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许苍攥着烫金名片站在清然手作店门前,木质招牌上悬着的铜铃被风一吹,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大周檐角的铁马。
推开门,空气中飘着檀香与植物染剂的混合气息,货架上陈列着复刻的青铜纹样发簪,玻璃柜里躺着几册线装古籍,其中一本《齐民要术》的扉页,竟贴着他熟悉的桑蚕养殖图谱。
许公子苏清然从里间探出头,素色围裙上沾着靛蓝色染料,刚收到一批博物馆复刻的大周玉器图录,正想找人瞧瞧。
她递过一本画册,指尖停在青玉猪握的插图上,这工艺跟我爷爷收藏的玉蝉很像,可惜他走时没留下......
许苍的指尖刚触到画册,喉头突然发紧。
他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曾挂着白霜露送的定情玉佩,直到扔进暖炉的那天。
苏清然将温热的桂花茶塞进他手里,茶汤里浮着的金黄花瓣轻轻打转:我爷爷以前也总摸玉坠,说老物件能安神。
茶香混着桂花香钻入鼻腔,恍惚间像是回到大周冬夜的暖炉旁,只是此刻没有雪松味的掩盖,只有真实的暖意。
他盯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那个穿着现代休闲装的男子,眼底的冰霜似乎被这杯茶焐化了一角。
此后每周三下午,许苍都会出现在清然手作。
有时是借《考工记》对照现代工艺,有时是看苏清然调配植物染料,看她将茜草汁滴在素绢上,染出比宫廷贡品更透亮的绯红。
他渐渐不再回避谈论大周,会指着复刻的曲裾深衣说这领口该配玉组佩,会在苏清然抱怨古籍虫蛀时,熟练地演示防虫的花椒包制法。
梅雨季的某个傍晚,暴雨突然砸落。
许苍刚翻开一本破损的《茶经》,雷声就在头顶炸开。苏清然抱着浆糊和宣纸从里间跑出,发梢还沾着水珠:快来帮我!这页《大观茶论》要脱线了。
台灯下,两人肩并肩坐在长桌前。许苍按着书页,苏清然用细毛笔蘸着浆糊修补虫洞,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与窗外的雨声交织成奇特的韵律。
他忽然想起在大周书房批阅奏折的夜晚,那时只有烛火和更漏声,而此刻身边有个人,呼吸轻浅,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你看,这样就补好了。苏清然举起修复好的书页,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
许苍接过纸页,指尖触到她指尖残留的浆糊,突然觉得这现世的安稳,比任何宏图霸业都更真切。
窗外的雨还在下,店里的暖光却将两人的剪影融在一起,像一幅被精心修复的古画,在时光里慢慢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