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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我下意识抬手遮挡,却发现手臂上插满了输液管。
消毒水的气味涌入鼻腔,耳边是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我回来了。
醒了!医生,她醒了!
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护士连忙递来温水,我小口啜饮,目光却忍不住扫向病房门口。
他们呢
你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医生说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
父亲红着眼眶握住我的手。
我低头,看到自己瘦削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
和幻境中镣铐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
那不是梦。
出院后,我搬回大学附近的公寓。
某个暴雨夜,我蜷在沙发上看书,突然听见阳台传来轻微的响动。
谁我抓起水果刀,警惕地望向落地窗。
雨幕中,一道修长的身影立在阳台边,银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
白夜!
我冲过去拉开窗户,他却像雾气般消散了。
只剩地上一张被雨浸湿的纸条:
轮回的代价,是存在被抹去,但执念永不消散。
回归正常生活后,我的梦境开始变得清晰。
起初只是零星的片段。
小时候发烧,有人背着我跑过深夜的街道,他的银发在路灯下像一捧雪。
高中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黑发少年拎着砖头冲过来,嘴角还挂着血,却对我笑:
没事了。
直到某个周末,我整理旧物时翻出一本泛黄的相册。
照片里的我站在中间,左边是白夜,他穿着高中制服,低头替我系鞋带。
右边是白榈,一脸不耐地举着伞,却悄悄往我这边倾斜。
照片背面写着:毕业典礼前三天,约定好要一起穿学士服。
我的手开始发抖。
接着不顾一切的冲向记忆里的十字路口。
骗子你们两个骗子!
我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嘶吼,声音破碎在雷声里。
说好要看着我穿婚纱,要当我孩子的干爹的!
记忆里,白榈叼着烟轻笑:谁敢娶你,我先打断他的腿。
白夜在一旁温柔补刀:嗯,我们会坐在家属席第一排——带着扳手。
高中毕业那晚,白夜把醉醺醺的我背回家,月光下他轻声说:
以后你的孩子,我会教他医术。
白榈插兜跟在后面:我教他打架,免得像你一样弱。
雨水灌进领口,冷得刺骨。
我抓起相片狠狠摔向地面,玻璃相框裂开一道缝,正好划过他们微笑的脸。
现在算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算什么啊!
突然,身后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我猛地回头,便利店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亮了起来,滚出一罐热牛奶。
正是小时候我每次哭闹时,白夜会买给我的那种。
货架反射的玻璃上,隐约映出两道模糊的影子。
一个银发垂肩,一个黑发凌乱,像从前一样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后。
没丢下你。
风声里,我听见白榈惯常不耐烦的语调:
只是换了个地方守护。
白夜的声音依旧温柔,像毕业前夜替我擦眼泪时一样。
我颤抖着伸出手,玻璃上的幻影却散了。
只剩那罐牛奶在雨地里蒸腾着热气,仿佛他们最后笨拙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