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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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恺去照顾一个孩子,薪水翻倍,但我却拒绝了。
他是我工作的酒店的常客。
三十出头,事业有成,经营着几家贸易公司。
酒店是他常接待客户的地方,谈得晚会在九楼套房住一晚。
但忙中难免出错,我捡到过他忘在洗手间的钱夹。
那天酒店年末客满,忙得人仰马翻。
他打来电话想让酒店的人送去机场,但谁都走不开。
前台提议叫跑腿。
他急急地拒绝,不行,这个对我很重要。
我那会刚下夜班,累得眼皮都打架,看前台一筹莫展,主动提出去送一趟。
酒店外有班车,但我赶到时还是离他登机就剩了几分钟。
他匆匆接过,瞥了我一眼,刚下夜班
我让司机送你。
我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您看看丢没丢东西
他低头查看,似乎松了口气。
再抬头看我时,眼里多了些柔和。
谢谢你专程跑一趟。
要给我酬劳,我拒绝了。
我看里面有张全家福,估计对您很重要。
他一怔,唇边浮过一丝淡淡的苦笑。
是的,唯一的一张。
那天以后,我才从那群上了年纪的保洁阿姨口中听说。
他的妻子几年前抑郁症发作,从家里跳了下去。
儿子被岳父母带去海外,他压根见不到。
那次出差回来,他特地来酒店感谢我。
我推辞不掉,厚着脸皮跟他吃了顿酒店自助餐。
在我狼吞虎咽之际,他突然看着我开了口。
你......很像我妻子,头一次来我就发现了。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凭你这份吃苦耐劳,不该年纪轻轻只做保洁的工作。
但他提出的工作,让我后来想起时总觉得魔幻。
我想把儿子接到身边,你可以帮我照顾他么
他这趟不是出差,是去求岳父母让他带回孩子,不惜下跪只求团圆。
给我的薪水翻倍。
上一世我来不及接受,已经彻底被住院的公公拖住了。
我知道半年后风雨欲来。
我会被裁员,欠了一屁股债,还被谢廷远无情地扫地出门。
这次,我紧紧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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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婆和谢廷远举棋不定要不要住院,为每天三十块的住宿费对我破口大骂时。
我已经辞掉了酒店工作,提着我破败的行李包去了何元恺的叠墅。
七岁的小宇从我进门就瞪大了眼打量我,嘴抿得紧紧的。
他比同龄的孩子要瘦弱很多。
一直到我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做菜。
他跟过来靠在墙上不说话,但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过了许久,伴随着一声油红入辣椒的刺啦声,他突然开了口。
多放辣,我妈妈是川城人。
等饭菜上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用餐。
何元恺还在书房里忙。
小宇敲了敲桌子,赌气似的看着我,你!坐下,陪我吃饭。
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想起了妙妙。
其实我一年忙到头,只要能倒出假,哪怕两三天我都会去看她。
是谢廷远劝我不要来回跑,有几天假你好好休息,再说路费也贵。
上一次大概是几个月前,我回去了三天。
最后一道菜炒好端上桌时我也这样恍惚了下。
因为妙妙已经快速地把前面的两道菜拨进了她和谢廷远的碗里。
她埋头扒拉着饭粒,看都没看我一眼。
只是在晚上才不情不愿地挪到我面前来,我......我想要个电话手表。
没有叫我妈妈,也没抱抱我。
我伸手抱她的时候,她全身都满是抗拒。
后来也因为我在柜台前拿不出一千多给她买,她咬着下嘴唇哼了一声。
算了,不要了。
现在小宇又敲了敲桌子,喂!你陪我吃饭。
楼梯口,何元恺站在那里看着我,微微点了点头。
我取了碗筷过来坐下。
余光瞥到小宇心满意足地埋头开始吃,似乎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饭后,何元恺把我叫到了书房。
说吧,为什么提这样的条件
7
我那算不上条件,更多的是自保的下下策。
答应来照顾小宇时,我要求谢廷远缓发我的工资。
我吃住都在这里,几乎是用不到什么钱的。
但这套理由显然不能说服他。
眼看他表情越发严肃,眉眼里都是探究。
我快速地低下头,思量再三,还是决定说实话。
我当然不能说我重生了,上辈子我那窝囊的过往。
只能挑重点来讲,我的钱都被丈夫拿去供养邻居寡妇了。
现在他父母在京市等着住院治疗肺癌晚期,而我很清楚这是个无底洞。
我没法告诉他,上辈子为了治病我负债累累。
所以在说完这一切后,我很怕他会觉得我冷漠无情,对病重的老人不闻不问。
但说完时,他似乎关心的只有一点。
你说他供养那个寡妇,有什么证据么
我慌乱地抬头看他,现在没有......
他沉思片刻,你有什么打算
这好像还是重生以来,头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
杂乱无序的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振聋发聩,我毫不犹豫地开口。
离婚,拿回我的钱。
谢廷远看了我一眼,孩子呢
我一时哑然无语,眼前浮现出妙妙上一世投入吴芳怀抱时的画面。
她满脸的欣喜和满足。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样子。
我不由地低下头,随她,不强求。
何元恺没再说什么,只是在我走出房门时,轻飘飘地说。
小宇刚刚跟我说话了,他说你做得菜不够辣。
还有......要拿到证据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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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廷远再打来电话是三天后了。
他气急败坏的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和妙妙现在是你的负担
劈头盖脸的这一句换做上一世,足以让我惊慌失措。
现在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下,这话怎么说的
我爸妈还躺在招待所里,你不管不问的,你这不是嫌弃我么
是是是,我没本事我这几年照顾孩子没赚到钱。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他顿时噎住,像是有备而来却被掐了电源。
好一会才耐住性子说,老婆,我知道你为难,但也不能不管啊。
我敷衍地嗯了两遍,老板娘怎么说不肯借么
人家一个寡妇,我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我哦了一声,那你怎么好意思让我去到处借呢
他气急大喊,陈清宛!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这次我飞快地替他把从前说了无数遍的话说出了口。
我在家带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没我牺牲自己当全职爸爸,我们这个家早就散了。
他彻底呆住。
我冷笑了两声,是不是要说这个
谢廷远,你要真想当个孝子,这会就不该来逼着我去借钱替你尽孝心。
从我们结婚到现在,你很清楚我的钱都给你了。
我以为至少会唤起他丝毫的内疚,但他却急急地打断了我。
我也没乱用啊,钱都用在妙妙身上了。
你现在跟我计较这个干什么你周围借不到你就去网贷。
反正你有工作跟我不一样,不存在借不到,除非你不想。
是了。
上一世他也说过这些话。
只是那会我还不懂还嘴,只哭着抹眼泪告诉他医药费不够了。
他说这些话时也不是咄咄逼人的,软刀子似的捅进胸膛里,我都察觉不到。
老婆,一定要想想办法,你有工作比我有办法,不能见死不救啊。
心寒至极,我想起自己站在站台上看着列车亮起光的瞬间。
万念俱灰的那一刻,我对自己产生的深深的厌弃感无从逃离。
我没想到的是,这一世谢廷远又给我上了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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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元恺又出差了。
小宇在新学校里融入得很快,只是每天都对我有新要求。
他带去学校的便当花样百出,今天是蛋饼明天是三明治。
这天我正在给他准备他要的鳗鱼烧,何元恺的助理送来了一个袋子。
何总说这个是给你的。
等他走后,我打开来逐一看过,一时不由怔住。
厚厚一叠照片都是谢廷远和吴芳的。
亲吻交缠,哪怕在家附近的公园都毫不收敛。
妙妙的幼儿园汇报表演,吴芳取代了我的身份坐在下面看。
旁边是搂着她的谢廷远,脸上笑意盎然。
照片逐张翻过去,越看到后面,我的脸越烫得厉害。
早餐店里旁若无人的眉目传情。
每晚,他们都是回吴芳新买的房子。
有时他的电动车前面载着妙妙,后面坐着吴芳。
脑海里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想起上次回去时妙妙说梦话。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小乌龟......
或许那间破败的小平房早就不是他们的家了。
只是为了我短暂回归时父女俩一起做戏的布景。
往下翻是厚厚的银行卡流水记录。
一支U盘,我放进电脑里点开来。
里面是好几个视频,看上去是在什么娱乐场所里拍到的。
画面有点模糊,但依稀看得清搂抱在沙发上的人是谢廷远和吴芳。
时间是四年前。
谢廷远贴着她的脖颈,怕什么我那个老婆别的不行,特别听话。
她每个月一分不少地打钱给我,我买你的钟,很合理对不对
他从那时起就算好了。
你放心我都是取了现金出来花,问就是我给女儿花了。
压根没有什么邻居寡妇。
是他把当时在娱乐场所里做夜场的吴芳弄到了身边。
摇身一变成了邻居寡妇。
他承诺给她买房、开店。
目前看来都一一做到了。
我看着手里确凿的各种证据,内心百感交集。
偏偏谢廷远是这时给我打来电话的。
劈头盖脸地问我,你是不是辞职了
他撺掇他父母去我工作的酒店闹,抱着铺盖卷睡在酒店大厅里。
但很快就被保安赶了出来,这才得知我已经辞职。
谢廷远气急败坏地问我,你疯了么为什么辞职
你让我和妙妙怎么办你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缓缓地揉皱了手里一张他和吴芳激情热吻的照片。
那就离婚好了,我也很想知道你以后该怎么办。
卷皱了的照片底下的画面上,吴芳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眉眼尽是激情后的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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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辈子没这么硬气过。
所以谢廷远有恃无恐,你是真疯了。
好日子过腻了,我这么辛苦带妙妙,你不感激不说,离婚是能随便说出口的么
我冷笑,上一世他可随便多了。
措手不及地把离婚协议拍在我面前,丝毫不给我反应的余地。
他手臂上还戴着孝布,看我的眼神冰冷至极。
我一度以为是为了公公的猝然离世,满心委屈地哀求他。
我尽力了啊,住院期间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每天都去照顾。
但他只是鼻腔里冷哼,签字,我半个字都不想跟你多说。
在我拒绝后,他直接起诉离婚。
众目睽睽下说我是窝囊废,对家庭不管不顾,甚至把妙妙带到了人前。
你让孩子来说,看她愿意跟谁,她连你的脸都记不全。
果然,妙妙躲我像躲陌生人,哇地一声哭出来。
我不要跟她,我讨厌她,我要跟爸爸。
我败诉后,他当即就抱着孩子大大方方地住进了和吴芳的爱巢。
还是知情的邻居看我可怜,偷偷告诉了我真相。
哎,我们也不敢说,他俩早就住一起了。
你女儿当着外人面都是叫她妈妈,那女人很有本事,哄得那父子俩团团转。
我跟何元恺请了几天假。
走的那天,小宇站在二楼阳台上死死地盯着我。
好半天才突然大声地叫我,你还回来么
我顿住步子,有点惊讶地看他,我就去几天。
他似乎松了口气,那......那你给我带好吃的东西。
不知想到什么,又鼓了鼓腮帮子,很便宜的就可以,不用花很多钱。
我只是带了他不足半个月,却从他眼里看到了单纯的依赖。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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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廷远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气得发红。
你!你!把我爸妈丢在京市,自己跑回来了
他推搡着我,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怎么变得这么自私无情了
隔着早餐店的门槛,吴芳抱着手臂昂着下巴看着我。
笑得轻佻,谢哥你好好跟嫂子说,别急嘛。
妙妙蜷在她怀里,看我的眼神冰冷至极。
我看了她一眼,她索性把脸埋进吴芳怀里。
其实经过了上一世,我早心寒了,但此刻仍觉得骨头缝都在咯咯作响。
从包里拿出签过字的离婚协议塞给谢廷远。
他果然低头看了两眼,立刻出离愤怒地瞪着我。
唰唰地撕得粉碎,撒了我一头一肩。
什么叫我婚内出轨,转移财产,陈清宛!你在大城市上了几年班,钱没挣到,家顾不了,尽学会把心眼子用到我身上了是吧
他恨不得手指头戳我额头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看我爸病得厉害不想花钱给他治,现在拿离婚要挟我!
我早知道他不会爽快承认,不觉抬手拂掉肩头的碎屑,冷眼看着他。
没我在外面拼了命的挣钱,你哪儿来的钱给小寡妇付首付呢
这么隐秘的事被我说出口,吴芳比谢廷远率先脸色发白。
你,嫂子你怎么能含血喷人呢
我看向她,连你这早餐店也是用我寄回来的钱开的,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往前靠近谢廷远两步,他居然慌乱地往后撤了半步。
梗着脖子还想狡辩,你胡说什么呢你寄的那点钱够干什么的还首付,我和妙妙过得什么日子你问问街坊!
妙妙这时红着眼圈看向我,显然委屈到了极致。
你是坏女人!我生病都没钱去医院,是吴芳阿姨带我去打针。
我的鞋子都是破的,如果不是阿姨好心给我买新鞋......呜呜呜。
她哭得抽抽噎噎,不时地把眼泪蹭在吴芳身上。
爸爸说你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你连电话手表都舍不得给我买。
你不是我妈妈!
我定定地看向谢廷远,所以我的钱呢每个月我寄回来的八千块,你连孩子的一双鞋都买不起么
街坊四邻早就探头出来朝着我们这边张望。
谢廷远的脸变得越来越红,他伸手想拉我,走,有什么回去说。
我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霎那间红肿起来。
别碰我!我嫌你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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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我上一世被所有人唾弃,给他的这一巴掌实在太轻了。
我告诉他,不同意离婚没关系,我可以起诉。
走的时候我还是把带回来的一套新衣服塞给了妙妙。
我每年为了挣钱确实回来得少,但我省吃俭用地还是给你买了新衣服。
她别扭地瞪着我,显然一点也不相信我的话。
至于那些衣服你为什么没收到,我想你该问问你爸。
她还是个孩子,或许对八千块没有概念。
我伸手想摸摸她的头,被她嫌恶地躲闪开来。
我每个月寄给你爸的钱,足够他给你买好几个电话手表,买新鞋带你吃汉堡薯条。
他没在你身上花一分钱,那是因为他把钱都给了你喜欢的吴芳阿姨。
我突然觉得手臂上传来剧烈的痛感,低头看是妙妙发狠地掐着。
不觉连最后的一丝温情也荡然无存,我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了。
我推开她的手,转身走出了这条我曾魂牵梦萦想回来的巷子。
接下来是走诉讼离婚程序。
何元恺给我推荐了个很厉害的律师,他说这是员工福利之一。
但我知道他是好意。
连连道谢后,听见电话那端传来小宇瓮声瓮气的声音,你......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何元恺笑了笑,清了清嗓子代为传达,你听见了吧小少爷想你了呢。
小宇立刻气急败坏地说,我我才没有想她,我就是想要小零食。
我却无端端地觉得心底一阵暖流滑过,这世上还有人惦记我。
哪怕是个小孩子,也让人觉得顿生暖意。
快了,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我们这边最好吃的小零食。
厉害的律师果然雷厉风行,找到了更多谢廷远转移资产的证据。
他每次取了现金后,会如数交给吴芳。
房子的首付,盘下早餐店最初花销的本金,一笔笔看似是吴芳出的,其实不然。
到了庭审那一日,律师的咄咄逼人更是让我每时每刻都觉得解气。
证据确凿,谢廷远辩无可辩。
顺利离婚,他还要偿还所有被他转移给吴芳的资产。
在孩子的问题上,妙妙很坚定地选择了他。
但谢廷远脸色苍白地看向我,犹豫片刻后突然站起身来。
我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妙妙在那一刻摇摇欲坠,扁着嘴红着眼问他,爸爸,你为什么不要我
13
他当然是不要的。
我站起身来,谢廷远,你不要女儿,是因为吴芳已经怀孕了是么
一时间法庭上众人哗然。
谢廷远愤恨地瞪着我,却是紧咬着牙关。
仍是摆出那副慈父的模样看着妙妙,仿佛放弃女儿是不得已之举。
爸爸没办法,你看我是个残疾人,没工作,靠着那点收入怎么养你呢
妙妙大颗大颗地掉着眼泪,那我也想跟着你。
谢廷远欲言又止,飞快地看向我,你......你也该跟你妈妈一起生活几年,毕竟她是你亲妈。
但妙妙拼命地摇头,我不要,吴芳阿姨才是我妈妈,她说让我帮她以后带弟弟,我们才是一家人。
这一番话,彻底让法庭上的众人都愕然。
谢廷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仓皇地夺路而逃。
我眼看着他走出门就在不住地打电话,但显然对面始终未接听。
他的手都在颤抖。
连我走到他身后都没有察觉,找吴芳啊
律师已经告诉我,同步就在申请冻结账户,而吴芳显然对此毫无防备。
这时候的吴芳大概根本就不想搭理谢廷远。
他猝然地回头看我,这次如恶狼似的扑了上来想要掐住我的脖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陈清宛,你为什么非得这么对我
我躲闪开来了,一脚不偏不倚地重重踹在他的要害处。
如同那天他在我面前撕碎离婚协议撒得到处都是一样,我把兜里的照片掏出来撒了他一头。
那些照片在地上到处都是,吴芳和另一个男人赤身裸体睡在一起的画面格外刺眼。
谢廷远慌乱地抓着看,又像看到毒蛇猛兽似的扔开,疼得呲牙咧嘴却退无可退。
你的小寡妇可不止你一个提款机。
谢廷远,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你的,差一点你就要替别人养孩子了呢。
我看着他垂头丧气瘫倒在地上的样子,心底没有一丝的怜悯。
只有愤怒燃烧后的淡然轻松,隐隐的夹杂着悲哀。
14
谢廷远的父亲没能入院,也没能得到妥善的治疗。
这一世,他死在了那间招待所里。
因为拖欠着一个月的房费,对方扣着谢廷远的妈妈,要求他先缴清房费。
而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谢廷远的账户里余额为零。
我尊重了孩子的意愿,仍然把她留给了谢廷远。
在我收拾东西准备回京的前晚,妙妙拉着谢廷远敲响了我的门。
一进门,他们父子俩就噗通跪了下来。
我没见过那么狼狈的谢廷远,哭得撕心裂肺,仿佛上半身长在了地上。
他头发蓬乱,脸上都是尖利指甲抓花的痕迹,腿脚也一瘸一拐的。
妙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勉强听清来龙去脉。
吴芳不愿偿还首付款和谢廷远给她的那些钱,房子被查封账户被冻结。
谢廷远恰好找上门去,碰到了她的情夫。
那男人也是她从前在夜场的熟客,没少从她手里捞过好处。
俩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谢廷远自然是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慌乱之间,他挣扎着爬起来朝着吴芳扑了上去。
却是导致她手一松,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顿时鲜血哗哗地流淌,人捂着肚子疼得发出生猪的哀嚎声。
送医院时孩子已经没了,而且因为跌得严重,现在还在手术中。
谢廷远提起这事连嘴唇都在哆嗦,老婆你救救我,她......她的子宫估计保不住了。
我......我搞不好要坐牢,我不能坐牢啊,不然妙妙怎么办
我看了他一眼,怎么这么冲动呢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好歹也睡了好几年。
妙妙跪着往前腾挪,妈妈,你救救我爸爸好不好
我一寸寸地松开她抓着我衣袖的手,我不是你妈妈了。
妙妙眼里的光一下子熄灭,看我的眼神仍是充满了仇恨。
怪不得奶奶说你不是好东西,你连吴芳阿姨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但这次不等我开口,谢廷远突然起身猝不及防地给了她一巴掌。
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
他重又换上一副谦卑的模样看着我,老婆,我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
以后我肯定跟你好好过日子,你尽管在京市放心地工作,家里这边我照顾。
我嗯了一声。
他立刻大喜过望。
我妈还在招待所呢,这个钱得先给那边打过去,还有就是我爸得在京市火化......
15
我笑着打断了他的话,那是你的事了。
桌上还放着油墨未干透的离婚证,我拿起来晃了晃。
孩子的抚养费我每个月都会打到账户上,不多不少两千块。
我看向妙妙,这钱是给你的,你要什么就问你爸要,记住是两千块。
如果他哭穷说养不起你,那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们总有办法让他把钱吐出来。
两千......
谢廷远心灰意冷地跌坐在地上,又委屈巴巴地看着我。
老婆,你不能这么心狠啊,我一个残疾人你让我以后怎么过......
他抽抽嗒嗒的,我是个男人,老婆不在身边,我也会有想......的时候。
都怪那个女人,是她勾引我的,你知道我是个老实人......
我皱了皱眉头,踢开了他伸向我的手。
别糟蹋了老实人这个词,谢廷远,你现在可以滚出去了。
我本来订了高铁票,但何元恺帮我改了机票。
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这是小宇的意思,他说要让你尽快回来,给他做晚饭。
我不由地笑出声,没记错的话,就算航班落地也到晚上十点多了。
听筒里传来小宇的声音,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了,至多九点半就可以到家。
我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那里的妙妙。
她惴惴地看着我,眼神滑过我手里的箱子。
妈......妈妈,我能不能跟你去
我顿了下脚步,轻轻地摇了摇头。
在往外走的时候,她突然在我背后发狠地尖叫。
都怪你!不然吴芳阿姨就是我妈妈了!她什么都给我买!
我停下来。
这次我没有回头。
是啊,给你买各种廉价的糖果,让你发胖。
身上的衣服都是地摊上的处理品,连你那么喜欢的鞋子都不到二十块。
你只看到她满足你要的一切,没听见她跟你爸商量,压根没打算送你去上学。
我落寞地摇了摇头,不想再让心底滋生出丝毫的软度。
别忘了,每个月如果他没把钱花在你身上就给我打电话。
妙妙在我背后大喊。
我才不给你打呢,你不是我妈妈。
好,不是就不是吧。
我穿过黑暗的甬道,朝着外面宽阔的光芒走去。
不远处,谢廷远打着视频,跪在地上哭得真切。
老板我是真没钱,你好心放我妈回来吧,我爸得火化啊,不然你这招待所也没生意不是
不不不,我这不是威胁你,我是求你......
我视而不见,远远地走上另一个方向。
踏上航班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别忘了我的小零食。】
穿越云层,我好像在新的一世里重新找回了为自己呼吸的权利。
(全文完)