地的边缘坡地上,密密麻麻地生长着一种奇特的植物!
那植物约莫半人高,茎秆呈暗紫色,顶端开着一簇簇妖异的、形似骷髅头的惨白色花朵!花朵中心的花蕊,则是一团不断蠕动、散发着幽绿磷光的诡异物质!空气中那股甜腻得令人作呕的异香,正是来源于这些花朵!整片洼地,如同被铺上了一层由白骨和鬼火织就的地毯,在引风灯的光雾下,显得阴森恐怖,令人头皮发麻!
“蚀魂草!”
方太平和王逸霖几乎同时低呼出声!方太平是凭借医者的知识和对药渣的熟悉,王逸霖则是感受到了那浓郁到化不开的怨秽阴邪之气!罗盘指针在这里疯狂旋转,红光刺目!
“源头…找到了!”
王逸霖声音干涩,看着这漫山遍野的妖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规模…足以毒害一城之人!
“不止是源头!”
方太平眼神更冷,她指着驿站残骸的方向,“看那里!有新鲜的脚印痕迹通向驿站里面!还有…烟囱在冒烟!很淡,但逃不过我的眼睛!”
她常年观察药炉火候,对烟气的细微变化极为敏感。
那妖道“无影子”,果然藏在这里!而且很可能正在里面炼制着什么!
“必须进去!”
王逸霖握紧了臂弩,眼神决绝,“捣毁毒源,擒拿妖道!”
“等等!”
方太平一把拉住他准备冲出去的胳膊,触手是精钢臂环的冰凉和布料下的温热肌肉。她飞快地说道:“别莽!这蚀魂草的花粉能随风飘散,吸入过量同样会侵蚀神智!还有那些花蕊里的磷光…我怀疑是某种怨气的具象化,接触皮肤会很麻烦!先把口鼻捂严实了!”
她说着,利索地从药包里掏出两个用多层细麻布包裹着药粉(主要是薄荷、冰片、雄黄等)的简易口罩,自己麻利地戴上一个,把另一个塞给王逸霖。
王逸霖接过还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口罩,看着方太平被口罩遮住大半、只露出一双沉静眼眸的脸,心头莫名一跳。他依言戴上,那清冽的药香冲淡了些许蚀魂草的甜腻,让他精神一振。
“还有,”
方太平又从药包侧袋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粘稠的、散发着刺鼻辛辣味的黑色药膏,“手伸出来!”
王逸霖不明所以,下意识伸出手。
方太平毫不客气地抓过他的手,动作快得王逸霖都没反应过来。她指尖蘸着那黑色药膏,不由分说地、极其麻利地涂抹在王逸霖的手背、手腕、甚至是指关节上!那药膏冰凉刺骨,还带着一股强烈的、类似辣椒混合硫磺的怪味,熏得王逸霖鼻子发痒。
“嘶…方大夫,这是…?”
王逸霖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弄得有点懵,想抽回手,却被方太平抓得更紧。
“闭嘴!别动!”
方太平头也不抬,语气不容置疑,“‘鬼见愁’药膏!驱虫避秽防怨气!涂上能顶一阵子!省得你待会儿被那些鬼火沾上,变成个绿油油的‘王半仙’!”
她嘴上不饶人,涂抹的动作却异常仔细,确保他所有可能暴露的皮肤都被覆盖。
王逸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感受着她指尖微凉却有力的触感在自己皮肤上快速划过,还有那浓烈到呛鼻的药膏味…刚才心头那点异样感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这位方大夫,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独具一格!
“好了!自己把脸和脖子也抹上!省得像块没腌入味的腊肉,招虫子!”
方太平涂完他的手,把瓷瓶塞回他手里,自己则快速给手背和脖子也抹了一层,动作干净利落。
王逸霖看着自己手背上那层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味的“保护层”,再看看方太平同样涂得黑一道白一道的纤细脖颈(口罩边缘露出的部分),一种荒谬的、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认命地挖了一大坨药膏,开始往自己脸上招呼。
“对了,”
方太平戴好口罩,紧了紧腰间的小锄头,眼神扫过洼地里的妖花,“这些蚀魂草…是人为种植的!你看那些田垄的痕迹!还有,这洼地的土壤颜色发黑发黏,带着浓重的腥腐气,肯定是用…某种特殊的‘肥料’滋养过!”
她没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那“肥料”是什么——尸骸!大量的尸骸!
王逸霖眼神更冷,杀意弥漫:“丧心病狂!此獠不除,天理难容!方大夫,待会儿我主攻,你策应,务必小心!”
“知道啦!”
方太平不耐烦地摆摆手,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那座冒着诡烟的驿站残骸,“走吧,‘王半仙’,让咱们去会会这位喜欢种‘鬼花’的邻居!”
两人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下土坡,踩着洼地里湿滑黏腻、散发着恶臭的黑土,避开那些摇曳着骷髅花朵的蚀魂草,快速向驿站残骸逼近。空气中,甜腻的异香与“鬼见愁”的辛辣味诡异交织,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