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完美饲养 > 第一章

宋怡签下那份价值百亿的婚前协议时,笔尖没有一丝犹豫。
纸张翻飞的脆响在许言奢华到令人窒息的办公室里回荡,像某种仪式落幕的尾音。她抬眸,看向落地窗前背对着她的男人。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阳光给他镀了层金边,却驱不散那股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冰封般的阴郁。
签好了,许总。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汇报一项普通工作。
许言缓缓转过身。那张脸是造物主的恩赐,深刻、凌厉,每一寸线条都透着惊心动魄的英俊,只是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死死锁住她,里面翻涌着宋怡看不懂的、浓稠到化不开的执念,混杂着一丝近乎疯狂的……满意
很好。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悦耳,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宋怡,从今天起,你属于我。
不是我们结婚,而是你属于我。宣示主权,简单,粗暴,不留余地。
宋怡微微颔首,脸上甚至浮现一丝极淡的、职业化的微笑:合作愉快,许先生。
她精准地避开了所有情感词汇,将这场豪门联姻定位为冰冷的商业合作。人间清醒,是她在这盘死局里,唯一的武器。
婚礼盛大如帝国加冕。宋怡穿着价值连城的定制婚纱,站在许言身边,接受着全城名流的艳羡目光。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弧度,眼神却疏离得像隔着一层防弹玻璃。许言紧紧扣着她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的目光胶着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融入骨血。
笑。
他在她耳边低语,热气拂过敏感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宋怡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底的冰霜却更厚。她知道,这场婚姻,是她那濒临破产的家族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是她踏入许言精心编织的金丝囚笼的入场券。
囚笼比她想象的更令人窒息。
许言的偏执,是刻在基因里的疯狂。
主卧的衣帽间,挂满了当季高定,但每一件,都是他指定的款式、颜色,无一例外地包裹严密,杜绝任何暴露。宋怡曾故意穿了一条吊带睡裙,第二天,那件睡裙连同品牌整个系列,都从世界上消失了。许言什么也没说,只是当晚将她压在冰冷的落地窗上,力道凶狠,带着惩罚意味的吻掠夺着她的呼吸,眼底是压抑的风暴:怡怡,别挑战我。
她的手机,是特制的。所有通讯记录、浏览痕迹,都在许言的掌控之下。有一次,她大学时期一个普通的男性同学发来一条节日祝福短信。许言当晚没有回家。第二天,宋怡在财经新闻上看到,那个男同学家族经营的小公司,因不明原因资金链断裂,宣告破产。许言回来时,带着一身清冽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宋怡怀疑是幻觉),他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嘶哑:你只能看着我,怡怡。只能想我。
他像个不知餍足的收藏家。宋怡用过一次的限量版口红,会被他锁进特制的玻璃柜。她随手画在便签纸上的涂鸦,会被他裱起来,挂在书房最显眼的位置。她掉落在枕头上的几根长发,也会被他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放进一个镶嵌着黑曜石的丝绒盒子里。他的爱(如果那能称之为爱),是密不透风的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是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彻底融为一体的疯狂。
宋怡始终清醒。
她不哭,不闹,不质问。她像一个最完美的演员,扮演着许太太的角色。在公众场合,她温婉得体,与许言扮演着恩爱夫妻;在许家老宅,她进退有度,赢得长辈赞许;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囚笼里,她沉默,疏离,像一尊没有温度的精美瓷器。
她的清醒,是淬了毒的冰棱,无声地刺穿着许言的疯狂。
许言要她笑,她就笑得无懈可击,眼底却一片荒芜。他要她迎合,她便顺从,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他暴怒时砸碎价值连城的古董,她安静地等风暴过去,然后让佣人打扫干净,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他偶尔流露出疲惫脆弱,将头埋在她颈间寻求慰藉,她的手指会象征性地落在他发间,动作却毫无温度,如同抚摸一件冰冷的家具。
宋怡!你到底有没有心!
一次激烈的争执后(起因是许言发现她偷偷藏了一本旧相册,里面有她和家人的合影),他掐着她的肩膀,赤红着眼咆哮,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看着我!说你恨我!说啊!
宋怡被迫仰着头,白皙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指痕。她看着他眼中翻腾的痛苦、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她的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声音清晰而冰冷:许言,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谈‘心’,太奢侈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恨,那也需要投入感情。我不浪费。
那一刻,许言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高大的身影竟显出几分佝偻。他看着宋怡平静地整理被弄乱的衣领,看着她眼中那拒人千里的清醒,一种灭顶的恐慌和毁灭欲攫住了他。
他开始变本加厉。
监视无处不在。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浴室(宋怡发现后,用毛巾遮住了镜头,许言没有阻止,只是眼神更阴鸷),都布满了高清摄像头。宋怡的一举一动,都实时传输到他书房的屏幕上。他会在深夜,一遍遍回放她白天的影像,试图从她细微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丝除了冰冷清醒之外的情绪。哪怕是一丝厌烦也好。
data-fanqie-type=pay_tag>
他不再满足于身体的占有。他渴望她的灵魂。他逼迫她参与他血腥的资本游戏,让她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冷酷地碾碎对手。他将竞争对手濒临崩溃的哀求电话外放给她听,试图在她脸上找到恐惧或怜悯。宋怡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在他看过来时,淡淡地问:需要我让厨房准备夜宵吗你胃不好。
她的无动于衷,像最烈的毒药,腐蚀着许言的理智。
他开始自残。并非求怜,更像一种绝望的宣泄和……试探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后(宋怡提出要去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同学聚会),他当着她的面,一拳砸碎了防弹玻璃的茶几。鲜血顺着骨节分明的手掌淋漓而下,染红了昂贵的地毯。他抬起血淋淋的手,伸到她面前,眼神偏执又疯狂:宋怡,疼吗看着我!告诉我你疼不疼!
宋怡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呼吸有瞬间的凝滞。但下一秒,她迅速恢复了平静。她甚至没有后退,只是冷静地拿出手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语气平稳地描述伤情和地点。然后,她找出药箱,拿出纱布和消毒水,走到他面前。
手伸过来。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像在处理一件破损的物品。
许言死死地盯着她,血珠滴落。在她靠近的瞬间,他猛地将她扯进怀里,不顾手上的伤,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她,仿佛要将她揉碎。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雪松气息,将她包裹。他滚烫的唇贴着她冰凉的耳廓,声音破碎而绝望:怡怡……别这样对我……求你……看看我……疼疼我……
那卑微的乞求,从一个掌控一切的疯批口中说出,带着惊心动魄的违和感。
宋怡的身体在他怀里僵硬如铁。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越过他染血的肩膀,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里,眼神空洞而遥远。等他终于耗尽力气松开她,她只是沉默地、机械地开始为他清理伤口,包扎。动作专业而疏离,仿佛在处理一个陌生人的伤口。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许言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她低垂的眼睫,那上面没有泪,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意识到,他可能永远也捂不热这块冰了。他所有的疯狂、偏执、自毁式的试探,在她绝对的人间清醒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独角戏。
他第一次感到了灭顶的无力。
一个闷热的夏夜,一场酝酿已久的暴风雨即将来临。空气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许言带着一身酒气和浓重的戾气回到家。他又处理掉了一个试图接触宋怡的旧识(其实只是偶遇寒暄)。烦躁和一种莫名的恐慌灼烧着他的神经。他推开卧室门,宋怡正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看书。暖黄的落地灯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影,她穿着简单的丝质睡裙,长发松散地挽着,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
这岁月静好的画面,却像一根针,狠狠刺进许言焦躁的神经。凭什么凭什么她可以如此平静凭什么他在地狱里煎熬,她却能置身事外
他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书,狠狠摔在地上。书页散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宋怡缓缓抬起头,看着他。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许言心头发寒。
许言,你又想证明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
这彻底的漠视彻底点燃了许言最后的理智。长久积压的疯狂、不安、求而不得的痛苦,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发!
证明什么!
他低吼着,像受伤的野兽,猛地将她从沙发上拽起来,狠狠按在冰冷的落地窗上!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雨幕前模糊成一片混沌的光斑,映着两人扭曲的身影。证明你他妈是我的!证明你心里有我!哪怕一点点恨!一点点怕!宋怡!你给我一点反应!别像个死人一样!
他的吻带着血腥味和毁灭的气息,粗暴地落下,啃咬着她的唇瓣,脖颈,带着惩罚和绝望的占有欲。大手撕扯着她的睡裙,冰冷的玻璃紧贴着她赤裸的背脊。
宋怡没有挣扎。她甚至没有闭眼。她睁着那双过于清醒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言因疯狂而扭曲的英俊脸庞,看着他眼中赤红的血丝和那深不见底的痛苦深渊。她的身体像一具没有灵魂的玩偶,任由他摆布。
她的顺从,比最激烈的反抗更让许言崩溃!这比拒绝更彻底!这是彻底的否定!否定他这个人,否定他所有的感情,否定他存在的意义!
看着我!宋怡!看着我!
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对视,声音嘶哑破裂,带着泣血的绝望,说你恨我!说啊!说你恨不得杀了我!说啊!
宋怡被迫看着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痛苦风暴。她的嘴唇动了动,沾着他咬出的血渍,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他粗重的喘息和窗外渐起的雷声:
许言,
她的声音平静得诡异,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弄疼我了。
……
时间仿佛凝固了。
许言所有的动作,所有的疯狂,所有的嘶吼,都在这句轻飘飘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话里,戛然而止。
他掐着她下巴的手,无力地松开。他赤红疯狂的眼睛里,那滔天的风暴瞬间被一种更深的、灭顶的茫然和……恐惧所取代。他像被瞬间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被他按在玻璃上、衣衫凌乱、唇瓣染血,眼神却依旧清醒得可怕的宋怡。
她甚至没有整理自己的衣服,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唇角的血渍。那动作,冷静得近乎残忍。
弄疼你了……
许言喃喃地重复着她的话,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他看着自己刚刚掐过她的手,那只手曾掌控百亿财富,曾翻云覆雨碾碎无数对手,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将他所有的疯狂和偏执冻结成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模样——一个失控的、可怖的、只会带来疼痛的疯子。他所有的爱(那扭曲的爱)、所有的恨、所有的占有欲,在她极致的人间清醒面前,都成了施加伤害的刑具。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紧接着炸雷轰鸣!暴雨倾盆而下,猛烈地敲打着玻璃窗,像在为他崩塌的世界伴奏。
许言高大的身躯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他看着宋怡平静地弯腰,捡起地上那本被他摔散的书,仔细地将散落的书页拢好。她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刚才那场暴虐的侵犯从未发生。
我……
许言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烙铁,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他想道歉,想解释,想乞求,但所有的话语在她那冰封般的眼神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宋怡整理好书,抱在怀里,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彻底的疏离和……疲惫。
许言,
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这场戏,我陪你演得够久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颤抖的手和惨白的脸,语气平静无波,‘火葬场’的戏码,就不必了。我不收骨灰。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抱着书,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地板,径直走向与主卧相连的、那间她早已搬进去的客卧。门被轻轻关上,落锁的声音清脆而决绝。
咔哒。
那一声轻响,像最后的丧钟,敲在许言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他孤零零地站在空旷奢华的主卧中央,窗外是肆虐的暴雨。昂贵的西装凌乱不堪,手上是她挣扎时留下的细微抓痕(或许是他自己弄的),唇上还残留着咬破她唇瓣时沾染的血腥味。空气里弥漫着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和他带来的、令人作呕的酒气与暴戾的余温。
弄疼你了……
这场戏,我陪你演得够久了。
‘火葬场’的戏码,就不必了。我不收骨灰。
她的话,像淬了剧毒的冰棱,一根根钉进他的心脏,再被这冰冷的绝望冻结在那里,带来持续不断的、麻木的钝痛。
他踉跄着,像喝醉了酒,又像是被抽掉了脊骨。高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被淹没在滚滚雷声中。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撑在地板上的、依旧在无法控制颤抖的手。这双手,曾经签下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合约,曾经在谈判桌上翻云覆雨,也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抓住她,禁锢她,占有她,甚至就在刚才,还粗暴地伤害了她。
他想起她被他按在玻璃上时,那过于平静的眼神。那不是麻木,是清醒。是洞穿一切后,连愤怒和恨意都懒得施舍的、彻底的漠视。她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失控的、甚至有些可悲的器物。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他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灼烧般的痛苦在胃里翻搅。他厌恶这样的自己!厌恶这个被疯狂和占有欲吞噬、只会用伤害来表达所谓爱的怪物!他把她拖进了地狱,却还妄想从她那里得到救赎多么可笑!
窗外的闪电一次次照亮他惨白如鬼的脸和空洞绝望的眼睛。雷声隆隆,像是天道的嘲弄。
他猛地抬起手,看着掌缘被玻璃茶几划破、又被宋怡草草包扎过的伤口。纱布早已被血浸透,暗红一片。他像着了魔,用另一只手粗暴地撕开纱布!结痂的伤口被再次撕裂,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小花。
疼。
尖锐的刺痛传来。
但这皮肉的疼痛,比起心口那被冰棱冻结的、无边无际的钝痛,又算得了什么
他需要更疼!需要用这肉体的疼痛,来证明自己还活着!证明自己还能感受到除了绝望之外的……一点点东西!
他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颤抖着,触碰了一下自己沾染着宋怡血迹的唇角。那点暗红,是刚才疯狂中留下的罪证,也是他与她之间,最亲密也最肮脏的联系。
怡怡……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嘶哑地低唤,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濒死的悲鸣,对不起……怡怡……我弄疼你了……对不起……
回应他的,只有窗外肆虐的暴雨,和客卧门后,那一片死寂的沉默。
他知道,她听见了。她只是不在乎。
他的火葬场,才刚刚点燃第一把火,就被告知,无人认领骨灰。这场自导自演的、迟来的、撕心裂肺的忏悔和痛苦,在她绝对的人间清醒面前,只是一场无人观看的、拙劣而可悲的独角戏。
许言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起高大的身躯,将额头抵在同样冰冷的地砖上。血混着不知何时流下的泪,在他身下晕开一小片暗色的污渍。他像一头被彻底拔掉了獠牙、碾碎了傲骨的困兽,在空荡荡的、金碧辉煌的囚笼里,发出了无声的、绝望的哀嚎。
而一门之隔的客卧内。
宋怡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怀里那本被摔散又整理好的书,无声地滑落在地毯上。
窗外闪电划过,瞬间照亮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只有紧紧攥住睡裙下摆、指节用力到发白的手,和微微颤抖的、紧闭的眼睫,泄露了一丝丝,那被深埋于极致清醒之下的、几乎被磨灭殆尽的惊悸与……疲惫。
她抬起手,用指腹狠狠擦过被他咬破、犹带刺痛和血腥味的唇瓣。动作决绝。
雨,下得更大了。冲刷着这座繁华都市,也冲刷着这座囚笼里无声的、鲜血淋漓的废墟。追妻的火,烧得再旺,也暖不热一颗早已冰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