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儿出生时,身患残疾的谢廷远主动提出要做全职爸爸。
五年后,他却突然跟我提离婚,态度坚决冷漠。
法庭上他指责我,她对我和孩子不管不顾,薄情寡义,自私至极!
女儿缩在他身后,看我的眼神陌生而冷漠。
我愣住了。
我每个月八千工资如数寄回家,自己只留三百生活。
谢廷远拿着我的钱付首付买房、开起了早餐店。
收益全进了另一个女人的账户。
而我身无分文,刚刚被零赔偿裁员,还为给公公看病欠债无数。
败诉后,谢廷远抱着女儿露出了得意的笑。
而我当庭痛哭,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我可悲可怜。
走投无路的我选择了在他带着女儿离开的高铁站纵深一跳。
再睁眼时,我回到了和谢廷远离婚半年前。
1
京市四环外巴掌大的地下室里,电话响了又响。
我挣扎着睁开眼,骤然亮起的高铁已经消失不见。
片刻的怔怔后,我颤抖着手摸过手机。
谢廷远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出来,我几乎烫手似的躲开来。
摔在水泥地上手机误触接听,他的声音急吼吼传来。
老婆,十万火急,你赶紧去高铁站接我爸妈。
我慌乱地抬头看床头的日历,记忆如倒退的潮水。
一下子想起来这是回到他跟我提离婚的半年前了。
他这么急切地找我,是因为他父母来京看病。
我带着去医院,很快他父亲确诊了肺癌晚期。
明明医生不无惋惜地说,治不了,建议还是回家静养。
谢廷远在电话里哭得我心软了。
老婆,我这么多年都在照顾女儿,对父母都有亏欠。
咱不能说不治就不治啊,你不能让我当个不孝子吧。
咬咬牙,我把身边能借的都借了,可这几乎是无底洞。
每次在我试探地想问他,化疗太受罪了,能不能不治了
谢廷远和女儿的哭声都会让我生生把这话咽回去。
最后我借了好几笔网贷。
结果也只是竹篮打水。
半年后,谢廷远的父亲病逝,他母亲哭着抱着骨灰盒回去了。
我前脚刚送她上高铁,后脚谢廷远的电话就来了。
我们离婚吧,妙妙归我,反正你也没带过她几天。
我一开始以为是他误会我没在公公的治疗上尽心尽力。
我们从十几岁就在一起,感情一直很好,我觉得没有什么心结打不开。
可直到我被逼得离了婚,女儿对着我吐唾沫。
转身投进吴芳的怀里,以后你就是我妈妈了。
我才知道,在我拼命挣钱寄回家的那几年里。
谢廷远早就和吴芳住在一起了。
电话那一端,得不到我回应的谢廷远急切地喊,老婆!陈清宛!
我强忍着没咬碎后槽牙,我在。
赶紧去接我爸妈,你打个车去,别让他们挤地铁。
记得要挂最好的号,我爸操劳一辈子了,不能耽误了他看病。
我点了点头,眼圈却仍烫得厉害。
好,那这个月的工资我先不寄了。
2
那怎么行
谢廷远急了,妙妙怎么办你让我们俩喝西北风啊
我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愤怒,我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三百,你让我拿什么去带他们打车看病
去最好的医院挂号。
还不能委屈了他爸妈,要给他们订个招待所。
谢廷远当时的话在我耳边不住回响,总不能让我妈那么大岁数跟你睡地下室吧
他怎么会不知道我在京市连最底层人民都算不上呢
我高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了,学历低只能在酒店做保洁。
周围同事都是五十多岁的阿姨,个个家里有钱有闲。
我替她们顶了一个又一个班,那八千块的工资是我熬着血泪挣的。
一日最大的开销是来回倒公交,地下室也是同事阿姨好心让我住的,分文未取。
她可能早就忘了在四环外还有几套房,有几个懒得收拾的地下室。
馒头咸菜就是我的一日三餐。
我已经两年没回过家,为了剩下春运的来回路费。
过年举家团圆之际,我吃一份十多块的盒饭,已经算是奢侈了。
他带着妙妙在南省的小城里住着,物价低。
何况幼年时他放鞭炮炸了左手小指,领了残疾证,每个月还有一份政府补贴。
上一世,我总是被他言辞恳切哄得团团转。
要不是我没本事,也不会让你这么辛苦,但日子总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你不在身边,我总想着让妙妙什么都不缺,别让人看不起。
但从未说过,这个月你多留点。
仔细回想,我发烧的时候,他打来电话也只是随口问两句。
快吃药,别耽误了病情。休息好了去上班,请假该扣你这个月全勤了。
口头上的关切,让他用得太顺溜了。
也是我糊涂,一腔热情只怕他们不够用,却忽略了八千块在小城太多了。
多得他能用我的钱攒出首付来,给搬来的寡妇吴芳买了房。
多得他还替吴芳开了一家早餐店。
想起他当时对我说的话,我甚至这一世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人家一个寡妇怪难的,自己操持早餐店,还施舍给我份工作。
亏得我那时还替他担心,你要照顾妙妙,还得去帮忙,身子受得住么
我一次都没怀疑过他,给足了他狠狠踹在我心窝上的狠劲儿。
现在,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在他反复地说,你想想办法,找你同事朋友借点,下个月还他们就是了。
淡淡地撂了一句,我去接人,工资不转了,你问你的老板娘借点。
3
挂断后,我的胸腔还在剧烈起伏,有点懊恼不该露马脚。
你的老板娘,会不会让谢廷远觉察到什么
顾不得往下细想,我挣扎着爬起来去坐公交往高铁站赶。
不同于上一世我打车赶到,这次足足晚了一个半小时。
谢廷远的父母冻得瑟瑟发抖,看到我恨不得白眼翻上天。
从前我谨小慎微,他们也总是这副模样。
但这一世我已经不在意他们的眼光了,也不想再讨好他们。
眼看我领着他们往公交站走了一公里,连连咳嗽的公公也耐不住了。
还得走多远你就不能打个车阿远在南城也给我们打车哩。
用我的钱,给你们打车。
我心下冷笑,面上平静,脚下半点不带停留。
那是南城,京市打车多贵,我来了五年都没舍得打一次。
婆婆追得气喘吁吁,那正好......正好打一回,你爸还病着呢!
我没搭理,一直到公交站,恰好车进站头也不回地上车。
他俩不情不愿地跟上来。
车停在医院附近,他俩一路跟着我绕到背后一大片乱糟糟的民房堆里。
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人能住的地方一天三十块能住人
我好笑地看着他们,哪儿不能住你在京市找得到更便宜的招待所么
俩人都不作声了。
楼下买了两份盒饭给他俩一并带上去。
这期间,谢廷远大概已经收到消息了,不住地给我打电话。
我权当没听见,安顿好往外走,隔着窗听见婆婆恶狠狠地骂。
小家子气的,哪儿有吴芳好迟早给她踹了。
我的手垂在腿侧,微微地蜷起,指甲抠破了手心。
之后的两天里,挂号,面诊,出结果的那天和上一世一样。
原本不可一世的公公吓得面色惨白,惶恐不安地看着我,嘴唇颤抖。
这......这得住院吧住院能治好的吧
婆婆在一旁嚎啕大哭,只有我平静得拨通谢廷远的号码递了过去。
问问你儿子,家里的钱都是他管的。
果然,很快那边传来斩钉截铁的声音。
治,肯定治,爸你把电话给陈清宛。
4
我直接按下了免提,勉励挤出了几滴眼泪来,声音也凄凄的。
老婆,你赶紧给爸......
我哭着打断了他的话,怎么办啊我浑身上下就几百块,哪儿够住院
他一愣,工资呢
我抽抽噎噎,没发,这个月都没发,周围同事我也都借了,谁手头也不宽裕。
这五年我的工资都是准时准点,他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一下。
催啊,找你老板去。
我抬头看公婆,俩人还眼巴巴等着我应承下来办住院。
我吸了下鼻子,催啥啊,老板人都不在酒店,爸的病耽误不起。
要不你先给我打点过来
他立刻警觉起来,我哪儿有存款啊,我和妙妙平时还节衣缩食的过呢。
我心底冷哼,面上眼泪掉得越发凶了。
那也不能不给爸治啊,回头再让人说你不孝。
你上次不是说早餐店老板娘人挺好的么问她先借点。
我察觉到我一提吴芳,公婆二人明显的表情一滞。
电话那头的谢廷远也变得犹豫起来,这......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开口啊。
她人那么好,再说你这两年给她帮忙也没给过你工资嘛,问她借点她不会不答应的。
我从善如流地接话,那边含含糊糊地挂断了。
剩了老两口面面相觑,我抬手看时间,好了,我先去上班。
走出几步,他俩在后背叫住我,这......这今天订房的钱......
我脚步都没停,就三十块,你们先一掏,我身上也没有。
哎......哎......
我已经走出老远了,摸出手机来盯着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犹豫了几秒。
只是一想到上一世最后的惨状,连犹豫都变得可耻。
我鼓足勇气拨过去,对面很快地接听了。
何总,您上次说的事,还算数么
对面顿住,似乎轻笑了下。
当然算数,陈清宛。
这是我上一世错过的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