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们其实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知道我想起来了,因为他给我讲的故事里并没有破窗的细节。
可那又怎么样。
我知道他反应过来了,却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敢拆穿我,他就像个饮鸩止渴的人,宁愿装傻和我聊着天,也不愿意直面我们之间血淋淋的结局。
所以,我不会再回去了。
他也不会再打扰了。
谢霖渊回去之后,去了一趟地下室。
那里面关着的人很多,当年的那群男人生不如死,烧红的烙铁一寸寸将他们的皮肤烫到腐烂,在用当年的玻璃渣,一点点将血脉隔断,将血放干净。
谢霖渊甚至逼为首的男人和周意落看完整个过程。
那男人被绑着大石头扔进池塘里窒息,又捞起来又再度窒息。循环往复,直到他看见水都应激。却只能泡在水牢里,生不知、死不如。
周意落就更惨了。
查出真相的第一时间,就派医生安排了流产手术。
但医生神色奇怪地告诉谢霖渊：
谢总,周小姐并未怀孕。
谢霖渊楞了一下,随即笑了。
继续,别用止疼药。
她不是喜欢装孕妇吗子宫里有啥就取出来啥吧,要是什么都没有。只能取出子宫了。还有,别让她轻易死了。
地下室里女人的哀嚎声响了一夜。
后来,地下室里又请去了一批社会闲散的混混,折磨、侮辱、侵犯。像是模仿周意落当年对我做的一样。
连滚烫的汤,谢霖渊都往周意落身上撒去。
只不过,那里面有硫酸。
又是一夜痛苦的惨叫。
地下室最后的两个人,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熬了两年。
直到今天谢霖渊再次进入的时候,水牢里的那个男人已经彻底没了呼吸,甚至已经出现了老鼠在啃咬他的尸体,露出森森白骨。
面前这个污糟的女人也根本认不出是周意落。
她赤裸着身体,身上还粘着腥臭的味道。眼神惊恐,一见谢霖渊来,就朝他疯狂地磕头求饶。不是求生,而是求死：
我错了,你杀了我吧！
别让他们过来了,那群畜生根本就没把我当人！他们要折磨死我！
这男人临死之前还在喊着,是我害的他。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和白骨。我受不了,我真的直到错了。杀了我！霖渊哥,我求求你！杀了我！
砰！
谢霖渊缓缓抬起手臂。
枪声响起后,地下室重新归于平静。
周意落瞪大了双眼,鲜血从赤裸的身下淌了出去。
那是个不得好死的结局。
隔天是个晴朗的好季节,楠楠的墓碑修建得很有童心,连拐角都刻上她最喜欢的蝴蝶结。
谢霖渊拿手碰了碰,没有女儿温热的体温。
只剩下大理石的冰凉。
对不起。
他举起枪,用力扣下扳机。
一声枪响后,什么都结束了。
律师联系我回过继承谢霖渊的遗产时,我顺道去看了看楠楠。坟头的楠树苗长得很好,风一吹,哗啦啦的响,像是楠楠以前笑嘻嘻地在和我打招呼。
我让人将墓碑清理干净。
谢霖渊的血,不该脏了我女儿轮回的路。
我弯下腰,看着女儿的照片。
我是个孤女,一生困苦,划着一叶扁舟活下来,原以为谢霖渊是能够停靠的港湾。可后来发现,他是深海里吃人不眨眼的巨浪。
楠楠以前曾经夸我：
妈妈,你是船翻了也能活的人。
我想起了这句话,有点傻气地笑了。
我是从很深的海底往上游的人。
不能死在岸边。
为爱而死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楠楠,妈妈要替你活下去。
我看向远方,艳阳依旧。
像是从坟场上升起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