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响彻整个园区时，沈爷正在书房教我拆解一把新枪。
“记住，保险栓要最后卸。“
他握着我的手，指腹摩挲着我虎口的茧，
“就像这样——“
窗外突然炸开刺耳的警笛声。
沈爷的动作顿住，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骤然紧缩。
“条子？“
他冷笑一声，猛地拉开抽屉掏出手枪，
“走，干爹带你——“
我站在原地没动。
沈爷回头看我，眉头皱起：“小毅？“
我慢慢抬起手，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心脏。
他的表情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秒被拉长——
我看着他眼底的困惑逐渐变成震惊，最后化作一片冰冷的不可置信。
“......你？“他的声音哑得可怕，“是你把条子引来的？“
“小毅......“他声音嘶哑，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这些年......我对你不好吗？“
我握枪的手在抖，喉咙发紧：
“你对我很好......可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呢？那些孩子呢？“
沈爷突然笑了，笑得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唇角：
“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软了？“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却仍固执地望着我：
“我教过你......这世上......弱肉强食......“
“可你不该连孩子都不放过！“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
沈爷怔住了。
他看着我，眼底的冷厉一点点褪去，最后竟浮现出一丝近乎悲哀的神色。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警方已经破门而入。
沈爷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却仍挣扎着开口：
“小毅......你以为......那些孩子......真的都死了吗？“
我愣住了。
“我......从没杀过孩子......“
他艰难地喘息着，“那些......都是骗你的......“
“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强......“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让你......不再害怕......“
我浑身发冷，握枪的手几乎脱力。
“你......骗我......“
沈爷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是啊......我骗了你......“
他的目光渐渐涣散，却仍固执地望着我：
“可是......小毅......爹是真的......把你当儿子......“
警方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
沈爷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走......快走......“
我摇头，眼泪砸在他的手背上：“来不及了......“
“不......“
他死死盯着我，眼底竟带着哀求，
“你......必须活着......“
我摇头，把枪口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枪声在耳边炸开的瞬间，我落入一个颤抖的怀抱。
沈爷把我按在胸口，滚烫的眼泪混着血水滴在我发间。
“小毅......小毅......“
他破碎的呼唤像被碾碎的玻璃，扎得我心脏生疼。
“你看看爹......再看看爹......“
我望着他支离破碎的金丝眼镜后，那双我看了十年的眼睛。
此刻那里面的暴戾狠绝全化成了水光，倒映着我苍白的面容。
“疼不疼？“
他哆嗦着去捂我额头的血洞，掌心立刻被染得猩红，
“爹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他俯下身，颤抖的唇瓣贴在我伤口上轻轻呵气。
血腥味里混着他惯用的沉水香。
“记不记得......“
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血沫溅在我脸上，
“你八岁发烧......爹也是这么哄你......“
走廊传来催泪瓦斯的爆裂声，他却像没听见般，用染血的手指梳我黏在额前的碎发。
梳到第三下时，他整条手臂突然僵住，然后倒在了我面前。
“睡吧......“
他最后的尾音散在硝烟里，双臂却仍死死圈着我，
“爹抱着......爹抱着呢......“
视线渐渐模糊，我望着地上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
他的眼镜碎在血泊里，染血的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像是要抓住什么。
“爹......“我轻轻唤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他躺在那里，再也不会睁开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看我；
再也不会用带着枪茧的手揉我的头发；
再也不会在深夜的书房里，一边骂我笨一边教我认字。
眼泪混着血水砸在地上，我慢慢闭上眼。
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刻，我在想——
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我们都要做个好人。
你不要做那个心狠手辣的沈爷，我也不要做这个满手血腥的小毅。
我们就做一对最普通的父子。
你会在放学时站在校门口等我，手里拎着我最爱吃的零食；
我会在父亲节给你送最好的礼物，送给全世界最好的爸爸。
你不必教我开枪，而是教我骑自行车，在我摔倒时一边骂我笨一边给我擦药；
我也不必为你杀人，而是一边别扭的和你吵架，一边心疼你的辛苦。
如果有来生......
爹，到时候......
小毅一定好好孝敬您。
到时候，我们父子一定要一起站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